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孟祈倒没有太大类似的感觉,对于他来说,陆明萱在哪里,哪里才是他的家。

晚间已好几个月没亲热过的凌氏夫妻自有一番闹腾,只是临到关键时刻,凌孟祈却喘着粗气强忍住了,陆明萱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他不能为了自己一时的欢愉,置她的健康于不顾,反正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以后多的是机会!

事实上,陆明萱的身体的确还没完全恢复,只是想着凌孟祈已素了那么久,不忍抗拒他罢了,如今见他这般体贴自己,她自是满心的感动,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便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回家后的第四日上,陆明萱递了牌子进宫求见卫玉华。

本以为会像其他外命妇那样,得等好几日才会有回音的,不想当天卫玉华便打发了人传旨出来,让她明日进宫去。

于是次日一早,陆明萱打早便起来按品大妆了,又将毅哥儿好生抱了,带着奶娘和丹青丹碧等人坐车进宫去了。

卫玉华既已正位中宫,如今自然是住在凤仪殿。

陆明萱由春暄领着人接到凤仪殿时,却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卫玉华,却是卫玉华一早便去了罗太皇太后和萧太后处去请安。

春暄将陆明萱一行人安置在凤仪殿的偏殿,又亲自奉了一杯茶给陆明萱后,才歉然道:“往日里皇后娘娘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都是很快便回来了,今儿也不知是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夫人还请稍等片刻。”

陆明萱忙笑道:“春暄姑娘言重了,皇后娘娘正事要紧,我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春暄又客气了几句,也就退下忙自己的去了。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后,卫玉华终于被簇拥着回来了。

陆明萱见她穿了一身金银丝混织百鸟朝凤花纹的水红色宫装,头戴掐丝含珠金凤,已很有几分一国之母的雍容气度,忙跪下给她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早被卫玉华一把搀了起来,笑道:“咱们都是自己,你何须这般客气,没的白生分了。”

陆明萱却坚持要给她全礼:“皇后娘娘虽平易近人,但只礼不可废,臣妾不敢僭越。”

卫玉华脸上就闪过一抹无奈,却不好再强迫陆明萱,只得受了她的礼,然后又赐了座,再将满殿服侍的人都打发了,只留了春暄和夏晖后,才与陆明萱说起话儿来。

“这便是毅哥儿罢?长得可真是好,凌大人号称京城第一美男子,你又是京城数得着拔尖的美人儿,将来这孩子还不定迷倒多少姑娘的芳心呢!”卫玉华就着奶娘的手看了一回毅哥儿,本来她想亲自抱抱的,无奈身上的宫装实在繁琐,让她连抬抬手都觉得困难,只得作罢。

然后命春暄取了一早便为毅哥儿准备好的长命锁八宝项圈等出来。

陆明萱自然要跪下谢恩,这次卫玉华却是怎么也不让她跪了,道:“方才人多你拘礼也就罢了,如今殿里已没有旁人了,你依然与我这般生分,莫不是我当了皇后,我们以前的情谊,便只能一笔勾销,当作从来不曾存在过了?难怪人常说‘高处不胜寒’呢!”

语气里透出了几分自嘲与落寞。

她话说到这个地步,陆明萱自是不好再与她拘礼,只得笑道:“娘娘既让我别拘束,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大公主与大殿下可都还好罢,我也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们了,只怕又长高了不少罢?”

卫玉华这才转嗔为喜,道:“是长高了不少,只可惜这会子兄妹两个都被留在皇祖母殿里了,不然我便让他们出来你瞧瞧。”说着压低了声音,“皇祖母如今身体大不如前,就喜欢听小孩子的欢声笑语,她要将两个孩子留下,我也不好坚持。”

别说罗太皇太后上了年纪的人,乍然经历那样滔天的变故受不住,就是换了年轻人,只怕身体也要受不了,陆明萱倒也很能理解。

不过提到罗太后太后,她就想到了陆明凤的女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敢问娘娘,养在太皇太后宫里的…另一个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卫玉华也是做母亲的人,言辞间对慕容语倒是有一二分怜惜,“还能怎么样,太皇太后恨毒了她的父母和祖母,也就没饿死她而已,要说看顾怜惜什么的,是一丁点儿也没有的。我想着稚子无辜,所以悄悄吩咐了她的奶娘,务必照顾好她的饮食起居,每月我自会打发人送月例银子过去给她,算是为自己和翔儿诺儿积福罢,至于旁的,我也管不了了。”

