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煊向来不隐瞒顾云锦,大兴王府风云变幻,白嬷嬷引发的一系列事件,幕后指使者是谁,她一清二楚。

而对于赵文煊来说,建德帝虽常病,但到底健在,皇父在位期间,他从没打算如何。

如今先降低敌人戒心,积蓄力量以待日后,到了适当时候,他自会一一清算诸般仇怨。

因此双方暂时不能撕破脸。

这些顾云锦都明白,她不能帮助男人,但不拖后腿还是能做到的。

顾云锦进京前,便早打定了注意,如今见了皇后,遂安静沉默,多一句话不说。

她未出门子前,惯常以伪装示人,如今再次披上这层遮掩的外衣,流畅熟稔。

顾云锦微微垂首站立。

上首的皇后则抬眼,细细打量眼前的年轻女子,她美极,眉目精致,身姿妙曼,一点也看不出已是个一岁孩子的娘。

只是庶女到底是庶女,出身决定眼界,她即便不怯懦,表现看着也不出众,身上并无世家贵女的骄矜之感,只懂低眉垂目,真惋惜了这么一副上佳皮囊。

她拥有运气与美貌,其中运气稳占上风。

皇后目光锐利,仔细扫视了跟前人片刻,方淡淡道:“赐座罢。”

她到底养了赵文煊多年,对其了解颇深,他向来不在意美色,这顾氏看着,完全不能抓住他的心。

顾氏并非不可替代。

皇后得出结论后,便对顾云锦失去了兴趣,她先询问小胖子几句,接着又训诫了顾云锦一番,态度随意。

顾云锦继续维持着战战兢兢的模样,唯唯诺诺应了,她看着谨小慎微,仔细听着训诫,连宫女奉上的茶盏,也没分神碰一下。

她与男人之前的推断正确,皇后召见顾云锦,主要目的,就是为表现重视赵文煊与钰哥儿之意,根本没打算对个庶女出身的寻常侧妃做什么。

不要说皇后手里已经没有奇毒等级的物事,即便有,她也不可能把这珍贵的东西用在顾云锦身上。

不过如今见了人,皇后倒是对章芷莹更为不满,即便孩子再被看重,也就跟着这般一个小侧妃母亲同住,她都没办法得手,真是好一个只懂得梗着脖子的废物。

章芷莹高傲,皇后知道,她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她本人性子也高傲,从前她以为,只要脑子还行,经过世事的磨砺后,这侄女要能屈能伸不难,就好比她,不也忍了张贵妃二十年吗?

她没想到,章芷莹蠢笨如斯。

早知道,不若换上个庶女,即便做不了正妃,当个侧妃也是不碍事的。

想到这个不中用的侄女,皇后眉心不禁蹙了蹙,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估摸着时间差不了,便挥手让顾云锦告退。

顾云锦站起,规规矩矩行了礼,然后退出,跟着引路宫人,回到自家车驾前。

那宫人转身离去,她吁了一口气,忙侧头看向李十七。

李十七轻摇了摇头。

作为随侍的小太监,李十七在一同进了大殿,他看似恭谨,实则一直关注这殿中所有,尤其顾云锦那边。

一切并无发现不妥。

顾云锦心领神会,绷紧的心弦立即松了松,方由金桔搀扶登车。

时隔两年,她再次使出从前练就的技能,而看皇后的表现,她装老实的本领没有退化,这一趟的目标算圆满成功了。

赶车的小太监细鞭子一挥,大马车掉转方向,往宫外驰去。

顾云锦的归家,自然受到赵文煊及钰哥儿的热烈欢迎,她伸手要接过儿子,男人没松手,含笑搂着活蹦乱跳的小胖子,道:“你先卸了吧,顶着这一身行头,也不累的慌。”

赵文煊心疼顾云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主要是小胖子欣喜母亲归家之余,又对她头上明晃晃的嵌宝赤金凤钗很感兴趣,正要探过身子,欲伸手去抓。

顾云锦平素在屋里,更喜欢清雅的打扮,这些头面华丽倒是华丽,不过却很沉重,因此她一贯是不用的。

小胖子正值什么都好奇的年龄,见得少了,自然大感兴趣。

顾云锦捏了捏儿子小胖手,便没急着抱他,这满头珠翠的,万一儿子使劲拽拽扯到了头发,也是很疼的。

她转入屏风后,梳洗一番换了常服,头上松松挽了个纂儿,一时只觉浑身轻快。

顾云锦叹慰,这才是正常人过日子的模样儿。

她转出屏风,那父子二人正坐在软塌上,翘首等着她。

顾云锦心中甜丝丝的,笑意染上眉梢,她上前偎依在男人身边,接过儿子抱在怀里,与他相视一笑。

小胖子眼尖,瞅见立即觉得自己被隔离在外,他不乐意了,立马噘嘴伸手掰过母亲的脸,急道:“娘,我我。”

“好,娘就看我们钰儿。”顾云锦好笑,侧头看着儿子,又俯首亲了亲。

小胖子立时欢喜极了,他拍手乐呵呵,站起用口水糊了顾云锦一脸。

母子俩嬉闹着,赵文煊微笑不语,只侧头看着,半响,他展臂将一大一小拥进怀中,薄唇各印下一吻。

一家人正欢声笑语间,不料这时,青梅却突然挑帘进门,上前禀道:“启禀王爷、娘娘、小公子。”

青梅声音打破了一室温馨,但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庆国公世子夫人就在院外,说是要与娘娘见面。”

庆国公世子夫人,就是赵文煊的舅母,同时也是王妃章芷莹的亲娘刘氏。

顾云锦万分诧异,这刘夫人什么时候来了?

