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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陆老夫人来说,与凌老太太的几分所谓旧交情相较于对孙女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自然是不打算理会凌老太太的,好在凌老太太也一直没有登过门,不然还不定怎生难堪呢!

陆老夫人看事情到底比陆明芙长远得多,因说道:“虽说这样你们一年免不得多花几百银子,到底是孟祈的亲祖母和亲父亲,这银子花得也算值得,而且‘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谁又说得准将来那一大家子人里,不会有谁发达起来呢?你做得很好,不过也别忘记了时时敲打他们,省得他们以为在庄子上他们就是主子了,在那里作威作福的,回头生气的还是你们。”

陆明萱一一应了,在定国公府一直陪陆老夫人到交申时,方告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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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刚回来,可能有点不熟悉环境,感冒了不说,晚上老是吵夜,哭得上起不接下气,暂时更不了多的,请亲们见谅,么么O(∩_∩)O~

☆、第二回

没有了恼人的凌家人,与凌孟祈之间也是热恋如初,陆明萱心情舒畅之余,只觉时间也过得快了起来,不知不觉便进入了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

卫玉华的帖子也在三月初一送到了,却是邀请她三月初三女儿节,也就是后日,去城外踏青赏春的,问她可有兴致,若有,后日一大早便去阜成门外与她回合,若没有兴致或是不得闲便罢了,以后二人再约也是一样。

不论是出于朋友关系还是主从关系,陆明萱都不可能回绝卫玉华,更何况闷了一整个冬天,她也极想去城外散淡散淡,不为赏景,哪怕只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也好啊,遂毫不犹豫应了卫玉华的邀约。

当然等到晚间凌孟祈回来后,陆明萱少不得要将此事说与他知道,“…我和卫姐姐以前在闺中时便是好友,如今走得近一些也无可厚非,应当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罢?”

凌孟祈笑道:“自然不会,你只管放心去你的,不过别忘了让丹碧时刻不离你左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陆明萱应了,三月初三一早便起来,送了凌孟祈去卫所后,她梳了个漂亮的堕马髻,穿了件蜜合色遍地金的褙子,下面一条青金马面裙,领着丹青丹碧和四个婆子,被邢大和另一个护院护送着,兴冲冲的坐车去了阜成门外。

阜成门在京城的西北角上,从前朝起便历来都是走煤车的,煤同梅,或许是因为这层关系,不知道哪代的皇帝经过时忽然来了雅兴,提笔画了一枝梅花,被善于逢迎的臣下依形做成了一块石匾,挂在城门之上,如今看起来虽老干婆娑,也算是京城九门里唯一一个有些诗情画意的城门了。

陆明萱主仆一行抵达城门外时,卫玉华的车驾还没到,城门内外人来人往的,陆明萱也不好下车,遂坐在车里,撩起车窗帘的一角,一边看着外面络绎不绝的人们,一边与丹青丹碧说着闲话儿。

说着说着,不觉便说到了丹青与虎子的亲事上,陆明萱因笑道:“先前大爷便与我说,虎子已求过他好几次了,只前阵子琐事繁多,我一时也没顾得上,谁知道有人等不及,前儿竟亲自求到了我面前,求我问问你的意思,若你愿意呢,就尽快把事情给你们办了,若你不愿意,那也不许将你许给旁人,等什么时候你愿意了,什么时候再给你们办…”

话没说完,已忍不住暧昧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还与丹碧挤眉弄眼的。

直把丹青臊了个大红脸,没好气道:“他以为他是谁,难道我这辈子除了他,就不能再嫁给别人了不成?夫人,您当时就该一口回绝了他才好…算了,待晚间回去后,我当面去与他说,我已打定主意要自梳了服侍夫人一辈子,让他爱娶谁娶谁去!”

丹碧忍笑接道:“有丹青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来我早瞧着虎子哥好了,又能干又体贴,还是大爷跟前儿第一等得用之人,将来想也知道跑不了一个好前程,只因着丹青姐姐在,我不好表露出我也对他有意来,如今既然丹青姐姐已打定主意自梳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夫人,您要不就把我许给虎子哥罢,我愿意…”

一语未了,丹青已急道:“小蹄子你敢…”‘敢’字的尾音还未落下,就见陆明萱与丹碧已是双双笑得东倒西歪,一张脸不由越发红得能滴出血来,猛地站起来跺了跺脚,扔下一句:“丹碧那小蹄子不是好人也就罢了,夫人竟也跟着她学坏了!”便要下车去。

陆明萱忙示意丹碧拉住了她,又笑了一回方勉强忍住,正色道:“你既也有意,那回去后我便着段嬷嬷看个黄道吉日,给你们将喜事办了,我们大家也好跟着热闹一回…再敢口是心非,说什么‘谁爱嫁谁嫁’的,我可真就把丹碧许给虎子了啊。”

丹青翕动着嘴唇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的,却还未及开口,已被陆明萱直接堵了回去,只得声若蚊蚋的说了句:“奴婢但凭夫人做主。”

引得陆明萱与丹碧再笑了一回,此事便算是就此定下了。

一时卫玉华轻车简从的到了,随行自然少不了她那一双儿女,两个小家伙半岁以前看着比旺哥儿要弱小些,如今看着却与旺哥儿差不多了,正是跌跌撞撞想走路,嘴里叽里咕噜乱学人说话的时候,用卫玉华的话说,就叫‘烦得人一刻也不能安生,只恨不能将他们有多远扔多远,可真待他们离了你眼前,你心里又不多一会儿便空落落的,真正是见不得又离不得!’