陆明萱闻言,总算心下稍宽,有卫玉华暗中照应着,不管怎么说,慕容语的性命当是无虞了。

卫玉华说完,便沉默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良久方听不出喜怒的道:“前儿个我去寿康殿请安,康太妃也在,还带着她的内侄女儿,十三四的年纪,花骨朵儿一样,杏眼桃腮的又能说会道,再搁个几年,只怕提亲的人门槛都要踏破了。”

——康太妃便是先帝的韵婕妤,罗贵妃未进宫前,她便不得先帝宠爱,之后就更不必说了,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子嗣,先帝登基后,还是仗着资历,才封了从三品婕妤,连个贵嫔都没混上。万幸她以前与萧太后关系还算不错,这才会在新帝登基后,封了个太妃,自然要为自己和家族的以后打算。

陆明萱心里一“咯噔”,已听出了卫玉华的言外之意,本欲只听不发表任何意见的,但想着卫玉华只怕也是无人可说了,才会对自己说的,想起二人昔日的情谊,到底还是开了口:“皇上到底还有三年孝期呢,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了,娘娘且不必烦心。”

只是三年后,会有多少个康家小姐这样的人前仆后继想进宫来分一杯羹,便没有谁知道了。

卫玉华忽然发起狠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好容易才与皇上走到了今日,好容易才将他的心拢到了自己身上,我凭什么要让别的女人来分享我的丈夫!说我善妒也好,说我容不得人也罢,没道理我九死一生辅助男人坐上了天下至尊的位子,别的女人却直接想来坐享其成,这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顿了顿,“所以我方才已明明白白的告诉太后,让她趁早让康太妃之流死了心,如今后宫有的那些女人也就罢了,我养着她们便是,再想添新的,除非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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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六

这世上但凡做母亲的,就没有哪个是真愿意看见儿子被儿媳拿捏住的,何况还是皇家,更牵涉到子嗣传承社稷安稳,萧太后只怕不会爱听卫玉华这番话,不然当初她也不会赐下蒋贵嫔等人给皇上了。

陆明萱不由道:“娘娘说话该委婉一些的,哪怕心里的确这么想,以后也定会如此做,嘴上也不该明明白白说出来才是,不然事情还没开始做呢,指不定娘娘已落得个善妒的名声,岂非太得不偿失?”

想不到即便做了皇后,卫玉华的性子依然这般直,她原本还以为,她身上大部分的棱角已经被磨平,已经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做好这个一国之母了呢!

卫玉华就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我该把话说得委婉些?可那不是我的作风!太后便好言劝我,我出身大家又嫁入皇家,难道竟不知道女人不过是玩意儿,是生儿育女的工具,当然在皇家女人的作用要大一些,也不过就是男人制衡的工具而已?让我看开一些,只要皇上的心始终在我身上,即便异日皇上的心不在我身上了,总也还有她护着我,绝不会让我白受委屈就是了。”

萧太后能对卫玉华说出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也算是难得了,十有八九当是京城大乱那日,这婆媳二人之间因为同生共死过,所以新建立起来的感情。

可萧太后依然不了解卫玉华,若她真是那等委曲求全之人,当初她与皇上也不至于一度貌合神离,也不至于走了那么多弯路,才走到今日了。

果然就见卫玉华冷笑道:“女人只是制衡的工具?哼,凭什么!凭什么要用女人来制衡社稷庙堂?难道纳一个出身清流的女人为妃,就能真正拉拢清流了吗?难道抬一个出身武家的女人为嫔,就可以让手握兵权的将领绝对忠心耿耿了吗,不然又怎么会有那句话‘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当然,也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但那影响绝对不会是一锤定音的,男人若要靠着女人才能成就事业坐稳江山,那他还算什么男人!若皇上真是这样的男人,我第一个看不起他!”

