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外的说法,顾云锦也听过,不过她可没这份闲心搭理,自打章芷莹欲害她儿子时起,双方便结下了死仇。

她只需要知道,作为钰哥儿亲爹,赵文煊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对方便可。

顾云锦搂着小胖子,坐在软轿中,往后宅而去。

她微微撩起轿帘,院中景致颇为熟悉,当中高悬一横匾,上书三个金漆大字,笔锋苍劲有力,蓬勃气势扑面而来,字如其人,顾云锦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赵文煊亲笔。

她微微一笑,以前院子并非这名儿,不过很久之前,她无意中说过一次,很喜欢“明玉堂”这名字。

不经意间的一句话,男人倒是记在心头了。

一行人簇拥着软轿,进了院子,顾云锦被搀扶下来,进了正房。

这院子建筑规格与大兴明玉堂差不多,明堂两边分别有次间、稍间,正房环绕着抱厦,两侧是左右厢房,前面是倒座房,后面则是后罩房。

院子房舍很宽敞,还有一个精致的小花园,花圃、凉亭、大鱼缸等应有尽有。

顾云锦赵文煊住的里屋在明堂右边,而右边次间,则照例分给钰哥儿住。

小胖子还小,等他大些,再搬到厢房去吧。

房舍早已打扫干净,直接入住即可,顾云锦只需要命人把行装归置一番,生活便可步上正轨。

她带的行装及下仆相当多,因为这次上京前,赵文煊告诉她,他们一家大约要在京城住很长一段时间。

藩王进京给皇帝贺寿,一般都是万寿节结束便离京,即便风雪堵路,也最多开春后就得离开,是不可能长期滞留在京城的。

但赵文煊这般特地提起,这很长的一段时间,明显就不止一个冬季了。

顾云锦忆起府里最近一年的暗潮汹涌,再想了想建德帝的年纪,瞬间便明悟不少,她也没问,只点齐院里人手,统统带到京城去。

还是这群人用得安心,也免了再要人进来,容易被钻了空子。

这样想的,还有赵文煊。

早在半年前,他就开始不着痕迹地动作,暗暗替换下京城王府里不少太监宫人,今日仪仗车队抵达后,带来的人进驻京城王府,又刷下很大一部分,这样一来,府里不说固若金汤,也能与大兴无异了。

赵文煊这般费心思,为的就是以后很可能到来的持久战。

不过这些说来早了些,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先进宫觐见皇父。

如今龙椅上坐的是亲爹,赵文煊进宫轻而易举,很快,建德帝便召见了他。

赵文煊整了整衣冠,垂首入内,大礼参拜。

父子二人很久没见了,距离产生美,且没有对比没有伤害,整天瞅着两个明里暗里斗争,实则皆虎视眈眈着他位置的儿子,建德帝骤然见了赵文煊,这四儿子的好处便出来。

建德帝和颜悦色唤起,又赐了座。

不过,赵文煊的感觉却没这么好,他见礼后抬头,却是大吃了一惊。

建德帝双鬓染霜,骤眼一看,竟花白了一半,脸上沟壑纵横,上面有些隐约斑点,一双本锐利而清明的眼眸,如今浑浊不堪,即便披着龙袍,依旧难掩身躯微微佝偻。

两年前,赵文煊离京前,建德帝因保养极佳,看着不过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模样,乌发浓密,精神饱满,皮肤光洁,身躯高大威仪赫赫。

如今看着,却已是个六旬老人,与他年龄相符,且还是隐带病容的老人。

二者简直判若两人。

此刻若不是身处御书房,而建德帝轮廓还在,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同一人,不过,这也足够让赵文煊震惊的了。

不过以他的城府,要掩住这份惊诧不露半分声色,还是可以的,只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父皇,您……”赵文煊面上难掩惊讶,随之而来的便是忧心,他顿了顿,蹙眉拱手道:“儿臣万望父皇多多保重,朝政固然繁忙,但皇父龙体与社稷相比较,并不轻上一丝半点。”

他除了是臣,还是子,若是见皇父突然苍老了十来岁,他都无动于衷,这肯定不行。

当然了,赵文煊此话还是有真心的,虽自小到大,建德帝不见得多宠爱他,但也没忽视他,他从来没想过对方不好。

不过也仅此而已,天家父子亲情薄弱,小问题犹自可,建德帝面对大利益大问题,儿子肯定要倒退一射之地,譬如赵文煊的早早就藩。

他甚至不会在幼时特地保护儿子,建德帝认为,只有历经风雨,皇子们才会成长起来。

这样的行为,直接导致八个皇子夭折了一半,只四个活到了成年以上。

这么一位不常见面,骨子里又无甚亲情的父亲,很难教人发自内心的濡慕?