卫玉华的气色看起来与两个孩子一样好,许是因今日也无外人在场,她不必忌讳许多,索性直接穿了骑装,头上也鲜见首饰,但整个人依然被大红色的衣裳衬得无比的耀眼,让人移不开眼球。

好友两个多时不见,自然少不得有体己话儿要讲,卫玉华遂在彼此契阔之后,上了陆明萱的车,至于两个孩子,则依然留在她自己的车上,由奶娘和春暄夏晖等人照料。

马车启动后,卫玉华先就说道:“我先前还想着,你家里那一大堆牛皮糖得什么时候才能被送走,你才能有清净日子过,偏到底是凌大人的亲人,我也不好仗势替你撵人什么的,如今好了,你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先前陆明萱想着凌老太太等人还不知要在自家赖多久,若期间卫玉华有事寻她她却一时去不了,免不得让她失望或是担心,遂打发丹青去了一趟端王府向卫玉华说明情况,故卫玉华有此一说。

陆明萱闻言,笑道:“可不是,不然今日我还未必能同姐姐出城来踏青呢,好了,我们且别说这些恼人的事儿了,没的白影响了心情,倒是姐姐的气色看起来真个好,莫不是有什么喜事我不知道的不成?”

“你真的觉得我气色好?”卫玉华抚了抚自己的脸颊,笑道,“那便不枉费我前儿个费了那么多人力财力,做出的润肤香膏了,我就是一连用了那香膏一个多月,脸色才能这般白里透红的,你若是有兴趣,回头我打发人与你送两盒儿试试去?”

什么香膏,效果竟这般好…陆明萱半信半疑,嘴上却道:“既是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希望我用了之后,气色也能似姐姐这般好,不过,真只是那香膏的作用?”

卫玉华耸了耸肩:“好罢,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我气色好的确不仅仅只是那香膏的作用,而是我们府里现下真有喜事,还不是一件,而是两件呢,我们府上的石侧妃与另一个孺人蒋氏前不久一前一后都诊出了身孕,如果不出意外,至多八个月后,便又有两个孩子要叫我‘母亲’了,你说我能不高兴,气色能不好吗,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石侧妃与蒋孺人都有了身孕?

陆明萱心里一下子沉甸甸的,又因吃不准卫玉华这么说是在说反话,还是真的已经放下了,只得抿嘴保持沉默。

卫玉华却“嗐”的一声笑了起来,“你别这个样子,以为我是在说反话,或是在强颜欢笑,你知道我最不需要的,便是别人的同情了,哪怕是父母亲人和好姐妹的同情也不需要。我是真的已经放下了,一旦放下了,看事情的心境自然也不一样了,你不知道,我如今每天看着石氏与蒋氏明里暗里的争风吃醋,一会儿这个嚷嚷肚子疼,一会儿那个嚷嚷头疼,慕容慎明明在外面已经累得要死了,偏回家后还不能安生,既要安抚这个又要安抚那个,还要应付其他也求子心切的姬妾们,累得跟条死狗似的,我就觉得说不出的可乐,比京城所有戏班子的所有经典戏目都好看都可乐。”

“我每天吃好睡好,做的都是自己喜欢做的事,一双儿女就陪在身边,我能亲眼见证亲身经历他们的每一点变化每一点成长,这世上最开心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而且闲暇时候,还能有一台接一台的好戏看,你说我犯得着说反话,犯得着强颜欢笑吗?”

陆明萱仍是将信将疑,不过见卫玉华容光焕发的样子的确做不了假,也就信了一多半,点头笑道:“只要姐姐觉得开心就好,我反正始终都是支持姐姐的。”

心里则不无恶意的暗想着,若事情真如卫玉华所说,那端王可谓是自作自受了,他不是想要儿子多,认为多子多孙多福寿,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吗,如今他一定觉得很“幸福”很“满足”罢,希望他能一直这般“幸福满足”下去!

二人说着闲话,时间便容易打发,不觉一行人已抵达了城外的目的地——一座名为“三峰山”的山头的半山腰,从上面往下看,其下全是一望无际的桃花林,如今桃花虽还未全部绽放,也已吐露新芽,缀满花蕾了,看着虽不若桃花全部盛开时那般绚丽,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马车停下后,卫玉华与陆明萱一人抱了一个孩子,被丫头护卫们簇拥着沿着桃林间的小径闲逛起来,二人带来的婆子们则麻溜的将带来的篷布往地上铺好,布置起待会儿二人起坐的地方并生火烹起茶水来。

一时待二人逛累了回来,喝了热茶后,婆子们忙又热起带来的各色菜肴来,待二人吃毕,两个孩子犯困了,卫玉华便命*抱了他们去车上睡觉,她自己则令护卫牵了马来,笑向陆明萱道:“前次我不是说过将来有机会了时,要教你骑马吗,如今机会终于来了,走罢,我先带着你跑一圈儿去?”