这下轮到陆明萱苦笑了,方才的话已够不中听了,谁知道更不中听的还在后头,也不知道当时萧太后听了是个什么表情,一定五颜六色很是精彩罢?

不过不管萧太后听了是什么感觉,她是听得十分痛快,十分想为卫玉华鼓掌的。

陆明萱在心里感佩叹服了卫玉华一回,才迟疑道:“那太后娘娘怎么说?要我说,这话娘娘其实不该与太后娘娘说,该与卫夫人说的。”寻常人家的婆婆与亲娘尚且不一样呢,何况皇家?

未料卫玉华却笑了起来,语气也跟着轻快起来:“其实我当时说完这番话后,也立时后悔了,不想太后倒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笑了起来,说是她着相了,不管打江山还是治江山,都是男人们的事,关我们女人什么事,那些一有个什么不顺,便将责任推到女人身上的男人更是不知所谓!”

“也就是说,太后娘娘终究站到娘娘这一边了?”陆明萱颇有些惊喜。

卫玉华摇头:“也算是也算不是,太后只是告诉我,三年国丧内,皇室内是不许婚嫁也不许选秀的,也就是说,我有三年的时间来彻底拢住皇上的心,也有三年的时间来将整个后宫治理得铁桶一般,若整整三年,我尚且做不到这两件事,那这个皇后我也趁早别当了,不然将来也定是要被人赶下去的!”

萧太后话虽说得不好听,若不是真心为卫玉华好,也定说不出这样一番话来。

陆明萱因说道:“太后娘娘是个明理的,皇上如今又与娘娘一条心,娘娘膝下还有大殿下和大公主,只要用心经营,想来娘娘要心想事成也并非难事。”

“太后的确是个难得明理的。”卫玉华笑道:“有件事你不知道,前儿有几个太嫔为奉承太后,一再在她耳边嘀咕,定要让皇上下旨另为先皇后修陵寝,也好将先皇身边合葬的位子,留给太后自己。谁知道马屁拍在马腿上,太后反倒将几人斥责了一通,说且别说与先皇后合葬是先帝的遗愿,她们挑唆她和皇上公然抗旨是想置她和皇上于不孝不义,就算不是先帝遗愿,她也不想插足二人之间,先帝与先皇后生前她没那个本事,难道死后硬要插足进去很光荣吗?倒不如成全别人的同时,也成全自己。我事后听说后,倒是越发佩服我这个婆婆了,果然不愧为兰陵萧氏的嫡长女,自有她的气度和傲骨!”

听得陆明萱也禁不住佩服起萧太后来,这样的心胸气度,难怪能笑到最后,只可惜这辈子终究还是遇人不淑,不然她的人生必定将是另一番景象罢?

“太后还提醒我,想要有所得,必然有所失,可不是明理又通透?”卫玉华继续说道,只是许是不愿意多聊这个话题,她很快岔开了,“只可惜你此番生的是个哥儿,要是个姐儿,我一定早早就替翔儿定下来,想定给诺儿罢,又差着年纪,说不得只能你回去后继续努力,争取下一胎我们做亲家了。”

是啊,幸亏自己生的是儿子,不然卫玉华开了这个口,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拒绝才好,岂非一辈子都别想安宁了?

陆明萱鬓角冒汗,笑道:“娘娘怎么不说自己多努力,大殿下只得大公主一个胞妹,终究还是太少了些。”

卫玉华闻言,脸上难得闪过了一抹扭捏之态,春暄见了,笑着在一旁插言道:“凌夫人不知道,我们娘娘前儿诊出其实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只如今正逢国丧期间,不宜声张,所以知道的人不多罢了。”

难怪方才自己见她茶杯里装的好像是清水,陆明萱忙起身行礼:“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她既已有三个月的身孕,那便是在京中大乱之前就有了,也不怕落文武百官和天下万民的话柄,反之,其他妃嫔在这三年里却不能怀孕,若她这一胎是男胎,等到三年后,就两岁多了,她有两个嫡子在手,还有什么可怕的?

