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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庆幸的,就是国公府的姑娘们此刻都不在,她不必立刻直面陆明珠,否则她真说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来。

陆明萱心里翻腾的情绪陆老夫人自然无从知晓,一见双喜引着她前几日才见过一次的陆明芙和另一个陌生的小姑娘走进来,本来正靠在大红团花金线迎枕上的陆老夫人立时坐了起来,向陆明芙招手笑道:“芙丫头来了,这便是你妹妹萱姐儿了罢?快过来我老婆子瞧瞧,看你妹妹是不是也跟你一样漂亮懂事。”

陆明芙忙屈膝行了个礼,笑道:“这的确是舍妹明萱,不过我们姐妹可当不得老夫人您老人家的夸奖,要说漂亮,国公府的几位姑娘才真正漂亮呢,我和妹妹多有不及。”转头低声命陆明萱,“还不快见过老夫人?”

陆明萱深吸了一口气,才让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屈膝给陆老夫人见礼:“明萱见过老夫人,愿老夫人福体康健,长命百岁!”

笑容一下子溢满了陆老夫人的双眼,道:“真是个嘴甜的孩子,抬起头来我瞧瞧。”

陆明萱闻言,抿了抿唇,才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抬起了头来,直迎上了陆老夫人的目光。

陆老夫人就怔住了,清亮的双眸也染上了几分恍惚,似是在追忆什么,片刻方回过神来,随即牵起陆明萱的手,压低了声音有几分伤感的道:“你跟你母亲倒是颇有几分相似,当年她刚来我身边服侍时,还是个小姑娘呢,比你现在高不了多少,谁知道如今她的女儿都已这么大了,怪道有一句话叫‘岁月催人老’呢,不知不觉,孩子们都大了,我也老了,还不知道剩下几年活头呢…”

话没说完,一旁一个声音已笑道:“母亲说什么呢,我们都还等着您和父亲长命百岁,一家子五世同堂,六世同堂呢!”

说话之人着绛紫色团花牡丹褙子,青花八福葫芦纹及地长裙,牡丹团髻上斜簪一支九尾滴翠侧凤钗,虽不十分美貌,却仪态端方,气度雍容,不是别个,正是现任定国公夫人徐氏,也是当今徐皇后的胞妹,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陆老夫人不由笑了起来:“再活个几十年,岂非就真成老妖精了?到时候你们不多嫌着我,我自个儿还要多嫌着自己了呢。”说完向陆明芙道:“你上次已见过你大伯母和二伯母了,就由你引着你妹妹见过她们去罢。”

陆明芙忙屈膝应了,引着陆明萱上前给陆大夫人和陆二夫人见礼,却不敢顺着陆老夫人的话称两位夫人为伯母,而是口称:“明芙见过大夫人,见过二夫人。”

这正合陆明萱的心意,她也不想一开始便与陆大夫人和陆二夫人走得太近,那会给人以一种不知好歹的感觉,因也跟着口称:“明萱见过大夫人,见过二夫人。”

陆大夫人就笑了起来,道:“这孩子生得可真好!叫什么夫人,没的白生分了。”说完看一眼身后侍立的丫鬟,后者便奉上了一个黑漆雕花的小匣子,里面盛着一支芍药花样镶绿宝石的金步摇,笑道:“这是宫里前几日才出的新样子,你拿去戴着玩罢!”

话虽说得客气,见面礼也给得足够厚,却没有说让姐妹二人称她为‘伯母’的话,显然陆明芙和陆明萱的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陆二夫人曲氏给陆明萱的见面礼则是一支玉燕翡翠头钗,她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美妇人,着品红凤尾纹褙子,戴鸾鸟祥云金步摇,面容姣美,声音轻柔,透着一股江南女子才有的婉约,或许因是庶子媳妇的关系,话并不多,对上谁都是未语先笑,给人以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待陆明萱接过两位夫人的见面礼后,上首陆老夫人才笑道:“瞧我,竟忘记给萱丫头见面礼了,果然是上了年纪,连记性也不好了。”说着捋下腕间一只雕琢精美的鸡血玉镯,不由分说套到了陆明萱的手腕儿上,血红的玉镯衬着陆明萱白皙的手腕,说不出的好看。

满屋子的人包括陆大夫人在内,都呆了一瞬,只因那只镯子看似不起眼,却是陆老夫人贴身戴了几十年的,意义非比寻常,如今却给了陆明萱一个才只见了一面的旁支姑娘,实在由不得人不多想陆明萱到底何德何能,竟能让陆老夫人这般刮目相看?

☆、第二十回 敲定

陆老夫人却似没注意到众人的惊疑一般,仍笑眯眯的兀自与陆明芙和陆明萱说着话儿:“前儿见了芙丫头,我便觉得极好,不管是规矩礼仪还是说话行事都极好,如今见了萱丫头也是一样,可见你们父亲将你们教得好,只你们父亲一个大男人家家的,你们又一年大二年小的,只怕他多有考虑不到的地方,关键姑娘家家的若没有个女性长辈教导着,将来也不好谈亲事…要不,你们就留在我身边住几年罢,姐妹们一处伴着学点规矩,顺道解解我的寂寞,也能让你们父亲没有后顾之忧的为府里办差,你们可愿意啊?你们若是愿意,我可就使人与你们父亲说去了。”

一席话,说得屋内众人越发惊疑了,国公府已有五位姑娘了,老夫人就算要解闷儿,也不至于就要留两个才只见了一两次的旁支姑娘在身边住上几年罢?这其中必定还有什么别的缘故…不过话说回来,这俩丫头还真是命好,入了老夫人的亲眼,将来不管是说亲还是成亲,都不必愁人选和嫁妆了。

陆明芙虽早已自陆中显之口得知了她们姐妹有可能会被陆老夫人留在国公府住上几年之事,但毕竟只是有可能,而不是确定,如今总算听陆老夫人亲口这么说了,心里有多欢喜,可想而知,忙跪下给陆老夫人磕了个头,喜不自禁的道:“多谢老夫人大恩,我们愿意!”

