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管事太监带来的难堪局面, 被陈嬷嬷的禀报打断,章芷莹此刻已无半分顾影自怜的心思, 她立即离了湖边,返回延宁殿。

陈嬷嬷亦步亦趋, 笑着说:“娘娘, 莫不是国公爷知道我们境况不易,早就写了信过来?”

她面上有几分喜色,“果然是一家子骨肉,即便是偶有争执, 到底也不能硬下心肠。”

对于乳嬷嬷的念叨,章芷莹只冷冷挑唇,并未说话。

骨肉亲情?

这玩意儿太金贵, 她那父亲祖父必定是没有的, 即便真写了信来递台阶,也肯定是为了国公府的利益罢了。

章芷莹目光带有讽刺,她算看透了,也就庆国公府仅一个嫡女,且她下面两个庶妹都夭折了,余下的年龄接不上, 否则,估计再有一个章家女儿送过来, 亦不足为奇。

这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说话间, 一行人返回正房,章芷莹坐下, 便拆了信,探手取出信笺,陈嬷嬷很期待,也一并立在边上。

信一展开,还来得及看内容,二人先是一愣,因为,这信纸竟然是一张梅花笺。

好的花笺制作极精美,价格高昂,只是它基本是闺阁女子用的,像庆国公、世子二人般男子,绝不会采用此物撰写文书。

陈嬷嬷很失望,她虽只粗粗认得几个字,但这些常识却还是有的,大概就是章芷莹之母刘夫人的信吧。

她道:“娘娘,老奴命厨下炖了汤,如今应是差不多了,老奴先去看看。”

陈嬷嬷对奶大的姑娘颇有感情,这些事儿本不需要她亲自看的,但她还是去了。

章芷莹点了点头。

她目送陈嬷嬷出了门,方淡声吩咐屋里下仆,“我乏了,都退下罢,无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诸仆鱼贯退下,并掩上门。

章芷莹起身,行至房门前站定,随后,她竟做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举动,抬手把门栓插上,并抬眸察看了窗扇是否紧闭。

确定一切毫无纰漏后,她将目光放在炕几上那张梅花笺上。

不同于陈嬷嬷的不明就里,章芷莹初见这张梅花笺时,心下当即咯噔一下,紧接着便狂跳起来,她费了所有力气,才让自己保持平静,扬手挥退下仆。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进秦.王府之前,有人私底下给了她一种联络方式,暗号便是梅花笺。

她举步行至炕几前,抬手执起信笺,并将目光落在左下角,这梅花笺很平常,唯独左下角绘画的一朵细小的梅花有些特别。

章芷莹数了数,花瓣不多不少,正好有七个。

这数目正好是约定之数。

她心跳急促,如擂鼓一般,先扫了信笺一眼,上面通篇是刘夫人对女儿嘘寒问暖之语,只是章芷莹知道,这并不是她母亲的亲笔字迹。

章芷莹太熟悉自己母亲了,即便模仿得再像,她还是一眼便看破。

不过也不要紧,她要看的并不是这些。

章芷莹定了定神,急步返回内室,行至镜台前打开脂粉匣子,从最底下翻出两盒子香膏。

这两盒香膏一直在,章芷莹说是母亲调制的,不舍得用,便一直放在匣子处,只当个念想。

没人知道,这其实并不是香膏。

章芷莹将茶盏里的茶水倒了,从花瓶子处取了半盏清水,然后将两盒香膏各挑了一些出来,按比例调进水里。

将盏中物事搅拌均匀后,章芷莹将梅花笺展开,背面朝上平放在镜台上,她叠了叠丝帕,浸了盏中的水,小心翼翼涂抹在梅花笺上。

梅花笺被浸湿后,本来干干净净的背面,竟就显现出字迹来,不过寥寥数行,章芷莹仔细一看,却登时面色大变。

她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蹬蹬蹬连退数步,脚下一绊,重重跌倒在厚厚的毡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触地的部位其实很疼,但却半点没让章芷莹分神,她额际冷汗潺潺,抬手胡乱抹了一把,她心中惊惧不减半分。