卫玉华红了脸,“这阵子琐事繁多,我一直以为是太累了,所以导致经期紊乱,还是前儿皇上过来用膳时,我控制不住自己吐了,召了太医来瞧,方知道的。”

“凌夫人不知道,”春暄笑道:“皇上高兴得不得了,还说为了让娘娘放心静养,不若暂时将六宫事宜都交由太后娘娘打理,还是皇后娘娘坚持说自己应付得来,皇上才作罢,只说随娘娘高兴,我们娘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皇上没提让顺妃和蒋贵嫔协理六宫,而是说让萧太后来掌管,可见他如今是真将卫玉华放在心上了。

陆明萱自然为卫玉华高兴,当下两个做母亲的又交换了一阵育儿经,眼见时辰不早,也是时候该出宫了,陆明萱忙说了宝宜长公主的事,“…还请娘娘将这些东西代为转交给长公主,再就是以后长公主下降时,求娘娘千万替她选一个人品好的驸马,让她余生喜乐无忧。”

说完,自丹碧手里接过一个黑漆雕花的匣子双手奉上。

卫玉华本是性情中人,闻言也不推脱,令夏晖接过匣子收好,又命人传了御膳,留陆明萱用了,眼见再留不住陆明萱,只得令春暄好生送了她出宫。

晚间凌孟祈回来,少不得要问一问陆明萱白日进宫的事,陆明萱一一说了,末了道:“如今皇后娘娘又有了身孕,不管是男是女,她的地位算是稳如磐石了,只是到底能抓住皇上的心多久,就说不好了,毕竟皇上也算是有前科的。一旦她再抓不住皇上的心,说句不好听的,就像罪人徐氏那样,以后会是什么情形,还真是说不好!”

凌孟祈笑道:“你们女人,就是爱操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这夫妻之间的关系,全靠自己经营,旁人再着急又有什么用?你也不必太担心,卫皇后聪明着呢,况有些事就算卫皇后想不到,卫大将军却一定想得到,这不,今日便上折子说要解甲归田了,所以,只要不犯罪人徐氏那样的大错,将来卫皇后是九成九能变成卫太后的,你就放心罢。”

“卫大将军上折子说要解甲归田了?”陆明萱一惊。

凌孟祈点头:“是。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说的是卫大将军乃国之肱骨,又是国丈,由他亲自坐镇边关,他再无后顾之忧,说什么也不答应卫大将军的请求,但我估摸着,等卫大将军再上几次折子,此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也算是好事一桩,如此卫皇后与大殿下的地位自然更稳固了。”

如今大局已定,卫大将军手握军权,还是国丈,既是外戚又是权臣,关键卫玉华还有嫡子,换了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可能放心,卫玉华说自己在后宫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皇上心里何尝没有一样的想法?

君既已为君,那为臣者自然也该有为臣者的样子,当今皇上自做皇子起,或许中庸,却绝不是那懦弱昏聩之辈,反而耳聪目明颇有手腕,帝王强势,做臣子的自然要避其锋芒,守其本分。

卫大将军虽是武将出身,卫家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他又岂会真是那等有勇无谋之辈?

趁眼下君臣相得,主动提出解甲归田,再渐渐的转变作风收起棱角,将来君悦臣服,正是一段佳话;且还能赚足皇上的愧疚心,赚足在文武百官和民众们心目中的好名声,这些于宫里的卫玉华和大殿下来说,都是无形的财富!

也就难怪白日里卫玉华会感叹‘想要有所得,必然有所失’了,想来她口中的‘失’,便是说的这件事了。

又过了半个月,果然在卫大将军接连又上了几次折子后,皇上到底还是恩准了卫大将军卸甲回京,为了奖赏也是为了补偿卫大将军的识时务,皇上在卫大将军本已依例封了其为辅国公的基础上,又额外赐了个忠靖侯的爵位给卫大将军的次子。

一时辅国公府在京里是风头无两,皇上与皇后在宫里也乐见其成,端的是皆大欢喜。

毅哥儿的百日礼便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如期举行了。

虽说国丧期间,禁一切丝竹娱乐,但却没说连宴饮都不许,只不敢搭台子唱戏而已,其他的上位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凌孟祈当日说待毅哥儿满了月后再设宴款待众亲朋同僚,倒也不完全是为了推脱他们,好让陆明萱得以清清静静的坐月子,而是真有此打算,毅哥儿出生时便吃了大苦头,因为当时所处的环境简陋,甚至连洗三礼都直接省略了,凌孟祈心里一直都颇愧疚,早打定主意百日礼时要好生补偿他们母子一番了。

