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在紧张。

顾云锦小手被他攒得生疼,肚腹已经感觉到一阵阵的抽痛,好在这疼不剧烈,还能忍受,她抬起纤手,给男人抹了一把汗,柔声说道:“我很好,你莫要担忧。”

“孩儿很快就出来了,”顾云锦轻快笑道:“他这般调皮,父王可得好好教训一番。”

她的表情很自然,无半分隐忍之色,赵文煊的心松了些许,想了片刻后,他对顾云锦道:“他这般小,不甚懂事,我们先看看可好?若他大了还调皮,我肯定教训他。”

顾云锦本意说笑,好松乏男人紧张的心,不想他听了,却很认真地与她商量。

她心内柔软,笑着应了,“好,那我们先看看。”

“殿下,”旁边产婆候了片刻,忙窥了个机会插话,请示道:“娘娘将要生产,殿下留在屋内多有不便,您看……”

产婆态度十分恭敬,心内却啧啧称奇,这金尊玉贵的一对男女,二人情深意笃,却无半分富贵人家的距离感,轻声细语间,神态比一般市井夫妻间还要亲密自然上不少,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相信。

她对赵文煊二人恭敬不减,畏惧却去了不少。

这生产的流程,赵文煊早了解过,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若硬要留下,这些人反倒放不开手脚,于是便点了点头,与顾云锦柔声嘱咐几句,便站了起身。

他看向金桔、青梅等人,沉声道:“你等须好好伺候娘娘。”

诸人立即齐声应是。

赵文煊回头看一眼顾云锦,见她微笑点头,也只得举步离开,出了厢房大门,立在回廊下干等着。

产婆们上前施礼后,顾云锦温声叫起,几人便利索上前伺候了。

这产婆共有四个,每一个都经过精挑细选,手艺娴熟,经验丰富,家世清白,为人也很干净,两个月前便进了明玉堂,以便随时伺候。

这些产婆也常到大户人家伺候,这次被请上门,也以为如此,虽知被整理一番后,竟然被带到了秦.王府。

秦王是秦地的天,这点毋庸置疑,然而这皇家向来不会往外寻人,这突然之举实在让人惊诧万分,不过这些产婆经常混迹与大户后宅,阴私手段见了不少,她们心领神会,不该说的一句不说,不该问的一句不问。

反正她们是来接生的,伺候好这桩事儿,就功成身退了,领着丰厚赏赐回家便可,旁的事一概不理。

顾云锦没空搭理产婆们的想法,又一波抽痛过去后,缓了缓,第三次便猛烈了许多,她登时蹙眉,面上露出痛楚之色。

“娘娘胎位很正,只要使力得当便可。”产婆们动作十分小心,摸了摸顾云锦的肚子,忙禀道:“娘娘如今先忍忍,不要喊叫。”

顾云锦一双纤手攒紧锦被,忍痛点了点头。

第59章

赵文煊特地命人请了司先生来, 他虽期盼一切顺遂, 但总要多做准备, 有这么一位神医在,也能更让人放心不是。

里面收拾了一番, 司先生进去给顾云锦诊了脉, 颔首说一切皆好,便出来了。

赵文煊现在心神紧绷,也无心多说,只直直站在厢房门前的回廊下, 紧盯着厢房的朱红色雕花隔扇门。

司先生很能理解,他如今与赵文煊熟稔,也无需人招待, 自顾自跟着小丫鬟, 往旁边的小花厅安坐品茗去了。

月上中天,厢房内渐渐传出顾云锦压抑的痛呼,赵文煊心下惦记,忙上前隔着门扇询问,她应了几句,便有婆子过来, 轻声劝他勿要多打搅里面。

赵文煊无法,只得安抚顾云锦几句, 便闭口不言。

收到消息的白嬷嬷也来了, 她上前见了礼,便难掩急色地说道:“殿下, 娘娘可是刚发动?”

若是旁人,赵文煊肯定不会搭理的,但白嬷嬷还是有几分面子的,他按捺下心焦,道:“进去已有大半时辰,如今一切皆好。”

白嬷嬷神色松了些,她想了想,又道:“不如老奴进去搭上一把手?”