说完见陆明萱呆呆的没有反应,只当她是欢喜得傻了,忙一把拉得她也跟着跪下,“还不快谢老夫人恩典?”

陆明萱只得也做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给老夫人磕了个头:“谢老夫人恩典。”

陆老夫人看着姐妹两个,满脸欣慰的点了点头,命丫头扶了二人起来,又使了个丫头去外面传话给陆中显后,方笑向陆大夫人道:“我记得我院子后面的空翠阁一直都空着?你下去后便安排人将那屋子粉粉,家具摆设什么的也都换换,早早收拾好了,也好让芙丫头和萱丫头早些住进来。”

陆大夫人彼时已自惊疑中回过了神来,闻言面色不变的笑道:“母亲放心,待会儿下去后我便打发人收拾空翠阁,务必让两位姑娘早些住进来。”

顿了顿,又笑道:“母亲又多了两个乖巧孙女儿在身边,实在是可喜可贺,别人如何我且不管,这杯喜酒我却是先讨定了的,母亲可不能托赖。”

陆二夫人闻言,忙也笑道:“是啊母亲,这样大喜事,可一定要摆上几桌酒搭上一台戏好生乐呵乐呵才好,母亲可不能吝啬这个东道,不然大嫂和我可都不依的。”面上虽笑得灿烂,究竟心里在想什么,可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说得陆老夫人十分喜悦,道:“不就一个百十两银子的小东道吗,你们难道还怕我抵赖不成?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芙丫头和萱丫头搬进来那一日罢,就当是为两个丫头接风洗尘了。”

陆大夫人便笑着命人取历书去,“乔迁可是大事,马虎不得,总得挑个黄道吉日才好。”

陆老夫人就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你考虑得周全。”

一时历书来了,陆大夫人亲自接过奉与陆老夫人,陆老夫人便就着玳瑁眼镜,细细翻起来:“三日后就是好日子,宜迁居破土,就定在三日后罢。”又吩咐陆大夫人,“除了收拾屋子,你再挑几个妥帖的丫头和婆子放去空翠阁伺候,挑好了带来让我瞧瞧;布置屋子时若是缺什么东西,你只管使人来让你张妈妈去我库里取去。”

陆大夫人一一应了,方才使去给陆中显传话的丫头也回来了,屈膝禀道:“显老爷听说了老夫人要留两位姑娘在身边住几年后,欢喜得了不得,直说谢老夫人的大恩大德,还说等什么时候老夫人得了闲,再进来给老夫人磕头。”

陆老夫人便笑向陆明芙和陆明萱道:“今日你几个姊妹都有课,我便没让她们过来,横竖以后日日都见的,要亲香也不急于这一时,等三日后你们搬进府以后,我再让她们专程来与你们相见不迟。还有你们大嫂子也是,这几日害喜害得正厉害,等过几日她好些了,你们再去见她也是一样的。”

陆明芙忙笑道:“老夫人言重了,如何能因我和妹妹便耽误了几位姑娘的功课?至于大嫂子,大嫂子为长我和妹妹为幼,本就该我们先去拜访她才是,更何况她如今身子还不方便,我们就更该主动去拜见了,就怕大嫂子到时候嫌我们呱噪呢,你说是罢妹妹?”

陆明萱根本不想说话,却也不能当着满屋子人的面儿拆陆明芙的台,只得笑道:“是啊,就怕大嫂子到时候嫌我们呱噪。”

陆大夫人因笑道:“怎么会,自有孕以来,你们大嫂子便足不出户的待在家里养胎,早闷坏了,正盼着有人能多去与她说说话儿呢,又怎么会嫌你们呱噪?”

说起嫡长孙媳腹中的胎儿,陆老夫人脸上立刻写满了关切,问陆大夫人道:“我算着南音快满四个月了罢,怎么还害喜害得那般厉害?过几日若再这样,便打发人去请了太医院的医正贺大人来好生瞧瞧,这可是府里第四代里第一个孩子,千万马虎不得!”又絮叨了好一阵自己当年怀大老爷陆中冕和三老爷陆中昱时的情形。

因见陆明芙和陆明萱都低着头一副羞不可当的样子,才猛地意识到自己不该当着两个小姑娘的面儿说这些,不由自失一笑,道:“瞧我,都浑说些什么呢,果真老糊涂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两个了,且回去收拾东西罢,衣服首饰什么的都不必多带,府里姑娘们四季都要做的,到时候连你们的一并做了也就是了,只带一些体己的东西即可,到时候我使人接你们去。”命双喜好生送二人出去。

陆明芙与陆明萱闻言,忙依次给陆老夫人和陆大夫人陆二夫人行过礼后,才由双喜引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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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绸缪(上)

双喜一直将陆明芙和陆明萱送到国公府的垂花门外,才将二人交给了身后侍立的婆子,由婆子们将二人送出二门外上车回家。

待姐妹两个到得二门外时,就见陆中显早已侯在那里了,一瞧得姐妹二人被簇拥着出来,便满脸喜色的迎了上来,却并没有多说,而是客气的谢过了几个送人的婆子,命小荔与小桃扶了各自的主子上了自家的马车,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待马车驶出了国公府的角门以后,方抑制不住喜悦的问道:“老夫人方才都与你们说了些什么?虽说之前老夫人便对我透露过这层意思了,到底还说要再看看,我心里因此一直都七上八下的,如今我的心总算是可以落到实处了!”