陆明萱自前次陆明芙去自家后,便有意在调养自己的身体了,如今最忌讳的便是做剧烈运动,遂婉拒了卫玉华的好意,只说自己怕冷,看她跑即可。

卫玉华闻言,也不勉强,翻身上马便扬鞭驰骋起来,火红色的身影时近时远的,很是赏心悦目。

二人一直在三峰山上待到快交申时了,才意犹未尽的回去了,临行前不忘约定过些时日再似今日这般出城游玩。

这边厢陆明萱与卫玉华玩了个尽兴,同一片天空下的陆明凤此时却气得够呛。

“…母后的意思,三个月后她们几个若怀不上身孕,竟还要问臣媳‘监督不力’的罪,而不是怪她们自己肚子不争气了?还有,就算让姬妾多为夫家开枝散叶是为人妻者的本分,难道殿下不进她们的屋子,不碰她们母后也要怪到臣媳头上?母后也未免太宽于律己严以待人了,难道就只有殿下才是人生父母养的,臣媳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陆明凤看着上首凤座上一副雍容华贵样子的徐皇后,饶极力隐忍,依然忍不住被气得浑身直哆嗦。

本来她好容易坐满了双月子,不但觉得自己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孩子经过两个月的悉心教养,也从刚生下来时小猫儿一样的孱弱,变得如今白白胖胖的,便生出了要带孩子进宫来向罗太后和徐皇后请安,让她们瞧瞧孩子的心来。

是以今日一早,她便起身按品大妆了,然后将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亲自抱着坐车进了宫。

谁知道罗太后见了她们母女后,却对她们母女都淡淡的,不过只随意问了她几句‘身体可恢复得差不多了?孩子吃得可好睡得可好,晚间都是谁在照料?’,便令她跪了安,给孩子的见面礼也只是一块极普通的羊脂玉佩,连当初赏给端王夫妇嫡长女的十中之一都不及。

陆明凤为此已是气得两肋生疼了,不想让她生气的事还在后头,徐皇后见了孩子,竟也一副淡淡的样子,不过只就着*的手看了几眼,连抱都未抱一下,便令*将其抱了下去。

那可是她的亲孙女儿,迄今唯一的亲生孙辈,哪怕是个女孩儿呢,她也应当当其心肝儿宝贝一样才是,不比罗太后,本已多隔了一辈,还早有好几个曾孙曾孙女了,不稀罕她的女儿也算情有可原,——实在可恶至极!

却没想到,更让她生气的事紧接着发生了,徐皇后在打发了*后,冲一旁的高嬷嬷点了点头,后者便举起手在半空中拍了拍。

然后,便见四个生得环肥燕瘦,各有风情的盛装女子自殿外鱼贯走了进来。

徐皇后随即向她道:“说来凤丫头你嫁给恪儿至今也好几年了,恪儿却至今膝下犹虚,别说咱们是皇家了,连外面的寻常人家,无后也是一件大事,往大了说攸关大周的江山社稷,往小了说也攸关慕容家尤其是恪儿这一枝的香火传承。所以本宫此番特地为恪儿挑选了几个好生养的姬妾,你待会儿回去时便带了她们一道回去,争取让她们三个月以内,都传来好消息,如此于你于恪儿于本宫都是好事,否则,就别怪本宫不念这么多年的姨甥婆媳之情了!”

又道,“恪儿有些牛心左性,念着与你多年的情分,总不愿碰别人,你身为正妻,就该多劝着他去别的姬妾屋里才是,这也是你的本分,横竖等明儿孩子生下来以后,也要叫你一声‘母妃’,你便当有监督之责才是。”

一席话,差点儿没将陆明凤气得吐血,慕容恪几时‘膝下犹虚’了,难道她女儿不是慕容恪的女儿不成?还有,慕容恪又几时念着与她多年的情分,总不愿碰别人了,他根本就不爱女人只爱男人好吗,说得好似他至今无子都是因为她一般,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陆明凤一时气不忿,这才会忍不住说了方才那番话,连自己如今无依无靠,只能靠看徐皇后的脸色过日子也顾不得了。

相形之下,徐皇后赏了大皇子四个美人儿这件事本身反倒没让陆明凤觉得多生气,反正她对大皇子早已死了心,甚至可以说对其早已厌恶至极,没有了爱和在乎,自然也就不会有恨和生气了。

徐皇后早料到陆明凤不会逆来顺受了,对这个自己一度很看重的外甥女儿,她还是很了解的,知道心计与手腕儿她都不欠缺,不然也做不出狠心催产,拿自己与腹中孩子的性命来冒险之事了。

但再有心计与手腕儿又如何,在绝对的强权面前,她那点心计与手腕儿又算得了什么,她的质问与不满就更是不值一提,改变不了任何事。

所以徐皇后听见了陆明凤的话也当没听见,只笑得一副悲天悯人的大度样儿,道:“本宫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打小儿世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本宫哪怕贵为皇后也是一样,本宫不会与你一般见识的。本宫乏了,你且跪安罢!”