赵文煊还未说话,旁边的红杏听了,便忙福了福身,抢先笑道:“娘娘之前都有了妥当安排,如今屋里人不少,再多怕是挪动不开了。”

这很明显是客套话,厢房相当大,没有说进个人就转不开的,红杏推拒,只是因为主子早有布置。

顾云锦怀的是秦王长子,不得不说挺扎眼的,虽说明玉堂诸般准备早面面俱圆,但多些费心安排些,也是好的,事关自己母子安全,怎么操心也不为过。

她与稳婆讨论过后,细细思虑一番,便将具体任务安排到个人头上了,烧水只盯着炉灶,一眼不错;端水的负责端水,从看守热水的婆子接了水盆子,一点不能分神,必须送到产房内指定的人手中;看守器物的专注守着器物等等。

反正工作安排得很具体,出了半点岔子,责任必定能追究到个人头上,她还安排的一系列监督的人,由红杏领头,后来男人也追加了一个廖荣。

这般分工合作,先前还演习过几遍,务必做到忙而不乱,如今看来,效果极佳。

红杏被安排的工作,就是保证一切正常运转,她听了白嬷嬷的话,也顾不上冒犯,忙施礼插话。

对于她而言,执行主子的命令方是唯一要务。

红杏倒不怎么顾忌白嬷嬷,对方再怎么是殿下母妃留下来的老人,说到底同样是个奴婢,要知道顾云锦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侧妃,而她作为陪房,与白嬷嬷是河水不犯井水,对方也管不到她头上来。

顾云锦安排的事,赵文煊当然知道,他还相当赞同,如今听了红杏的话,便颔首道:“这活计让她们做便可。”

他又安抚两句,“嬷嬷年纪不小了,如今夜色深沉,坐下来等着便好。”

赵文煊知道白嬷嬷是不肯到旁边屋里等候的,于是便让人端了把椅子来,让她坐下,她年纪不小了,腿脚站久了怕是支撑不住。

白嬷嬷为人素来重规矩,主子没坐下,她也不肯坐,一同站在回廊下候着,过了两个时辰,她实在有些受不住,赵文煊便吩咐人搀扶她到抱厦里歇着。

此时已是后半夜,里头顾云锦压抑的痛呼渐高,虽婆子出来禀报一切顺利,但他的心依旧提得高高的,在廊下来回踱步。

再说屋里的顾云锦,她咬牙忍受着一波波浪潮般的阵痛,这疼痛有些奇怪,它不光是疼,它还酸,腰腹部位又酸又胀,几种猛烈的感觉夹击,让她难受得想落泪,想放声呐喊以宣泄。

只是她不能,她只能紧咬牙关,积攒力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汗水浸湿了衣衫鬓发,顾云锦只觉得眼皮子湿漉漉地很难受,那稳婆终于告诉她,“娘娘,宫口开得足够了,娘娘需循着这阵痛使劲儿。”

这劲是依言使了,然而这只是拉锯战的开端,这猛烈而持久的酸疼让顾云锦落下了泪,她无法控制自己发出痛呼。

终于,这几乎能把人折磨得疯狂的疼痛积蓄到了一个点,似乎是找到了方向,顾云锦紧咬牙关,只憋住一口气,拼了命地使劲儿。

瞬间,高涨的酸疼找到了宣泄口,立即疯狂奔涌而出,“哇”一声嘹亮婴啼突兀响起,宣告了新生命的降临,人世间最神圣的奇迹显现。

稳婆的声音掩饰不住喜悦,她高声笑道:“恭喜娘娘,娘娘生了个大胖小子。”

顾云锦已分不清脸上是汗是泪,她努力探头往那边看去,稳婆抱着一个小小孩儿,正手脚麻利地清洗着,小孩儿红彤彤的,正放声大哭,声音格外响亮,稳婆笑得合不拢嘴,“哎哟,小公子真壮实。”

她很高兴,心里像是瞬间绽开了花儿一般,眸中不自禁流下了两行热泪。

“娘娘,这可哭不得,月子里哭多了,怕会落下病根。”一个婆子见状,忙劝道:“娘娘,您快止了泪。”

碧桃已绞了热帕子上前,扶着主子躺好,小心伺候她拭脸。

顾云锦吁了口气,忍住了泪水,扬唇道:“这是大喜事,今儿大家都重重有赏。”

她筋疲力尽,强撑着精神说话,声音其实很小,不过屋里伺候的人听得真真的,忙压住欢喜谢赏。

两句话间,小孩儿已经清洗妥当了,被裹在大红襁褓里头,稳婆小心翼翼抱了过来,俯下身子给顾云锦看。

孩儿现在已不哭了,他小脸儿红彤彤的,正吧唧吧唧小嘴,闭着眼睛躺在同样艳红的襁褓里头。

刚出生的小婴儿其实并不好看,他眉毛淡得几乎看不见,眼缝儿肿肿的,还很胖,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把下巴衬得格外小巧玲珑。