陆明芙兴致极高,便将方才陆老夫人说的话一五一十与陆中显学了一遍,“老夫人还当场看了黄历,择了三日后打发人来接我们入府,还说要出体己银子为我们接风洗尘呢,上次我便觉得老夫人极宽厚仁慈了,谁知道今日待我们比上次还要好,便是我们的亲祖母还在世,只怕也不过如此了。”

陆中显笑着点了点头:“那你们以后可得多孝顺老夫人,多为她排忧解闷才是。”说着见陆明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因问道:“萱儿怎么看起来不甚高兴的样子,难道不想进国公府?”

陆明萱勉强笑笑,她的确不想进国公府,可这话能说吗,“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想着我和姐姐去了国公府以后,家里就只剩爹爹一个人了,舍不得爹爹,放心不下爹爹罢了。”

陆明芙闻言,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起来,不过随即情绪便又高涨起来:“所以说爹爹要尽快娶一位新太太进门才是呢,那样我和妹妹不就可以不必担心您,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妹妹你说是不是?”

陆明萱只得道:“是啊爹爹,若是有新太太照顾您,我和姐姐就真正没有后顾之忧了,横竖我和姐姐三日后就要进国公府了,您不若趁此机会趁早将事情定下来,过年我和姐姐来家时,也可以什么都是现成的了。”

“我心里自有分寸,你们姐儿俩就别管这事儿了,且先安排好进国公府的一应事宜是正经。”陆中显有些不自然的说完,便令车夫停下马车,下车骑马去了,他们父女三个连上小荔小桃两个丫头,将马车挤得满满当当的,最重要的是,他仍是不习惯与女儿们谈论自己的私事,如今既已将陆老夫人的话问清楚了,自然不欲再在马车里多待。

父女三人回到家里后,陆中显只草草用了午饭,便又打马去国公府了,他每日里的事实在不少,若不是想着两个女儿没人护送怕路上出什么岔子,他也不会特地跑这一趟。

陆中显离开后,陆明芙想起先前在国公府时陆老夫人和陆大夫人陆二夫人给陆明萱的见面礼明显都比当初给自己的贵重,禁不住有些酸溜溜的道:“也不知你哪里来的福气,让老夫人和两位夫人才见你一面,就明显更喜欢你,我就不信我哪里不如你,明明老夫人就是先见过了我,觉得我好了,才会破格见你一面的…不过算了,便宜你总比便宜别人的好,谁叫你是我亲妹妹呢?”

陆明萱不知道该怎么跟陆明芙解释陆老夫人等人待二人态度的明显差异,事实上,她巴不得陆老夫人根本不见她才好,只得腆着脸撒娇道:“可不是,便宜我总比便宜旁人好罢,大不了姐姐任何时候想戴那些首饰了,我都借给姐姐戴便是,姐姐就别生我的气了罢?”一边说,一边还挽了陆明芙的手臂,拿脸蹭啊蹭的。

弄得陆明芙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嫌恶的道:“你难道就不能好好说话儿,非要弄得这么恶心才成?”只是话虽说得嫌恶,却并没有丢开陆明萱的手臂,显然她心里还是很受用于陆明萱的撒娇的。

陆明萱就抿嘴笑了起来,她想她已找到对付外刚内柔刀子嘴豆腐心的某人最好的法子了。

姐妹二人又闲话了几句,便各自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彼时陆家所有下人都已知道两位姑娘三日后便要住进国公府之事了,都觉得喜气洋洋与有荣焉,黄妈妈自然也不例外,一见陆明萱回屋,便迎了上来,满脸笑容的屈膝行礼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入了国公府老夫人的青眼,以后不愁没有一个好前程,太太在九泉之下,也总算可以瞑目了!”

陆明萱表情淡淡的:“我累了,想先睡一会儿,你们都先下去忙自个儿的去,等我叫时再进来不迟。”

黄妈妈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当她是真累了,忙服侍她去床上躺好后,才与小荔一道退了出去,远远的还能听见她兴奋问小荔的声音:“国公府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真跟画上画的一般?你快仔细与我说说…一想到以后我也能跟着姑娘住进那样仙境一般的地方去,我真是折寿十年,不,五年都情愿…”

黄妈妈却不知道,陆明萱根本就没打算带她和小荔进国公府去,倒不是像前世那般,觉得二人上不得高台盘,会丢她的脸拖她的后腿,而是她对二人另有安排,那就是陆明萱打算偷偷在外面盘一个铺子,——虽说经营什么她暂时还没想好,也算是未雨绸缪的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以免将来陆明珠知道真相后对她展开报复时,她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只能被动的挨打,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就更不必说还手之力了!