☆、第三回

“…本宫乏了,你且跪安罢!”徐皇后说完,再不看陆明凤一眼,从凤座上站起来便径自往后殿走去。

陆明凤被她这种漫不经心的轻慢与不屑的态度气得双手直抖,近乎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强自稳住了心神,看着徐皇后的背影冷笑说道:“原本臣媳今日进宫,除了给太后娘娘和母后请安,让二老瞧瞧曾孙女儿与孙女儿外,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禀告母后的,这件事只要利用得当,不愁不能让母后与殿下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的心想事成,只如今看来,母后显然另有打算,那臣媳便不多事了,只将此事一辈子烂在自己腹中即可,臣媳告退!”

说完,仪态完美的行了跪安礼,转身身姿笔挺的往外走去。

徐皇后的脚步就一下子顿住了,什么叫‘这件事只要利用得当,不愁不能让母后与殿下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的心想事成’,难道…凤丫头竟知道了什么极要紧的事,而这件事完全足以让他们将罗氏贱人母子踩在脚下,永世再无翻身之日不成?

牵涉到某些事,徐皇后的敏锐向来无人能及。

“凤丫头你等一下,本宫忽然想起还有东西忘了给你了,是本宫特地为语儿准备的一些小衣裳小包被长命锁儿什么的,本宫早说要打发人赐出宫了,偏近来琐事繁多,一时竟浑忘了。”念头闪过,徐皇后已转身笑着出声挽留起陆明凤来,语气亲切自然得就跟方才的婆媳龃龉压根儿没发生过一般。

又嗔高嬷嬷:“本宫的记性如今是越来越平常了,偏你也不说提醒提醒本宫,差点儿就误了本宫的大事。”

高嬷嬷忙赔笑告罪:“都是老奴的不是,竟也浑忘记了,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还请皇后娘娘与大皇子妃娘娘恕罪。”

徐皇后道:“罢了,看在你素日服侍本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本宫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了,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把本宫替本宫孙女儿准备的东西都拿出来,待会儿让你大皇子妃顺道带回府去?”

“是,老奴这就去。”高嬷嬷忙应了,小步后退几步,然后转过身,很快消失在了大殿里。

徐皇后方命左右:“你们也都退下罢,让本宫与你们大皇子妃自在说话儿。”

“是,皇后娘娘。”众人齐齐矮身应“是”,鱼贯退了出去。

徐皇后便款步走下丹陛,上前拉了陆明凤的手,亲热又不失歉然的说道:“好孩子,方才姨母并不是真想当众打你的脸,让你不痛快,实在是如今的情势,于咱们比先时越发的不利啊。”

说着蹙紧眉头,声音也变得沉痛起来,“你不知道,张氏几日前诊出有身孕了,皇上的心本就偏向贱人母子,如今张氏又有了身孕,一旦她一举得男,皇上的心还不定会偏到什么地步去呢,这两日贱人的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太后也捧着她们婆媳,不然你以为今日太后何以会只赏语儿区区一枚玉佩做见面礼?她是吃定了我们再无翻身之日,他们罗家越发要抖起来了呢,我心里连日来是又气又恨又无奈,这才会生出了赏人给恪儿的念头,你放心,不管那几个姬妾谁先生下男孩儿,我立刻做主留子去母,将孩子养到你名下,若有将来,我这个位子也非你莫属…你是我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与恪儿一般重要,我难道还会让你受委屈不成?”

徐皇后这番话倒也不全是假话,至少有一件事是真的,那就是宁王妃张氏前些日子的确诊出有了身孕,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悦,不但赏了数不清的好东西下去,据说还已为张氏的儿子拟好郡王的封号了。

而郡王分明只有太子的嫡长子才能是生来便册封的,皇上此举,岂非越发在向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人证明,宁王如今虽无太子之名,却早已是东宫太子、大周储君了?!

徐皇后因此气得几天几夜都没有吃好饭睡好觉,当然免不了又将陆明凤骂了一回,四个皇子妃里张氏还没生且先不说,平王妃徐氏与端王妃卫氏都能一举得男,偏她陆明凤却成亲几年也不开怀,好容易开怀了,生的还是个女儿,早知如此,当初她真不该劳神费力娶她做儿媳的!

急怒悔恨交加之下,徐皇后想到了赐美人儿给大皇子,好让大皇子也早日有儿子,虽不至于对异日他们的大计有太大的帮助,至少也不能让此事成为大皇子被人诟病的理由:一个连子嗣都没有的皇子,如今能做这偌大江山的主人,江山若真传到他手里,待他百年之后,岂非就要后继无人了?

这才会有了方才徐皇后让陆明凤将自己赐给大皇子的美人儿带回府去,并督促她们早日怀上身孕这一出。

却没想到,事情竟峰回路转,大有让他们眨眼间便扭劣势为优势之势,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哪!