所以这一日的凌府究竟有多热闹,有多高朋满座,可想而知。

陆明萱一大早便起来了,换了身大红色绣大朵牡丹花的通袖衫,头发梳做牡丹髻,戴了赤金拉丝的衔珠大凤钗,又给毅哥儿换过一身红色的新衣裳后,便亲自抱了他,被奶娘丫鬟们簇拥着去了前面,准备迎接客人。

不多一会儿,便有客人陆陆续续的到了,最先到的便是陆中显和戚氏并安哥儿定哥儿,本来这类喜事娘家人就是主宾,他们来得早一些倒也无可厚非。

陆中显等人到了之后,陆明芙携夫携子也到了,一家人少不得要挈阔一番,陆中显看着眼前儿孙满堂的场面,想着十年前自己根本想不敢想有朝一日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忍不住眼眶湿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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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七

很快其他宾客也陆陆续续到了,原本还算宽敞的花厅如今被挤得是水泄不通,说不出的热闹。

陆明萱作为今日的主角与主人,少不得要各处周旋一回,好在有陆明芙和陆大奶奶在一旁帮衬她,凌如霜与凌如霏也多少为她分了些忧,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凌如霜与凌如霏已于陆明萱坐月子时,被凌孟祈亲自发嫁出去,如今一个已是孟夫人,一个已是丰夫人了。

却是凌孟祈经过了前番与陆明萱母子只差一点就要天人永隔后,忽然觉得世事无常,且孟行云与丰诚年纪也都不小了,过的又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有朝一日遭遇了什么不测,却连亲都未成上,孩子更未抱上,难免遗憾,倒不如趁早把事情都办了,就算将来有变故,至少遗憾能少一些。

为此他不但提拔二人一人做了同知,一人做了佥事,还给凌如霜和凌如霏在原定的基础上,又添了两千两做嫁妆,让二人嫁得十分的风光,如今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报答哥嫂。

一时凌孟祈打发人进来,说要抱了孩子出去给外院的男客们瞧瞧,陆明萱忙让奶娘抱了孩子出去,因不放心,想了想,又叫了丹青一块儿跟出去,才安心与客人们说笑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毅哥儿被送了回来,小家伙一看就是个爱热闹的主儿,去外面晃了一圈丝毫不见慌张葳蕤不说,反倒见了陆明萱嘴里便咿咿呀呀的说起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话来,似是在与娘亲诉说自己方才的见闻一般,身上还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玉佩扳指什么的,显是男客们给的见面礼。

陆明萱哭笑不得,爱怜的点了儿子的额头一下,嗔道:“你呀,就是个天生爱热闹的主儿,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我小时候可不这样,想来定是随了你爹爹了!”

这些日子陆明萱多了句口头禅,但凡毅哥儿有什么地方让她气笑不得的,她都是一句话‘我小时候可不这样,一定是随了你爹爹’,以致凌孟祈“父凭子贵”数次后,已经很识趣了,每次都是点头:“对对对,都是随了我,反正孩子好的都是随了你,不好的都是随了我,成了罢?”

毅哥儿哪里听得懂陆明萱说什么,见了娘亲,他越发兴奋了,活泼得陆明芙禁不住在一旁笑叹:“当日想着他是早产的,生产时又吃了大苦头,指不定得将养多久才能像寻常孩子那般健壮,如今看来,寻常孩子反倒远及不上他了!”