顾云锦轻笑,这个胖小子。

她小心伸手,摸摸他的小脸儿,不可思议的细嫩触感从指尖传来,她心中软软热热,只觉得这个胖嘟嘟小家伙,就是人世间最好看的宝贝儿。

小胖子感觉有人摸他,撅了撅小嘴巴,也不知道高没高兴,顾云锦笑意不减,吩咐稳婆,“把小公子抱到外屋去,让殿下也能见见面。”

她不忘嘱咐道:“先把外屋门关上了,待片刻凉意去了,再把小公子抱出去。”

青梅应了一声,忙先出去布置了。

顾云锦早已力倦神疲,硬憋着一口气见了孩儿后,便觉眼皮子愈来愈沉重,勉强回应了刚进外屋的赵文煊几句话后,她便阖上眼眸,沉沉睡去。

再说赵文煊。

整整等了候一夜,直至旭日东升,秋日的暖阳落在庭院许久,骤然,厢房一声嘹亮婴啼响起,他心内瞬间狂喜,迫不及待就要冲进房里去,还好旁边的红杏等人及时劝住了,说产房需要整理,才让他勉强站住脚步。

对于什劳子血屋不吉利之类的忌讳,他根本毫不在意,青梅一出门询问,他便立即应了。

闻讯赶来的白嬷嬷劝了几句,见赵文煊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也只得住了嘴。

司先生同样不忌讳这些,赵文煊邀他为顾云锦母子诊脉,他欣然应了,几人便一同进了门。

赵文煊问了顾云锦几句,得知她并无不妥后,便放下了心,随后,胖嘟嘟的小孩儿被抱了出来,他的眼睛移不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大红襁褓,在婆子的指导下调整了姿势,有些笨拙地搂抱着,小襁褓其实很轻巧,他却万分郑重,连呼吸也屏住了。

赵文煊垂目,专注看着怀里的小胖脸,只觉得这小孩儿无一分不好,连吧唧小嘴的动作都显得与众不同。

他眼眶不禁一热,喉头竟有些哽咽,费了不少力气,方压抑住落下男儿泪的冲动。

正巧这时,小胖子撅了撅嘴儿,有些肿的眼缝儿动了动,竟突兀就睁开了眼。

小胖子眼睛黑白分明,目如点漆,格外闪亮,正定定看着他的父亲,一眨不眨。

他小眉头微微蹙了蹙,似乎有些不解。

屋里的丫鬟婆子忙福身恭贺,赵文煊笑,柔声对小胖子道:“我是你的父王,你可知晓?”

小胖子当然是不知晓的,不过,这也并不妨碍他继续蹙着小眉头。

赵文煊也不在意,他微笑,偏冷峻的五官此刻有不可思议的柔和,又与小胖子低声说了几句话,方请司先生为母子二人切脉。

司先生并没有进里屋,而是采用了悬丝诊脉,先给顾云锦听了脉息,片刻后,他笑道:“娘娘身体无碍,不过妇人生产损耗不小,月子里须好生调养。”

接着,小胖子的肥胳膊被掏了出来,司先生轻轻将手探过去,不料他小手儿一动,却抓住了司先生的一个指头,紧紧抓了也不放手。

小拳头很小,勉力攒紧了,才就刚好能抓住司先生一个食指尖,众人见状不禁乐了。

司先生眉目带笑,他平生头回与这么小一个孩子这般亲密,一时也兴致盎然。

“逸之既然与我儿有这般缘分,不若,我儿便拜逸之为义父?”赵文煊见了,便笑着提议道。

逸之,是司先生的字,二人如今是好友,司先生又助赵文煊良多,他其实很感激,且这般高人异士,小胖子若拜其为义父,也是件大好事。

第60章

司先生自觉与小胖子颇有缘分, 闻言立即笑道:“如此甚好!”

他认为此提议极佳, 不但当场应了, 还立即探手自颈间取下一枚水滴状玉佩,作为送给小小义子的见面礼。

这枚玉佩犹带体温, 通体浅碧色的, 晶莹剔透,司先生悬于小胖子手边,小胖子立即放了他的手指,一把握住玉佩。

司先生心情大畅, 不禁大笑出声,“这小子。”

他将玉佩自小胖子手里取出,亲手给眼巴巴看着他的小胖子挂在脖子上。

“逸之, 此物贵重, 他一小儿如何能用?”赵文煊见状道。

能被司先生贴身佩戴之物,岂是凡品?

