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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晚些时候,凌孟祈来瞧她,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因问她:“白日里不是去瞧了大姨和小外甥吗,照理该高兴才是,怎么却苦着一张脸,莫不是谁惹着你了?”

陆明萱便把自己之后又去了趟端王府,连同与卫玉华的对话都大略说了一遍,末了叹道:“端王想将长兴侯府牢牢绑到自己船上,想儿子越多越好也是无可厚非,毕竟如今皇上的四位皇子里,也就平王和他有儿子,儿子越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于将来的大计也越有利…可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却唯独忘记考虑自己枕边人的感受,也就不怪前人会感叹‘世间男子总薄幸’了!”

说到最后,忍不住迁怒起凌孟祈来,看向他的眼神十分不善。

凌孟祈感受到她的目光,忙辩解道:“谁说世间男子总薄幸了,我就不是那样的人,你总不能以偏概全,一竿子就打翻一船人罢?”

陆明萱冷哼道:“你是不是那样的人现在谁说得准,总得真到了那时候才知道,不过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可不会像卫姐姐那样,打落了牙齿也只能和血吞,我立马就离开你,连头都不回一下,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唔…”

话没说完,已被凌孟祈以唇封缄堵了嘴,片刻方喘着气松开她,薄怒道:“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这样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说就不说嘛。”陆明萱也意识到自己后面的话说得有些过分了,不由有些讪讪的,“我也只是瞧着卫姐姐那个样子,心里难受,这才会乱了方寸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在心上。”

凌孟祈沉着脸:“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见陆明萱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他忍不住又放软了语调,“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有多在乎你,还偏要说这样的话来戳我的心窝子,你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话有多伤人不成?便是将来我真惹你生气了,当然,我不是说我会找别的女人惹你生气,我既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我是说将来我若在其他方面惹你生气了,你要骂我打我都使得,只别再说这样的话成吗,我心里真的好难受!”

陆明萱听他语气里明显带上了几分委屈,越发的后悔,忙圈了他的腰,拿脸在他胸膛蹭了几蹭,才软声道:“我以后再不说了便是!”

他若真敢像端王待卫玉华那样待她,她绝对不会再说这样的话,她直接就走,头也不回…不过她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而他们的感情也远非卫玉华与端王的感情可比!

没过几日,便是凌孟祈十九岁的生辰了,陆明萱照往年的例,给他做了四套衣裳并四双鞋袜是日一早让丹碧送了出去,听丹碧回来后说,因府里没个女主人提醒,早起连凌孟祈自己都忘记今日是他生辰了,还是虎子后来想起,使厨房的人做了寿面大家一起吃了,便算是替凌孟祈过了生辰了。

陆明萱不由心酸,转而想起还有几个月她便要嫁给他,以后每年他的生辰都自有她陪着他过后,方稍稍释然了。

忙忙碌碌中,不觉端午又近,老国公爷因说家里除了陆文逐,都已出了孝,整好可以借此机会热闹一番,也让陆老夫人高兴高兴,吩咐陆文廷夫妇好生准备,届时将近亲本家们也请来府里一道乐呵一日。

陆文廷便打发得力的管事去请了长生班的人届时来府里唱堂会,宴席什么的则由陆大奶奶一力操持,陆大奶奶还要准备送往各家各府的节日并陆明欣六月里出嫁的一应事宜,一时间难免有些忙不过来,于是回了陆老夫人,请了陆明萱暂时帮着自己照管几日。

如此到了五月初三,眼见诸事都准备妥当了,陆明萱终于又能心无旁骛的陪着陆老夫人了。

祖孙两个并张嬷嬷正其乐融融,陆大奶奶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后面露难色的禀道:“回祖母,方才大姑奶奶的奶娘回来见孙媳,说…说大姑奶奶自有孕以来,一直闷闷不乐的,以致吃什么吐什么,如今人都瘦成一把骨头了,她实在担心再这样下去,别说腹中的孩子,连大姑奶奶自个儿都…所以想求孙媳明儿带着五妹妹和萱妹妹去大皇子府开解开解大姑奶奶,说是也许大姑奶奶见了娘家人,心里的郁结就解开了,身体也好起来了呢?孙媳不敢做主,所以来请祖母示下。”

陆明凤奶娘的原话是想求陆老夫人做主将陆大夫人自庄子上接回来,说是有了亲娘的开解与照顾,指不定陆明凤就郁结尽消了呢?

只这话陆大奶奶不打算告诉陆老夫人而已,既是不想惹陆老夫人生气,也是她私心里不想陆大夫人回来,过年那次陆大夫人回来,就差点儿没能再被送回去,后来还是老国公爷发了话,陆大夫人才被送走的。

陆大奶奶虽不怕婆婆的种种恶言与刁难,却也不想日日都白受闲气,所以才折中想了这个法子,由自己带了陆明萱和陆明欣瞧瞧陆明凤去,总好过接陆大夫人回来。

毕竟是疼了十几年的嫡亲孙女儿,陆老夫人又岂能真对陆明凤不闻不问,不然老人家也不至于将陆明凤一直不能有孕视为自己最大的几个心病之一了,如今好容易陆明凤有了身孕,却怀相不好,她又岂能不心疼的?