只可惜徐皇后话说得再好听,态度再亲切,过去将近一年来已尝够他们母子薄情寡义的陆明凤却是一个字也不肯相信了。

她先抽回了自己被徐皇后握着的手,屈膝行了一礼,才笑道:“母后言重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殿下至今都没有子嗣的确是臣媳失职,方才臣媳也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才会出言不逊的,如今臣媳已经想通了,正如母后所说,横竖等明儿孩子生下来以后,也要叫臣媳一声‘母妃’,且连寻常人家都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何况皇家,臣媳又有母后护着,便是那些姬妾生了儿子,难道就能灭过臣媳的次序去不成?母后放心,回府后臣媳一定会善待几位妹妹,尽可能的多劝殿下去她们屋里,让她们早传佳音的。”

哼,当她没有娘家撑腰,没有儿子傍身,就可以任他们欺侮凌辱,任他们想搓圆便搓圆,想捏扁便捏扁不成!

徐皇后被说得一窒,差点儿维持不住笑脸。

但想着陆明凤方才的话,到底还是强忍住了,笑着嗔道:“你这孩子,难道还真与姨母怄上气了不成?罢了,今日之事,的确是我手伸得长了些,你心里不痛快也是情有可原,只我也真是为了你好,咱们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依靠说穿了还得是儿子,父亲与夫君说到底都未必靠得住…要不这样,方才那几个姬妾我便不赏你了,你回头自己挑两个好生养的丫头放在屋里,你道好是不好?”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暗自发狠,死丫头最好提供给她的消息真能有扭转乾坤之效,而不是在故弄玄虚,否则看她怎么收拾她!

陆明凤却已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能将自己知道的轻易就告诉徐皇后了,就是要她得来的越不容易,她才越会珍惜,否则,谁知道她回头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磨搓折辱自己。

因笑道:“母后挑的人已经够好了,臣媳一时间却是挑不出这么好的人来给殿下了,总不能让殿下受委屈不是?就她们几个罢。母后放心,臣媳是真的已经想通了,说了会善待她们就一定会做到,断不会阳奉阴违的。”

这个死丫头,她给她三分颜色,她还真开起染坊来!

徐皇后牙根直痒痒,也懒得再与陆明凤兜圈子了,沉下脸来便径自说道:“你不必与本宫兜圈子了,以你的聪明,本宫不信你不知道本宫说了这么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知道你方才那句‘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就心想事成’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若是聪明的,就趁早告诉本宫,本宫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可以承诺你将来一旦事成,该你的绝不会少,否则,本宫立刻提了你身边的人进慎刑司拷问,该知道的迟早也会知道,只那时候,你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本宫就说不好了,你自己选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陆明凤也不与徐皇后多磨牙了,点头笑道:“臣媳自然知道母后想知道什么,可臣媳忽然间不想说了,母后也不必想着拷问我身边的人就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这样重要的事,换作母后您,会轻易让自己身边的人知道吗?”

“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徐皇后恨声说道,神色间已满满都是气急败坏。

陆明凤却一副好以整暇的样子,“母后想给臣媳吃什么样的罚酒,就尽管给臣媳吃便是,横竖这一两年以来,臣媳吃得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些,不是有句俗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吗,臣媳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摆出这样一副软硬不吃的大无畏的态度,徐皇后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总不能真严刑拷打她,到底是自己的儿媳兼外甥女,便是她下得了那个手,也得顾及事情一旦传开,会产生何等恶劣的影响。

以致沉默了好半晌,方冷笑着近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既不想说,本宫也懒得听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故弄玄虚糊弄本宫?”

陆明凤立刻接道:“是啊,谁知道臣媳是不是在故弄玄虚糊弄母后呢?时辰已不早了,语儿自生下来,便没离开过臣媳一刻钟以上,这会子她身处陌生的环境,又见不到臣媳,心里还不定怎生害怕呢,臣媳便不多陪母后说话,且先告退了。”

说完屈膝又是一礼,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便向殿外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徐皇后的视线以内。

徐皇后直至彻底看不见她的背影了,方反应过来她是真的已经走了,而不是在欲擒故纵,让自己继续追问她,好趁机提条件。

当即气得两肋生疼,拂袖将就近桌子上的茶盅拂到地上去摔得粉碎后,才喘着粗气恨声道:“死丫头,贱蹄子,本宫给你三分颜色,你便开起染坊来,给你一根竹竿,你便顺竿往上爬起来,真因为本宫下不了手治你是不是!”

高嬷嬷忙自后殿小跑了出来,小声劝道:“娘娘仔细手疼,大皇子妃也只是一时犯了牛心左性,才会这般对娘娘不敬的,等她明儿想通了,明白如今她唯一的依靠便是娘娘与殿下,只有娘娘与殿下好了,她才能好,她自然也就会来向娘娘认错儿,再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了。”

徐皇后闻言,冷笑道:“她可不是一时犯了牛心左性,而是早就怨上我们母子了!她还有脸怨本宫和恪儿呢,若不是她自己不争气,明明就是嫡长女,在父兄心目中却一文不值,偏肚子还不争气,几年不开怀,好容易开怀了生的还是个女儿,本宫没怨她就是好的了,她还有脸怨本宫母子!”

