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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孟祈忙道:“三皇子言重了,保护三皇子是臣职责所在,不敢有违圣命,况三皇子也是心系孟万二州数十万黎民百姓,为此甚至连婚期都一推再推,相形之下,臣只是未能及时赶回去与心上人见面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说着,想起陆明萱以往来信时,曾说过她与未来的三皇子妃偶然相识继而交好之事,并一再的夸未来的三皇子妃实在是个值得一交之人,不由在心里暗想,以三皇子的人品气度,倒是配得上萱妹妹的好姐妹了,自己回头与她写信时,与她说说此事,也好让她放心。

三皇子叹道:“说不上心系孟万二州数十万黎民百姓百姓,本王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只是一路上瞧着遍地狼藉,百姓一个个儿都面黄肌瘦,路边的野狗甚至啃食死人的尸体,心中实在难受,觉得不留下来与大家一起度过这个难关,一辈子都难以心安罢了。”

叹完忽然发狠道:“说来说去,都怪江南官场的人全是一丘之貉,良心都被狗吃了,若不是他们将用于河道防务的银子贪墨了大半,又何至于有今日之灾?本王此番回京以后,必要回明了父皇,让父皇严惩刘准等人,还此番无辜受灾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这个话题凌孟祈不好发表意见也不打算发表意见,便只是道:“如此便真是孟万两州,乃至整个江南所有黎民百姓的福气了。”心里对三皇子的感观却又好了几分,甚至模糊闪过一个念头,若将来三皇子能最后上位,大周的万千黎民百姓就真是有福了!

过完中秋以后,陆明丽的婚期也日渐临近了,好在府里嫁庶女自有定例,陆大奶奶又是个能干的,把一应事宜都打点得井井有条,倒也不必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多操心。

不过陆明丽的婚事不必陆老夫人多操心,却并不代表老人家就没有别的事可操心了,头一件要操心的便是陆明珠的婚事,陆明珠都已满了十六岁开了年便十七岁了,本来以前因着福慧长公主说的那些混账话,陆老夫人是不打算再管这事儿的,想着以后是好是歹,都是你们母女自己的事,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与旁人何干?

可现在看来,陆老夫人不管是万万不行的了,若再任福慧长公主纵容和陆明珠自己作下去,将来她就真别想嫁人了,不但毁了她自己的后半辈子,连带定国公府的名声也要受损,是以连日来陆老夫人也不管别的,只叫了官媒上门,令其尽快为陆明珠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事成之后,她重重有赏。

又问陆大夫人她娘家亲戚里可有合适的人选,若有的话,请她回去帮忙探探口风,事成之后,她与老国公爷并长公主都记她的情云云。

陆大夫人是真不想管福慧长公主和陆明珠的破事儿,事实上,她巴不得陆明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才好,反正她的女儿早已经出嫁,她的孙女又还小,说亲怎么着也得是十年后的事情去了,十年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陆明珠会不会毁了自己的后半辈子,又会不会让定国公府的名声受损,她是一点也不在意。

然陆老夫人已当众发了话,陆大夫人就算再不耐烦管这事儿,也只得应下,想着反正陆明珠的名声在京城已是不怎么好了,但凡比定国公府和长公主府门当户对的人家多少都有所耳闻,不答应亲事也是常理,差一些的人家陆老夫人又看不上,自己至多随意找几个人选,将事情敷衍过去也就是了。

陆大夫人能想到陆明珠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实在不好办,日日奔走与京城各高门大户之间的官媒们又岂能想不到,不过是碍于陆老夫人请了她们去,她们不好推脱,只得权且应下,想着待过一阵子陆老夫人见婚事实在不成之后,自然也就只能作罢。

只是她们却不敢像陆大夫人那般明着敷衍陆老夫人,也就提供了两三个侯府次子作为人选回报于陆老夫人便罢,她们还是尽心竭力为陆明珠挑选了四五个人选,这日其中的两个官媒便约好了,一起来了定国公府求见陆老夫人。

“回老夫人,诚意伯家的二公子虽是次子,将来袭不了爵,但他本人却是个上进的,年纪轻轻已经是秀才了,只是这位二公子生得不甚英俊…”

“武国侯家的大公子将来倒是能袭爵,只这位大公子是武将出身,县主过门以后,若不是夫妻分离,少不得只能随军,不知县主能否吃得了那个苦?”

“北乡侯府的世子爷倒是人既上进,过门后又不必离京,只是…北乡侯世子是续弦,前头夫人还留了一个女儿…”

“再就是东陵侯家的三公子…”

两个官媒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便把手上几个人选的大体情况说了一遍,然后恭请陆老夫人定夺。

陆老夫人一听便知道二人是尽了心的,至少这些人选可比先前陆大夫人提供的那些人选好得多。

可饶是如此,依然让陆老夫人十分犯难,陆明珠显然是个爱俏的,不然当初也不会那般迷恋贺知行了,所以诚意伯家的二公子首先不行;陆明珠自小娇生惯养,本身又有县主的位份,让她随夫去边疆苦寒之地或是让她与人填房,也是不可能的;东陵侯家的三公子综合条件连诚意伯家的二公子都比不上,就更不成了…陆老夫人在心里比较了一番,只得皱着眉吩咐那两个官媒:“你们再多打听几个人选,看还有没有更好的,我也再与长公主商量商量,断不能委屈了县主。”

两个官媒闻言,暗自在心里叫苦不迭,就这些人选,已经是她们能提供的最好人选了,谁知道定国公老夫人还不满意,还让她们找更好的,她们上哪儿找去?更好的人家譬如王府公府的若真对嘉和县主有意,早上门提亲了,还有她们这些官媒什么事儿?又有多少大户人家嫁女娶媳是真正靠官媒的?