不过看黄妈妈与小荔的样子,都对进国公府充满了期待,她得先想好该怎么说服二人才是,摆出主子的架势固然可以让二人言听计从,可她更乐于见到的,却是二人口服心也服,全心全意的为她办事,她如今能用且值得信任的人毕竟太少,所以更不能与黄妈妈小荔主仆之间产生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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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绸缪(中)

还没等陆明萱想出该怎么说服黄妈妈与小荔心甘情愿的不随她进国公府,晚间陆中显回来时,便带回了陆老夫人的话:“老夫人下午又特地使人传了话给我,说是让你们姐妹都不必带丫头婆子进府了,不然带进去的人不懂府里的规矩还要调教她们,没的白浪费时间。你们回去后告诉你们各自的丫头婆子,让她们不必收拾自己的东西了,再就是你们进府以后,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使不了那么多人,看她们是愿意出去还是怎么着,毕竟近身服侍了你们一场,我总不会亏待她们就是了。”

这下可好,陆明萱根本不必再想说服黄妈妈和小荔的理由了,陆老夫人直接为她解决了眼下的难题。

陆明芙那边李妈妈与小桃得知此事后是何反应陆明萱不知道,黄妈妈与小荔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原以为能跟着去国公府住上几年,见见世面以后也好多些谈资的,谁知道如今不但国公府进不去了,竟连现下的生活也要失去,这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发了!

本就是京郊人氏的黄妈妈还稍稍好些,虽当年进陆家是签的死契,到底有夫有子,家里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将息,也已缓过来了,早不复当年她自卖自身进陆家给陆明萱当奶娘时的贫困与落魄,所以如今离开陆家之于她来说,唯一舍不得的便是陆明萱罢了,毕竟是自己自小奶大的孩子,又岂会没有几分真感情?

小荔就要可怜多了,原便是被拐子自小拐了来转手几次才卖到陆家的,别说她早记不得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家乡又在哪里,就算她还记得,她一个单身女子也不敢贸然回去,且她的父母也不见得还会认她,在她心里,早拿陆家当自己的家,自己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了,谁知道如今陆中显却要将她打发出去,可叫她以后该怎么活?

一想到自己又要过回以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还不知道下个主子是什么样人的日子,小荔就忍不住浑身冰凉瑟瑟发抖,跪在陆明萱的面前抱了她的腿痛哭道:“姑娘,求您去给老爷说说,不要赶我出去,我不想出去,我也没地方可去…我在进陆家伺候姑娘之前,从没吃过一顿饱饭,从没躺在床上睡过一次觉,我实在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求姑娘去与老爷说说,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求老爷不要赶我出去…”

黄妈妈见小荔哭得可怜,不免动了恻隐之心,红着眼圈帮腔道:“姑娘,我出去也就罢了,到底还有一个家,总不至于无家可归,吃了上顿不知道还有没有下顿,小荔却是被拐子转过几次手的,便是老爷不收她的身价银子甚至再赏她一笔银子,她也没地儿可去啊,求姑娘就帮她去与老爷说说,留下她罢?老爷总是要娶新太太的,等新太太进门,再生下小少爷后,不知道有多少用人的地方,小荔到底已在这个家服侍几年,岂不比再买来的那些人强上许多?”

陆明萱待二人把话说完后,才微笑反问道:“爹爹虽说了要放你们出去,你们的主子却是我,你们可听见我说过要你们出去的话?还是你们觉得,我是那种连自己身边人都不肯照拂,不为她们安排好后路的主子?”

上位者最忌讳的,便是自己抽身却把身边的人没个好安排,以后别说这些旧人会怨你,就是新人也会心里不安,不敢再全心全意的为你办事,只可惜这么浅显的道理,陆明萱却活了两世才明白。

小荔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没有听出陆明萱的言外之意,黄妈妈却是听出来了,不由又惊又喜的道:“姑娘的意思,是打算留下我和小荔了?”回自己家虽好,又哪里比得上在陆家一应嚼裹都不必自己出,每月还有月钱拿,一年下来,于家里也是一笔不小的补贴?自然是能不出去就尽量不出去的好。

陆明萱道:“也是也不是,我是打算留下你们,不过以后你们怕是不能再在家里当差了,而是得去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小荔听陆明萱打算留下她们,也顾不得哭了,忙道:“什么地方?只要姑娘不赶我出去,去哪里当差我都愿意,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只求姑娘别赶我出去!”

“我要你上刀山下油锅做什么?”陆明萱哭笑不得,“哪里就至于那么严重了,再说你有那本事上刀山下油锅吗?”

黄妈妈也笑起来:“是啊,你身上通没有二两肉,姑娘便是想将你下油锅炸了来吃,还嫌硬没的白硌牙呢,起这些没用的誓做什么,倒不如先听听姑娘要我们做什么是正经,也省得坏了姑娘的事。”说着正色看向陆明萱,“不知道姑娘要我们做什么,还请姑娘吩咐。”

黄妈妈没有意识到,她在说这番话时,竟丝毫没有想过,陆明萱不过才一个九岁的女儿家,自己怎么就会那么相信她的话,怎么就会觉得跟着她自己就可以不必担心后事,自己就一定会有好日子过?

陆明萱便压低了声音道:“我打算悄悄盘一个铺子,做点什么小生意,赚点私房银子,只是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连我爹爹和姐姐也不能知道。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便只有你们两个,所以打算以妈妈夫家的名义去盘这个铺子,铺子盘下来以后,你们两个便去那里当差,当然只有你们两个人还远远不够,只不知奶公和两位奶哥哥愿不愿意去帮忙?若是愿意,我必不会亏待他们。”

至于盘铺子的银子,陆明萱倒是不担心,当年黎氏嫁给陆中显时,因是陆老夫人身边一等一的大丫鬟,且黎氏嫁给陆中显的个中因由旁人不知道,陆老夫人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于公于私来说,陆老夫人都不好薄待了黎氏,不但明面上赏了黎氏五百两银子并一些衣裳首饰做嫁妆,私下里又给了黎氏五百两的银票,而作为黎氏唯一的女儿,在黎氏去世之后,这些东西自然都该归陆明萱,所以陆明萱手上的私房银子或许在国公府的太太奶奶姑娘们看来算不得什么,盘个铺子什么的却是绰绰有余了。