陆明萱笑道:“可不是,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孩子,两个乳娘的奶才勉强够。”

陆大奶奶与戚氏都道:“就是要能吃能睡的孩子才长得好呢。”

大家正说得热闹,有才总角的小厮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一边给陆明萱行礼,一边急声禀道:“皇上与皇后娘娘派内侍赏下了给哥儿的百日礼,爷让夫人即刻去前面谢恩。”

陆明萱听说,不敢怠慢,将孩子暂时托付给陆明芙和戚氏后,便忙忙去了前院,好在她今日的妆扮本已够庄重,倒是不需要再回屋换衣裳。

男女内外有别,凌孟祈与陆明萱一道对着西面皇宫的方向行礼谢恩后,凌孟祈便领着皇上的内侍去了前面,陆明萱则领着卫玉华的内侍去了内院。

眼见内侍领着一群小太监将金银锁、八宝项圈并衣饰鞋袜等卫玉华赏赐下来的东西鱼贯走进内院,花厅里所有宾客都忍不住满脸的艳羡,这样的体面,满京城都再难找出第二家了,也就难怪坊间有传言,锦衣卫指挥使凌大人如今乃皇上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儿了。

待将卫玉华赏下来的东西都呈到花厅正中的长案上摆好,以供客人们都能观看后,陆明萱亲自送走了那内侍,临走前不忘让人塞两个上等的封红与他,其他小太监也俱有封红。

待她再折回花厅里时,开席时间也到了,自然少不得一番你来我往,觥筹交错。

好容易将所有席面都敬过酒周旋过了,陆明萱已是两颊酡红,颇有些不胜酒力了,陆明芙见状,忙悄声吩咐丹青丹碧上前,借口更衣,先奉她回屋歇息一会儿去。

陆明萱的确有些发晕了,还是回屋后洗了把冷水脸,又喝了一盏酸梅汤,才觉得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好在如今正值国孝期,既不能看戏,又不能摸牌取乐,大家留下来也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还要防着隔墙有耳,倒不如回家去说呢,反正今日已在凌大人凌夫人面前露过脸了。

是以午宴过后,客人们便陆陆续续的都告辞了,只留下了几家至亲至交。

陆明萱这才得以长舒一口气,然后暂时辞了戚氏陆明芙陆大奶奶等人,回房瞧毅哥儿去,小家伙再爱热闹,到底精力有限,午宴才开始呢,他已经撑不住睡着了,也不知道这会子醒了没。

回屋一瞧,毅哥儿却是早已醒了且吃过奶了,正玩自己的小舌头,陆明萱脸上不自觉溢满了笑,上前陪他玩起来。

凌孟祈忽然领着陆文逐进来了,说来这还是陆明萱自京城大变以来,第一次见到他,不免又惊又喜,忙起身见礼,笑道:“我可好些日子没见五哥了,还没恭喜五哥呢。”

当日徐贼挟天子以令百官,凌孟祈心知这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遂悄悄儿与陆文逐透了点口风,以陆文逐的精明,自然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遂于京中大乱当日,率一众护院临时加入五军都督营勤王的大军里,并亲自斩杀敌人十数好几。

之后论功行赏,陆文逐既是皇亲,此番又立了不小的功劳,皇上龙心大悦,便钦点他进五军都督营做了个千户,比起他生来便有的四品佥事说来是要低两级,却是实职,他又还年轻,只要无过,总会往上升的,所以陆明萱才会一见面便恭喜他。

陆文逐看起来瘦了一些,精神却极好,闻言笑道:“不过区区一个五品千户罢了,等明儿我做到五军都督营五位掌印都督后,你再恭喜我也不迟。”

“那我就静待五哥的佳音了。”陆明萱笑道:“不过,另一声恭喜却是现下一定要说的,我可听大嫂子说了,五哥的亲事已有眉目,很快就要定下来了,只不知具体什么时候,我们能喝上五哥的喜酒啊?”

陆文逐被打趣得微红了脸,一把接过毅哥儿抱了,才道:“知道你们如今银子多得花不完,放心,总有一日会让你们狠狠出血一回的。”说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顾逗弄起毅哥儿来,还摘下腰间的玉佩在毅哥儿面前晃来晃去的,逗得毅哥儿是眼花缭乱,最后终于小嘴一扁,哭了起来。

急得陆文逐忙不迭哄起他来,一个劲儿的说‘舅舅错了’,要毅哥儿别哭了,谁知道小家伙却越哭越大声,差点儿没让陆明萱和凌孟祈笑弯了腰。

笑过之后,陆明萱命奶娘将毅哥儿抱了下去,才正色与陆文逐又说起话来,凌孟祈则在一旁听着,不时含笑看陆明萱一眼,夫妻间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默契与温情,着实让人羡慕。

陆文逐见了,不由暗自羡慕,也不知道将来自己与妻子之间,能否这般鹣鲽情深?