闻得陆大奶奶的话,她沉吟了片刻,便道:“之前虽然咱们一直有打发人去给凤丫头送东西,到底及不上亲人亲自去瞧她来得贴心,她自小也是捧凤凰蛋一般被捧大的,如今却是谁都靠不上…也不怪她郁结于心,既是如此,廷哥儿媳妇你明日便带了萱丫头过府去瞧瞧她罢,至于欣丫头,下个月就要出阁了,却是不方便再在外面走动了,便不带她去了!”

陆明萱闻言,第一反应便是对陆老夫人说她不是去大皇子府,大皇子对凌孟祈和她早已是恨之入骨自不必说,如今陆明凤对她也是不怀好意,她除非是傻子,才自动送上门做他们这对奇葩夫妻案板上的肉呢,陆明凤的奶娘说是自作主张来求陆老夫人的,谁知道这话有几分可信度?

陆老夫人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不待她说话,已道:“你放心,我明儿让你大哥哥也随你们一块儿去,到时候让他寸步不离大皇子,自然也就不怕他出什么幺蛾子了。你大姐姐未出阁之前与你还算投契,你的话或许她还能听进去几分,不然我也不会非要你去,实在是她这一胎来得艰难,指不定就是她后半辈子唯一的依靠,我不想她出什么差池,不然明儿我便是去到地下,也不能安心。”

陆老夫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陆明萱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又不能对她直说陆明凤对自己只怕不怀好意,只得应道:“但凭老夫人吩咐。”

心里已在想着,大皇子有陆文廷应付着应当出不了什么幺蛾子,明儿她要防的反倒是陆明凤,不过陆明凤再猖狂应当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拿自己怎么样,自己只要把丹碧带上,应当能全身而退罢?

次日一早,陆明萱便换了出门衣裳与头面,同着同样妆扮一新的陆大奶奶一道,由陆文廷骑马护送着去了大皇子府。

相较于如今正春风得意日日宾客盈门的端王府,大皇子府大门前冷清得简直不像是堂堂皇子的府邸,及至进了角门,瞧见大皇子府的长史早领着人在那里候着后,方觉得有了几分生气。

长史上前见过礼后,便领着陆文廷去外院见大皇子去了,陆大奶奶则与陆明萱换乘了一辆大青骡子拉的车,继续往垂花门行去,沿途虽不至于了无生气,却也冷清得让人唏嘘,陆大奶奶不由低声与陆明萱叹道:“大姑奶奶当初出嫁时,是何等的风光,谁能想来,会落得今日这般处境呢?”

陆大奶奶如今虽与陆大夫人不对付,与陆明凤这个小姑却是有几分真感情,如今的感慨与同情也是发自肺腑。

陆明萱却不以为然,吃得咸鱼抵得渴,陆明凤有今日都是她自找的,与旁人何干?便只是缄口不言。

一时姑嫂二人到得垂花门外,陆明凤的奶娘早已领着人在那里候着了,给二人见过礼后,便殷勤的引着她们径自去了陆明凤的上房。

陆明凤穿了件家常的杭绸素面褙子,头发只简单挽了个纂儿,斜簪了支手掌大的侧凤钗,看起来的确脸色苍白,形销骨立,一副气血不足的样子,看来她奶娘说她怀像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并不是假话。

瞧得陆大奶奶与陆明萱,她倒是很高兴,不待二人拜下,已一手一个亲自搀了起来,又忙忙命人上茶上点心果子来。

陆大奶奶见状,忙道:“姑奶奶如今身子重,且不必管我们了,我们又不是外人。”

陆明凤笑道:“话虽如此,大嫂子与萱妹妹却难得来我这里,我总要一尽地主之谊才是…”话没说完,忽然抚胸捂嘴,一副要吐出来的样子。

两旁服侍的丫头齐齐变色,喊着“娘娘”,慌慌张张拿了盂盆过来,陆明凤“哇”的一声便吐了起来,直折腾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方稍稍好了些。

陆明萱在一旁冷眼旁观至这里,不由暗忖,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只依然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第四十五回 撕破脸

陆明凤漱过口,又接过丫鬟递上的什么东西放进嘴里后,面色才终于好看了些,也能与陆大奶奶和陆明萱如常说话了:“让大嫂子和萱妹妹见笑了,实在是这孩子太折腾人,每日里总要这样折腾我好几次,也不知道当初娘怀着我们兄妹时,是不是也这样,我如今总算是明白‘养儿方知父母恩’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陆大奶奶品度这话,小姑子竟像是仍没放弃接婆婆回来的意思,忙笑道:“我当初怀贤哥儿时也是这样,一日里总要吐个五六七八次的,折腾得我是一看见吃的东西便发憷,吃东西原本该是享受的,竟生生变成了折磨,还是过了四个多月以后,方渐渐有所好转,但我怀真姐儿时却好吃好睡,半点不适的感觉都不曾有过,可见妹妹这胎定然是个男孩儿。”

“男孩儿也好,女孩儿也好,都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倒是不在乎这个。”陆明凤笑道,“我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出生,平平安安的长大,也就别有所求了。”

像是不想多聊这个话题似的,说完她便转移了话题,问候起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的身体来,又将其他人都问候了一遍,连同陆明芙都没忘记,“芙妹妹倒是个有福气的,一举得男,夫君又出息,不过五妹妹福气也不差,一过门便是诰命夫人…还有萱妹妹再过几个月也要出嫁了,府里今年可真是喜事连连,只可惜我不得回去沾一沾喜气,去一去晦气,真是好生遗憾!”

