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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众人听得她母女二人的争吵,也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该走远一点的好,一时间都有些个不知所措,福慧长公主的贴身女官更是暗自叫苦不迭,方才她离开时长公主和县主还好好儿的,怎么就这么会子功夫又吵起来了?关键还让二夫人与三位姑娘听了去,这些话也是能让她们听去的吗,还不知道长公主事后会怎么发落自己呢!

但叫苦归叫苦,贴身女官却是不敢再让陆二夫人等人听下去了,只得壮着胆子拔高声音向里面通传了一句:“二夫人带着大姑娘、芙姑娘和萱姑娘过来瞧县主来了!”

里面的争吵声立刻戛然而止,片刻之后,福慧长公主身边最得用的老嬷嬷,也是她的乳娘项嬷嬷笑容有些僵硬的走了出来,屈膝给陆二夫人和陆明凤姐妹三人行了个礼,道:“长公主请二夫人和三位姑娘进去!”

婶侄四人皆不敢受她的礼,忙侧身避过了,陆二夫人才笑道:“县主的病可好一些了?芙姑娘与萱姑娘本来家去了的,听得县主病了,立刻赶了回来探望,县主吉人天相,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很快好起来的,嬷嬷且不必担心。”

项嬷嬷对陆二夫人的探病说很是满意,脸上的笑也没那么僵硬了,一边将四人往里让,一边道:“如此便承二夫人吉言了。”

漱玉阁外面已是布置得美轮美奂,里面就更不必说了,地上铺着大红色牡丹花开的地毯,当地立着景泰蓝鎏金口的大花瓶,墙上挂着一色的名人字画,左边的房间做了书房,书香文雅之气甚浓,右边的房间以多宝阁隔开,其上遍放奇珍异宝,里面则设着一张精巧的雕夔螭紫檀拔步床,一身葡萄紫中衣,头发胡乱散着的陆明珠其时就正斜靠于床头,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看起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她看起来瘦了一圈,一身烟霞色遍地金通袖衫的福慧长公主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是满脸憔悴,眼底布满了血丝,彼时正坐在陆明珠的床尾,旁边的紫檀高几上则摆着一个红漆海棠花的托盘,上面放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并一碗碧梗粥,只看起来却没有丝毫动过的迹象。

陆二夫人忙领着陆明凤三人上前给福慧长公主行礼,未及拜下,福慧长公主已不耐烦的道:“行了,都这个时候了,且不必拘这些个俗礼了。你们时候什么来的?你如今是越发会当差了,竟连提前通报一声也不会了?”后一句话是对那引人的贴身女官说的,显然颇忌讳方才的话被陆二夫人等人听了去,且不说陆明珠那些自甘下贱的话,她说自己在当今圣上和太后面前无甚体面的话就先不能让人听见,不然以后她在定国公府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虽然她在当今圣上和太后面前无甚体面一事其实整个京城的人都心知肚明。

陆二夫人忙赔笑道:“我们刚来,也不知县主如今可好些了?芙姑娘与萱姑娘回来后听得县主病了,便立时回了老夫人,让我带了她们过来探病,没有打扰到县主休息罢?”

福慧长公主闻言,面色稍缓,显然也对陆二夫人的探病说很满意,皱眉道:“就是不见什么起色。本宫守了她一夜,如今也累了,二嫂不如陪我去外面歇会儿,让她们小姐妹说说体己话儿,指不定与姐妹们说笑一回,珠儿心情便放开了,病也就好了呢?”

陆二夫人忙笑着应了:“长公主有命,我自是再无不从。”吩咐了陆明凤三人几句,“好生陪县主说话儿,若此番县主病能好起来,长公主与老夫人自然重重有赏。”

然后跟在福慧长公主身后,去了外面的小花厅。

余下陆明凤见陆明珠只闭着眼睛当屋里没她们三人一般,而陆明芙与陆明萱也不先开口说话,想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强笑着自己先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四妹妹,你如今觉着怎么样?方才我们一路走来时,见已有牡丹在开花儿了,你可得尽快好起来才成,不然咱们姐妹起赏花儿起诗社时少了你,岂非要少很多乐趣?芙妹妹萱妹妹,你们说是不是?”

陆明萱自进了陆明珠的房间后,便一直紧攥着拳头,心情极不平静,上辈子她就是在这个房间里一步一步被陆明珠迷惑,最终走向万劫不复深渊的,如今故地重游,她虽极力告诉自己这辈子已与上辈子大不相同了,依然做不到若无其事,只能低着头盯着地毯,不看屋子也不看陆明珠,就更别说主动开口说话了。

奈何陆明凤已问到她头上了,她也不好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只得与陆明芙一起点头附和道:“是啊,若是少了县主,咱们的诗社也起不了了,所以县主一定要尽快好起来才是。”

陆明珠却一点也不领三人的情,口气极恶劣的道:“你们的诗社起得了起不了与我何干,且不要在这里废话了,都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们,没的白让我烦心!”将方才与福慧长公主争吵而生的气都发泄到了三人身上。

此言一出,陆明萱与陆明芙也还罢了,一者是因知道陆明珠本就骄纵,一者是因为心知自己惹不起对方,倒还没觉得有什么,陆明凤却是定国公府同样尊贵的嫡长女,打小儿也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且还占了长姐的名分,将来更是注定要比陆明珠更尊贵的人,如何听得这话?当下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淡声道:“四妹妹这话是怎么说,我们好心好意来瞧你,你不说感激我们也就罢了,竟还恶言相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就算四妹妹是县主,身份尊贵,也不能如此不通情理罢…”

话音未落,陆明珠已冷笑道:“那你可以不来啊,又没谁把刀架你脖子上逼你非来不可!出去,立刻给我出去,再不出去,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陆明凤闻言,越发的恼怒,霍地站起身来道:“你当我想来呢,要不是祖母非要我来,你当我愿意来受你的气?你身份尊贵敢不敬长辈,我却做不出那样的事!还有芙妹妹与萱妹妹,本来这会子该待在家里与父母并新得的小弟弟共享天伦之乐的,也因为你不得不提前回来,谁知道你竟半分她们的情也不领,既然如此,我们还留在这里自取其辱做什么,芙妹妹萱妹妹,我们走!”