顿了顿,皱起了眉头,咝声道:“不过,她向来是个有心计有手段的,也不打无准备之仗,她既敢说那样的话,应当的确是知道了什么才是…本宫少不得只能继续与她周旋了。”

高嬷嬷点头道:“若事情真如大皇子妃所说,那娘娘的确有与她周旋的必要,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心想事成总是好事,怕就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更怕的是自损了八百还不能心想事成,那才真是欲哭无泪,惟余死路一条了,只不过这话高嬷嬷没敢说出来罢了。

陆明萱与凌孟祈虽不知道陆明凤此番进宫具体都与徐皇后说了些什么,对后者进宫一事倒是在次日便知晓了,只不过一时间他们也无暇去理会此事了,因为这天傍晚,庄子上忽然传回了消息:凌仲佑是日午间病死在庄子上了!

到底性命关天,凌孟祈与陆明萱虽都深恶凌仲佑,凌孟祈更是不知多少次想一掌拍死了后者,但当后者的死讯真切传来时,夫妻两个心里依然不舒服,自然更少不得要问问凌仲佑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忽然间说病死就病死了?

来回话的是一个夫家姓樊的婆子,自凌老太太答应带一家子住去庄子上后,陆明萱便叫了那樊婆子来说话,令其去庄子上全权打理凌老太太等人的一应食宿起居,当然免不得还有一些吩咐。

至于吴妈妈,则如愿以偿的在凌老太太等人去了庄子上后,被陆明萱委任管了府里除了正房以外的人事,终于与分管财务的段嬷嬷,至少在表面上有了相当的体面,——陆明萱既答应过她事成后不会亏待她,便不会食言,不然让底下人寒了心,以后还有谁会尽心尽力的办差?

樊婆子给上首的凌孟祈和陆明萱见过礼后,便一五一十的说道起来:“老爷与二少爷去了庄子上后,依然时不时的被魇住,时不时的就要发狂发癫,或许是因年纪大一些,经过见过的事也更多一些,老爷这样过了七八日时,情况总算有所好转了。二少爷的情况却是一日比一日糟糕,不但晚上不敢合眼,连白日都不敢合眼了,嘴里总是嚷嚷着‘不要杀我’、‘饶了我’之类的话,饭也吃不下,大爷与夫人请想啊,正常人谁不睡觉不吃饭的能不病倒的?”

何况凌仲佑之前还被丹碧在大冷的天儿里给扔到了池塘里去,本就受了风寒没有痊愈,之后又受了那样大的惊吓,如此两相里一夹击,他的病势不轻反重便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其实若凌仲佑便是先得了风寒,后又受了惊吓也没什么,不是有句话叫“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吗,他的病,说到底还是心病,他不分白天黑夜的魔怔,说到底也是心魔,若当年他没有对凌孟祈做那么多亏心事,没有那样欺凌侮辱过凌孟祈,如今他又何至于怕成这样?

偏他还不像凌思齐,再怎么说也占了父亲的名分,凌孟祈再恨他,也不至于到弑父的地步,所以凌思齐才能惊吓个七八日便渐渐好起来,他却只能在日复一日的恐惧与惊骇中,自己将自己病死,吓死!

陆明萱见樊婆子说完后,凌孟祈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只得自己开口问道:“二少爷既病得这么重,怎么先前一直都不曾听人回过庄子上叫请大夫之事?”

樊婆子闻言,忙道:“如何没请大夫,只是二少爷说什么也不让大夫瞧自己,一看见大夫就是大夫是…是大爷派去要他命的,奴婢们不敢勉强于他,又想着这样的事儿回了大爷与夫人,也是白让大爷与夫人不高兴,便也就没有来回,谁知道二少爷竟会这么快便…”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大爷与夫人不待见老太太那一大群人,不过是碍于孝道,不得不赏他们一口饭吃罢了,她们自然不会傻到来触大爷与夫人的霉头,谁知道那位所谓的二少爷会那般福薄,年纪轻轻的,说死就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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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后悔,回了老家后婆婆只想着生意,我码字的时间简直少得可怜,可是老公又已回去了,我一个人要怎么把孩子和那么大一堆孩子和自己的东西带回家去?呜呜呜呜…

☆、第四回

打发了樊婆子后,陆明萱与凌孟祈都沉着脸没有说话。

半晌,还是陆明萱斟酌着开了口:“你别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以那个渣滓…以凌仲佑和他母亲昔年对你做的事,你便是真要了他的命也不为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何况你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没侮辱他打骂他更没有下毒害他,不过只带他去诏狱逛了一圈儿而已,是他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会承受不了惊吓一命呜呼的…至多,我们多花些银子,让他的丧事办得风光一些,再请了和尚道士的好生替他超度一番也就是了。”

到底是自己同父的亲弟弟,彼此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凌孟祈恨凌仲佑是一回事,忽剌剌听得他死了,又是另一回事,只怕他心里这会儿还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呢!