有陆大奶奶在,自然轮不到陆明萱说话,所以她只是低头吃茶,从头至尾只将自己摆在陪衬的位置上,间或附和陆大奶奶一句半句的。

陆大奶奶却不能如此,虽然她心里很想,只得笑着继续一递一递的与陆明凤说话儿:“瞧妹妹说的,其他几位妹妹福气再好,又如何能好得过您,您有什么晦气可去的…”

话没说完,陆明凤已冷笑道:“大嫂子这话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谁不知道我如今是整个京城头一等大笑柄,夫君不成器,眼见一辈子都这样了,偏姨母还怪我拢不住丈夫的心,娘家则根本不理会我的死活,竟是哪边也靠不上,除了空余一个皇子妃的名头以外,就这样大嫂子还说我福气好,这不是明摆着拿刀戳我的心窝子,认真想要怄死我呢…”

一面说,一面已忍不住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忍不住吐了起来,直闹了个人仰马翻。

陆大奶奶在一旁看得脸白一阵青一阵的,万万想不到自己不过就随便那么客气了一句,便引来陆明凤这般激烈的反应,一时又是惊慌又是懊恼,惊惶的是小姑子若是因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以后在夫家还要如何立足,懊恼的则是早知如此,自己真不该多事走这一趟的,便回了太婆婆小姑子想将婆婆接回京来又如何,太婆婆同意不同意且两说,就算真接回来了,自己也未必就会吃亏,——如今可好,狐狸没打着,反惹来一身臊!

“妹妹…哦不大皇子妃娘娘,我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您要打我骂我都成,只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否则我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陆大奶奶眼见陆明凤好容易平息下来,却一句话也不肯说,只是靠在她奶娘怀里不停的哭泣,没奈何,只得主动跪下请罪,心里则已将她骂了个半死,你自己先说要‘去晦气’的,我不说你福气好不必去晦气,难道还说你的确该去一去晦气了不成?这才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陆明凤闻言,总算自她奶娘怀里抬起了头来,拿帕子拭了泪想要对陆大奶奶说什么,却因哭得太狠,不停的打嗝,一连几次都才只开了个头,便说不下去了,只得拿眼看自己的奶娘。

她奶娘便忙上前搀了陆大奶奶起来,赔笑道:“舅奶奶不知道,我们娘娘自有了身孕以后,便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很多时候不想哭的莫名就哭了起来,不想生气的也莫名就生起气来,就譬如刚才,实则我们娘娘没有生您的气,也不想哭,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舅奶奶也是过来人,想必最能体会这种身不由己的感受了,还请舅奶奶别生我们娘娘的气,老奴在这里代我们娘娘给您赔不是了。”

说完,果真冲陆大奶奶深深拜了下去。

经历了方才的事,陆大奶奶如何敢真受陆明凤奶娘的礼,慌得忙弯身搀了后者起来,勉强笑道:“我当初也是这样,情绪多变得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很多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世子爷都因此生了不少闲气呢,只要娘娘不是真生我的气就好,不然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宽大衣袖下的拳头却攥紧了,只觉心里窝火得紧,自己好歹也是一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又占了长嫂的名分,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出嫁了的小姑子这般折辱,末了就得了一句话‘有了身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叫什么事儿,以后除非脑子被门挤了,她宁死也绝不会再踏出大皇子府半步!

陆大奶奶与陆明凤奶娘说话的空档,陆明凤终于彻底缓过来了,挣扎着要起身亲自给陆大奶奶赔不是:“大嫂子别与我一般见识,我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是因为我心里实在苦闷得紧…我何尝不知道孕妇切忌大喜大悲,可我是真的苦啊…”说着又要流泪。

唬得陆大奶奶忙赔笑劝道:“芝麻绿豆大点事儿,我怎么会与娘娘计较,娘娘快别哭了,仔细小世子在肚子里笑话儿娘娘。”

又有意捡了些贤哥儿真姐儿的趣事来说,总算说得陆明凤破涕为笑起来,时间也已临近午时了。

陆明凤的奶娘因赔笑问道:“不知道娘娘午膳想吃什么,老奴也好让人提前准备着?”

“这么快又要吃午膳了?”陆明凤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一脸的苦相,“不吃可以吗,反正吃了也要吐的。”

她奶娘忙道:“那可不成,您便不顾念自己,也该顾念腹中的小主子,小主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万一饿坏了,可如何是好?要不,老奴亲自下厨给您做个火肉白菜汤,再加一点虾米儿,配点青笋紫菜什么的,既营养又美味,您昨儿不还说想吃吗?”

陆明凤一脸嫌恶的摇头:“那东西味儿淡,我嘴里本就没味儿了,再吃那个,岂非越发吃不下了?倒是…”

“倒是什么?”她奶娘忙接道,“娘娘是不是有什么想吃的,老奴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一定与您弄来!”