思及此,不免又想到了陆明珠,因没忍住叹道:“看你们夫妻间感情这般好,若姐姐与姐夫之间能有你们一半,我都要烧高香了。”

陆明萱还真是很久没想起过陆明珠了,前世的恩怨早随着时光的流逝,在她心里越来越淡,偶尔回想起来,也会有种错觉,也许前世只是她做的一个噩梦,如今才是她真正的人生。

不过陆文逐既提起了陆明珠,自己若是顺口都不问一句,也未免显得太凉薄了一些,陆明萱因问道:“县主与孟大爷之间怎么了,县主当初不是在祖母临终前,答应过祖母一定会好生与孟大爷过日子的吗?”

难道陆明珠还是有没做到,亦或是心里终究惦记着贺知行?可贺知行已经死了,她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陆文逐摇头叹道:“她当时是答应了祖母,可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她生来便好强,谁也不放在眼里,性子又骄纵,由来只有别人哄着她,岂有她哄别人的时候?”

偏孟海纳武人出身,从不是那有耐心之人,见她始终江山难改本性难移,也绝了与她好生过日子的念头,一开始还时常回去,后来便索性长住在军营里了,以致陆明珠如今除了个孟夫人的名号,满守备府的人都知道,她不得将军欢心,孟夫人的名号指不定也只能名存实亡一辈子了。

“我去了好多次信劝她,她就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让她好歹也服软到自己生下子嗣之后,她也说自己做不到,若再这样下去,她只怕就只能过继个子嗣到自己名下,以免将来老无所依了。”陆文逐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更多却是无可奈何,得亏得陆明珠远在千里之外,他眼不见心不烦,不然只怕更糟心。

陆明萱就默然了,陆明珠那性子,平心而论还真不是个能做好妻子的,偏她还不知道悔改,不让自己去适应生活,反倒要生活去是将近她,可不就只能悲剧到底了?

只盼孟海纳不论怎么样,都对她负责任到底,让她即便不能体面荣耀,至少衣食无忧一辈子!

晚间送走剩余的亲朋后,陆明萱与凌孟祈清点贺礼时,无意发现了一枚古玉,玉质古朴,水头细润,一看便知是有传承的好东西,只不知是谁送的。

还是问了段嬷嬷,得知是今日宫里来的一个小太监说代人送来的贺礼后,二人方约莫猜到,这玉十有八九是宝宜长公主送来的,一时不免有些触动。

但既然宝宜长公主不想让他们知道,那他们便装作不知道罢,这样于大家都好。

毅哥儿的百日礼后,陆明萱回了一趟定国公府,给众人请安问好回家后,便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到了养育毅哥儿上,日子虽难免有些单调,却也不失满足,很有一种“山中无日月”的感觉。

凌孟祈则全身心投入到了公事当中,只希望能早日将该交割的都交割清楚,该准备好的后路都准备好,待时机一到,便带了陆明萱母子远离喧嚣,安享人生。

如此忙碌了两年多,终于这一日,凌孟祈打早起来,便带陆明萱和毅哥儿坐上马车,去了京郊一座人迹罕至的山头。

陆明萱心里约莫猜到了什么,只看凌孟祈一副打定主意要给她惊喜的样子,她到底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问,只任他带了他们母子继续前行,反正这世上最不可能害他们母子的,便是他了。

一家人直赶到了大半天的路,才终于在日暮时分,抵达了目的地——一个群山掩映着的山谷。

就见山谷当中的平地上,早修建起了一座三进的宅子,被四周的绿树溪流包围着,再被满天的霞光笼罩着,给人以说不出的温馨与宁静。

陆明萱几乎是瞬间就喜欢上了这里,忍不住嗔凌孟祈道:“这地方要规整成现如今的样子,绝非一日两日之功,你一定很早就开始准备了罢?竟然一点口风也没有在我面前露过!”