况且伴君如伴虎,一个不慎,很容易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不过,此刻建德帝年纪大了,又颇有几分身心疲惫,听了久未见面儿子的关怀,还是相当受用的。

他欣慰地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朕无碍,皇儿无需担忧。”

这个问题,建德帝显然不想多谈,他随即话锋一转,便询问其他事宜。

“你那儿子,如今已有一岁,有机会便抱进宫里,让朕瞧上一瞧。”建德帝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如今见你身体好了,膝下又有了子嗣,朕心甚慰。”

赵文煊身上的毒性尽除后,上次所见面上那抹苍白已无影无踪,他面色红润,身形高大伟岸,年轻人生命力蓬勃,与龙椅上的垂暮老人风格迥异。

作为一个久未见面的父亲,建德帝很欣慰,但忆及自身,他又有些感慨惆怅。

提及小胖子,赵文煊的眉眼松了松,他应道:“是,过些时日的万寿节,儿臣便领策儿进宫,一同给皇父贺寿。”

这话了的策儿,指的就是小胖子,钰哥儿大名赵广策,正是皇祖父所赐。不过京城距大兴千里之遥,一来一往,直到钰哥儿百日宴之后,宣旨的仪仗队伍才赶到大兴,落实了小胖子的大名。

说起这个话题,父子心情都很好,御书房内气氛很和谐,又说了几句,建德帝便询问起封地边境的相关事宜。

赵文煊收敛心神,立即恭敬回答。

等诸事说罢,建德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微笑道:“你这些年,把秦地打理的不错,朕当年果然没有看错人。”

关键是,四儿子把封地经营得很不错,实力强悍。

之前东宫越王争夺虎符,被赵文煊黄雀在后一网打尽,顺便根除了这两方潜伏在大兴探子,可谓手段高超,势若雷霆。

这些事儿,虽然当时建德帝重病卧榻,但他在大兴有眼线,事后都知道。

太子越王为了什么?这无需多言,二者野心昭然若揭,因此,建德帝随后狠狠打压了两个儿子一番,即便越王也不例外。

但对于四儿子,赵文煊虽没错,但建德帝对其的观感却比从前微妙了很多。

建德帝希望边关稳固不假,这少不得秦地兵强马壮,然而经过这件事,他发现这个儿子比想象中还有能耐,心性手段一样不缺,关键还相当有耐心。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如雷霆之势,干脆利落。

寻常人家中,儿子能力卓绝,当老子的必定会很极为欣慰的,只是建德帝并非如此,这全因为他是皇帝,而赵文煊则是实力强劲的藩王。

提起这个话题,哪怕建德帝表情不变,语气依旧和蔼,但微妙的感觉已再次涌上心头,他瞥了下首的四儿子一眼,强健的体魄,一如赵文煊的实力。

作为一个年迈多病的帝皇,建德帝对这方面很敏感,他的眸色微微一暗。

赵文煊敏锐,有所察觉,他垂下眼睑,依旧恭敬万分,道:“儿臣唯恐有负皇父之托,自是战战兢兢,不敢懈怠半分。”

顷刻间,父子之间方才那略带温情的相处,如朝露昙花,早已消失不见。

赵文煊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哂,这就是所谓的天家骨肉之情。

好在,从小到大,他皆没有奢望半分。

建德帝修炼亦到家,他颔首,勉励了几句,随即便说:“朕还有政务需要处理,无暇分神多说,你去给皇后请了安,先回府歇着吧。”

赵文煊站起,恭敬应道:“儿臣遵旨。”

他行礼后退出御书房,有小太监殷勤上前见礼,又道:“殿下,小的替您引路。”

皇后既是国母,又是赵文煊的亲姨母,他不管心里如何想,抵京见了皇父后,这往坤宁宫走一趟必不可少。

赵文煊在皇宫长大,这里头的道路他熟悉得很,哪怕阔别几年,也是不需要引路的,只是他是个成年皇子,进出后宫并不能独来独往,因此引路的太监宫人不可或缺。

他眸子一转,扫了坤宁宫方向一眼,神色不变分毫,淡淡道:“带路罢。”