可她们又不敢不应,只得赔笑喏喏道:“那我们下去后再多打听几家,一定不能委屈了县主。”

陆大夫人在一旁听至这里,不由暗暗撇嘴,她陆明珠不过一个不得意的县主罢了,老夫人还以为她是公主呢,得天皇老子来配不成?要她说,差不多就得了,不然指不定再拖下去,连这些个人选都捞不着了!

因见两个官媒笑得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她有意为二人解围,遂笑道:“你们可说了不能委屈县主的,回去后定要越发尽心竭力才是,倒是这些日子我们老夫人都待在家里,也没出去散淡,你们可有什么新鲜事儿,不如说来与她老人家解解闷儿?”

两个官媒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她们真怕再说下去,陆老夫人会将要求提得更具体更苛刻,到时候她们指不定连半个人选都没有了,因忙顺着陆大夫人的话笑道:“新鲜事儿倒是不少,不过却没有几件能放到老夫人和夫人面前说的,惟独有一件,昌国公府的大奶奶上个月不是因摔了一跤不慎小产了吗?谁知道自此竟不能生了,贺夫人急得不行,所以前几日才打发人传了我们上门,让我们帮着大爷物色一个条件相当,最重要的是好生养的贵妾,早些迎进了门,也好早些为大爷开枝散叶…”

“怡安县主小产了?”话没说完,已被陆老夫人皱眉打断,随即拿眼看陆大夫人,“多早晚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陆大夫人见问,忙回道:“是上个月月初的事儿,媳妇想着这样的事情终究不吉利,便没有声张,只准备了一些补品,让廷哥儿媳妇悄悄去了一趟昌国公府,当时只说是怡安县主失血过多,只怕就此元气大伤,却没想到竟然不能生了,说来也是个可怜见的,回头媳妇便再打发廷哥儿媳妇悄悄她去,未知母亲意下如何?”

事实是这样的事情本就不宜声张,贺夫人也只使人与几家要好的亲朋说了一声,陆大夫人知情后,又怕事情传到陆明珠耳朵里,她疯疯癫癫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便连陆老夫人也没有回,只使陆大奶奶悄悄儿去了一趟昌国公府便算完。

却没想到事情兜兜转转的,到底还是传到了陆老夫人耳朵里。

陆老夫人闻言,便有些不自在,因叹道:“年轻人就是这样,好些事都不懂,第一胎十停里倒有三四停是保不住的,若保不住以后还能再生也还罢了,偏怡安县主如今弄成了这样,真是可怜见的,你回头便让廷哥儿媳妇走一趟罢,好歹也是我们家的一番心意。”

陆大夫人应了,见陆老夫人不自在,暗自后悔了一回自己方才不该为两个官媒解围岔开话题之余,很快将后者们都打发了,又陪着陆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也就行礼告退了。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也就结束了,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再可怜怡安县主再为她可惜,到底与自家关系不大,虽不至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然除了叹息一声,使人送点补品去,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了。

却不防当时婆媳二人与那两个官媒说话时,并没有避人,陆明珠如今又住在陆老夫人的东厢房,陆老夫人正屋里动静大些她那边便能听见,丫鬟们纵无人敢随便在她面前嚼舌根,无意说话时被她听见还是有可能的,总之就是陆大夫人有意将此事压了一个多月,最终还是让陆明珠知道了。

并且不出陆大夫人所料,当即又发起癫来,竟去找陆老夫人说,既然怡安县主已不能生了,那便不该再继续霸着贺知行不放,求陆老夫人去与贺夫人说,她愿意嫁给贺知行做继室,若继室实在不行,平妻也无妨,总之她已错过贺知行一次了,决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几乎不曾当场将陆老夫人气死过去,不明白那贺知行到底有什么好,能迷得陆明珠为了他自甘下贱至此,以往一次次胡闹,延误了终身大事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想嫁过去给他做平妻,谁不知道平妻只是好听一些的说法,说穿了不过一个地位更高些的妾罢了?堂堂长公主之女、国公府的嫡小姐、县主之尊,如今竟上赶着要去与人做妾,她也不怕传了出去,笑掉了满京城人的大牙!

陆老夫人盛怒之下,因喘息着厉声喝命张嬷嬷:“立刻将她给我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也不许旁人踏进去一步!”

陆明珠自是不服,哭着嚷嚷道:“我就是喜欢贺世兄,我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错,我这辈子也就这个心愿了,若达不成这个心愿,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求祖母就成全了我罢,哪怕为妾为奴,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将来是好是歹,也怨不得别人,至少我不会一辈子都后悔!”

听她犹不知错,还理直气壮的嚷嚷着什么‘哪怕为妾为奴’这样的混帐话儿,陆老夫人气得浑身直打颤,只来得及说一句:“你、你、你气死我了…”便两眼一翻,直挺挺仰倒在了罗汉床上…

------题外话------

还是写不到一万,汗,以后再不随便许诺了…呜呜呜,臣妾做不到啊…

☆、第六十回

陆明萱与陆明芙听得陆老夫人被陆明珠气晕倒了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赶到了荣泰居。

就见陆大夫人与陆大奶奶早到了,正忙着掐陆老夫人虎口的掐虎口,叫请太医的叫请太医,又忙着命人请老国公爷和陆中冕兄弟三人并小一辈子的爷儿们去,端的是忙乱到了十分。

陆明萱心中着急,进屋后来不及与脸色发白,正站在门口发号施令的陆大奶奶行礼,先就急声问道:“大嫂子,老夫人如今怎么样了?可已醒过来了?”