说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又小声补充了一句:“难怪贺伯母不愿聘你作自家的媳妇,你这样尊贵的媳妇,哪家消受得起?”

陆明凤这话说得极小声,以她的教养,说出这样的话已是极重了,本来只是一时激愤,不想陆明珠耳尖竟听见了,而如今的她又哪里听得这样的话,当即气得发了疯,顺手抄起一旁掐丝珐琅的茶盅便向陆明凤砸去,将茶盅摔得粉碎,溅湿了陆明凤半条裙子,嘴里还尖声骂着:“你说什么?你有胆儿再说一遍?看我不砸死你!”

陆明萱与陆明芙都不防她竟会动起手来,唬了一大跳,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了陆明凤,急声道:“大姐姐,你没事儿罢?”

陆明凤浑身直打颤,半晌才挤出一句:“我没事儿…”

所幸陆明珠已饿了两日,没有多少力气了,不然陆明凤就不只是被她砸湿半幅裙子,只怕该头破血流了。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外面的福慧长公主与陆二夫人,立刻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瞧得陆明凤白着脸半幅裙子上满是茶叶还正滴着水,陆明珠则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在骂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福慧长公主素日虽跋扈,那跋扈也是要分人的,像对待陆明凤这样本身便是国公府嫡长女,又是当今皇后亲外甥女,将来还要做皇子妃甚至更上一层楼的人,福慧长公主素日还是很客气很和善的。

所以瞧得此情此景,她立刻便厉声骂起陆明珠道:“你大姐姐她们好心来看你,你竟这般不知好歹,对她们恶言相向,都是我素日惯的你,看我下来后怎么收拾你!还不快下来给你大姐姐道歉?”

陆明珠自知道怡安县主被赐婚给贺知行以来,便觉得自己的整片天都已塌了,既然连天都已塌了,其他的事她又哪里还会放在心上?是以闻得福慧长公主的话,她就跟没听见一般,不但没有下床来给陆明凤道歉,反而冷哼一声,躺到床上去,翻身面朝着里面了,不合作的态度十分明显。

福慧长公主见状,无奈之下,只得自己给陆明凤道歉:“好孩子,你四妹妹病糊涂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本宫先在这里代她与你赔不是了,等明儿她病好些了人也清醒了,本宫再让她亲自给你赔不是去。”

陆明凤闻言,惊魂甫定,还未及开口,陆二夫人已先拉了她的手,柔声道:“是啊大姑娘,这牙齿与嘴唇再要好,也还有磕着碰着的时候呢,更何况县主与贺公子那么多年的情分,陆贺两家又是世交,贺夫人素日还那般喜欢县主,原本都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儿,谁知道到头来…呸呸呸,瞧我胡说八道什么呢,总之县主才受了那样大的打击,难免会失了分寸,都是自家姊妹,你就别生她的气了罢?”

陆二夫人不说这话还好,本来陆明珠方才发泄了一通,心里已稍微好受了一些的,听得这话,想起她与贺知行所谓‘那么多年的情分’多数时候说白了都是她在一厢情愿,贺夫人更是从来都待她客气到冷淡的地步,与‘喜欢’两字儿完全沾不上边,只当陆二夫人与方才陆明凤一样都是在讽刺嘲笑她,当即又发起疯来,竟抄起另一个茶盅便向陆二夫人砸去,“什么多年的情分,什么水到渠成的事儿,敢情你竟是来看我笑话儿的!什么时候也轮到你一个小妇养的庶子媳妇来看我的笑话儿了,滚,通通给我滚!”

万幸,陆明珠此番一样也没能砸中陆二夫人,只溅了几点茶水在陆二夫人的手上,可比起方才砸陆明凤的行径,她这回砸陆二夫人的性质就更要恶劣得多了,陆二夫人再是庶子媳妇,再在定国公府不得势,那也是陆明珠的长辈,她素日挤兑几句甚至顶撞几句也就罢了,却无论如何也不该动手,这样忤逆不孝的行径,衙门甚至都可以定她的罪了!

陆二夫人明显被吓呆了,好容易回过神来,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满脸羞愤的看向福慧长公主道:“我好心好意来看县主,却换来县主又是打又是骂的,我是身份卑微,我们家老爷也的确是姨娘养的,可就算如此,我们也是县主的长辈,是公爹的亲骨肉,长公主若今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哪怕拼着被休离陆家,也定要公爹还我一个公道!”

福慧长公主同样被女儿的僭越之举弄得呆住了,打骂长辈可不比打骂平辈的姐妹,后者还可以说是小孩子一时不懂事的意气之争,且一个巴掌拍不响,即便事情传扬开来,女儿必然会被人诟病,可陆明凤也免不得给人以心胸狭窄、尖嘴薄舌之感,要不然两姊妹怎么就没有一个退一步的呢?打骂长辈就严重得多了,一旦传扬开来,舆论只会一边倒的指责女儿,哪怕女儿的身份再尊贵,后半辈子也只能毁了!

还是陆二夫人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福慧长公主方回过神来,立刻气得脸都变了形,上前劈手便给了陆明珠一记耳光,厉声喝道:“还不快给我滚下来给你二伯母磕头赔罪?”

陆明珠其实也有些被自己方才的行径吓住,她再骄纵也知道小辈打骂长辈是什么罪名,心里已经后悔不来了,正想着得尽快想个法子来补救一下才好,不想脸上就着了福慧长公主一掌,她长到这么大,别说挨打了,连重话都不曾有人对她说过一句的,如何受得了?自床上滚下来便往外冲去,一边跑一边还尖叫道:“我知道母亲嫌我丢脸,早恨不得我死掉,你们其他人也是一样,早巴不得我死了,好,我这便死给你们看,也省得以后再受你们的讥讽嘲笑!”

唬得福慧长公主差点儿连心跳都停止了,要知道漱玉阁外便是一大片水池,要淹死个把个人还不容易,立时冲一旁的项嬷嬷和贴身女官喝道:“还不快拦住县主!”