“我这会儿还真有一样东西想吃的,只是大嫂来者是客,叫我如何开得了这个口?”陆明凤一脸的为难与赧然。

陆大奶奶本是聪明人,见她如此做作,便知道定是想使唤自己了,虽满心不悦,但一来这会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二来她担心自己哪句话不对,又惹得陆明凤似方才那般来一场,与其闹得彼此脸上都不好看,倒不如主动一些,待事情一了,便好早些回去。

于是笑道:“娘娘莫不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还请娘娘直接吩咐便是,我一定竭尽所能。”

陆明凤闻言,这才不好意思的小声道:“我忽然想起大嫂子曾做过几次的那个雪酥饼了,本来那东西做起来极麻烦,而且是大嫂子娘家的不传秘方,一应事宜都得大嫂亲力亲为,连祖母都因心疼您,不让您常做的,叫我如何开得了这个口…可我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就是想那个吃,大嫂子别笑话儿我才好…”

她话还说完,她奶娘已“噗通”一声跪到了陆大奶奶膝下:“舅奶奶,求您看在我们娘娘腹中怀的也是您外甥的份儿上,今儿就委屈一遭,下厨给我们娘娘做一次那雪酥饼罢,老奴给您磕头了!”

陆大奶奶还以为陆明凤要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呢,不想却只是这样,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笑道:“娘娘既不嫌弃我手艺粗陋,我今儿少不得只能献一回丑了,还请娘娘打发个人带我去厨房。”

陆明凤另一个陪嫁的得力婆子郭妈妈忙站了出来向陆大奶奶屈膝福了一福:“请舅奶奶随奴婢来。”然后引着陆大奶奶主仆出去了。

如此屋里便只剩下陆明凤与陆明萱主宾两个并各自的丫头婆子们了。

陆明凤因笑向陆明萱道:“算日子我也好长时间没与萱妹妹说体己话儿了,记得以前我们是多么的要好。”不待陆明萱答话,已径自吩咐众服侍之人:“你们都退下罢,让我们姐妹自在说话儿。”

除了她奶娘以外的众丫头婆子忙屈膝应是,鱼贯退了出去。

陆明凤又看向丹碧:“妹妹的这个丫头我以前倒是没见过,是后来补上的?瞧着倒是个利索的。”吩咐她奶娘,“妈妈,你让人带了这丫头下去吃茶吃果子,解解渴解解饿罢。”

她奶娘便上前笑向丹碧来:“姐姐且随我出去罢。”

不想丹碧却摇头道:“我不渴也不饿,我们姑娘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陆明凤眼里就飞快闪过一抹不悦,笑向陆明萱道:“妹妹瞧瞧你这丫头,难道在我这里,她还怕你出什么事儿不成?你不如让她退下,我们姐妹也好说说体己话儿。”

陆明萱却笑道:“她倒不是怕我出事儿,在大姐姐这里我都能出事儿了,这天下也没多少地方是安全的了,只不过这丫头认死理儿,我又使惯了她,倒也算是我身边最贴己的人,大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顾忌她。”

想着陆大奶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了,时间有限,陆明凤也不好再与陆明萱多费口舌,省得误了正事,只得道:“也罢,既是妹妹的贴己人,想来妹妹有什么事也从不瞒她的,那我就直说了。”

压低了声音:“凌世兄与宫里贵妃娘娘之间是什么关系,我已知道了,回头再忖度之前与妹妹的话,倒像是妹妹竟一早便知道了一般,妹妹真是好生糊涂,凌世兄与贵妃娘娘那见不得人的关系一旦曝了光,贵妃娘娘有皇上擎天护着,或许还不至于被怎么样,凌世兄可就处境堪忧了啊,指不定连性命都保不住,这样一个人,妹妹如何还能与他成亲,明儿岂非也要被他连累得性命不保,指不定还要连累到家人?也是我与妹妹好,才冒险提醒妹妹的,趁现在还没与凌世兄正式成亲,不如找个由头把亲事给退了,横竖妹妹年纪还不大,等再过了一两年的,以妹妹的人品才貌,什么样的好人家寻不下,妹妹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陆明凤竟已知道了凌孟祈与罗贵妃之间那不可告人的关系?怎么可能?!

陆明萱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双手也猛地握成了拳,几乎就要忍不住脱口问陆明凤:“你怎么知道的?”

所幸话到嘴边,她已如梦初醒般清醒起来,及时将其咽了回去,也及时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满脸惊愕与茫然的向陆明凤道:“大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凌大哥与宫里贵妃娘娘之间有见不得人的关系?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况凌大哥若真与贵妃娘娘那样皇上跟前儿的大红人有关系,还做什么锦衣卫,日日都提着头在过活,直接让贵妃娘娘给他弄个又体面又尊贵的差事来当不见完了?大姐姐可真是爱说笑!”