“此言差矣,这物我这义子用着正好。”司先生摆摆手。

这玉佩能温养人体,即便偏弱者自幼佩戴了,成年后亦与常人无异,且最重要一点, 它能避百毒,除了世上某些奇毒只适当延缓外, 余者皆适用。

以司先生如今本事, 这玉佩早可有可无,不过小胖子则不同, 有了赵文煊的前车之鉴,他认为义子实在太需要此物了。

司先生极隐晦说了两句,其他人听得云山雾罩,赵文煊却登时明白,他立即按下话头,皇家暗潮汹涌,自家小儿子能多个有力保障,自再好不过。

他替小胖子谢了义父,司先生一笑,“我是给我义子的,有何可谢?”

这话在理,赵文煊也不与他客套。

司先生托起小胖子一只手,给仔细切过脉,半响得出结论,小胖子身体极好,是个壮实的婴孩。

赵文煊大喜,众丫鬟婆子忙福身恭贺。

小胖子睁了眼,好奇左右看了一阵子,又被义父抱了片刻,回到亲爹怀里后,便有些困饿了,他撅撅小嘴,“哇”一声哭了出来。

赵文煊毫无经验,一时慌了神,抱着儿子很是焦急。

稳婆忙上前福身,道:“殿下,小公子这是饿了。”

饿了当然得吃饭,奶口早备了好几个,廖荣忙召了一个正候在屋里的乳母上前,让她伺候小公子进膳。

乳母忙低头上前,小心翼翼接过小胖子,避到次间喂奶去了,碧桃金桔等人肯定不会让她一个人去,也簇拥着往里头一起行去。

接着,厢房外屋便散了,以免打搅顾云锦母子歇息。

如今司先生不跟赵文煊客套,知道他心有牵挂,直接就一个回前殿去了,也不用他送。

白嬷嬷见司先生走了后,方上前问道:“殿下,这位是……”

小公子身份何等贵重,司先生虽看着道骨仙风些,但对于不明真相的人来说,他就是个寻常白身,赵文煊居然主动让儿子拜他为义父,白嬷嬷自然很是惊诧。

她就算再重规矩,也不禁犹豫开口。

赵文煊只一笑,道:“司先生当得起。”其余的,他便没有多说的意思。

白嬷嬷向来知道赵文煊主意正,既然他说了,她便点点头,不再多谈。

*

顾云锦八月十五戌时初破了水,开始阵痛,次日辰时刚过,便顺利把孩儿产下,对于头胎生产的妇人来说,她是很顺利的。

不过,这也仅是相对而言罢了,仿似漫无边际的酸疼一浪接一浪,一阵高过一阵,又似是老牛拉车般连续使了好几个时辰力气,顾云锦这非实用性的娇柔身子,其实早已筋疲力尽,她只强憋着一口气,硬咬紧牙关给支撑了下来。

幸好,她的努力卓见成效。

顾云锦看过孩子后,立即倒头便睡,眼皮子一阖上,便酣然入梦,她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一直到了月上树梢之时,方醒转过来。

她还没睁眼,便觉得嘴里有一股子甘苦的味儿,茫然了片刻后,她方恍然大悟,这是生儿子的时候,婆子灌进她嘴里那参汤留下的味道,这参汤熬得酽酽的,留下的味儿也大。

等等,她已经把儿子生下来了!

发散思维的片刻,顾云锦方骤然醒觉,她瞬间睁开双眼,往屋里望去。

床榻前方,有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他抱了个小小的大红襁褓,正在来回踱步。

他面带微笑,垂目看着小襁褓,动作间十分谨慎,难掩珍爱之意。

顾云锦见了这一大一小,一颗骤然提起的心立即落回原地,粉唇扬起笑意。

“锦儿醒了。”

赵文煊一直留意着她,床榻上有小许动静,他便马上察觉,回头见顾云锦睁眼,立即便上前。

他一边吩咐人传膳,一边矮身坐在顾云锦身边。

“锦儿饿了吧?”赵文煊难掩心疼,温声道:“待会儿多吃些。”同时,他又小心俯下身体,将怀里的小襁褓侧向她,微笑道:“锦儿你看,我们的孩儿睡得可真香。”

“他用两回膳了,又困得很,一直在睡觉。”赵文煊黑眸中有骄傲,道:“司先生说他壮实得很,能吃能睡才是好样儿。”

顾云锦摸摸孩子的小胖脸,失笑道:“你看他,这般胖,当然能吃。”

她语气有些小嫌弃,只是面上笑意盈盈,一双美眸难掩欣喜。

这话小胖子的父王可不爱听,男人忙反驳道:“他哪里就胖了?”