陆二夫人与陆明凤姐妹三个与福慧长公主想到了一块儿去,也是唬得不轻,陆二夫人当下也不敢哭了,只敢抽泣着低声喃喃:“我真的是一片好意,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是一片好意啊…”

好在项嬷嬷与贴身女官其时已追上陆明珠,一左一右将她给架住了,项嬷嬷还急声劝她道:“县主,您冷静一点,长公主与二夫人她们都是关心您,尤其是长公主,心疼您还来不及,您这样说这样做岂不是生生在剜她的心吗?”

陆明珠却仍十分激动,对着项嬷嬷与贴身女官又是踢又是打的:“放开我,让我去死,放开我,放开我——”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一个声音忽然冷冷喝道:“项嬷嬷童姑姑,你们都放开她,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个胆子去死!”

随即走进来一个穿深青八宝如意团纹直裰的英挺少年,不是别个,却是陆文逐闻讯赶了来。

陆文逐冷声喝命过项妈妈和那贴身女官后,见二人都并不放开陆明珠,偏陆明珠还在叫嚣:“你们两个狗奴才放开我——”又骂陆文逐,“我知道你也早想我死了,我今儿便死给你看!”

陆文逐闻言,冷笑一声,懒得再多说,直接将项妈妈和那贴身女官推开,粗暴的抓起陆明珠一只手便将她往外拖:“行啊,我那就等着看你是不是真有那个胆子去死,你若真有那个胆子,我便服了你,你若没有,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这一切都发生在火石电光之间,等大家都回过神来时,陆文逐与陆明珠的身影俱已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以内。

福慧长公主最先回过神来,想起儿子一向胆大包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怕他真将陆明珠怎么样,忙跌跌撞撞的撵了出去,余下众人见她撵了出去,这才相继回过神来,忙也都跟着撵了出去。

“啊——”远远的就见陆文逐竟一把将陆明珠给抱起来,猛地扔进了水池里,随着陆明珠的尖叫,“噗通”一声过后,陆明珠的身影已消失在了水面上。

本来陆文逐身高与陆明珠差不多,要制服并抱起陆明珠还是极不容易的,但因陆明珠已两日没吃东西,才又闹了一场,正是浑身绵软无力之际,相反陆文逐却正处于盛怒之下,素日又跟着陆文廷等人练习弓马骑射,力气再怎么着也比女孩儿大得多,所以才会有了这一出。

福慧长公主当即吓得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地上,嘴里大哭着:“我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陆中昱其时也闻声赶了来,瞧得此情此景,也是吓得快要站立不稳,就更不必说其他人了。

还是项妈妈经过的事多,越是这个时候反倒越沉得住气,一边喝命贴身女官:“还不快扶公主起来!”一边已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县主不慎跌进水池里了,都快下去救人,谁能将县主救起来,赏银一千两!”

片刻之后,便见几个粗壮的婆子自四面八方跑过来,“噗通噗通”下饺子一般跳进了水里去,然后其中有两个在齐心合力之下,很快将陆明珠给救了起来。

福慧长公主见女儿顺利被救了起来,僵硬的手脚这才有了知觉,忙甩开贴身女官的手,跌跌撞撞跑到了陆明珠面前,蹲下身便哭喊道:“珠儿,你醒醒,你醒醒啊,你别吓娘啊…”又骂陆文逐,“你怎么能这般对待你姐姐,那是你的亲姐姐啊,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吗?”

陆文逐早在方才陆明珠被捞起来时,已探过她的鼻息和脉搏了,知道她并没有吃进多少池水,不过就是被吓晕了而已,所以心下并不担心,哼了一声道:“她不是口口声声要去死吗,我不过只是成全她而已。”说完伸手狠狠掐向陆明珠的鼻间。

片刻过后,便见陆明珠悠悠醒了过来,先还双眼迷离不知今夕是何夕,待四下里看了一圈后,便想起方才发生什么事了,立刻对着陆文逐怒声尖叫道:“你竟敢谋杀自己的亲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从今日起,我再没有你这个弟弟!”

陆文逐冷笑道:“不是你说不想活了要去死的吗,我成全你难道还不好?怎么样,现在还想死吗?”

见陆明珠只是怒视着自己不说话,又道:“我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没听见是不是?你现在还想不想死,若还想的话,我不介意再成全你一次,不过这一次,我可不会再让人下去救你,我只会眼睁睁看着你淹死,说,现在还想不想死?”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再去抱陆明珠。

陆明珠这才知道怕了,忙尖叫道:“我不想死了,你总该满意了罢?就没见过你怎么狠心的弟弟,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有你这样一个弟弟!”

方才被冷水包围着既使不上力也喊不出声音来,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便会被无情的冷水吞噬的感觉实在太糟糕,比最恐怖的梦靥还要可怕,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就算口口声声嚷着想死,其实心里还是想活的,让她是再也不想寻死也不敢寻死了,脑子也比先时清明了许多。

陆文逐冷笑道:“你当我很想有你这样一个姐姐?为了一个根本没将你放在心上过的外四路的男人,你便寻死觅活,又是闹绝食又是要抹脖子的,根本不管父母和其他亲人有多担心,也不管你的举动会不会影响到公主府和国公府的声誉,你既那么有本事,怎么不进宫找太后收回成命,怎么不去昌国公府让姓贺的抗旨不尊去啊?就知道窝里横,仗着父母亲人疼你爱你,便肆意伤害大家,糟践大家的真心!你不是嚷嚷母亲不让你如愿,你便死给母亲看吗,你去死啊,去死啊,看你死了以后姓贺的会不会为你心疼,看太后又会不会后悔指这个婚,看公主府与国公府会不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让亲者痛仇者快!”