陆大奶奶缓了一口气,才一脸无奈的摇头道:“还没醒过来呢,之前太医便说过祖母如今严忌大喜大怒,谁知道今日又…看情形怕是不大好呢…”

陆明萱闻言,想起陆老夫人是被陆明珠给气晕的,因近及远,又想起陆老夫人素日生气大半都是因为三房的破事儿,不由气不打一处来,四下里扫了一圈儿,却不见陆明珠的身影,因皱眉问陆大奶奶道:“县主哪里去了?”

陆大奶奶听她提起陆明珠,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听说祖母晕倒后,她因这些日子被祖母拘得狠了,连看都没看祖母一看,便拔腿跑了,张嬷嬷忙着照顾祖母,其他人又镇不住她,想来是趁乱跑回长公主府去了。”

方才她看陆老夫人的情形,饶她对望闻问切一窍不通,也能看得出陆老夫人的气色极不好,显是气得狠了,若是待会儿太医来了能将人救回来罢,若是不能,府里立刻就要办丧事,以公爹在朝中的地位没准儿还能蒙皇上开恩夺情,丈夫却才刚出仕,少不得要丁忧回家守孝,谁知道一年后又会是个什么情形?

就更不必说陆老夫人素日待小辈们都极和蔼,虽算不上那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太婆婆,也算是极为难得了,因此二点,陆大奶奶现下有多不待见陆明珠,可想而知。

陆明萱听得陆明珠竟扔下被她气晕的祖母不闻不问,直接跑了,越发沉下脸来:“那大嫂子知道县主是因何事将老夫人气晕的吗?”听说这些日子陆老夫人托了官媒一直在帮陆明珠寻人家,前几日已有了眉目,难道是陆明珠不满意陆老夫人与她挑的人家,所以祖孙二人争执起来?

当时陆明珠与陆老夫人争执时,并没有避人,故陆大夫人与陆大奶奶一过来,便已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始末,瞒是瞒不住人的,且陆大奶奶也无意与陆明珠隐瞒,遂说道:“县主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昌国公府大奶奶,也就是怡安县主月前小产,以致再不能生育了之事,便疯疯癫癫的来求老夫人,说自己要做贺大爷的继室,继室不行了平妻也行,哭着求祖母成全。妹妹想,那平妻不过只是好听些的说法罢了,说穿了就是个身份尊贵些的妾,祖母焉有不气得晕倒的?”

说到最后,语气里已带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鄙夷与不屑。

一席话,说得陆明萱极度的无语,她就不明白了,贺知行除了那副皮囊以外,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当陆明珠为了他这般的癫狂,正妻当不成了,竟连愿做平妻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而且还是在不知道贺知行是否有这个意思,昌平郡王府与怡安县主又肯不肯妥协的情况下,真真是被贺知行迷了心窍,为了他一切都可以不要不成?

陆明芙满脸的惊讶与不可思议:“县主可是长公主之女,国公府的嫡小姐,只要她想,什么人家嫁不得,何必非要一条道上走到黑,上赶着去做昌国公府大爷的平妻?且先不说事情成与不成,单只这话让外面的人知道了,长公主府与国公府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陆大奶奶满脸的气愤与无奈:“可不是吗,府里的女眷乃至族中的女眷们以后还要不要出去见人了?”

姑嫂几人正说着,有小丫鬟进来屈膝禀道:“回大奶奶,太医来了。”

陆大奶奶忙道:“快请,快请!”随即进屋禀告陆大夫人去了。

太医给陆老夫人两只手都诊了脉,才满脸凝重的出来与同他一道过来的老国公爷和陆中冕道:“下官早就说过,老夫人以后都切忌大喜大怒,怎么今日又犯了忌呢?再这样下去,别说下官医术浅薄了,便是扁鹊华佗在世,只怕也回天乏术。”

陆中冕因见老国公爷一脸的喜怒莫辩,知道父亲是动了真怒,只得自己与太医道:“是我们疏忽了,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请太医尽快救治家母罢。”

到底是堂堂国公爷,太医也不好太过,点头应道:“下官这便为老夫人施针,待老夫人醒来后,下官再开张方子并几道药膳,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老夫人的膳食最好都按照下官开的药膳来,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以后尽量不要再让老人家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动了。”

陆中冕一一应了,太医便凝神与陆老夫人施起针来,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陆老夫人果然悠悠醒转了过来,一瞧得老国公爷并儿子孙子们都在,先是喃喃说了一句:“怎么你们都在,发生了什么事吗?”随后便想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当即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却顾念着太医还在,只能三缄其口。

见陆老夫人醒过来了,众人都舒了一口气,陆中冕因命陆文廷带太医去外面开方子,毕了好生将人送出去,陆文廷应了,将太医请了出去。

陆老夫人这才看向陆文远陆文迁几个道:“你们也都退下罢,我有话与你们祖父和父亲说。”

几个小辈便行礼退了出去,陆老夫人方沉声向陆中昱道:“我前儿托官媒与四丫头相看了几户人家,我比较了一番,武国侯府的大公子是最佳人选,婚姻大事由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她的父亲,你怎么说?若你没有意见,便取了四丫头的庚帖来,尽快将事情定下,争取年内就将亲事给办了,待年后四丫头也好随了姑爷一块儿上任去!”