赵文煊垂目看了儿子一眼,小胖子那两个腮帮子格外鼓囊,小嘴跟小下巴在中间,显得很是玲珑,实在很难说不胖,于是,他又改口道:“即便是有些胖,也是好的,小孩子幼时胖些更好。”

这点男人早已了解过了,因此说起来时格外有底气。

顾云锦微笑看着父子二人,故意取笑道:“既然如此,他小名儿干脆叫大胖好了。”

赵文煊微微蹙眉,想了片刻,道:“锦儿,我们不若另取一个。”

赵文煊爱重顾云锦,孩子又是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的,他其实是很乐意让她给孩子取乳名的,只是大胖这名如此没格调,一点儿不高大上,他想了想,还是不大赞同。

男人表情很认真,明显他是斟酌过大胖这乳名的,顾云锦含笑,道:“你是孩儿父王,这乳名就由你取好了。”

小胖子赵文煊长子,建德帝很可能会赐名的,因此两人没有讨论大名,只说了乳名。

虽早有了儿子命名权被剥夺的觉悟,但自从顾云锦怀孕后,赵文煊依旧兴致勃勃给想很多名字,每想了一个认为不错的,便回屋拉着与她一起商议,大半年时间也没见停过。

这一点,顾云锦是很清楚的,她心疼男人,既然取不了大名,那就给取个小名吧。

赵文煊闻言果然很高兴,立即便应了下来了,还说要好好斟酌几天。

顾云锦嗔了他一眼,道:“你夜间要好好歇息,待白日再想。”

男人看着精神奕奕,脸上不见丝毫倦色,但她估计,从昨夜到现在,他肯定是没合过眼的。

顾云锦想得一点不错,赵文煊闻言但笑不语,只答应了一声给含糊过去。

夫妻两人说了几句,金桔领着人传膳上来了,顾云锦刚生产,饮食需要清淡,且她躺在床上也不适宜用大桌,因此这晚膳很简单,就鸡汤细面,山药枸杞粥,枣子蹄花汤等五六样罢了。

赵文煊小心将怀里的襁褓放下,就紧挨顾云锦身边,然后小心扶起她,碧桃取了个杏黄色回纹大引枕,麻利垫在她身后。

这顿饭真的很清淡,只放了很少一点盐花,顾云锦吃得没滋没味的,即便是饿了几顿,也就垫垫肚子,觉得差不多就够了。

她想到这月子餐还有一个月,就忍不住叹息。

不过,顾云锦随即便没空想这些事儿了,挨着亲娘睡觉的小胖子“咿呀”一声后,便瘪着小嘴巴哭起来。

小胖子果然如他义父说得这般壮实,扯着嗓门哭起来,那声音大的,几乎能把横梁上的灰尘给震下来。

一双年轻的新手父母立即慌了手脚,顾云锦一脸急色,要将儿子抱起,赵文煊心疼她,便道:“锦儿歇着,我抱孩儿便可。”

说着,他已经抱起儿子哄着。

还别说,他姿势标准,动作熟练,不过半天时间,这业务俨然已熟练得很。

只不过,小胖子丝毫没有给他父王面子的意思,依然闭着眼睛,张大小嘴,使劲儿哭着。

赵文煊有经验,他已经命人传外间的乳母进来了,乳母接过小胖子,背过身子喂了奶,小胖子果然住了嘴。

吃饱后的小胖子非常乖巧,他睁着眼,转着黑葡萄般地眼睛左看右看,好像对一切都很是好奇。

顾云锦将他抱在怀里,忍不住笑了,她这儿子可正够胖的,小脸肉嘟嘟的,不过他胎发浓密柔软,眼睛也够黑够亮,组合在一起倒是格外可爱。

赵文煊坐在顾云锦身侧,展臂拥着怀中母子,他薄唇始终噙着微笑,笑意溢满眉梢眼角。

她抱了半响,赵文煊便要把儿子接过来了,她刚生产了,月子期间可不能劳累。

顾云锦倒不觉得劳累,不过男人的体贴心疼,她就全部接收了,抽掉引枕,被赵文煊搀扶躺下,小胖子则被父亲放在床榻上,紧紧挨着母亲,二人一左一右围着他,轻声笑语不断。

小小婴孩的觉总是很多的,小胖子与父母一起,进行了人生中首次亲子活动后,他便撅撅小肥嘴,咿呀了几声,又闭目与周公约会去了。

赵文煊把孩子抱到一旁的悠车中,然后命金桔、乳娘等人仔细伺候,然后便回到顾云锦身边,让她好生歇息。

顾云锦拉着他的手,道:“殿下也需要好生歇息了。”即便年轻力壮,也不能这般虚耗身体,有兴奋劲儿撑着,也不能不眠不休的。

赵文煊一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