一席话,说得陆明珠先是沉默,随即便禁不住哭了起来:“可我心里难受,真的难受啊…我从八岁第一次见到他起,便立誓今生一定要嫁给他,如今已整整五年多了,谁知道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我难受得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真的难受啊…”

见她哭了,福慧长公主也禁不住又哭了起来,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都是他贺家有眼无珠…”

陆文逐见母亲与姐姐都哭了,也禁不住红了眼圈,但说出口的话却仍十分狠绝:“你难受又如何,姓贺的根本没将你放在心上过,你就算为他难过死了又怎样,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何必还这般自甘下贱?凭你的家世才貌,难道还寻不下一门好亲事不成?姓贺的算什么,给你提鞋也不配,你现下最应该做的,便是活得更好给他看,让他知道他曾经错过了什么,而不是在这里寻死觅活的,让我看不起你,以你为耻!”

公主府这边又是摔茶盅又是落水的,早惊动了国公府那边的陆老夫人等人,亦连老国公爷都惊动了,急急忙忙都赶了过来,恰好便听见陆文逐这一席话。

本来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还满肚子气,打定主意要好生教训陆明珠一顿的,陆明珠再是长公主的女儿那也姓‘陆’,那他们做祖父母的便教训得,现下见她苍白着脸浑身*的被福慧长公主抱在怀里,母女两个都是一副可怜至极的样子,一时间那教训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最后,还是老国公爷冷声发了话:“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事后若是让我听到两府里有一丝半点的风声,不论查出来是谁,一律乱棍打死,绝不留情!”随即喝命大家都散了,方算是结束了这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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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罗贵妃小产

脸色铁青的被簇拥着回到荣泰居,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仍是余怒未消,一左一右往当中的罗汉床坐了,一直都不发一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让跟着回来的陆大夫人陆二夫人等人都是大气不敢出,就更别提芜廊下服侍的丫头婆子们了。

一时陆中景与陆文廷闻讯也来了荣泰居,陆中冕有公务在身其时身在衙门,倒是没有回来。

老国公爷黑着脸又沉默了半晌,才终于冷冷开了口,却是吩咐侍立在陆老夫人身后的张嬷嬷:“你即刻过去一趟公主府传我的话,三日后我将派人送四姑娘去你们老夫人的陪嫁庄子上静养,让跟四姑娘的人提前为她收拾一下箱笼,另外,她是去静养不是去享福的,那些个花粉胭脂、珠钗宝簪并那些个华衣美服,像什么刻丝蜀锦妆花的都不必带了,只带些茧绸潞绸的衣裳去即可,再就是服侍的人,也只许带一个丫头一个婆子,快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老国公爷会忽然做了这么一个决定,连陆老夫人都没想到,不由面露迟疑:“四丫头此番是犯了大错,但长公主那里只怕未必会答应送她去我的庄子上静养,您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话没说完,老国公爷已冷笑道:“考虑什么,难道我作祖父的还不能管教自己的孙女儿了?就是因为素日我们都太纵着她了,才会让她变成今日这般模样的,同样是长公主的孩子,怎么小五就孝顺懂事又识大体呢?皆因小五泰半时候都跟着文廷兄弟,我见他有什么不好了,也立刻严加管教!长公主此番若是不同意送四丫头去你的庄子上,我拼着一张老脸不要,也要立刻进宫面见皇上去,反正我们家的脸也已被四丫头丢得差不多了,再多一位与长公主和离的老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见这话说得不像了,本就低垂着头的众人更是恨不能地上能有一道缝好叫他们钻进去,省得受池鱼之殃。

陆老夫人也是不敢再说,只微微冲张嬷嬷点了点头,张嬷嬷便屈膝恭声应了一句:“奴婢这便去公主府。”小步退了出去。

老国公爷方又一一看过众人,冷声道:“今日之事,你们都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巴,下去后一个字也不许再提,不但你们,连你们跟前儿服侍的人有谁知道此事的,也给我管好了他们的嘴,若事后让我在府里乃至府外听到一丝半点的风声,查出来是谁,我决不轻饶!”顿了顿,又发狠道,“老子当年领兵打仗时,一次性杀了鞑子千余人并令人将他们的脑袋垒成一座山的事都做过,你们谁自问脖子比那些鞑子还硬的,就给我试试,看到底你们的脖子是不是真比鞑子的还要硬!”

众人虽都知道老国公爷的前半辈子大半时候都在打仗,但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打仗时的血腥,都不禁打了个寒噤,忙喏喏应道:“父亲(祖父)放心,我们必会管好下面人的嘴,绝不泄露一丝半点风声的。”

陆老夫人见众人都被老国公爷的黑脸吓住了,忙笑着唱红脸打圆场道:“你们父亲与祖父也是为了你们好,公主府与定国公府虽然认真说来是两家人,但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儿,今日之事若传到外面去,别人才不会管到底是陆家的哪位姑娘出了事儿,只会说定国公府没教养,将来不管咱们家是嫁女儿还是娶媳妇,又岂能有不受影响的?你们都是聪明人,其中利害关系不必我细说,想必心里都明白,所以此事就到此为止,之后若有一丝半点风声传出,老国公爷丑话已说在前头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护着你们!”

众人闻言,忙又唯唯应道:“我们必不会泄露一丝半点风声的。”

老国公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多一会儿,张嬷嬷自公主府回来了,屈膝给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行过礼后禀道:“长公主听得老国公爷的话后,虽心疼四姑娘,但也知道老国公爷是为了四姑娘好,所以二话没说就领了老国公爷的命,说一定提前为四姑娘收拾好箱笼,到时候请老国公爷只管派人去接四姑娘即可。”

虽然事实其实是福慧长公主一听得老国公爷的话就大发雷霆,即刻要亲自过来驳老国公爷的回,最后被陆文逐和难得硬气一回的陆中昱软硬兼施压了下去,但张嬷嬷却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办成了,那便没有必要再细禀过程,省得让主子们糟心。

老国公爷闻言,就越发满意了,当然,他老人家心里也约莫能猜到事情的过程并不像张嬷嬷说的这么顺利,但他向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因捋须点头道:“如此甚好!”然后命大家都散了。

陆明萱与陆明芙满脸疲惫的回到空翠阁,彼时早已过了午饭时间了,二人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用说早已是饥肠辘辘,但才出了那样的事,国公府从上到下就没一个人高兴的,她们也不欲给人添麻烦,于是只就着温茶吃了几块点心,算是对付着过了一顿。