☆、第二十三回 绸缪(下)

黄妈妈没想到陆明萱所谓的让她们去当差的‘别的地方’竟是盘一间铺子,怔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喃喃道:“这盘铺子可不是小事儿,姑娘怎么会忽然就想到这个了?我和小荔都不懂做生意,我家那口子和两个儿子也老实巴交的一辈子只知道在土地上刨食儿,姑娘便是抬举他们,他们也做不来啊,反倒极有可能因不懂行情而被人骗了去,那笔银子可是太太留给姑娘将来作嫁妆的,万一…可如何是好,况老爷自来疼姑娘,想必早早便为姑娘打算好了,如今姑娘又要进国公府跟着老夫人过活了,将来越发不愁没有好前程,何必非要多此一举呢?”

陆明萱早打定了主意,自然不会因黄妈妈三言两语便打消了念头,因说道:“谁是生来就会做生意的,不会难道不可以学不成?你们两个还有奶公和两位奶哥哥又不比别人少胳膊缺腿儿,也不比别人傻,别人学得会,你们自然也学得会。至于盈亏一事,便是吃饭也有可能噎着走路也有可能崴脚呢,这世间做什么事是能没有风险的?若是因此大赚一笔,自然是好事,谁也不会嫌银子多不是,若是运气不好亏了,就像妈妈说的,我爹爹和老夫人也不会不管我,也不会就因此而影响了我的终生,总归我吃不了亏就是了,何乐而不为呢?”

顿了顿,“若是妈妈与小荔愿意,我待会儿便去向爹爹讨了你们的身契来,明儿妈妈便回去,让奶公和两位奶哥哥寻铺子去,等我进府后,妈妈便先带了小荔回你家安顿,待铺子寻好了决定做什么营生后,再搬去铺子上;若是你们实在不愿意,我也可以回了爹爹,不但不要你们的身价银子,还每人另给你们一笔银子,我体己再给你们一些,也算是圆了我们主仆一场的情分…”

话没说完,小荔已急声道:“姑娘,我愿意,我什么都听您的,只求您去回了老爷,不要打发我出去!”

又低声劝黄妈妈,“姑娘既已有了主意,妈妈只管听姑娘的便是,那可是姑娘自个儿的银子,难道姑娘就不心疼的?可没有高风险,又哪来的高收益,姑娘总不会害自己,也不会害我们就是了。”

“可是…”黄妈妈还待再说。

陆明萱已摆手道:“妈妈且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若妈妈实在不愿意帮我,我也不勉强,说不得只能另寻高明了。”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黄妈妈除了说自己‘愿意’,还能怎么着,难道真回家吃自己去不成,最重要的是,她也放心不下陆明萱,怕她被别人骗了去,与其让她去寻别人,还不如自家帮她,生意赚不赚钱且先不说,至少自家不会糊弄她,因点头道:“我都听姑娘的便是。”

陆明萱这才笑了起来,道:“那我这便问爹爹要你们的身契去。”说完起身去了正房见陆中显。

陆中显彼时正坐在桌前抱着家里的账本打着算盘算自家有多少积蓄,见陆明萱进来,因放下账本笑道:“萱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陆明萱点点头:“的确有事要与爹爹商量。爹爹先前不是说等我和姐姐去国公府后,家里便再用不了这么多人,打算将服侍我和姐姐的人都放出去吗?我这会子过来,便是来向爹爹讨要黄妈妈和小荔身契的,毕竟服侍我一场,我想亲自给她们这个恩典,就不要她们的身价银子了,另外再体己每人给她们一些银子,未知爹爹意下如何?”

不是她信不过陆中显,不肯将她的打算告诉他,而是她不知道万一陆中显问她为何要这么做她该怎么解释,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父亲和姐姐俱在,家里也不缺银子,如今又要进国公府跟着国公府的老夫人过活了,怎么看都没有非做生意非赚银子不可的理由,万一陆中显因为心疼她而阻止她,她要怎么办?倒不如什么都不要说的好,也免得横生枝节。

不想陆中显却丝毫也没有动疑,想也不想便道:“她们虽是下人,到底服侍你一场,你能这么想自然再好不过,就算不为结善缘,也是行善积福的好事儿,我这便去将她们的身契取来给你。另外我再每人给她们一些银子,黄妈妈是跟过你娘的人,又自小将你奶大,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给她二十两罢,至于小荔,就给十两罢,我明日一早还要去国公府,收拾收拾就要睡了,你让她们不必过来磕头了。”

陆明萱闻言,不由几分感动几分愧疚,感动的是父亲竟这般信任于她,丝毫也没想过自己会骗他,愧疚的也正是父亲这般信任她她却辜负了父亲的信任,可她又实在非辜负他不可…半晌方低声道:“那爹爹早些歇下罢,我就不打扰爹爹了。”

陆中显道:“你回去后也早些歇下。”说完起身去了内室,片刻后取了黄妈妈和小荔的身契并三锭十两一锭的银元宝回来,一并交给了陆明萱,待陆明萱离开后,想了想,又命人请陆明芙去,打算也按同样的法子处置陆明芙的人不提。

且说陆明萱回到自己的屋子后,却并没有将黄妈妈与小荔的身契给她们,只将陆中显赏的银子给了她们,眼下她们主仆相得自然不必担心二人背叛她,可人心易变,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她总要为自己留一张底牌才好,若是她们主仆能一直这般相得下去,自然皆大欢喜,反之,她也不必担心拿捏不住她们。