陆中昱在过来荣泰居的路上,已知道陆明珠的所作所为了,不由满脸的羞愧:“都是儿子教女无方,才会累得母亲晕倒的,此事母亲且不必操心了,儿子自会将其办好的。”

心里已打定主意,待会儿便过去公主府向福慧长公主讨要陆明珠的庚帖,再将人带回国公府,好生看管起来,直至出嫁前,她都休想再生事端!

老国公爷本来都已想好要送陆明珠去大觉寺,对外则宣称她因病“暴毙”了的,奈何陆老夫人已赶在她之前说了处置办法,老国公爷不想再惹陆老夫人生气,且武国侯府的大公子老国公爷也多少有所耳闻,知道对方是个颇强硬颇有手腕儿之人,届时陆明珠随他去了边戍后,天高皇帝远的,就算她有县主的位份,也休想再兴风作浪,作威作福…遂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许了此事。

一时太医的方子开好,张嬷嬷领着人煎了药来,陆大夫人忙亲自接过,服侍陆老夫人吃了,待陆老夫人有了困意后,又服侍她躺下,众人方轻手轻脚的退到了外间去。

陆中昱便与老父和兄嫂行了礼,退出荣泰居,自往长公主府去了。

彼时陆明珠正抱了福慧长公主的腿在哭求:“娘,您就成全了我罢,我已经错过了贺世兄一次,好容易上天垂怜,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真的不想再错过了,我怕再过错了这次机会,这辈子我都没希望再与他在一起了…不能与他在一起,我真的是生不如死啊,求您就成全了我罢,求您了,求您了…”

福慧长公主瘦削憔悴的脸上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怒声道:“要我与你说多少遍,你是长公主之女、县主之尊,还是国公府的嫡小姐,你就是做皇子妃甚至是太子妃都做得,如今却上赶着去给姓贺的做平妻,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让国公府的脸又往哪里搁?就更不必说怡安那死丫头和昌平郡王府也断断不可能同意了,你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

陆明珠不服气的哭道:“脸面算什么东西,能吃还是能喝?只要我自己过得开心,别人会怎么看怎么想,我才不在乎呢!至于怡安那个贱人和昌平郡王府,谁让她以后都不能生了,贺世兄可是昌国公府未来的世子,岂能没有子嗣,他的子嗣又岂能由那些个卑贱的通房侍妾之流来生,怡安若是聪明的,就该知道让我进门才是她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否则,真等贺世兄休了她,她连与我一块儿做平妻都只能是梦想了!”

话音刚落,陆文逐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一听这话便冷笑道:“你不要脸我们要!我今日把话撂在这里,你若真要去给姓贺的做平妻,就别怪我不念姐弟之情,即刻去请祖父将你逐出陆氏一族,再以母亲的名义上折子与皇上,虢夺了你县主的位份,再让宗人府也将你除名,到时候你既不再是长公主之女,县主之尊,也不再是定国公府的小姐,你要去给姓贺的做平妻,自然不会有人再拦着你!”

“你…你凭什么这么做,母亲还没死呢,长公主府还轮不到你只手遮天!”陆明珠气得额头青筋直冒,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多少有几分心虚的缘故,这话说得难免有几分色厉内荏。

陆文逐继续冷笑:“轮得到轮不到我只手遮天,你大可一试,还是你心里其实也知道,没了县主的身份,没了长公主府和定国公府给你撑腰,你其实什么都不是?话说回来了,就算有长公主府和国公府给你撑腰,人昌国公府也从没想过要聘你做媳妇,不然当初也不会聘了怡安县主了,一旦再没了县主的身份和这些靠山,只怕姓贺的更不会看你一眼,你还上赶着想给人家做平妻,没的白自取其辱!”

陆明珠哭着尖叫道:“你到底是我的弟弟还是我的仇人,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过得不好,甚至巴不得我死了你才开心?娘,您也亲眼看见了,如今是您还在呢,他已这般作践我这个姐姐来,将来待您走了,我别说指望遇事时他为我出头撑腰了,他不趁机踩死我就是好的了,娘,您可千万要为我做主啊…”

福慧长公主见她哭得可怜,虽生气于她的自甘下贱,见她瘦了一圈仍是忍不住心疼,因斥责陆文逐道:“到底也是你姐姐,你说话就不能缓着点来吗?我这辈子就只得你们姐弟二人,还指望着将来你们守望相助呢,如今你们却乌眼鸡似的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我明儿便是去到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

说着,因景触情,想到自己就是没个亲兄弟姊妹守望相助,才会被作践成今日这般模样的,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陆文逐见母亲哭了,倒是不好再继续骂陆明珠,只是看向陆明珠的目光依然刀锋一般,大有她若胆敢再疯疯癫癫,他定然不客气之态。

陆明珠接收到他冷厉的目光,想起前年他扔自己进水池之事,虽仍心有余悸,想着福慧长公主还在呢,他难道还敢再扔自己一次不成,便又有了底气,趴在福慧长公主的膝头哀哀哭道:“娘,女儿这两年多以来是真生不如死啊,我也知道我这样做给娘丢脸了,可我实在没有办法,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啊…我也没别的要求,只求娘托个人去谈谈贺夫人和贺世兄的口风,若他们连迎我做平妻都不愿意,那我便就此死了这条心,以后什么都听娘的,求娘就成全了我罢,女儿求您了…”

“真的?若他们母子仍没这个意思,你便就此死了心,以后都听我的,安安分分的嫁人,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日子?”福慧长公主将信将疑。

陆明珠见母亲好容易有所松动了,忙不迭应道:“自然是真的,只要他们母子仍没那个意思,我便就此死了心,决不食言!”