晚间二人也没去荣泰居,下午众人散去之前,陆老夫人已说了让大家晚间不必过去的,所以姐妹二人吃了晚饭后,便无所事事了,因拿起针线在灯下做了起来。

做了一会儿,陆明芙因见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与陆明萱道:“哎,你说县主现下吃饭了吗?想不到她为了那贺公子竟能疯狂之厮,我先前见她又是闹绝食又是嚷着要抹脖子的,还唬了一大跳,只当她是真个不想活了,谁曾想她竟不是真的不想活,不过是为了吓唬长公主而已,她其实还是挺怕死的…还有五爷,想不到小小年纪,竟是那般的杀伐决断,得亏得有他及时赶来将事情给平了,不然指不定县主这会子还在闹腾呢…”

一语未了,陆明萱已道:“你忘记先前老国公爷与老夫人说过什么了?下来后一个字都不得再提及今日之事,你也不怕传到老国公爷和老夫人耳朵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吗?”

陆明芙讪笑着:“我这不是见四下没人,只与你说说吗,难道你还会向老国公爷和老夫人告我的状去不成?”

陆明萱道:“我自然不会去告你的状,可你多少也该注意一下,与我说说也就罢了,万一与旁人说话时不慎说漏了嘴,可怎么样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会多注意的。”陆明芙忙保证,只是才保证完又忍不住道:“老国公爷只说要将县主送去老夫人的陪嫁庄子上静养,却没说静养到什么时候能回来,难道竟是打算关她一辈子不成?也是县主自己不惜福,凭她的才貌家世,就算错过了贺家这门亲事,以后要寻一门同样好的亲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偏她要寻死觅活的,如今可好,连长公主都不敢驳回老国公爷的话,她且等着在庄子上过一辈子罢!”

陆明萱微勾唇角道:“谁说她会被关一辈子了?旁人也就罢了,长公主怎么可能见她被关一辈子,至多一年半载的,待那位贺公子与怡安县主成亲以后,长公主想着贺公子都已成亲了,她也该断了执念了,自然会提出接她回来,老国公爷虽说不介意府里多一位与长公主和离的老爷,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老人家是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那样不啻于在明晃晃的打皇家的脸,就算长公主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无甚体面,那也是皇家的人,她沦为下堂妇难道皇上和太后就很光彩吗?更何况老国公爷自来最喜欢五爷,又岂会让自己最喜爱的孙儿陷入尴尬的境地?”

只是陆明珠自小顺风顺水惯了,自国公府至公主府就没一个人敢驳她的回敢给她脸色瞧,她喜欢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她对贺知行的执念又岂是那么好断的?事实上,陆明萱都有些吃惊于陆明珠对贺知行竟情根深种到那个地步,这也侧面说明了上一世陆明珠到底有多恨她,恨到与她分享自己深爱的男人也一定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了,她即便逃过了一次两次,只怕也逃不过三次四次!

所幸如今老天都在代她惩罚她了,更何况陆明萱还预见得到自己以后有的是好戏看,所以她实在没办法让自己不痛快。

陆明芙沮丧道:“至多一年半载啊,那到时候我们岂不是又得受她的欺凌了?”

“除了三姑娘,她素日好像也没怎么欺凌过其他人罢?”饶陆明萱再不喜欢陆明珠,也不得不承认她身为县主并国公府嫡小姐该有的教养还是有的,当然,今日之事是个例外。

陆明芙担忧道:“她往日是没欺凌过我们,可白日里你也看到了,她连大姑娘和二夫人都敢随意打骂了,更何况我们呢?谁知道她回来后会不会就欺凌起我们来,难道我们还敢还击回去不成?除非我们不想活了!”

陆明萱笑道:“有老夫人在呢,她不敢太过分的,姐姐就放心罢,更何况一旦与颜家的亲事定下来,姐姐至多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该家去待嫁了,难道她还能撵去我们家里欺负姐姐不成?真要担心,也该是我比较担心罢?”

“是哦…”陆明芙先是点头,随即见陆明萱一脸的戏谑,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趁机打趣自己,不由又是咬牙又是笑的,与陆明萱在榻上滚作了一团。

这边厢姐妹二人笑闹作了一团,二房的正房里,彼时陆二夫人屋里也没有其他人,只有惠妈妈一个人在屋里服侍。

“夫人,您忍忍,马上就好了…”惠妈妈正拿着一根细细的绣花针,将陆二夫人手背上先前被陆明珠砸过来的茶碗摔碎时溅起的茶水烫出的几个燎泡一一挑破,一边挑一边禁不住心疼道:“夫人明知道那个小贱人目无尊上,心肠歹毒,又何必非要走这一趟呢?横竖您昨日就已去过了,也算是尽到了长辈的心,您管她去死呢,她要真舍得死才好呢,偏又只是在装样子,害得夫人白受了这一场气,老天真是不开眼!”

陆二夫人却一点也没觉得疼痛似的,不论惠妈妈是拿针挑破她手上的燎泡还是之后给她上药,她都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就好像那手不是她自己的一般,“这点痛算什么,比起我心底的痛,简直提都不值一提!至于我为何要走这一趟,一来当时大嫂已摆明了不肯去,老夫人又定要一个长辈带几位姑娘过去才放心,除了我还能有谁?与其等着被老夫人点中,我还不如自告奋勇好叫老夫人喜欢;二来嘛,我若不去,又怎能亲眼看到老小贱人有多痛苦闹得有多不堪呢?你不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痛快!只可惜啊,被陆文逐那个小兔崽子站出来将事情给平了,更可惜此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连好些近身服侍主子们的人都不知道,老国公爷又亲自下了那般严厉的封口令,不然让外边儿的人知道福慧长公主之女、嘉和县主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还辱骂毒打长姐与长辈的事儿,我看贱人母女以后还要怎么在京城立足!”