毅哥儿则早已欢呼着扑蝴蝶去了,虎子见状,忙示意两个小厮跟了上去。

凌孟祈见陆明萱喜欢,也忍不住嘴角带笑:“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如今看来,我的一番苦心总算没白费。”顿了顿,又道,“你说舍不得岳父和大姨姐他们,若离京城远了,以后见一面都不容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了这个地方,你难道不打算给我点儿什么做奖励吗?”

陆明萱也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与他道:“奖励没有,惊喜倒是也有一个…”说着附耳上去。

然后凌孟祈便张大了嘴巴,惊喜得英俊不凡的脸都有些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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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到这里就完了哈,还有一张赵彦杰的番外,再就是宝宜公主和慕容语的,我想写,但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写哈,O(∩_∩)O~

☆、赵彦杰(上)

寒冬腊月,越州城内早已是一片冰雪料峭的萧条景象,亦连素日最繁华的德胜门大街上也人烟稀少,各家店铺的掌柜小二们都坐在柜台后面,弓背缩腰的,好不可怜。

越州知府后衙内,是日却张灯结彩,焕然一新,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原来明日便是越州知府赵大人嫁女儿的好日子,赵大人作为一府主官,正四品的大员,自然多的是人上赶着奉承巴结,平日里是找不到借口登门送礼,如今总算有了大好的机会,岂能放弃?

且赵大人祖上便是越州人士,他自高中了传胪后,便自请回家乡做了一名七品县令,至如今做到正四品的知府,已是十好几年了,亲朋故旧自然更少不了,所以连日来知府后衙有多热闹也就不言而喻了。

相较于其他地方的热闹而言,明日便要做新娘子了的赵大小姐的闺房内,却是十分的安静,只偶尔听得见几声低低的笑声而已。

赵夫人陆明欣忙完了前面的事,想起自己已经好几日没有与大女儿好生说过话了,偏大女儿明日便要离开自己,由自己放在手心里娇宠的女儿成为别人家的媳妇,以后事事都得以丈夫为尊,以孝顺服侍公婆为己任了,便满心的心痛与不舍。

可女儿家都要经历这一遭的,她再心痛再不舍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将女儿留在家里一辈子不成,那便不是在爱她,而是在害她了!

好在大女婿是她亲自挑选的,不论是相貌人品还是才具,都算上佳,最妙的是家世比自家略逊一筹,以自家老爷的能力手腕,势必还要高升的,只要自家老爷仕途一直平顺,那女儿在夫家便绝不可能受什么大委屈。

这般一想,陆明欣心里方稍稍好受了一些,示意贴身的妈妈打起帘子,进了大女儿的闺房。

就见除了大女儿以外,二女儿并族中几个自来与姐妹两个要好的女孩儿也在,这也是越州当地的习俗,女孩儿出嫁前,要由要好的姐妹们相陪相送。

瞧得陆明欣进来,赵大小姐忙领着妹妹们起身给母亲见礼:“娘,您的事都忙完了?”又问陆明欣的贴身妈妈,“夫人可吃过饭了?都吃了些什么?怎么也不说服侍夫人回屋歇在中觉去,连日来夫人也够累的了。”

贴身的妈妈一一答了,陆明欣随即笑着接道:“娘不累,你别担心,娘就是想过来与你说说话儿,今晚上要踩花夜,我怕是不得空过来。”

踩花夜也是越州本地的习俗,来的客人越多,便预示着新娘子出嫁后,日子会越红火,故陆明欣有此一说。

赵二小姐今年也有十四岁了,自来聪明伶俐,闻言知道母亲是有体己话儿与姐姐说,忙忙笑着将族中的姐妹们都带去了自己屋里玩笑,把独处的空间留给母亲与姐姐。

陆明欣方拉着大女儿的手,一道坐到了靠窗的榻上,抚着大女儿的手叹道:“当初你刚生下来时,因为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大好,我怀着你时没能将养好身子,害你比只小猫儿也大不到哪里里,连哭声都弱弱的,我那时候是真害怕你养不活啊,整个月子里连个囫囵觉都不敢睡,就怕你…谁能想来,一眨眼的功夫,你便长成了大姑娘,明儿就要嫁为人妇,指不定明年的这时候,我都能抱上外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