心里却在想着,贺夫人与贺世兄怎么可能不同意,怡安那贱人既然已不能生了,那贺知行迎娶平妻再不济也是贵妾便是早晚的事,既然早晚都要娶,又岂能不答应娶自己这个样貌家世样样都上佳,还能为贺世兄带来助力的人?而且若是娶了别人,怡安那贱人与昌平郡王府必定会将其压得大气都不敢喘,亦连贺夫人与贺世兄以后都会因为愧疚而只能让怡安和昌平郡王府三分,哪像娶了自己,怡安想要自己的强也得先掂量掂量?

福慧长公主见女儿说得郑重其事,不由越发松动了几分,若能趁此机会让女儿彻底死心,以后安安心心的嫁人,安安心心的过日子,那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大心事。

不想陆文逐却冷声道:“娘,您可别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蒙蔽,真使人探贺夫人母子的口风去,这事儿摆明了不能成,昌平郡王府怎么可能容许姓贺的娶一个家世与自家女儿相当的人去要自家女儿的强?人家要娶贵妾乃至平妻,京中多的是五六七品的小官儿,再不然昌平郡王府也不是没有庶女,他们得有多傻才会容忍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去袭昌国公的爵位,反把自家正经姻亲撇到一边儿,将来自家女儿身为原配嫡妻,还要看人的脸色过日子?您还是别去自取其辱了!”

一席话,说得福慧长公主又动摇起来,儿子说得对,昌平郡王府怎么可能容忍昌国公府未来的世子不掌握在自家女儿手里?换了她,也必定会选个好掌握的妾室送去,将来才好留子去母。

陆明珠察言观色,见母亲明显将弟弟的话听了进去,忙道:“话虽如此,可此事到底是昌国公府的家事,昌国公与贺夫人又怎么可能全然任昌平郡王府指手画脚?娘,求您就使人去试试罢,若他们真没那个意思,我说到做到,以后绝对安安分分的嫁人…求您了…”

陆文逐实在恨不能掐死陆明珠,也省得她再执迷不悟,将两府的脸面都丢光,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满腔的怒火正待再说,就听得外面有人道:“老爷回来了,奴婢给老爷请安。”

然后便见陆中昱神色不善的大步走了进来,一进来便骂陆明珠道:“你个孽女,将你祖母气得晕倒却自顾跑了,不顾你祖母的死活,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不孝且不知廉耻的女儿!”

福慧长公主乍一见到陆中昱,不由满心的惊喜,不想陆中昱进来后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便劈头盖脸骂起她女儿来,她当即怒不可遏,冷声道:“见了本宫不请安,陆三老爷这是哪门子的规矩?还不分青红皂白便骂本宫的女儿,本宫的女儿也是你骂得起的?”

陆中昱反唇相讥:“她若姓慕容,我自然骂不起,可她偏偏姓陆,那我就骂得,不但骂得打得,甚至要了她的命又如何,难道还有谁敢让我偿命不成!”

陆文逐见父母一见面便是吵架,反把正事放在一边,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很想什么都不管了一走了之,可也知道他若走了,待会儿还不定闹得怎生翻天覆地,只得强压下满心的不耐,拔高声音喝道:“好了,现在是吵嘴的时候吗,母亲与父亲都少说两句成不?”

喝得二人都悻悻的没有再说后,陆文逐方问陆中昱道:“父亲,祖母这会子怎么样了,太医可已来瞧过了,怎么说?”

他一听得陆明珠将陆老夫人气晕并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便知道陆明珠定会再哭求母亲,母亲又自来疼她,保不住会陪着她一起疯,所以连陆老夫人都顾不得去看,便先赶回了公主府,故有此一问。

陆中昱见总算儿子还记得问候老母亲,面色稍缓,道:“已经醒过来了,说是以后千万切忌不能再动气。”

陆文逐松了一口气:“那便好。”若祖母真被姐姐气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别说他和母亲,便是皇上亲自开口,都未必保得住她!

陆中昱不再与陆文逐多说,径自看向福慧长公主冷声道:“母亲与这个孽女看了门亲事,对方是武国侯府的大公子,我已经同意了,你把她的庚帖给我,我这便请媒人送去武国公府换他们大公子的庚帖,早些将三书六礼走完了,争取年内便将事情给办了,也省得夜长梦多…”

一语未了,陆明珠已尖叫道:“什么武国侯府的大公子,谁要嫁给他了,谁定的亲事谁嫁去,我反正死也不会嫁的!”