好在黄妈妈与小荔本也没想过陆明萱会将身契还给她们,陆明萱愿意留下她们,给她们一碗饭吃已是天大的恩典了,她们如何还敢奢望其他有的没的?遂都欢欢喜喜的收下陆中显赏的那锭银元宝,服侍陆明萱梳洗毕躺到床上后,才欢欢喜喜的退下了。

☆、第二十四回 临行(上)

次日一早,陆家上下便都知道了黄妈妈与小荔被陆中显开恩放出去,不但免了身价银子,还另赏了银子之事,纷纷来向二人道贺,还说要凑份子置办酒席为二人践行。

黄妈妈却说自己今日便要家去,因为小荔无处可去,她毕竟与小荔一块儿服侍了陆明萱这几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荔无家可归却不闻不问,是以打算先家去收拾规整一番,等大后日陆明萱进了国公府,再不需要小荔服侍以后,便接了小荔去她家暂住,好歹等到小荔找到新的活计有地方可以去了之后,再让她离开自己家,所以不能吃这践行酒了,勉强挤出几丝笑意谢过大家的好意后,便挎着昨夜连夜收拾好的包袱,急匆匆家去了。

众人想着黄妈妈与小荔一个是二姑娘的奶娘,一个是二姑娘的贴身丫鬟,素日在陆家都是极有体面的人,谁知道如今说被打发出去就被打发出去了,虽说老爷不但没要她们的身价银子反而额外赏了银子,但那银子即便再多没了新的进项也只能坐吃山空,又如何比得上在陆家背靠大树细水长流?

关键明明是一样的情况,大姑娘屋里的李妈妈和小桃此番却没有被放出去,由己度人,众人便都自以为明白了黄妈妈几分心思,摆明了根本不想出去,可主子开了口又只能出去,搁谁身上也高兴不起来,于是便都散了,再不提置酒为二人践行的话。

再说陆明萱安排好了眼下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事后,心里总算多了几分底气,便冥思苦想起铺子盘下来以后,究竟该做什么生意来,不过她也没多少时间去想这个,黄妈妈家去后,她屋里服侍的就只剩下小荔一个人,两个人的活儿落到了一个人身上,小荔有多忙可想而知,所以收拾进国公府的东西什么的,很多时候还得陆明萱自己动手,自然也就没时间去想其他有的没的了。

两日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很快便到了陆老夫人定好的接陆明萱和陆明芙进国公府的前一日。

许是想着女儿们进了国公府以后,内外有别,自己即便是她们的父亲,也不好再日日见她们,陆中显这日很早便自国公府回来了,亲自命厨房准备了几样两个女儿爱吃的菜,与她们一道用完晚饭后,陆中显便拿出了两个荷包,一人递给陆明萱和陆明芙一个,道:“这里面是一些碎银子,你们留着进去以后打赏下人用。虽说是老夫人亲自发话接你们进府去住的,国公府的下人却个个儿生了双富贵眼,我怕她们到时候欺负你们不是国公府的正头主子便怠慢你们,有钱能使鬼推磨,看在银子的份儿上,想来她们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你们且收好了,不够时便打发人告诉我,我再与你们送进去。”

陆明芙听说,脸上浮过几分忿然,道:“自古上下尊卑有别,且老夫人还在呢,难道她们还真敢明着怠慢我们不成,她们就不怕我们告诉老夫人?爹爹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我和妹妹去的,这银子您收起来,留着买几亩地也是好的,凭什么白白便宜了那些个势利眼儿们去?”

陆中显眼里就闪过一抹苦笑,大女儿终究还是太天真了,国公府的下人大半都是家生子,世代在国公府当差,彼此之间几乎都联络有亲,端的是盘根错节,复杂至极,连他这个所谓的“显老爷”,好多时候都得看管事们的脸色行事,内院那些丫头婆子是不敢明着怠慢她们姐儿俩,可暗地里下个绊子使个坏什么的,还是很容易的;且就算她们不敢下绊子使坏,只日日拿异样的目光看着你,有事没事窃窃私语几句,就够你受的了,大女儿没有身历其境过,等亲身经历以后,自然也就知道了。

念头闪过,陆中显看向陆明芙的目光不由带上了几分怜惜,如果有更好的法子,他真不想让女儿们住进国公府去,就一家人厮守着,只可惜…罢了,事已至此,再想这些也没有用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且行且看罢。

陆明萱却是深知在大宅门里生活有多不容易的,不待陆中显说话,便先劝陆明芙道:“虽说有老夫人做主,那些人想来不敢慢待了我们,可初次见面时的打赏,素日姐妹们之间凑个这样那样的份子,乃至身边服侍的人有个难事儿什么的,难道都不需要银子的,总不能问老夫人要或是指着国公府公中给罢?爹爹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这些道理爹爹岂会不比我们更明白,姐姐且将荷包收起来罢,就当是以防万一了,若是用不上,自然最好,若是真有急用时,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这些话正是陆中显想要说的,因忙点头道:“你妹妹说得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备才能无患嘛,快收起来,不然我生气了啊!”说着作势板起脸来。

陆明芙见状,这才撅着嘴将荷包收了起来,哼哼道:“如果去国公府是为了看那些下人们脸色的,那还不如不去呢!”心里却已明白父亲和妹妹说的都是真的,她先前到底还是将国公府想得太过美好了。

陆中显笑道:“可去了国公府,你们却能学到更多东西,见更多的世面,于将来也是大为有利,相形之下,偶尔受点小委屈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又细细叮嘱道,“去了国公府以后,记得多听老夫人的话,见了几位夫人都要恭恭敬敬的,不要与几位姑娘要强…与老夫人身边的姐姐们要搞好关系,见了各房的大丫鬟体面的妈妈也要客客气气的…无事不要乱跑,该听的才听,不该听的万万不能听,若是不慎听见了,也记得烂在自己的肚子里,最多只能告诉彼此…不要一开始就对服侍你们的人完全放下戒心,却也不能将防备表现出来,不然谁还会一心一意的伺候你们?”