梅花笺上,那人让她办一件事,依章芷莹看来,此事极为歹毒,她虽高傲,等闲也不将诸如奴婢之人的生命放在眼里,但若说亲自动手害个婴儿,却完全不是她所能想象的。

只不过,事成之后,那人给的报酬却格外诱人。

章芷莹一动不动倒在地上,恐惧、不敢相信、犹豫等情绪轮翻涌上心头。

最后,她站了起来,缓缓回到镜台前,将目光放在信笺末尾处。

上面说了,只要事成,对方可以助她死遁离开秦.王府,并换个身份重新生活,待一两年事情淡了以后,进东宫也并非不能。

短短一句话,如巨石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阵阵涟漪,让章芷莹的心再无法平静。

良久后,章芷莹的目光变为坚定,揉烂梅花笺,并处理好茶盏等物事。

她受够了这如死水一般,且还每况愈下的生活,若往后几十年俱如此,章芷莹只觉生不如死。

她是国公府唯一嫡女,皇后内侄女,太子亲表妹,出身高贵,本就该众星拱月过日子,而不是被诸如四品小官之女柳侧妃、庶女出身顾侧妃之流压在头顶上。

章芷莹面上恐惧尽去,渐渐平静下来,她微微挑唇,以那人的实力,梅花笺上说的事,对方实现并不难。

*

室内门窗紧闭,采光并不算好,如今外面天色不过蒙蒙亮,屋里头没燃灯,就显得更加昏暗。

然而这并不光亮的环境,却并没影响翘头长条案前一人的行动。

长条案上,放有十几个白色瓷瓶子,还有一张纸笺。纸笺上写的是一个方子,这人细细看了,然后打开白瓷瓶子,按方子上的比例配置好,调均匀。

最后,这人又取了一个极小极精致的青花瓷瓶,打开瓶塞,小心翼翼挑出些许,看了看觉得差了点,又挑了一点点,一并加进先前配置好的那撮药粉当中。

这人先是收拾好了青花小瓷瓶,谨慎收进怀里,然后才将面前一小撮药粉调制均匀。

大功告成后,这人将呈微黄色的药粉扫进一小张油纸中,细细折叠起来,包妥当了。

这人眼睑微垂,顿了片刻,方转过身子,将小药包交给身后的一个小丫鬟,淡淡道:“你写张纸条,告诉她,这药很珍贵,机会只有一次。”

小丫鬟接过药包应了一声,便打开房门,出去办事了。

屋里仅剩配药之人,这人把房门栓上,等了片刻,见四下寂静无声,方将怀中那个拇指大小的青花瓷瓶取出,谨慎收妥当了。

这小瓷瓶里的药粉有大作用,偏又再无补充,珍贵异常,均出些许出来调制其他已是不易,绝不能浪费半点。

*

小丫鬟接过小纸包后,先回屋写了一张纸条,将方才那人的嘱咐写上去,她识字不多,写得歪歪扭扭,如爬虫一般,也就仅仅能看出所写何话罢了。

不过,这却有一个好处,想要凭着字迹,将写字的人辨认出来,恐怕毫无可能。

接着,小丫鬟叠好小纸条,放在小药包上,再取了一张油纸,将纸条连药包一并包起来。

弄好后,药包也十分小,小丫鬟揣在怀里,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她随意捡了个填漆小茶盘装样子,然后便出了房门,往院外行去。

此时天还未亮全,大兴王府却已经动起来了,下仆们忙碌着打点自己,然后要上值的赶去上值,已经在当差的提着各式物品,匆匆奔往目的地。

小丫鬟混在其中,毫不起眼,她途径花园子的时候,遇上了一座假山,怪石嶙峋的假山范围不小,里面有些人高的孔洞串联。

她乘无人注意,闪身进了其中一处孔洞,迅速将小药包塞进某处,然后两步出了假山,继续捧着填漆茶盘,一脸平静地继续走着。

*

延宁殿,正房。

今天章芷莹依旧起得很早,梳洗更衣后,陈嬷嬷命人传了早膳。

早膳很丰富,满满当当一大桌,只可惜章芷莹心不在焉,随意用了两口后,便搁下了筷子。

陈嬷嬷忧心,问道:“娘娘,您可是胃口不开?要不老奴去厨下看看,给您选些午膳菜品。”