说话间,禁不住在心里道了一声‘好险’,原来方才她见陆明凤一言不合便刁难起陆大奶奶这个做长嫂的来,心里已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陆明凤自来端庄大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不合时宜的事来?虽说孕妇情绪是易变,可也变不到这个地步罢。

她本就时刻保持着警惕,自是越发提高了警惕,只面上并未表露出来。

事实证明,的确不是她多心,陆明凤很快又与她奶娘一唱一和的,将陆大奶奶给支开给她做点心去了,随即连屋里一众服侍的也都打发了,她就算再迟钝,至此也该明白陆明凤所谓的郁结于心,以致怀相不好,想见娘家亲人什么的都是假的了,她真正的目的,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也是她让丹碧寸步不离自己左右的原因,一旦陆明凤真有什么不良居心,有丹碧在,至少她们主仆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

然后,陆明凤果然就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竟是至今都不曾放弃过想挖出凌孟祈与罗贵妃之间到底有没有不可告人关系的念头,真正是居心叵测!

陆明凤一边说话,一边一直不错眼珠的盯着陆明萱的脸,惟恐错过了她脸上任何异样的表情。

只可惜也不知陆明萱是警惕性太高,太会遮掩,还是的确不知道这些事,脸上竟是丝毫异样都看不出来,陆明凤失望之余,不由暗自恼怒不已,面上却仍是一派的关心与担心:“自家亲亲的姐妹,妹妹何必在我面前也要遮掩?更别说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就别想着儿女情长什么的了,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和亲人的身家性命,不然真到了那一日,有谁能救得了你,又有谁敢救你?”

陆明萱闻言,就越发肯定陆明凤其实仍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想也是,陆明凤若真知道了凌孟祈与罗贵妃之间的关系,还在这里与自己废什么话,直接告诉徐皇后,将事情捅得人尽皆知就好了,如此她们也自然达到了她们的目的,哪里还需要这样大费周章的来套自己的话?

因越发惊愕的道:“我没有在大姐姐面前遮掩啊,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遮掩什么呀?大姐姐说您知道,不如大姐姐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好回去回了长辈们帮我退亲啊,不然空口白牙的,就凭我说一句想退亲,长辈们怎么可能同意?毕竟三书六礼都早过完了,如今只等拜堂成亲了,大姐姐到底知道什么了,求大姐姐就疼一疼我,告诉我罢,我这心被您说得乱糟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陆明凤没想到陆明萱竟是如此的油盐不进,反顺着自己的话头将起自己的军来,她自有孕以来,的确变得比以前更易怒更易焦躁,很多时候也的确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譬如先前给陆大奶奶没脸时和现在,只不过前者她是半真半假,这会儿却是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不由重重的一拍桌子,咬着牙似笑非笑道:“这么说来,萱妹妹是打定了主意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了?”

果然是想空手套白狼呢,陆明萱暗自冷笑,面上却继续装着糊涂:“什么敬酒罚酒的,大姐姐这话妹妹实在听不懂,大姐姐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妹妹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还请大姐姐直言,妹妹回头一定都改了…”

话没说完,陆明凤已厉声道:“你还与我装糊涂,当我不知道你心里其实什么都知道不成!你最好从实招来,凌孟祈与罗贵妃到底是什么关系,否则,就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了!”

说着冷笑一声,自榻上站了起来,一边缓缓走向陆明萱,一边凉凉道:“你猜,我要是即刻便弄死了你,回头却说是你不知道忽然间发了什么癫,要冲撞我肚里的孩子,我为了保护孩子,只得命下人制止你,追赶厮打中,却让你额头不慎撞上了桌角,不幸香消玉殒了,祖父与祖母是会为你讨回公道,还是任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陆明萱本能的退后了好几步,才看向陆明凤也不装糊涂了,只冷冷道:“大姐姐到底想做什么,不明不白就喊打喊杀的,就算大姐姐是皇子妃,身份尊贵,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草菅人命罢?我若真犯了什么错,大姐姐只管打发人告诉老国公爷和老夫人,再不然告诉我父亲也使得,自有他们惩罚我,您想这样随随便便就要了我的命,请恕我不能奉陪,这便先告辞了,回头大姐姐只管把我犯的错告诉老国公爷和老夫人去,他们要打要杀我都绝无怨言,总好过做个不明不白的糊涂鬼!丹碧,我们走!”

说完,带着丹碧便快速往外走去,打定主意越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好,便是不能离开大皇子府,也要离陆明凤越远越好,省得回头被她诬陷了。

只可惜还没走到门口,随着身后陆明凤一声怒喝:“来人,把她们两个都给我抓起来!”

门口忽然出现七八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将她们往屋里逼。

陆明萱的心攸地一跳,陆明凤今日竟是不惜撕破脸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早知道哪怕让陆老夫人失望与不高兴,她也不该走这一趟的。

念头闪过,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哎哟”的惨叫,陆明萱回过神来,就见离她们最近的一个婆子已被丹碧飞起一脚,给踹得往后仰去,压得她后面两个婆子也站立不稳的栽倒在了地上,引得其他婆子一阵惊呼,场面一时十分的混乱。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把人抓起来,不过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罢了,你们若是拿不下,回头就给我滚出去,大皇子府不养你们这样无用的闲人!”陆明凤的奶娘见其他几个婆子只是傻站着不动,不由怒斥起她们来。

那几个婆子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扑上前七手八脚的要抓陆明萱和丹碧。

却还没挨到陆明萱一片衣角,已被丹碧左一拳右一脚的,通通打倒在了地上,扶腰捂肚子的申吟着,再也爬不起来。

陆明凤与她奶娘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家,能有多大力气,却打得一众粗使婆子都站不起来,分明就是个有武艺在身的!