林林总总翻来覆去的说了不知道多少遍,隐约听得外面已传来了三更鼓声,才令两个女儿各自回了房歇息。

只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陆明芙,她可不比陆明萱,有老夫人全心护着,若是不慎闯了什么祸得罪了什么人,便是自己也不见得能保住她…陆中显想来想去,到底还是又去了一趟陆明芙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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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临行(下)

彼时陆明芙已梳洗完了,正准备睡下,听得父亲来了,忙披了件衣裳接了出来,屈膝行礼后道:“爹爹怎么还没睡,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我?”以为父亲是要叮嘱自己好生照顾陆明萱,因又道:“爹爹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再不与她置气的,她能改变,我自然也能改变。”

陆中显却摆摆手,令李妈妈和小桃退下后,方正色与陆明芙道:“我不是想与你说这个,我来是想告诉你,明儿进了国公府以后,记得时时都跟着你妹妹,多听你妹妹的话,她虽年纪比你小,如今瞧着说话行事却颇有章法,看事情也明白,老夫人想必更喜欢这样的姑娘…”

话没说完,陆明芙已不满的道:“我是姐姐,哪有听妹妹话跟着妹妹行事的道理,再说老夫人哪里更喜欢她了?说得就跟我是沾她光进国公府似的,明明就是她沾我的光好不好?”

陆中显暗自苦笑,大女儿哪里知道,事实的确是她沾了萱儿的光才能进国公府?因只能道:“表面上看的确是这样,可你妹妹的娘终究是服侍过老夫人的,老夫人又岂会不对她另眼相看几分,你不是说你妹妹前儿得的见面礼比你得的明显要好吗?想来也是因为这样,你听爹爹的话总不会错,难道爹爹还会害你不成?”

陆明芙反驳不了黎氏的确曾服侍过陆老夫人,且颇得陆老夫人欢心这个事实,片刻方闷闷道:“我知道了,爹爹放心好了,我听妹妹的便是,不过那也得她做的是对的才成,若她做错了,我可不会也跟着她一块儿错。”

陆中显就笑了起来,慈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那是自然,总不能让你跟着你妹妹一块儿错,你得在一旁提醒她,帮她纠正错误才是。”顿了顿,“等过个三二年的你们都大了,亲事也有眉目了,爹爹便接你们回来,必不会让你们一直寄人篱下的,爹爹也好趁这几年没有后顾之忧,多赚些银子,提前为你们将嫁妆都准备好,让你们风风光光的出嫁!”

小女儿也就罢了,有老夫人为她做主,他到时候只需要出银子也就罢了,不像大女儿,事事处处都得他操心,不然他也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将李妈妈和小桃留下了,总不能让大女儿将来要出嫁了,再去现买跟出去的人不是?

说得陆明芙红了脸,嗔道:“爹爹说什么呢,不是说好了,让您尽快娶一位新太太进门,为我们生个小弟弟吗?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大事,您可别以为我和妹妹进了国公府,不能日日见着你,没人管着您,您就可以不理会此事了,您若食言了,我和妹妹可是会生气的。”

这下红脸的轮到陆中显了,支支吾吾的又说了几句话,便借口时辰不早了,回正房去了,陆明芙本还想跟去正房再叮嘱父亲几句了,见时辰委实不早了,再不睡明儿该起不来了,这才作罢。

再说陆明萱回到自己屋里后,便将陆中显方才给的荷包给了小荔,命她装进明日要带进国公府的包袱里去,不想小荔接过时一时没拿稳,竟将荷包掉到了地上去,里面的散碎银子撒了一地。

小荔忙弯身去捡,随即便惊呼道:“姑娘,您快看。”说着将荷包捧到了陆明萱面前。

陆明萱一看,原来除了面上那一层散碎银子以外,荷包的底部还装了一层银票,随意翻捡了一下,全是五两一张十两一张的小额银票,粗略估计约莫有二三百两,不算一笔小数目,也就难怪小荔会惊呼了。

父亲给自己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姐姐那个荷包里也有吗?陆明萱不由皱起了眉头,正打算起身去正房找陆中显,就听得陆中显的声音自外面传来:“萱儿你睡了吗,爹爹方便进来吗?”