小太监利落应了一声,忙站起躬身走在前头,一行人离了御书房,往坤宁宫方向而去。

第82章

坤宁宫。

“秦王过来了吗?”皇后微微蹙眉, 问道。

一旁伺候的大宫女白露听了, 忙福身道:“回禀娘娘, 方才等候的小太监打发人过来说,殿下还未出御书房。”

自从皇后乳母岑嬷嬷出宫荣养后, 白露便成了皇后身边的第一得意人。

她并不知晓前事, 但却能敏感察觉到,对于秦王,主子似乎并非如外边传的那般视若亲子,白露是个伶俐人, 心下早有了计较,因此现在提起秦王时,语气既不亲近, 也不显得疏离, 只寻常对待。

显然她是对的,皇后闻言并未觉得不妥,只点了点头,命人再去打探。

白露领命,亲自打发了小太监出门。

皇后则端起青花茶盏,掀起碗盖呷了一口, 这寻常她极为喜欢的东海龙舌,如今喝着没滋没味的, 她随手便将茶盏搁在炕几上。

她心里存着事。

白嬷嬷突然断了联系, 事情必然有变,只是如今大兴王府早被肃清了, 皇后仅就残余了零星眼线在里头,这眼线当初是由于身处外围才幸免于难的,因此如今打听消息肯定也流于表面。

眼线回禀道,白嬷嬷暴病身亡。

皇后知道里头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白嬷嬷什么身份?正在办何等差事?没人比她更清楚,这突然就死了,肯定是事败被杀。

只因白嬷嬷哪怕年纪大了突发急病,只要不是立即咽气,她身负重任,死前肯定会传信京城,交代好一应事宜的。

总之一句话,不可能突然中断联络的。

白嬷嬷事败,皇后固然痛心惋惜,她不是心疼白嬷嬷,而是心疼那西南奇毒,那毒厉害得很,可惜不知出处,只偶然得了些许,没了就没了,再无法补充。

这头一等的制胜利器便不可再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皇后不知道,赵文煊究竟从白嬷嬷处得了多少信息。

他有没有知悉,这个幕后指使者是她?

钳制白嬷嬷的手段,皇后当初是反复思量过的,因此很有把握,而那老奴才的性子,她也给细细给摸了透彻,这人哪怕事败后,亦很可能梗着脖子闭口不言。

这也是皇后当初考虑再三,才决定将这事交予对方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只不过,皇后从来不敢小觊赵文煊,这外甥手段能力一等一,即便她不愿意承认,心里也是明白的,对方比之她的亲儿子,水平高了不是一个档次。

这也是皇后为何这般忌惮赵文煊。

这么一个能干人,即便白嬷嬷不开口,他也必能从些蛛丝马迹揣摩到一二。

只是这个一二,究竟有多少呢?

皇后面色沉沉,眉心越蹙越紧,颇有些坐立不安。

这两年里,不但建德帝陡显老态,皇后看着了也憔悴了不少,她昔日凌厉的眉眼依旧,只是已少了明艳之感,看着比从前大了起码八.九岁。

建德帝主要是因为频频病卧,以及两个糟心儿子虎视眈眈;而皇后则是因为张贵妃步步紧逼,越王崛起日益压过太子,她的诸般谋算却一再失败。

东宫连连受挫,虽还有庆国公一干人顶着,仍算能与越王势均力敌,但老实说,这二年太子颓势已显,面对这么一条只许成功不能失败的道路,皇后思及此,每每焦虑难眠,显老是必然。