惠妈妈身为陆二夫人的心腹,自然属于知情的那一类人,闻言因道:“是挺可惜的,不过上次之事老国公爷的人已差点儿查到咱们头上了,且我们姑娘至今还未说亲,若真任今日之事传出去,不论是被老国公爷的人查出是我们泄露了风声,还是带累了姑娘的名声,让姑娘说不到一门好亲都不是什么好事儿,说不得只能便宜贱人母女了!不过小贱人因此而被老国公爷下令送去老夫人的陪嫁庄子上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只不知道老国公爷会将她关到什么时候,若是能关一辈子才叫好呢!”

陆二夫人冷笑道:“老国公爷怎么可能关她一辈子,若真是那样,贱人还不得将国公府的房顶都给掀了!至多关个一年半载的,贱人势必会设法将她接回来,不然就要影响到议亲了,贱人怎么可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说来说去,都怪姓凌的那个破落户,上次若不是他不要命的救下了陆文逐,指不定小贱人还要闹腾几日,到时候闹腾得阖府尽知,老国公爷难道还真能封住那么多人的口不成?总有人会泄露一丝半点的风声出去…罢了,如今说再多也是枉然了,我上次让你亲自去打探的事如今打探得怎么样了,可有眉目了?”

惠妈妈见问,忙道:“还没有眉目,不过已与一个在荣泰居当了十几年差的三等婆子搭上了话儿,当年与那知画一块儿在老夫人屋里当差,后来放出去嫁了人的另一个丫头彩屏也已搭上了话儿,想来再过一段时间,便该有眉目了,夫人稍安勿躁。”

陆二夫人道:“我有什么好着急的,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不管当年的事有多隐秘,只要真发生过,我相信就一定能查出来,十几年我都等过了,再多等一年半载的又算得了什么?若那萱姑娘不是三老爷亲生的便罢,若是,贱人一定大受打击,到时候我们再策划一次类似于上次惊马的意外,让贱人先失丈夫再失儿子,不愁她死不了!”

原来前阵子有一日陆二夫人去荣泰居给陆老夫人请安,经过花园时,竟无意听到两个粗使婆子在议论陆明萱越看越有几分与三老爷相像,粗使婆子嘴里能有什么好话?随即更是戏言起陆明萱的母亲当年乃是陆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指不定后者是在偷偷与三老爷有了首尾怀了身孕后才嫁给显老爷的来,不然萱姑娘怎么一点也不像显老爷和芙姑娘,而且老夫人还不接别人,偏接了萱姑娘和芙姑娘进府来养活?

陆二夫人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只令人将那两个粗使婆子喝退以后,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去。

但事后下来一细想,她却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指不定是真的呢,若陆明萱不是陆老夫人的亲孙女儿,陆老夫人何至于对她那么好,连自己的亲孙女儿们尚且要靠后?遂吩咐惠嬷嬷暗中查探起来,若事情只是两个粗使婆子的胡说八道,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若是真的,那就真是意外之喜了,所以方才她才会有此一说。

惠妈妈道:“类似上次那样的意外短时间内咱们怕是不能再做了,不过若萱姑娘真是三老爷亲生的,咱们一样有好戏瞧,到时候虽不足以致命,但也足够贱人颜面扫地,备受煎熬了。”

陆二夫人冷笑一声道:“就算不足以致命,只要能让贱人痛苦,我心底这口气也就顺畅了!”

与陆二夫人相比,陆大夫人素日虽不至于深恨福慧长公主,对这位身份尊贵,眼高于顶的妯娌暗地里也是没有多少好感的,而在经历了今日之事后,她对福慧长公主就更不是没有多少好感,而是满心的恶感了,不为别的,就为白日里陆明珠骂了陆明凤还砸了她一茶盅,福慧长公主却根本没拿陆明珠怎么样。

儿女都是母亲的心头肉,陆大夫人也是一样,一想到此事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在撷秀阁守着陆明凤待她睡着回到自己的上房后,便屏退了满屋子的下人恨声与朱妈妈道:“四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儿也就罢了,她慕容福慧却已是几十岁的人了,难道竟也不知道教教女儿什么叫长幼上下吗?纵得四丫头连长辈与长姐都敢打骂了…万幸四丫头饿了两日的人,没什么力气,那茶盅才没能砸中凤儿,只是溅湿了凤儿的裙子,否则若是砸伤了我凤儿哪里,我绝不与她们母女善罢甘休!”

朱妈妈忙递了一杯茶给陆大夫人:“夫人且喝杯茶消消气儿,姑娘不是没事儿,老国公爷不是也已惩罚了县主吗?也算是为姑娘出了一口气了,您又何必再与她们母女一般见识呢,没的白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那多划不来啊。”

陆大夫人喝了一口茶,面色稍缓,道:“可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她们母女是尊贵,我们母女难道就是那无依无靠可以任人宰割的人吗?呸,不过一个失了势的长公主罢了,真当我怕了她不成,惹急了我,我明儿便进宫求皇后娘娘给我做主去!”

朱妈妈闻言,忙赔笑道:“皇后娘娘自来最疼咱们姑娘了,若是听得姑娘受了如此委屈,必定会为姑娘做主,只是…老国公爷都已下了那般严厉的封口令了,夫人要不还是先别与她们娘儿俩一般见识了,也省得惹恼了老国公爷,横竖咱们姑娘将来是要做皇子妃,甚至母仪天下的人,到时候要收拾她们娘儿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虽说如今自己的丈夫才是定国公,但在老国公爷长久的积威之下,陆大夫人还是很敬畏自己这位公公的,所以听得朱妈妈的话,她立时泄了气,道:“罢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慕容福慧如今就算再不得势,那也是皇家的人,老爷与三老爷又是一奶同胞,我还真不好公然找她的麻烦,不过你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将来凤儿…时,哼,我定要让她们母女悔不当初!”