陆明萱这才看向陆明凤冷冷道:“原来大皇子妃娘娘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一言不合便要让人抓起来,我记得以前大皇子妃娘娘在国公府时不是这样的,难道这竟是天家的规矩与礼仪不成?那我回去可得回了老夫人,请她老人家进宫去找太后娘娘好生说道说道才是,也省得大皇子妃娘娘今日只是想发落我,明日还不知道要发落谁呢!”

顿了顿,又道:“哦对了,还有大皇子妃娘娘说的什么凌大哥与贵妃娘娘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也得一并让老夫人问问太后娘娘才是,太后娘娘是贵妃娘娘的娘家姑母,若贵妃娘娘真与凌大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想必别人不知道,太后娘娘一定知道,大皇子妃娘娘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陆明凤被说得脸白一阵青一阵的,很不想接受自己已一败涂地的结果,却又不能不接受,不然真让陆明萱借陆老夫人把事情捅到了罗太后面前去,不管有没有那回事,都已是打草惊蛇了,谁知道会有什么她承受不起的后果?

只得强压下满心的怒气,挤出一抹笑容,向陆明萱道:“我不过只是关心妹妹,白与妹妹开了个玩笑罢了,其实没有任何恶意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妹妹难道还能不知道不成,最是爱开玩笑的,还请妹妹不要放在心上,些微小事,就更不必惊动长辈们了罢?”

喝命地下众婆子:“一群不开眼的混帐东西,连本宫的妹妹都敢随便拉拉扯扯的开玩笑,还不快给她磕头赔不是,然后滚下去找管事婆子各领二十大板!”

众婆子忙依言跪下给陆明萱磕了头,才起身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她奶娘则赔笑向陆明萱道:“我们娘娘如今有多喜怒无常,方才萱姑娘也瞧见了,还请萱姑娘别见怪,等小主子生下来以后,自然也就好了。”

又忙忙招呼人:“来人!还不快给萱姑娘换热茶来,另外再去瞧瞧舅奶奶那里点心可已得了,午宴可又已得了,饿着了娘娘和萱姑娘,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屋里忽剌剌就多出了十来个丫头婆子,殷勤的给陆明萱又是换热茶又是上果子点心的,陆明萱却只是站在原地冷笑不说话。

还是陆大奶奶带着才做好的点心被簇拥着回来了,她不想让陆大奶奶瞧出端倪更不想让陆大奶奶知道任何蛛丝马迹,才勉强忍住了继续与陆明凤“姐妹情深”,然后待草草用了午饭,陆大奶奶许是也不想再多呆,姑嫂二人遂辞了陆明凤,由她奶娘代为相送至垂花门外,坐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第四十六回 前因

陆明萱与陆大奶奶前脚刚离开,陆明凤后脚便将榻上矮几上的茶具都拂到地上去摔了个七零八落,却犹不解恨,又发疯般打砸起屋里其他的摆设来,直唬得丫头婆子们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却没有谁敢上前劝她或是拉她的,一是她素来规矩严,二是她如今性情大变,众人都怕自己一个不慎便成了她现成的出气筒,被打一顿还是轻的,怕就怕连命也要赔上了!

她奶娘费氏送完陆大奶奶和陆明萱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屋里一片狼藉,跟才被大风吹过似的,丫头婆子们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正气喘吁吁打砸东西的陆明凤。

费妈妈当即大怒,劈手给了就近一个丫头一记响亮的耳光后,才骂道:“一个个的都是死人不成,不知道娘娘如今身子金贵切忌大喜大悲,更不能有任何过激的动作?就这样干看着娘娘大动肝火,若是娘娘和腹中的小主子有个什么好歹,看我皮不扒了你们的!滚,都给我滚!”

喝得一众丫头婆子连滚带爬的出去以后,费妈妈方换了一张笑脸,上前小心翼翼的劝陆明凤道:“娘娘,您再生气也要顾念自己的身体啊,便不顾念自己的身体,也要顾念腹中的小主子不是?他本就来得的不容易,万一有个好歹,您以后可该怎么样呢?”

说话间,趁机夺下了陆明凤手里一座尺来高的玉雕,软言哄着半抱半扶的将她弄进了卧室里安顿在床上坐好后,方暂时松了一口气,欲唤人打热水来服侍她梳洗。

陆明凤却忽然一脸痛苦的捂住了肚子。

费妈妈见状,唬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娘娘是不是肚子痛,我这便让人传太医去,娘娘您可千万要撑住!”

陆明凤却深吸一口气,反倒坐直了身子,冷笑着道:“请太医做什么,不过一个丫头片子罢了,连她亲爹与亲祖母都不在乎她,我还在乎她做什么,掉了也就掉了,什么大不了之事!”话虽说得狠绝,眼里却有水光闪现。

费妈妈霎时心如刀绞,却还不得不强笑着嗔陆明凤:“娘娘说什么傻话儿呢,您如今怀孕还不到三个月,哪个太医就敢铁口直断您腹中一定怀的是位姐儿了?他们也不过说是姐儿的可能性略大一些,是哥儿的可能性稍小一些而已,又没有把话说死,世事无绝对,您可别被他们的胡说八道乱了心绪,当务之急,却是好生将养身子,等满了十个月,平平安安生下一位哥儿来,好生打一打那几个混帐太医的嘴!”