尤其是大半年前,大兴又出了这么大的漏子,直接打乱皇后全盘计划。

皇后眉心深锁,只希望白嬷嬷那老奴才嘴巴够硬,没有吐露出半分。

至于钳制白嬷嬷的重要手段,她那年逾八旬的老母亲已于年初去世,皇后并没在意,棋子都死了,这老婆子活着也没用,一个奴才秧子能活了近九十年,真是走了大运。

皇后命人请了大夫,确定了白老婆子是自然老死后,便丢开手不管了。

她最担心的,肯定就是赵文煊得知真相。

但好在的是,这大半年来,大兴那边并无半分异常,特产礼品之类的物事一如往常准时抵京,她试探性写了书信过去,赵文煊亲笔回信,语气亦未见不妥。

皇后才略略放下心。

之所以会如此,全因皇后并不知道章芷莹的事同样败了。

赵文煊要复仇,但也立定主意一劳永逸,他仔细思量过后,认为现在并不是与皇后东宫撕破脸的好时机,因此他将章芷莹的事情按捺下来,对外只宣称王妃重病。

后来没多久,果然又来了一封梅花笺。

章芷莹下毒一事被捂得很好,除了赵文煊及手下一干心腹,其余人等一概不知,皇后自然没接到消息,她那时候还不知白嬷嬷的死迅,便迫不及待送出就第二封密信,询问事情可有成功。

赵文煊接了这封信,在司先生指导下,顺利用两盒子“香膏”显露了字迹。

他看过书信后,又从章芷莹嘴里拷问出一个传信渠道,然后便命手下人仿了她的字迹语气,回了一封信过去。

信上“章芷莹”说是事情失败了,且紧接着她又病倒,十分严重,沉疴难起,最后不忘表了一番忠心,让对方记住承诺。

这封信仿得天衣无缝,皇后没有生疑,她当然知道章芷莹为何病倒,只是她没想到对方这么不中用,仅用一次身体便不行了。

章芷莹在皇后眼中,从来都是一个棋子,既然没用了,她随即便丢开了手,毕竟那时恰逢白嬷嬷暴毙消息传来,她心惊肉跳,注意力立即被转移开去,无暇分神于这无用侄女身上。

皇后很是废了一番心思探听,种种迹象表明,白嬷嬷那边并没有透露太多,最起码,赵文煊并不知道她就是幕后指使者。

只是,如今赵文煊就要出现在眼前,皇后心下难免惴惴。

正在胡思乱想间,有宫人入内禀道:“禀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如非特殊情况,太子进入坤宁宫向来是无需通报的,宫人说话间,他已经大踏步进了屋,给皇后请安后,他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状似不经意问道:“母后,听说四弟已经进了宫,现在还在皇父处?”

事实上,这母子二人对大兴办的事,都是隐瞒着对方的。不同的是,皇后的态度始终谨慎及存疑,而太子则因为虎符之事败得更早,他试探的次数更多,大兴的反应一切如常,他最开始的忐忑已经消弭殆尽。

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利用越王的人做掩饰,不论是事成事败,都免了暴露的危险。

在彻底打垮越王之前,大兴的支持很重要。

不过吧,忐忑没了,不代表能完全放下心,太子一贯是个疑心病重的人,于是,他得知秦王进宫的消息,便立即决定当面试探一番。

这个地点,首选是赵文煊必须要来的坤宁宫。

太子面色白皙,形相清隽,外表具有欺骗性,他这不经意间的话说得恰到好处。

皇后闻言眉心一跳,不过她位居中宫已多年,面子功夫炉火纯青,她神情不变,笑了笑,道:“你四弟刚进宫,当然是先觐见陛下。”

这母子心思各异,表面却不动声色,心中却同时搁着事,面前是最亲近的人,他们也无需费力遮掩,心不在焉说了几句,便不约而同住了嘴。

他们也没等太久,约摸过了一刻钟功夫,有宫人远远见了赵文煊高大的身影,便急忙转身飞奔会坤宁宫禀报。

不多时,便有宫人入殿通传,说是秦王求见。

“快请!”皇后忙扶了白露的手,站起急急往殿门行去,“快快将人请进来。”

她此刻一脸期盼,满面欢喜之色,眼角沁出些许泪花,活脱脱一个久盼子归的慈母形象。

太子也跟在身后,一同迎上,眉梢眼角难掩笑意。

赵文煊大步进了殿门,刚好迎面碰上这欢喜万分的母子二人。

为首一个,正是上辈子害他一家三口惨死的罪魁祸首,后面一个亦从中使了不少力气,前世还于阵前送了他一支穿心箭,直接让他心爱的妻子当场毙命。

这二人,一个是他的亲姨母,另一个则是他的亲兄长。

赵文煊一颗心冷冷,如深渊下的寒冰,切骨之恨几要喷薄而出,只是他久经历练,城府极深,眼睑微微一垂复又抬起间,诸般情绪早已尽数被压抑下。

他薄唇微扬,眸中有几分激动,一贯冷峻的神色如今染上喜悦,迎上二人就要见礼。

皇后骤然见了赵文煊表情,心中定了定,太子亦然。

赵文煊欲见礼,皇后忙抬手扶住,连声道:“你到了母后这处,哪里还须如此见外?还不快快免了礼。”