彼时福慧长公主还在公主府为老国公爷要将陆明珠送去陆老夫人陪嫁庄子上之事而大发脾气,惹得陆中昱陆文逐并一众服侍的人都对她退避三舍,浑然不知道自己母女已快成为定国公府所有人的公敌了。

而老国公爷果然也说到做到,第三日一早便使了人去公主府接陆明珠,其时陆明珠方知道老国公爷对她的惩罚,先前因着她才受了打击且又是绝食又是落水的,人都折腾得瘦了一圈儿,福慧长公主心疼她,便一直没告诉她此事,只私下里为她准备好了一切,打算事到临头再好生与她说,——不用说当即又是一场闹腾。

只可惜老国公爷使去的四个人都是跟了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心腹,一路跟着他从战场上拼杀过来的,不但只听老国公爷一个人的话其他的人通通不买账,还有一身好功夫,岂容陆明珠闹腾?上去一人拦住福慧长公主,另两人老鹰捉小鸡一般捉起陆明珠和福慧长公主为她安排的一个丫头一个婆子,剩下一个人则抄起主仆三人的箱笼,便去到外面丢上马车,扬鞭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了福慧长公主的视线当中。

以致福慧长公主勃然大怒,当即又要过去国公府找老国公爷说理,被陆文逐好说歹说拦住了,却是好些日子都赌气不肯过来国公府给陆老夫人请安。

不过陆老夫人压根儿不在乎,福慧长公主不过来她还更自在些呢,如今她对这个长公主儿媳的期望已是降到最低了,大家能不见面便尽量不见面,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了。

对国公府的姑娘们来说,陆明珠被不被送走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反正陆明珠就算不被送走也不是日日都过来国公府与她们一块儿上课,大家素日也没起过什么冲突,但对陆明雅来说,却是一件再好也没有的大好事儿了,她只觉没有了陆明珠的国公府是天也更蓝了草也更绿了空气也更清新了,更重要的是,如今除了陆明凤,姑娘们里就数她最尊贵了,她就算日日在陆明凤屋里混,也不必再怕人说闲话,于她的“大计”来说,自然是大大有利。

而且没有了陆明珠,她看不惯谁挤兑了谁几句时,也不必再怕自己反而被弄得没脸了,如今除了陆明凤,难道别人还敢顶撞她要她的强不成?

所以不过才短短几日,陆明丽陆明欣并陆明芙都被她拿话来挤兑过了,只余下陆明萱一人她没挑衅过,许是还忌惮着上次陆明萱暗算过她,怕什么时候再被暗算一次。

直把陆明芙气得够呛,与陆明萱道:“亏我先前见她被县主欺负时,还曾同情过她,觉得县主过分,如今方知道,她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就该任县主将她往死里欺负才好!”

陆明萱道:“如今你总该明白当初你那样说时,我为何要说她‘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了罢?她就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你待她越是不假辞色,她越是不敢拿你怎么样,相反你待她越是和善,她反倒认为你好欺负,下次她再挤兑你时,你只管反击回去,大不了将事情闹大闹到老夫人跟前儿去,看到时候谁讨不了好去!”

对陆明雅这样轻狂浅薄的人,陆明萱是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她不惹到她头上也就罢了,她若敢惹到她头上,她必定比上次还要狠的还击回去,就像对待恶狗一样,它恶你就要比它更恶,看到头来吃亏的会是谁!

当然,常人也没有谁会将一条恶狗长时间放在心上的,所以陆明萱与陆明芙说完这番话后便将陆明雅抛到了脑后去,她的心思更多用在了思索该送凌孟祈什么生辰礼物上。

先前陆明萱只约莫知道凌孟祈的生辰是在四月,具体是四月几日,她便不得而知了,去年她生辰凌孟祈送了她那套自己亲手编的小东西后,她还曾暗暗告诉自己,等来年凌孟祈生辰时,她也一定要好生为他准备一份礼物聊表心意才好,但时间一长,事情又多,她便浑忘了。

还是那日在隆福寺听罗贵妃提起再过十来日便是凌孟祈十五岁的生辰,她方想起来了,之后便使了丹青悄悄去打听,方知道了凌孟祈生辰的具体日子是在四月二十日,如今已是四月十六了,她却还没想出该送凌孟祈什么好,可不得好生思索一番才是?

起初陆明萱是想给凌孟祈亲手做点什么东西的,以凌孟祈以前在广平侯府的处境,想也知道定没哪个广平侯府的女眷亲手给他做过衣裳鞋袜什么的,如果送他这些,显然更有意义也更能表达心意;但转念一想,这些东西非长辈与亲姐妹不好随意送的,万一被人知道了误会他们私相授受,或是让凌孟祈产生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有些事情既然一开始便知道不可能,那自然要将其扼杀于摇篮中,省得将来神伤,也坏了彼此间的情分。

陆明萱又思索了两日,眼见已是四月十八,再不将礼物送出去,凌孟祈的生辰就要过了,只得叫了丹青来悄声吩咐:“你明儿与管事妈妈告个假,说要家去代我和姐姐送东西给太太,趁机去一趟积芳阁,让小迟师傅替我挑选一块品质与寓意皆上好的玉佩,不要吝惜银子,然后你们俩一道送到锦衣卫卫所给凌世兄去,就说是我送他的生辰礼物,祝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本来还想让丹青再问问凌孟祈这些日子可好,怎么上次沐休没回来国公府的,到底还是没问,她与凌孟祈说穿了只是普通朋友,这些不是她该问的。

丹青应了,次日果然出府去了一趟,至申时时分方回来,屈膝行礼后与陆明萱道:“小迟师傅替姑娘挑选了一枚上好的‘步步高升’羊脂玉玉佩,花了八百两银子,我们一道去到锦衣卫卫所找到凌公子后,凌公子听了我们的来意先是很高兴,后瞧得小迟师傅准备的玉佩,就没那么高兴了,不过他很快又高兴起来,让我回来替他多谢姑娘,还说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收到的第一份正式的生辰礼物,他会永远记得姑娘的好的。”

陆明萱先听丹青说凌孟祈看到礼物后就不高兴了,心里还直打鼓莫非凌孟祈不喜欢她的礼物不成?后来听她说他很快又高兴起来,方松了一口气,点头笑道:“他喜欢就好,你辛苦了,且下去歇着罢。”

打发了丹青后,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忽然变得大好起来,嘴里更是无意识的哼起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的小曲儿来…