见陆明凤仍是一脸的冷诮,只得继续赔笑道:“况殿下与皇后娘娘也没说一旦娘娘腹中怀的是位姐儿,就不在乎她啊,先前殿下哪一日不几次打发人来问娘娘好是不好,皇后娘娘也是赏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下来,可见都很看重娘娘腹中这一胎,娘娘快别多心了。退一万步说,即便此番真生了个姐儿又如何,能开花自然就能结果,您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如今为了些微小事就这般作践自己,岂非忒不值当?”

“妈妈也知道是‘先前’呢?”陆明凤的声音嘶哑得近乎破败。

“先前那是孩子小得还不足以诊出是男是女,他们母子两个自然看重,不然也不会一到能确定孩子的性别,便立时打发了太医来给我诊脉了…诊脉前后他们母子的态度变化有多大,别人不知道,你都不是看在眼里的了,是我多心吗?我倒是想让自己不多心呢,可他们母子的所作所为也未免让人太寒心,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拼死拼活要嫁过来,早知道就该听祖母的话,这会子日子指不定有多好过,再不然当初母亲要进宫找姨母算账时,我就不该劝着,该让母亲去的,至多闹个鱼死网破大家都活不成,也好过现下这样不死不活的…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我怎么就沦落到今日这般处境了…”一语未了,到底还是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原来自去年大年三十晚上徐皇后给陆明凤下了最后的通牒,待出了陆中昱和福慧长公主的孝后三个月以内,若她还没有怀上身孕的话,大皇子长子的母亲势必就要成为其他人,自然将来他们若大计得逞,未来的皇后乃至太后也一定不可能是她陆明凤了。

陆明凤气得半死却也无可奈何,如今摆明娘家不会为她出头撑腰,她已没有后路了,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以外,她还能怎么着?只得忍辱含气的应下了徐皇后的话。

待一出了孝后,便算着日子,强忍恶心与大皇子同了几次房,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还是让她如愿怀上了身孕,那一阵子陆明凤的心情可以说是自她嫁给大皇子以来从未有过的好,她甚至想过,不管将来如何,只要她的孩子能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长大,她便别有所求了。

却没想到,她诊出有孕才一个月呢,徐皇后便相继悄悄儿打发了三个太医来给她请脉,并且三个太医诊脉后得出了同一个结论,她腹中这一胎,十有*是个女孩儿!

这下徐皇后与大皇子的态度立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尤其是徐皇后,之前日日都要打发人出宫来问她,隔三差五就要赏一大堆药材补品下来的,如今通通没有了,没有也就罢了,据说徐皇后这些日子已在为大皇子物色另一名侧妃和其他有名分的妾室人选了,旁的条件都不拘,最要紧的一条便是好生养!

至于大皇子,刚从宗人府被放回来时,倒还对她颇有几分愧疚,随着陆中冕在朝堂之上变相的支持皇上立宁王为太子之后,这几分愧疚也没有了,而且新仇勾起旧恨,连带之前他与齐长枫做的丑事被曝光于人前都被他算到了她头上,口口声声‘若不是姨母当初居心叵测,陆明丽那贱人又怎么会恨你们母女至厮,她若不这么恨你们,又岂能轻易便被人收买?’

无耻恶心得陆明凤恨不能一掌将他拍死过去!

待出了孝以后,若不是徐皇后三令五申,他自己则想着当初平王便是靠着老婆为父皇生了嫡长孙,才得以咸鱼翻身得封亲王还让其母沾光的,他也不会碰陆明凤。

岂料别人譬如他两个弟弟的老婆都是一生儿子一个准,尤其慕容慎那小子的老婆还一举生了对儿龙凤胎,惟独他老婆好容易怀孕了,怀的却是一个丫头片子,他能有好脸色,才真是奇了怪了!

反正如今自己也出不了门,关起门来则自己最大,大皇子索性又固态重萌,与小太监们没日没夜的厮混胡闹起来,直接把陆明凤给抛到了脑后去,倒像是这么多年的兄妹情分夫妻情分都是空谈,倒像是陆明凤腹中怀的不是他的骨肉一般。

陆明凤先是发泄了一通,如今又哭了一场,人虽然累到不行,心里却总算不憋屈得那么厉害了。

费妈妈趁机叫人打了热水来亲自服侍她梳洗了,又叫人端了一直煨着的燕窝羹来服侍她吃了半碗后,才小心翼翼的道:“娘娘,萱姑娘那头如今路已算是彻底被堵死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脑子还乱得一团浆糊似的呢!”陆明凤没好气,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要裂开了,却又不得不凝神想辙。

本来她都已暂时放弃了查探凌孟祈与罗贵妃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之事的,想着当务之急,是平平安安的生下儿子,只要有了儿子,后面的一切事情都好说。

谁知道她怀的却偏是个女儿,徐皇后与大皇子又是那个态度,据她所知她大舅舅还打着将来让自己的女儿取她而代之,成为大皇子正妻的主意。

早在她坚持嫁给大皇子之初,她便已没了退路,如今更是无路可退,且她也不甘心自己在承受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以后,却只落得个什么都没有得到的惨淡下场。

于是她不得不再次将主意打到了陆明萱头上,只要她能自陆明萱口中打探到凌孟祈与罗贵妃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若有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她便可以以此为条件,要自己的姨母和舅舅一个保证,届时她即便生了女儿,即便以后再生不出儿子,她的皇后地位也能有所保障,她以后也不至于再过现在这样明明憋屈得要死,却又不得不强忍着的日子!