不想凌孟祈闻言后,却沉声道:“我并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事实上,我现在都很想一掌拍死了那个小畜生,我只是有些、有些…就好比两军对垒,一开始我一直处于劣势,好容易我处于优势了,有了对敌方生杀予夺的权利,正准备让对方为昔日的所作所为付出百倍的代价时,对方却忽然死了,我蓄的力也白蓄了,这种感觉,就好像对方终究也不是败给了我,而是败给了老天一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形容我此时的心情了…”

“你不必形容,我已经明白了。”陆明萱不待他把话说完已道:“不过你是不是太抬举他凌仲佑了,他也配与你两军对垒?昔年他不过是仗着老太太和老爷不待见你,又有赵氏替他撑腰,才能折辱于你而已,若凭他自己的真本事,我敢说他在手下一个回合都走不了;如今你在上他在下,连老太太和老爷都要仰仗你的鼻息过活了,你就更不必将他放在眼里了。”

顿了顿,又道:“他也不是败给了老天爷,他还没有那个资格,不过是老天爷终于瞧不过眼他的所作所为,让他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听我这般一说,你心里是不是好受了一些?”

凌孟祈怔了一怔,随即哑然失笑:“你说得对,我是太抬举他了,他哪有那个资格与我两军对垒,又哪有那个资格败给老天,是我着相了。”

陆明萱见他神色间终于轻松了不少,点头道:“知道自己着相了,便早些走出来便是,明儿不是休沐日,你还要去卫所,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坐车去庄子上瞧瞧,酌情安排一番也就是了。”

“不行,如何能让你去管这样的破事儿,我打发虎子走一趟也就是了。”凌孟祈忙道,先前他赏那个渣滓一口饭吃,如今又赏他一口棺材,不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要他媳妇儿为他操办丧事,他也不瞧瞧自己配是不配!

陆明萱皱眉道:“到底人命关天,光虎子去怕是不行,我还是亲自走一趟罢,你放心,我会把丹碧带上,再把邢护卫几个都带上,不会出任何事的。”

凌孟祈却断然坚持道:“你带了丹碧和邢大几个去也不行,我不能让你去白白生气,就让虎子去即可,横竖双方早已撕破了脸,也无谓什么骨肉亲情可讲了。”

“可万一,老太太他们悲愤过度,要离开呢,我怕虎子留不住他们,更怕他们愤恨之下,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来…”陆明萱真正在意的,还是凌老太太等人的去留问题,至少在大局已定之前,她不想轻易冒这个限,所以她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安抚好凌老太太等人。

凌孟祈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冷嘲:“他们不会轻易离开的,他们享乐了一辈子,如今让他们去自力更生,别说他们没那个志气,且也没有那个能力。而且凌仲佑一死,我就是凌家唯一的血脉了,凌家数代单传,老太太不但不会对我不利,别人有这个念头,她尚且要拦在头里,她总不能让凌家在她手里断了香火罢?所以你真的没有必要走这一趟,我也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的。”

唯一有可能真正对他不利的,便是赵氏,可当年的事赵氏摆明了不知情,也对他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唯一能做的,便是愤而离开他的庄子,不再食他这个所谓“杀子仇人”的嗟来之食,那他才真是求之不得,只可惜赵氏怕是没那个志气啊!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陆明萱不好再坚持,因说道:“既是如此,就先让虎子走一趟罢,若虎子实在不行了,我再出面也不迟。”

凌孟祈这才点了点头:“嗯。”然后令人叫了虎子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

翌日一早,虎子便打马出了城门,径自去了庄子上,一直到第三日午后才回来。

陆明萱听说他回来了后,顾不得凌孟祈这会儿还没来家,先就将他叫了来问话,“…丧事可已办好了?老太太与老爷怎么样?赵氏又怎么样,没出什么幺蛾子罢?”

虎子看起来满脸的疲惫,眼里还有明显的血丝,就像已几日几夜没睡过似的,一开口声音也是嘶哑得瘆人:“今儿个一早已经大敛了,因二少爷是少年夭亡,不宜在家里停灵太久,便定了七日;又因凌家的祖坟在临州,他日势必要让二少爷落叶归根的,所以由老太太拍板决定,七日一满,便将二少爷的灵柩寄到咱们庄子以西十里地外的水月庵去,等待他日有条件了时送灵回乡,如今事情至少暂时已是尘埃落定了,夫人只管放心。”

“希望事情真能如你所说,尘埃落定罢!”陆明萱叹道,“只是看你的样子,我便知道这事儿怕是轻易定不了啊,老太太与老爷且不说,那赵氏死了儿子,就算大爷除了带凌仲佑出门一趟以外,什么都没做,赵氏势必也要将账都算到大爷头上的,她又是那种只能她负天下人,天下人休想负她的性子,她岂肯善罢甘休,只怕狠狠闹腾了一通罢?”

说完,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虎子脸上和脖颈上分明有几道抓痕,十有*就是赵氏的“杰作”亦未可知,忙关切道:“你脸上和脖子上的伤,是不是就是那个女人弄出来的?当时四周就没有其他人吗,怎么也不说拉着她!”