只可惜陆明萱的好心情只持续到第三日,也就是凌孟祈生辰次日的傍晚。

当时正是吃了晚饭,一众姑娘都在陆老夫人屋里承欢之时,陆大夫人忽然走了进来,给陆老夫人行过礼后便命陆明凤:“带你妹妹们去暖阁里玩儿去,我有话与你们祖母说。”

陆明凤忙应了,领着众人往暖阁行去,陆明萱走在最后,正好将陆大夫人前半截话听了去:“回母亲,方才皇后娘娘使人传消息出来,说是贵妃娘娘昨儿夜里小产了,如今人还没醒过来,皇上与太后都焦急不已,让我们这些日子多约束约束家下人等并族人们,省得一个不慎触了皇上的霉头,到时候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饶陆大夫人极力掩饰,陆明萱还是自她的话音里,听出了掩饰不住的欣喜与幸灾乐祸,想想也是,罗贵妃自进宫以来便宠冠六宫,连徐皇后都不得不避其锋芒三分,更重要的是,自罗贵妃进宫以后,便再没有别的妃嫔生下过孩子,若此番再让罗贵妃生下一名皇子,她便有两名皇子在手了,将来夺嫡的希望无疑会更大几分,作为徐皇后的亲妹妹大皇子未来的岳母,陆大夫人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罗贵妃小产了,她又岂能有不高兴不幸灾乐祸的?

陆明萱的心攸地高高提了起来,她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罗贵妃竟真小产了,还是在见过凌孟祈之后,那么不论她是不是真因受了凌孟祈不认她之举才小产的,当今圣上都会将这个罪归到凌孟祈头上,还不知道凌孟祈即将会面临怎样的厄运呢,——皇上才不会去管罗贵妃在见凌孟祈之前,胎像便一直有些个不好呢,他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像是那种不注重结果反而注重过程的人吗?

更何况罗贵妃之所以小产,怕还真与凌孟祈不认她之举脱不了干系,当年的事虽是她的错,她作为母亲疼凌孟祈爱凌孟祈的心却是真的,凌孟祈却不但不认她,反而恶言相向,说她‘抛夫弃子,水性杨花’,还说她‘不知廉耻’,是个作母亲的都受不了,罗贵妃会因此而小产,也是在所难免之事。

念头闪过,陆明萱有意将脚步放得更慢了,就听得陆老夫人失声道:“罗贵妃竟真个小产了?”显然也很震惊于这个结果。

陆大夫人有些怔忡:“母亲这话是怎么说?”难道婆母竟事先知道那个贱人会小产不成?

陆老夫人闻言,方反应过来一时情急之下说了什么,忙补救道:“哦,我是说太医院那么多太医,罗贵妃怎么就小产了呢?”

敌人小产了的消息实在太让陆大夫人高兴,一时也顾不上去想别的了,道:“说是十来日前与皇上闹了别扭,惹得皇上一怒之下好几日都未曾去瞧过她一眼,她担心害怕之下,便有些见红,皇上知道后,又是生气又是着急,急召太医院的妇科圣手们都去了重华殿,谁知道也只是多保了几日的胎,昨儿夜里到底还是未能保住见了大红,然后便小产了,说是人至今都还没醒,怕是凶多吉少,皇上与太后娘娘并皇后娘娘都十分痛心,所以皇后娘娘才会打发了人出来,回去与我大嫂并我都报个信儿。”

听得罗贵妃至今都还没醒过来,陆明萱不由更着急了,罗贵妃不醒过来,连个拼死保下凌孟祈的人都没有,更糟糕的是,万一她永远醒不过来了,皇上痛失爱妃的恨岂非都要冲着凌孟祈去了?到时候凌孟祈可该怎么样呢,岂非只能赔上性命了?

陆明萱不由攥紧了拳头,但从小花厅到暖阁的路就那么一点儿,她已磨蹭半晌了,再不离开怕就要让陆老夫人和陆大夫人动疑了,她只能强压下继续听她们婆媳说话的想法儿,去了暖阁里,只是之后一直到回到空翠阁,也是心不在焉的。

再说陆老夫人听得罗贵妃小产了之后,心下的担心绝不比陆明萱少多少,不过她老人家更多是在为自家担心,怕皇上一怒之下,迁怒他们老两口乃至定国公府,这才真是天降无妄之灾呢!

因忙使人去请了老国公爷来,屏退众服侍之人三言两语将情况与老国公爷说了,末了急声问道:“老国公爷看现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老国公爷闻言,这才知道今日皇上没有早朝是因何缘由,说句僭越的话儿,他老人家虽在京城很多部门都有自己的暗势力,但宫里却没有,一来他从未想过送自家的女孩儿进宫去争宠,二来宫里已有徐皇后了,陆徐两家到底是姻亲,就算政见不同,互通一些有无还是做得到的,宫里但凡有什么消息,徐皇后自会使人送回来,他犯不着再送人进去白惹徐皇后的厌。

不由紧皱起了眉头,半晌方道:“现下除了等,我们还能怎么办?只希望皇上圣明,别将此事迁怒到我们头上来,话说回来,本就不是我们自己愿意趟进这滩浑水里去的,想来皇上不会拿我们怎么样,至多没有好脸色也就罢了,我更担心的是祈哥儿,罗贵妃是在见过他之后才小产的,皇上只怕本就不待见他,何况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我怕祈哥儿此番凶多吉少了…”

陆老夫人面色不善的道:“此事又与祈哥儿什么相干,祈哥儿根本是无辜的,只可惜命不好摊上这样一个娘,如今怕是要白赔上一条性命了,横竖他这条性命是姓罗的给的,如今便还了她,她总该满意了罢!”

老国公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少说两句罢,且等着看皇上怎么处置此事罢。”心里则在想着,看来他得立刻使人去锦衣卫卫所守着,一旦凌孟祈有什么事,他才好立刻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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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万更,啧,我都快被自己的勤快感动了,亲们感动啵?O(∩_∩)O~

☆、第七十九回 绝不原谅

次日,陆明萱与老国公爷并陆老夫人的担心便成了真,老国公爷使去锦衣卫卫所守着的人回来禀报:“宫里一早有公公出来,稍后凌公子便被两个同僚押着,带进了宫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