也所以,陆明凤才会煞费苦心安排了昨日费妈妈上门求陆老夫人接陆大夫人回来那一出,她早算准了陆大奶奶不会让费妈妈见陆老夫人,也压根儿不想接陆大夫人回来,如此她便只有自己来瞧她。

可她既然郁结得那般厉害,光陆大奶奶一个人来怎么够,自是人越多效果越好,而如今府中就那么几个女眷,陆老夫人是长辈又一直病着不可能来,二夫人段氏一个隔了房的庶出婶婶来也无用,陆二奶奶则有了身孕,陆明欣不日就要出嫁也不宜出门,可不就只剩下陆明萱一人能陪陆大奶奶来了?

陆明凤都已想好了,届时待找借口将陆大奶奶支开后,她不论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不论是利诱还是威逼,一定要自陆明萱口中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才是。

却万万没想到,她把一切都算着了,最终却败在了一个小丫头子手里,真是想想都令人吐血三升…陆明凤这会儿再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依然挫败懊恼得想杀人!

因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陆明萱到底从哪里弄来那样一个会功夫的小丫头的,若不是那个死丫头,这会儿我们早得到想要得到的了!”

费妈妈迟疑道:“也许萱姑娘真不知道呢?毕竟兹事体大,若那姓凌的真与贵妃娘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姓凌的也未必就会告诉她,连共同生活了一辈子的夫妻都未必信得过,何况他们如今只是未婚夫妻,一个不慎,可就是脑袋搬家的事…不如我们再想别的法子来求证,或是索性先缓缓,也省得打草惊蛇?您已试探过萱姑娘好几次了,尤其是今日,她回头十有*要把事情告诉老夫人的,老国公爷与国公爷又明显偏向宁王殿下,届时若事情传到宁王贵妃乃至皇上的耳朵里,可该如何是好?还请娘娘三思。”

陆明凤做了皇子妃以后,隔不了多久就要进宫一回,费妈妈作为她身边第一等得意之人,也曾有幸进过几次宫,见过罗贵妃的真容,成了为数不多的同时见过罗贵妃和凌孟祈的人,所以她对陆明凤认为凌孟祈与罗贵妃之间一定有不可靠人关系的结论是深信不疑的,不然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何以会生得那般像?

只是费妈妈却不认为凌孟祈会把这等机密的事告诉陆明萱,哪怕陆明萱生得实在漂亮。

可漂亮与喜欢比起身家性命来,哪个重哪个轻便是傻子都知道,如果说陆明萱早已嫁给了凌孟祈,早已为他生了儿子还有这可能,男人在床上还是不怎么藏得住话的,现在二人却连堂都还没拜,能有多深的感情?

反倒是她家娘娘如今处境本就堪忧了,要她说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把孩子生下来,哪怕是个女儿呢,也总比没有的好,操心那么多事做什么,岂不知做得越多,错得也越多?一个不慎惹来杀身之祸,便是再后悔也已晚了!

陆明凤听得费妈妈的话,想起自己试探陆明萱几次都不见她露出什么破绽,倒的确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因缓缓点头道:“听妈妈这么一说,陆明萱不知道的可能性倒的确更大一些,不过妈妈担心事情会传到宁王贵妃等人耳朵里,却是多虑了,祖母虽待我大不如前了,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身陷囹圄,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敢那样对陆明萱…不对,她一定知道!”

话没说完,忽然一拍桌子,满脸激动的道:“我敢打赌她一定知道,不然她为何旁的丫头都不带,偏带了那个会功夫的来,再想远一点,她为何要悄无声息的弄个会武功的丫头到自己身边服侍?可见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遇上这样的情形,可见她心里一直防着人,此番则一直防着我呢,而她为什么要防着我,她若心里没鬼,她至于这般草木皆兵时刻不敢放松警惕吗?我敢打赌她一定知道,而且很早就知道了!”

费妈妈闻言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陆明凤这个说法很有道理,哪个千金小姐会莫名其妙毫无缘由弄个会武功的丫头贴身服侍自己的?就像自家娘娘说的,除非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身陷囹圄,一直都在防着别人会对她不利!

“那娘娘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费妈妈因忙问道。

陆明凤思忖了片刻,才道:“今日我已算是与陆明萱彻底撕破了脸,她以后只怕都不会与我打照面了,再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已是不可能,可不论是从凌孟祈身上下手,还是从贵妃身上下手,都得有信得过又得力的人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