又哭道:“我早知道你们多嫌着我了,嫌我给你们丢脸,嫌我给你们添麻烦,巴不得我死了才称愿,好,反正我如今活着也是生不如死,那我就死给你们看,也好大家都干净…”一边说,一边拔下发间的长簪,便往脖子上扎去,很快便有鲜红的血迹渗了出来。

把福慧长公主和陆中昱都吓得够呛,到底是各自的亲生女儿,他们又岂能有不心疼的,忙都颤声道:“你快把簪子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亦连陆文逐都唬得不轻,上次扔她进水池毕竟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这次却不一样,万一再激怒了她,她再用力一扎,后果不堪设想…因上前几步,试图夺下她的簪子。

只可惜不待他靠近,陆明珠已一连后退了几步,哭道:“谁若再敢往前走半步,我便直接扎死自己!”像是为了给她的话作证一般,她又用力往下一扎,鲜血立时便流得更狠了,很快便将她的前襟染红了一大片。

福慧长公主浑身颤抖,摇摇欲坠,哭道:“我这是哪辈子的冤孽啊,你这是要逼死我是不是?你不就是要我托人去探贺夫人和贺大爷的口气吗,我答应你,这便托人去问便是,但你也要答应我,若他们母子不同意,你便就此死了这条心,给我安安分分的嫁人,否则,我也死给你看,黄泉路上,我们母女还能有个伴儿!”

陆明珠见自己的目的终于达到了,这才如释重负般扔下簪子,说了一句:“娘可要说话算话…”便直挺挺的往地上栽去。

陆文逐隔得最近,忙一把将她搀住了,虽满心的恼怒与恨铁不成钢,见她伤成那样,到底也再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只是扬声向外命人请太医去,心里则在想着,罢了,这次就如了她的愿,也好让她彻底死心罢!

福慧长公主既答应了陆明珠,便不会食言,且也不敢食言,怕陆明珠再有什么过激的行为,遂于次日趁陆明珠清醒时,当着她的面儿叫了自己公主府的长史夫人来,令其去昌国公府给怡安县主送补品,说来怡安县主还得叫福慧长公主一声‘姑姑’,如今知道了她小产的事,做姑姑的打发人去问候一声送点补品药材什么的,也是无可厚非。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探探贺夫人的口风,看贺夫人是个什么意思。

长史夫人一听便知道今儿个这趟差使是个苦差事,可主子开了口,她也没说“不”的权利,只得恭声应了,自回去穿戴了,带着礼品坐车去了昌国公府。

至于陆老夫人那边,则由陆中昱先设法稳住,只说福慧长公主还要打听一些有关武国侯府的事,再考虑两日,也省得将来两家结亲不成反结仇。

陆明珠自戕之事自然也瞒着大家伙儿,省得再传到陆老夫人耳朵里,让老人家更生气,只不过大家族里能有什么秘密,不出半日,该知道的便都约莫知道了,也就在陆中冕发话之后,只瞒着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二老而已。

长公主府的长史夫人很快回来了,福慧长公主为让陆明珠彻底死心,索性跟之前吩咐她去一趟昌国公府时那样,直接将其叫进了陆明珠的房间,令其当着陆明珠的面儿回话。

后者一想到陆明珠一旦事涉贺知行,每每都会发狂发癫,心里实在忐忑得紧,可长公主有令,她又不敢不说,只得接连吞了几口口水,才期期艾艾道:“贺夫人说,贺大奶奶还年轻呢,不过只是一时伤了身子而已,又不是一辈子都不能生了,便真一辈子不能生了,昌国公府也断没有为贺大爷迎贵妾甚至平妻的道理,至多选个好生养的丫头,届时留子去母罢了…”

也就是说,贺夫人根本没有为儿子迎娶陆明珠作平妻的意思,哪怕陆明珠身份尊贵,哪怕是陆明珠自己上赶着去做这个平妻,人家也压根儿没有这个意思。

福慧长公主早料到这样的结果了,贺夫人若真有心聘女儿做儿媳,当初就答应了,还有怡安什么事儿,偏女儿一直都执迷不悟,虽心下对贺夫人的不识抬举多少有几分不痛快,更多却是如释重负,如此女儿总算可以彻底死心了罢?

陆明珠却是大受打击,惨白着脸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都这般委屈自己了,贺夫人怎么可能会不同意,我不信,我不信!”

说着一把抓住福慧长公主的手,眼神迷乱神情激动的说道:“娘,贺夫人自来都不喜欢我,当年要不是她从中作梗,我早与贺世兄双宿双飞了,娘,您再让五弟出面帮我去问问贺世兄成吗?只要贺世兄有那个意思,就算贺夫人不答应也是白搭,娘,求您了,求您了…”

福慧长公主闻言,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却无可奈何,只得令人请了陆文逐来,如此这般与他说了一大通话。

陆文逐本不欲去上赶着找这个没脸的,架不住福慧长公主与陆明珠再四哭求,又想着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这最后一步了,只要能让姐姐彻底死心,以后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没脸就没脸罢。

遂应下此事,回房换了出门衣裳,便打马出门找贺知行去了。

只可惜结果仍是一样,贺知行也没有那个意思,还委婉的说自己也就早年还小的时候见过陆明珠几次而已,若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她误会了的,请她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自己自始至终只拿她当世妹而已云云,陆文逐只得强忍下满心的羞愧,告辞而去。

这下陆明珠总算是彻底死心了,她一直赖以自欺欺人的便是贺知行心里是有她的,只不过碍于贺夫人不喜欢她,所以才不得不娶了怡安县主,如今不但贺夫人不同意她退而求其次的给贺知行做平妻,贺知行自己也说自始至终都拿她当世妹,——她都将自己放低到尘埃里了,他依然不为所动,她除了死心,还能怎么样?