陆明萱忙迎了出去:“我还没睡呢,爹爹请进来。”

随即便见陆中显推门进来了,见她手里正拿着之前自己给的那个荷包,显然已发现了自己给她银票之事,因说道:“我来正是打算与你说这事儿,你也知道你姐姐性子直,眼里揉不得沙子,我怕她进了国公府以后,一个不慎便得罪了人偏自己还不知道,所以才会多给你一些银子,就是想着到时候你能尽量帮她描补一下。还有你自己也是,老夫人虽喜欢你,也不可能事事处处都为你考虑到,你跟你姐姐又不一样,你姐姐被慢待了也就慢待了…多些银子你也好方便行事。好了,我话说完了,你早些歇息罢,明儿还要早起呢。”

说完摸了摸陆明萱的头,转身大步离开了。

余下陆明萱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方心情复杂的命小荔将荷包收了起来。父亲说是说给自己这么多银子是为了在姐姐不慎得罪人时帮她描补,但姐姐性子直归直,却从不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所以显然父亲更多还是为了自己,他觉得自己是国公府的正牌姑娘,就该享受就国公府其他姑娘们一样的待遇,所以才会有那句‘你跟你姐姐又不一样’,不比姐姐,本就是旁支,偶尔被下人怠慢了也就怠慢了,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父亲却不知道,她做梦都想自己真是他的亲生女儿,做梦都在想自己只是定国公府一个旁支家的姑娘,而不是顶着那样一个尴尬的身份,明知前面的路不好走,明知前面到处都是坑,却也只能一步一步的踏进去,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在那些坑里,找到一个稍稍平整一些的地方,让自己能得到一个苟延残喘,改变命运的机会!

☆、第二十六回 进府(上)

翌日,陆老夫人使来接陆明芙和陆明萱的婆子一早便到了陆家,八个人里打头的两个一个姓胡一个姓辛,都是陆老夫人跟前儿素来颇有体面的妈妈,这让陆中显十分的高兴,暗想老夫人这般看重两个女儿,给二人这般大的体面,到时候国公府想要轻慢二人的上下人等也得事先掂量掂量,看到底值当不值当为两个旁支姑娘惹老夫人生气,如此一来,二人的日子自然会好过许多。

胡妈妈与辛妈妈既然能成为陆老夫人跟前儿得用的人,察言观色自然是必须的,二人这几日已亲眼见过老夫人有多重视即将入府的芙姑娘和萱姑娘了,不但亲自去为二人准备的空翠阁看了好几次,还亲自挑了自己库里的好些东西送过去,虽然二人并不知道老夫人何以这般重视两个旁支姑娘,甚至胜过她老人家自个儿的亲孙女们,却并不妨碍二人知道以后绝不能再拿芙姑娘和萱姑娘当普通的寄居亲戚家的旁支姑娘看待。

是以二人一见了陆明芙和陆明萱便恭敬的屈膝行礼,满脸堆笑的道:“老夫人这几日一直记挂着二位姑娘,说当日就不该择什么吉日不吉日的,当日就该留下二位姑娘的,好容易等到今日,这不一大早儿的便催着奴婢们接二位姑娘来了?”

又奉承一旁的陆中显:“当日二位姑娘进府给老夫人请安时,可巧儿奴婢们有差事在身没能亲见二位姑娘,还在想到底是怎样天仙一般的人物,才能入老夫人她老人家的亲眼,如今总算是见着了,方知道老夫人缘何会一见二位姑娘便这般喜欢,显老爷可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对儿如花似玉的女儿,您且等着以后享大福罢!”

说得陆中显越发的喜悦,一人给了二人一个大封红,又说了好些客气话,并请二人以后千万要多多提点照顾陆明芙和陆明萱,见时辰已不早后,方送了两个女儿去大门处上车。

陆明芙与陆明萱今日俱是上下一新,打扮得十分出挑,只临别在即,想着以后即便父女间近在咫尺,也不能再如现下这般日日见面,饶是一心期待进国公府的陆明芙情绪都禁不住有几分低落,就更别说本就不想进国公府的陆明萱了。

姐妹两个屈膝拜别陆中显:“以后女儿们不能时时承欢爹爹膝下,服侍爹爹了,还请爹爹千万保重身体,不要为女儿们操心,等年节时,女儿们一定回了老夫人,回来陪爹爹一块儿过节。”说着,都红了眼圈。

陆中显也禁不住微红了眼圈,忙一手一个拉了两个女儿起来,强笑道:“我就在国公府办差,素日里父女要见面也是极便宜的,你们且不必担心我,只管安心跟着老夫人,好生孝顺老夫人,多听老夫人的话…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使人告诉我,我与你们送进去。”

陆中显只觉有千言万语要叮嘱两个女儿,虽然那些话他其实早已说过,但当着胡妈妈辛妈妈的面儿,到底不好多说,只得道:“时辰已不早了,你们且随几位妈妈去罢,别让老夫人久等。”说完亲自扶了两个女儿上车,待胡妈妈与辛妈妈也跟着上了车,其他跟来的婆子则上了后面一辆车,被跟来的护院们团团围住走出老远后,方心底空落落的回了正房,草草收拾了一番,无精打采的骑马也去了国公府不提。

且说陆明芙与陆明萱坐着国公府的马车到了国公府,这次便没有再像上次那般在角门处便下车,只能步行进内院了,马车一直行至二门外才停下,然后由胡妈妈和辛妈妈扶了二人下车,后面车上的几个婆子则快速上前,帮二人将包袱拿了,才簇拥着二人进了垂花门,径自向陆老夫人的荣泰居行去。

一路上,陆明芙的心情已好转了许多,对父亲的不舍和不放心,早被对新生活的憧憬期待还有几分忐忑不安所取代了,毕竟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他就在国公府办差,父女们要见面还是极便宜的,倒是她自己,以后就要跟老夫人和国公府的夫人姑娘们朝夕相处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与大家相处得好,毕竟“相好容易相处难”,她可得凡事都多经心一些才是。

陆明萱的心情倒是不若陆明芙那般复杂,她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上次她是运气好才没有见到陆明珠,可这次就未必能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况就算今日见不到陆明珠,以后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又岂会没有见面的机会?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明珠才好,她更担心自己一时情绪不稳,便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到时候倒霉的就不止是她,还有可能会连累陆中显和陆明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