要说谁最了解章芷莹的口味,非陈嬷嬷莫属了。

章芷莹定了定神,点头应了声好。

她虽力持镇定,但心跳得却很快,目送陈嬷嬷出了房门后,她瞥一眼滴漏,便站了起身。

约定的时辰到了。

章芷莹淡声吩咐:“我要到花园子走走,不必准备轿舆了。”

诸仆应了一声,边簇拥着主子,往外边行去。

浩浩荡荡一行人到了花园子,章芷莹又命令诸人退下,她要独自走走。

章芷莹经常爱清晨出门,在花园子里、湖边等地闲逛许久,她触景生情,每每都会屏退下仆,因此,身边的丫鬟婆子早就习惯了,大家不觉得有异,齐齐应了一声,便退后十来步距离,跟在后面。

章芷莹不管受不受宠,都是这群人的主子,他们可不敢放她单独一人瞎转悠,万一出了岔子,跟出门的下仆不论对错,都得先填了炮灰。

章芷莹扫了身后诸人一眼,便回过头来,继续像往日一样徐徐走着。

虽仍有人跟着,但拉开距离后,应该可以了。

章芷莹垂眸,觉得那人应该很了解自己的生活规律,清早出门是她是习惯,而恰恰她也爱屏退下仆,这十来步的间隔,正好更容易取些物事。

第64章

章芷莹的心始终悬起, 紧张让她手足发软, 但她还是坚持住了, 表面毫无异常,缓缓举步向湖边而去。

今日她并没在堤岸驻足, 然而随意一拐, 转进湖边一条石子路。

身后的下仆们不以为意,这湖面再美,看了整整一年也得腻歪了吧,能不在大冷天的清晨, 站在湖边陪吹冷风,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条石子路曲折迂回,转了一盏茶功夫, 再绕过一排人多高的茂盛常青花木, 前面便出现一座假山。

章芷莹一见这座假山,心脏立即“砰砰”地重跳起来,抓住丝帕的纤手瞬间攒紧。

昨日被管事太监的傲慢刺激,她紧攒双手时,指甲刺破了娇嫩的掌心,现在猛一用力, 伤口立即又一阵疼痛传来。

刺痛让章芷莹立即清醒,她定了定神, 一反方才的缓慢动作, 立即迈开步伐,急急往假山快步行去。

身后的下仆们还落在后面, 没转出花木丛,而花木很密集,完全遮挡住了视线,她有片刻的真空时间,正合适避人耳目做些动作。

太湖石堆砌的假山造型独特,内里不少人高的通道,耗费了工匠多少精力,如今却被派上观赏以外的用途。

假山怪石嶙峋,迎面而来左侧有一处位置尤为独特,仿似金鸡独立,章芷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她脚下急赶,几个大步走到此处,侧头一看,金鸡石背后,果然是一个人高洞窟,约有一丈深浅。

找到地方了。

章芷莹脚步不停,闪身进入洞窟,伸手往右边一看,果然在中间突起的某一处石块上,见到了一个很小的黄色油纸包。

她立即探出手,将小纸包捏进掌心中。

“娘娘!娘娘!”

这是月季的声音,她打头一个转出花木墙,前面却不见了主子的踪影,登时大吃一惊,忙两个箭步窜上来,正心焦间左顾右盼,不想一侧头,却见立在暗处洞窟的章芷莹,她吓得不轻,忙道:“娘娘,此处阴晦,奴婢扶您出来。”

对于章芷莹为何突然进了洞窟,月季很是不解,她微微蹙眉,似乎刚才看见主子在探手拿什么?

不过她身为奴婢,又没到陈嬷嬷那个分量,自不敢对主子的行为有所质询,疑问一闪而逝,她顷刻抛开,忙上前搀扶章芷莹。

章芷莹被这丫鬟狠吓了一跳,刚握在手里的小药包险些抓不稳,幸好她及时握住手,才没有把东西扔在地上。

她不悦,道:“我不是让你们退下的吗?”