心如死灰之下,陆明珠不但没有再闹腾,还应下了与武国侯府大公子的亲事,让陆中昱尽快找媒人上门交换庚帖去,三书六礼什么的能简则简,只求尽快将亲事办了,她好早些离开京城这个伤心之地也是耻辱之地,若有可能,最好这辈子都不再踏入京城半步!

见她终于不再发癫了,不但陆中昱,两府所有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惟独福慧长公主十分不舍她远嫁,但想着就算远嫁了也总比继续执迷不悟毁了终生的强,到底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两府众人遂立刻投入到了为陆明珠准备婚事的忙碌当中,只盼早些将她送出门子,大家也好早些睡个安稳觉。

只可惜陆明珠才消停了没几日,便又如癫似狂起来,起因却是一件众人万万都想不到的事:昌国公府竟忽然打发了媒人上门向陆中显提亲,要为贺知行求娶陆明萱做二房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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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把陆明珠解决了,小凌子就要回来定亲了哈,O(∩_∩)O~

☆、第六十一回

“…怎么大奶奶又不吃药吗?”

“是啊,这药已经热了三遍了,可大奶奶仍是不肯吃。”

“给我罢,我去劝大奶奶吃,你们都先退下罢…”

一阵极小声极轻微的对话声之后,常妈妈一手托着药碗,一手掀开帘子,轻手轻脚走进了内室。

就见她家主子怡安县主正坐在窗边,怔怔的望着窗外的某一处发呆,连她进去了都不知道。

常嬷嬷看着自己从小儿奶到大,在自己心目中比亲生儿子还要重要几分的主子不过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便瘦得脱了形,好似来一阵大风便能将她吹走一般,心里一酸,几乎就要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忙深吸一口气,强忍住了,赔笑着上前说道:“大奶奶怎么又将窗户打开了,如今天气虽还算暖和,到底已入了秋,大奶奶又才…大病初愈,正是吹不得风的时候,万一吹伤了身子,再坐下病根儿,可是一辈子的事。”

常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放下药碗,手脚利索的上前便将几扇窗户都给关上了,整个屋子的光线也为之一暗。

“一辈子?”怡安县主却只是冷笑:“如今巴不得我即刻就死了的人多了去了,我的婆婆,我的夫君,乃至我的亲娘,就更不必说那些个打我夫君主意的狐媚子们了…我哪里还敢奢望一辈子,我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儿的太阳升起,现下都说不好呢!”

她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并不十分漂亮,因是在自己家里,便没有盛装打扮,不过只穿了件月白色的家常褙子,头发简单挽成一个纂儿,通身上下除了耳朵上戴的一对纯银山茶花耳钉,便再无一样装饰,但她的坐姿却十分优美,给人以一种刻入骨子的优雅感觉,只可惜她的脸色太过苍白,精神也太过萎靡,给这份优雅大大打了折扣。

这话说得常嬷嬷的眼泪又差点落了下来,她何尝不心疼自家姑娘不为自家姑娘不值,可这个时候,就算有千万怨怼也不能当着姑娘的面表露出一星半点来,以免火上浇油。

“大奶奶又说气话。”常嬷嬷强笑着劝道:“这大半年以来,大爷待您如何,旁人不知道,奴婢可都是看在眼里的,除了您来小日子,大爷几时歇在春香和仙梦两个屋里过?夫人也是个重规矩的,您一进门便带了您在身边手把手的教您当家理事,王妃就更不必说了,自来最疼的便是您了…至于那些个觊觎大爷,打大爷主意的贱人们,只要您一日好好儿的,那些个贱人便只有羡慕妒忌您的份儿,所以您更该养好身子才是…”

“哼!”怡安县主目光凌厉,“妈妈不必安慰我,大爷以前倒是个好的,如今却不比以前了,哪家夫君的心会长长久久在一个连孩子都不能生的女人身上?夫人么,自来待我就淡淡的,如今就更不把我当一回事儿了,我母妃一辈子都被我父王压得死死的,就算再疼我又如何,一旦我父王发了话,她还不是只有听从的份儿!”

怡安县主的目光直直盯着地下大红花开富贵的地毯,声音里渐渐带上了哭腔:“本以为在家时身为嫡女却被慕容馨处处压得抬不起头来,出嫁了便有好日子过了,好容易出嫁了,倒也真过了一段好日子,谁知道不过不慎摔了一跤,不但腹中的孩子没有了,甚而以后都不能再有孩子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难道是我上辈子做的孽太多,这辈子生来便是还债的不成…”话没说完,眼泪已是忍不住泉涌而出。

常妈妈见状,想起自家姑娘一个多月前还沉浸在自己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当中,谁知道这么快便从天堂坠入了地狱,方才便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也掩着嘴小声的哭泣起来。

主仆两个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还是常妈妈率先回神止了泪,忙劝怡安县主道:“大奶奶且别哭了,太医可说了,您之前哭得太多,已经伤了眼睛,若再哭下去,以后就真要落下迎风流泪的毛病了,别人不爱惜您,您自己就更该爱惜自己才是。”

怡安县主哭了一场,心里好受了许多,一边拭泪一边点头道:“妈妈说得对,别人不爱惜我,我自己就该更爱惜自己才是!”

说着接过常妈妈适时递上的药碗一咬牙,仰头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又接过常妈妈递上的蜜饯捡了一枚噙在口里后,才正色问起自己日前吩咐常妈妈打探的事来:“打探到那位陆姑娘的详细情况了吗,可已定亲了?”