虎子闻言,满脸的尴尬,片刻方无奈道:“当时那个女人就跟疯了似的,一见我的面,便恨声问我爷和夫人在哪里,得知爷和夫人都没去后,她便立时对着我厮打起来,还嚷嚷着先弄死了我,再…让爷和夫人偿命。到底当着老太太和老爷的面儿,打狗尚且看主人,我不好对她动手,旁边的婆子们也不敢对她下狠手,所以让她挠了我几下,后来还是老太太喝命自己的嬷嬷领着几个粗使婆子上前,又放狠话说她若敢再闹腾,就立时休了她,方制住了她。”

赵氏这辈子就只得凌仲佑一个儿子,若她与凌思齐伉俪情深也还罢了,没有了儿子,至少还有丈夫这个慰藉在。

偏她与凌思齐之间实在连“伉俪情深”四个字的边儿都挨不上,她有多疼爱看重凌仲佑,可想而知,甚至可以说凌仲佑就是她的命也不为过,不然凌仲佑也不会被她溺爱成那样一个纨绔败类了。

谁知道凌仲佑竟然忽剌剌说死便死了,死于风寒与惊吓交加之下,前者拜陆明萱所赐,后者则出自凌孟祈的手笔,——虽然凌仲佑至死都没有告诉赵氏当日凌孟祈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但并不妨碍赵氏这样认定。

可怜他才十七岁,连媳妇儿都还没娶,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今却要含冤长眠于冰冷的地下,叫她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伤心欲绝,悲愤欲绝!

孩子都是自己的好,赵氏自然不会认为凌仲佑落得今日的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她只会将满腔的仇恨都算到凌孟祈和陆明萱头上,这对狗男女,女的就惯会装相,被调戏了几句又如何,难道会少一块肉不成,她装什么贞洁烈女,若今日她儿子还是广平侯府铁板钉钉的继承人,她只怕脱光了爬她儿子的床都来不及;

男的则一肚子的坏水,头上长疮脚下流脓,浑身上下就找不出一块好地儿了,早知今日,当初她用尽一切手段,也定要弄死了他,再将他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子里去喂野狗,如此她儿子岂非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在虎子抵达庄子之前,赵氏甚至已经想好,届时凌孟祈和陆明萱来了庄子上之后,她哪怕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与他们这对狗男女同归于尽,为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

却没想到,亲弟弟与亲小叔死了,这对狗男女竟也不露面,只打发了个奴才来应付他们,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赵氏都要气疯了,赶着虎子厮打算什么,她还要要了这个助纣为虐的狗奴才的命,先出一口心底的恶气呢!

奈何赵氏悲愤仇恨得已快发了疯,凌老太太却犹保持着清醒与理智。

正如凌孟祈所说,如果他们就此与他彻底撕破脸,眼下的庄子他们自然再待不下去了,届时他们该去往哪里,又该以何为生?之前欧承文还没离京回乡,凌仲佑也还活着时,他们算是拥有两个青壮劳动力,凌老太太尚且没想过真要让他们靠自己的本事养活他们并这一大家子人呢,何况如今这一大家子人只余凌思齐一个男丁,别说他没有那个能力养活这么多人,便是他有,他也势必不肯去做的!

所以凌老太太虽也悲伤于孙子的死,虽也恨凌孟祈与陆明萱心狠,较之赵氏,到底又打了几分折扣,她更多还是考虑的这一大家子人以后的生计。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凌家自凌相父亲那一代起,便一直单传至今已四代了,好容易这一代有了两个男丁,如今偏又死了一个,那另一个便千万不能再出任何差池了,不然他们百年之后,四时八节的还有谁去为他们上香祭祀,凌家岂非也要自此绝后了?

他们不但不能与凌孟祈撕破脸,自此还得越发捧着供着他们夫妇才是,总不能真叫他们母子百年后自己爬进棺材里,自己爬进坟墓里罢?

正是因为抱了这样的想法,凌老太太才会在眼见赵氏闹得已快不像了之前,厉声喝住了她,并且放下狠话:若赵氏胆敢再闹腾,就立时休了她,横竖如今凌仲佑已经死了,她没了儿子做护身符,凌思齐又是早已厌弃了她的,凌家真要将她扫地出门,绝对是分分钟的事!

许是赵氏也省得这层厉害关系,以前凌仲佑活着时,她还敢嚣张,自以为凌家无论如何不会休了她,但如今她死了儿子没了靠山,嫁妆又早败光,年纪也已老大,便是侥幸回了娘家也将无立锥之地,何况她一旦被休,甚至连回临州投奔娘家的盘缠都没有。

所以她再悲愤再仇恨,也只能将一切强自忍下,至少暂时息事宁人。

也所以,虎子才敢对陆明萱说‘事情至少已暂时尘埃落定’这样的话。

陆明萱听罢虎子的话,皱眉沉默了片刻,才道:“那老爷是个什么态度呢,他有没有也嚷嚷着要叫大爷偿命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