后面的下仆们,如今也赶上了,章芷莹扫了诸人一眼,清冷的神色冰了几分。

主子不高兴了,错处总是奴仆的,一众丫鬟婆子忙请罪,月季讪讪,也一同福身。

章芷莹一拂衣袖,蹙眉道:“起罢。”

她似乎被打扰了兴致,也无心再闲逛,吩咐回去,便转身往延宁殿方向行去。

诸下仆没有被责罚,松了一口气,忙急急跟上。

*

出了月子头一件事干什么?顾云锦觉得,必须要狠狠地把自己洗涮一遍。

刚从暖房才回来的花瓣娇艳欲滴,被撒进大浴桶中,大浴桶里早注满了热水,热气腾腾,几瓶子上进的花露开启,倒进其中,被热水一蒸,顿时满室芬芳。

顾云锦宽衣解带,被搀扶上脚蹬,跨进浴桶中,有些烫人的热水漫上肩颈,她叹慰一声,真是久违的舒适感觉。

碧桃等人投湿了柔软的棉布巾子,细细给她揩拭着肩背,力道轻柔。

顾云锦换了两桶水,浑身被蒸成虾子般通红,终于觉得自己被洗干净。

她被搀扶起来,换上月白色素绫寝衣,擦干了头发,方站起在大黄铜镜子前端详一番。

花颜月貌,唇红齿白,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氤氲的桃花目,目光流转之间,依旧美得动魄惊心。

顾云锦微微噘嘴,捏了捏还没恢复原状的小肚子,她月子好吃好睡,想适当减肥男人也不允许,好在她怀孕时期并不算胖,如今整体看着,只算丰腴了一些,过些时日便能恢复的。

她点点头,小胖儿子本事不错,把肥肉都扒拉到自己身上了,没给娘亲多留,该记上一功。

顾云锦仔细看了一番,结果还算满意,她刚想转身,就听到浴房门口传来一男声,“本王的锦儿已经很美了。”

她定睛往镜子上一看,赵文煊正抱着胖儿子,站在门口处,含笑看着她,道:“本王很满意了,锦儿是否梳洗妥当,回房看看男人与儿子。”

赵文煊搂着小胖子,父子二人左等右等,终究是忍不住进来逮人了。

顾云锦笑意漾开,与男人在黄铜镜中对视,她皱皱小鼻子,嗔了他一眼。

可是,她脚下却不听使唤,立即便转身往一大一小那边而去。

甜香扑鼻,赵文煊想搂住她,便单手抱了儿子,将一只大手腾出,男人如今业务越发纯熟,一只手抱儿子稳稳的。

赵文煊空出一臂,马上将她搂住,二人一垂首,一仰面,相视片刻,不禁凑在一起,亲了亲对方。

他道:“锦儿,快穿上外衣。”

屋里地龙燃起,本暖烘烘的,顾云锦刚出月子要沐浴,赵文煊又吩咐把地龙燃得旺些,室内其实很温暖,但他不敢大意,立即吩咐碧桃等人,伺候主子穿衣。

顾云锦虽出了月子,但仍需调养,这风寒可染不得。

穿好了衣裳,顾云锦接过儿子,赵文煊半拥着母子二人,出了隔间,回到内屋软塌上坐下。

这内屋是明玉堂正房的内屋,顾云锦刚出了月子,三人便搬回正房居住了。

顾云锦刚抱过钰哥儿,小胖子的脑袋便在她胸前一拱一拱的,不过几步距离,他的口水便濡湿了母亲的衣襟。

她好笑,对着小胖子说道:“你怎么就这么能吃了呢。”

不过,顾云锦可舍不得饿儿子,回到软塌上,她便解了衣襟,喂小胖子吃饭了。

给孩子喂母乳,不但对孩子好,还能有利于母亲身体的恢复,顾云锦自然不肯错过,她没有时下贵妇人不亲自哺乳的观念,男人也不以为意,于是事情便顺利提上日程。

不过,乳母还是必须的,一则方便夜间给孩子提供宵夜,二则顾云锦奶水不多,而小胖子胃口贼大,现在就有些供应不足了。

反正富贵人家,乳母是必要配置,正好两厢得宜。

相比起顾云锦与乳母,小胖子果然更喜欢亲娘的味道,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还一手巴着口粮,护住食物来源。