常妈妈见问,压低了声音:“那位姑娘这个月初才刚满十三岁,自九十岁上便一直养在定国公老夫人跟前儿,人品才貌样样都极出挑,颇得定国公老夫人宠爱,如今还未定亲,听说定国公老夫人早就放了话,将来要与她择一门上好的亲事…大奶奶真要为大爷聘她做二房吗,以她的品貌,大爷本又对她有几分意思,若她是个懂规矩安分守己的也还罢了,若不是,将来大奶奶还不知道有多少气生呢,而且要留子去母也不易…”

怡安县主之所以会知道贺知行对陆明萱有意,却是因六月里二皇子妃的生辰宴后,他忽然爱上了吹笛子,她本就满心满眼都是贺知行,自然要弄清楚他为何会忽然爱上吹笛子,遂叫了贺知行的贴身小厮至跟前儿盘问,如此自然也就知道了陆明萱的存在,当时便生出了危机感来,只没过几日,她便查出有了身孕,这才将陆明萱给抛到了脑后去,却没想到,如今她倒要主动为自己的夫君保媒拉纤了!

“妈妈又不是不知道,”怡安县主冷笑道:“我那位好婆婆自听得太医说我以后不能生了之日起,便已在悄悄儿替大爷物色二房贵妾的人选了,如果不过就是碍于我才小月了,身子还没复原,现在迎新人进门会被人说嘴,才没有付诸于行动罢了,妈妈且等着瞧罢,至多年后,新人必定进门的!与其到时候来个我不能掌控的,倒不如我自己来挣这个贤惠的名声,总比让我那位好表妹嫁进来做平妻,不然就是让我父王送了慕容馨那个贱人过来‘帮衬’我的强!”

常妈妈仍有些迟疑:“可夫人不都已婉拒了嘉和县主吗,听说嘉和县主被婉拒后,也已与武国侯府的大公子过了庚帖了,应当不会再对大奶奶造成威胁了,至于三小姐,她自来心高气傲,事事处处都要压大奶奶一头的,如今又怎么会甘心屈居您之下?”

福慧长公主使长史夫人来探贺夫人口风的事虽隐秘,怡安县主到底是昌国公府未来的世子夫人,又岂会没有人上赶着到她面前讨好卖乖?自然她也就知道了。

而昌平郡王府的三小姐、她的庶妹慕容馨,则打小儿便与她不对付,以致她虽身为昌平郡王唯一的嫡女,却反而事事处处都被其一个庶女压得抬不起头来,要她与其共侍一夫,她宁愿去死!

怡安县主冷嘲道:“我那位好表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大爷,什么发狂发癫的事情做不出来?别说她如今还没有嫁人,只是与人过了庚帖,便是已经嫁人了,我都得时刻防着她。我那位好三妹的确心高气傲,可谁叫大爷是全京城大半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乘龙快婿呢,三朝回门那日她看大爷的眼神,我再明白不过是什么意思了,而且她一辈子都恨不能将我压得抬不起头来,又岂肯放过这个现成的机会,我是占了正室的名头不假,可一个不能生的正室,将来还不是得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顿了顿,眼里闪过一抹凄楚,“我如今已经不可能有孩子了,不能再没有夫君了,整好他对那位陆姑娘有意思,我若主动替他开了这个口,他自会感激我,亦连我婆婆都会觉得我深明大义,此其一。”

“其二,那位陆姑娘今年才十三岁,过门怎么着也得两年后去了,我也好利用这两年的时间再将养一下身子,太医院的太医们虽都是国手,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相信我才这么年轻,以后就真不能生了!”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位陆姑娘做了大爷的二房,陆明珠总不能与自己的族妹抢男人罢?就算她做得出来,定国公府上下也绝不会任她胡来的,不然定国公府的脸面该往哪里搁,已经许了个女儿给大爷做妾了,又许一个女儿给大爷做平妻,陆家的女儿是不是都嫁不出去了,所以一个劲儿的往昌国公府塞?如此一举三得之事,妈妈难道还觉得我不该做吗?”

一席长篇大套的话,说得常妈妈沉默了,半晌方涩声道:“大奶奶深谋远虑,我多有不及矣,可这也未免太委屈大奶奶了…”

“再委屈又如何?日子还得过下去,”怡安县主苦笑一声,“总不能真任他们把我逼死罢?我不但要活,还要活得好好儿的给那些巴不得我死的人看,一时的失意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谁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到时候陆明萱因产后失血过多,再不然就是产后失调以致香消玉殒,又与她有什么干系?

常嬷嬷又皱眉道:“可那位陆姑娘是养在陆老夫人跟前儿的,听说她姐姐人品才貌不还如她呢,也蒙陆老夫人保媒,许给了盛国公府旁支家的一位公子,如今年纪轻轻已经是举人了,将来一个诰命夫人是妥妥跑不了的,只怕陆老夫人不会同意…”

“若我还能生,陆老夫人自然不会同意,可如今我不是不能生了吗?那她的儿子将来便稳稳是昌国公府的世子爷,别说只是一个养在跟前儿的旁支孙女了,便是嫡亲孙女,只怕陆老夫人也会答应的,更何况那姑娘终究不是陆老夫人的亲孙女儿,人家自有老子娘,只要她的老子娘同意了,陆老夫人同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妈妈且不必担心。”怡安县主却是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