赵文煊心中如何还会情愿行礼,他就势卸了动作,与皇后太子往殿内行去。

三人坐下,宫人上了茶后,皇后已细细打量了赵文煊一番,她执了丝帕,抬手抹了抹眼角因激动沁出的泪花,欣喜道:“母后时常惦记你,如今见了你好,心中着实欣慰。”

赵文煊看着确实极好,俊眉修目身形高大,双目炯炯精神极为饱满,他身体强健,即便在出门颠簸千里,一路未停,进了城又马不停蹄入宫请安,但此时依旧不见分毫倦怠之色,眸光依旧锐利摄人。

只不过皇后心中是否真欣慰,就只有她知道了。

赵文煊笑道:“儿臣在外,何尝不是日夜惦记母后皇兄?如今见母后皇兄精神颇佳,儿臣亦欢喜至极。”

其实并没有,皇后这两年思虑极多,即便浓妆艳抹,依旧看着老了很多;而太子现在既有越王这敌手,又有皇帝着打压,实际境地很是不易,不过好在他到底年轻,模样既不显老,精神头看着也还行。

只是,若是要赵文煊身上的蓬勃之气相比较,太子还是明显不及的。

不过赵文煊并没说错,看见这二人如此,他确实欢喜至极。

然而这些,皇后太子肯定不得而知的,二人接着这话,又说了几句。

三人乐也融融,殿内好一派母慈子孝的和谐画面。

待久别重逢的话语说得差不了,皇后呷了一口茶,便抬看向赵文煊,她语带关切,道:“你膝下如今已有子嗣,母后的心甚慰,算算日子,小儿如今已过了周岁,改天便让顾氏抱了他,进宫里让母后仔细瞧上一瞧。”

钰哥儿是顾云锦所出,皇后当然很清楚。

第83章

皇后面带关切, 其情殷殷, 若是不知内情, 怕会认为这是个极期盼见上孙子一面的祖母。

只是内情究竟如何,又怎能隐瞒赵文煊?

即便如今皇后已无奇毒在手, 且钰哥儿作为秦王目前唯一子嗣, 刚进京正籍宫内宫外瞩目之时,若小胖子从坤宁宫出去后便有不妥,难免引发疑窦,观其昔日行事, 她应不会动手脚。

只要事关钰哥儿,赵文煊是绝不肯让儿子冒半分险的。

他闻言后,面露犹豫之色, 道:“策儿既来了京城, 自然是要进宫拜见母后的,只是……”

“这路途遥远,车马颠簸许久,策儿还小,颇有些不适应。”赵文煊说起这话,面上笑意尽敛, 浮起一抹忧虑之色,蹙眉道:“策儿近日精神头有些短, 颇有些恹恹之色。”

实则小胖子活泼好动, 一路玩耍过来,小小身躯蕴含充足能量, 精力实在不要太旺盛,若顾云锦一个人带着,恐怕会受不住折腾。

只是皇后要召见一个孙辈,理所当然,无需任何理由,赵文煊欲阻止钰哥儿进宫,只能从旁入手,最好的借口,便是孩子还小,身体不佳。

如果这样的话,皇后还硬是要召见,一顶不慈的帽子就摘不掉了,面对一直“视若亲子”的赵文煊,若这样折腾他唯一的子嗣,只怕张贵妃马上就要做文章。

最重要的是,小胖子前头还顶着一个亲爹赵文煊,为了继续维护两者关系,皇后权衡利弊过后,肯定会打消主意的。

不过饶是如此,要赵文煊说儿子生病或身体不好,他是万万不乐意的,于是便折中了一下,说钰哥儿因路途颠簸,精神有些萎靡。

目的达到就可以了,建德帝让钰哥儿万寿节进宫来,到时候白白胖胖个肉墩子往宫里晃一圈,面色红润,活蹦乱跳的,回头与这边的话也对不上。

果然,作为一个慈母,皇后听了立即面露关切,急急问道:“那策儿如今可好?不若传了太医诊脉一番。”

“那小子墩实,并无大碍,只是路途遥远奔波日久之故,府中良医已经看过,说他年纪小,缓一缓便无碍。”赵文煊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