顾云锦不喜欢把孩子扎得太紧,经常会松一松襁褓,于是小肥爪便顺利钻出来了。

赵文煊搂住母子二人,视线落在小肥手护住的那团雪白上,他眼神不禁暗了暗。

顾云锦产后哺乳,胸围增加了不止一个档位,赵文煊以手丈量过很多次,自然清楚得很。

他摸摸小肥手,暗忖,这可是你父王的东西,现在暂时便宜你小子了。

男人的脸就在顾云锦耳边,他呼吸急促了几分,她听得分明,不需要转念,便很明白他为何如此了,顾云锦粉脸染绯,待小胖子吃饱后,拢好衣襟,瞪了他一眼。

赵文煊理直气壮回视,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的东西,看看怎么了。

顾云锦又羞又恼,将儿子递给他抱着,嗔道:“我先去更衣了。”跟男人说这个说不通。

她下榻转身,绕进屏风后面,缓步行至透雕花鸟纹的宝座式镜台前,在的高脚小方凳上坐下。

今天除了是她出月子是日子外,还是小胖子满月之喜。

古代的孩子,一般情况下,除了满月、百日、周岁能举宴邀客以外,接下来的生日,便只会在自家热闹一番,要一直等到及冠之年,才会再次大办。

这满月是很重要的,赵文煊自不肯委屈小胖子,请帖早就发出去了,今日大兴王府大办宴席,以庆贺小公子弥月之喜。

作为钰哥儿亲娘的顾云锦,毫无疑问,当然是要盛装出席的。

顾云锦挽了个朝云近香髻,戴了一整套点翠镶红宝赤金头面,左右各一支丹凤展翅步摇尤为醒目,长长的流苏微微摇晃,正垂落在她的如花玉容两侧。

她本姿容绝俗,如今精心描绘一番了妆容,更是美艳不可方物,让人不敢逼视。

顾云锦仔细端详片刻,点了点头。

她随即站起,展开双臂。

碧桃等人后退一步,捧起早选好的天青色镂金百蝶穿花蜀锦宫裙,小心替她穿上,整理好腰带,并饰以香囊、玉佩等物。

一切打点停当,顾云锦转出屏风,赵文煊眼前一亮,笑着拥过她,赞叹道:“我的锦儿真秀色可餐。”话语里有掩饰不住的骄傲及情意。

顾云锦偎依进他的怀里,微笑道:“我的殿下也是伟岸男子。”

赵文煊早更衣完毕,他头戴嵌宝紫金冠,身穿枣红色团龙蟒袍,脚蹬玄色绣行龙纹缎靴,仪表堂堂,贵气天成。

这般浓艳重彩的颜色,虽显得热烈,但寻常男子怕是驾驭不好,总会带上几分娘气,偏他肩宽腰窄,身躯高大伟岸,气势完全将色彩压服,飒爽英气扑面而来。

除了成婚之日,顾云锦便没再见过男人穿红色衣裳,她赞叹之余只觉赏心悦目,倾慕之意再难掩。

有什么事情,能比心上人倾慕自己更让人愉快?

赵文煊心下大畅,低头重重吻了她一记,心头倒是暗忖,或许,这颜色的衣裳,他日后可以多多穿上一穿。

第65章

满月宴在午时, 不过打点妥当后, 也差不多时候了, 赵文煊抬手,接过丫鬟捧着的粉蓝色妆花缎面翻毛斗篷, 展开为顾云锦披上, 并把兜帽给她拉上。

二人又看过小胖子,见他被裹得严严实实地,方满意点头。

如今是深秋,虽然颇有些冷意, 但雪到底还没下来,又是中午时分,一天温度最高的时候, 赵文煊才轻易让母子俩出门, 若是再过一两月,就难说了。

钰哥儿还太小,顾云锦又才出月子,娘俩受不得半分寒气,满月宴固然重要,但比起身体健康, 还是无法比拟的。

软轿直接抬上正房前的回廊,粗壮婆子们抬了数座一人多高的木胎髹漆大围屏来, 每座屏风展开足有十二扇, 一字排开将回廊封住,回廊里放了熏笼, 里头炭火挑得旺旺地,温度立即上来了。

等准备妥当后,丫鬟方打起门帘子,赵文煊领顾云锦母子出了门,搀扶她上了软轿,又看着乳母把小心翼翼抱着钰哥儿,上了另一抬软轿。

赵文煊沉声吩咐数句,又命廖荣随轿伺候,方撤去屏风,看着软轿被抬起,出了明玉堂大门,他方登上轿舆,匆匆往前殿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