她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了,庆国公世子倒是儿女成排,然而这继室刘夫人膝下仅有一女,正是章芷莹,这独女离开身边两年了,听说又重病卧榻不起,她怎能不记挂担忧?

昨日秦王一行进京,若非当日过府不合规矩,刘夫人估计昨天就该来了。

顾云锦笃定,今早她前脚出门进宫,这刘夫人应该后脚就来了。

她看向男人,他果然很懂她,立即颔首表示了肯定。

只是赵文煊却有些不悦,他淡淡道:“她来此处所为何事?”

其实刘夫人欲见顾云锦到底为什么,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就是因为这样,赵文煊才极度不喜。

“殿下,”顾云锦握了握男人的手,笑道:“见就见呗,这也没什么?”

刘夫人不仅是王妃亲娘,她还是秦王舅母,她要见顾云锦,确实不大好拒绝。

当然顾云锦要是拒见,也不是不行,只是这天子脚下,人人耳聪目明,王府里的消息确实能捂住,但刘夫人的嘴巴却不好捂了,她并不想传出持宠生骄的名声,这太让人侧目。

见见又何妨,顾云锦并不觉得刘夫人能如何,有章芷莹在,对方肯定不会对她有好感,然而她却丝毫不惧。

刘夫人是赵文煊舅母,但她却是正二品亲王侧妃,对方也就占了个长辈身份,她把大面子圆得过去了就好。

这些道理赵文煊也懂,因此他哪怕不甚高兴,也点点头,道:“那锦儿便见她一见罢。”

他随即又嘱咐顾云锦,说:“你无需顾忌此人。”

赵文煊说此话时,情绪并无丝毫起伏,显然他丝毫没把这舅母放在心上。

他对外祖家有感情不假,但这并不包括刘夫人,若从前还好些,但章芷莹与毒害钰哥儿已事败,他对其厌憎至极,若非出于诸般考量不能动手,他早就将这蛇蝎贱人五马分尸了。

对于章芷莹生母刘夫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好感的。

顾云锦一笑,柔声道:“我知道的。”

因为刚刚才梳洗过,加上这刘夫人在她眼中,也不算什么重要人物,顾云锦便没有重新更衣,只吩咐碧桃选了些首饰出来。

顾云锦略略整理一番,低头亲了亲一脸好奇的小胖子,她随即站起,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步出了里屋。

第86章

自从得到了确切消息, 秦王将携家眷返京后, 刘夫人便坐立不安, 一天要念叨个数十回,算计秦王一行到了何地。

爱女章芷莹是秦王妃, 离京已经两年, 身为母亲的刘夫人,如何能不牵肠挂肚?

尤其是得知女儿不得宠,长子又被人赶在前头生下,后来还重病卧榻以后, 她简直焦虑得寝食难安。

刘夫人这辈子并不顺遂,她出身大族,可惜只是很普通的旁支, 一朝嫁入国公府, 成为世子夫人,虽是填房,但也是从前完全不敢想象的。

只是这日子过下来,富贵是有了,但不如意之事比待字闺中时却是多出许多。

前头夫人留下三个嫡子,对刘夫人并无感情不说, 甚至有些敌意;世子对女色放得开,妾室通房一大堆, 庶子庶女遍地是。

前面的都是小事, 关键是刘夫人她进门近二十载,一个儿子都没生下来, 膝下只有一个独女章芷莹。

刘夫人样貌不错,只可惜出身局限了眼界,世子新鲜劲儿过去后,她就只能依仗着国公府的规矩维持正房体面,偏有子妾室腰杆子硬,她的日子并不省心。

刘夫人一腔热情无处释放,自然尽数倾注在女儿身上,她此生唯有一愿,便是女儿能顺遂如意。

章芷莹心头高,作为母亲的刘夫人是知道的,但她不觉得这有问题,庆国公府唯一嫡女,出身如此高贵,夫婿身份绝对不低,女儿的高傲是能维持一辈子的。

后来的发展,果然如刘夫人所想,虽有些小波折,但章芷莹却是圣旨赐婚的秦王正妃,十里红妆进了秦.王府,是那些妄想着较劲的庶女们一辈子也够不上的。

原本这样也很好,有这么一个尊贵的女儿,即便刘夫人没儿子,后半辈子也是无虞的。

谁料,情况竟急转直下。

章芷莹不受宠,被府里侧妃抢先生下长子,最后她竟还染病在床,沉重非常,稍稍好转又一路颠簸,未到京城便倒下了,听说是被抬进院子的。

这身份尊贵的女婿也有个坏处,就是刘夫人根本无法使力,哪怕她是女婿的舅母。

她只能强自按捺下心焦,一夜无眠,次日一大早便火急火燎要出门去看女儿。

一行人迅速登车,骏马撒开四蹄,出了国公府大门,往秦.王府方向而去。

“夫人,姑娘如今进了京城,无需车马劳顿,养些时日,必定会好起来的。”贴身丫鬟见主子难掩心焦,忙出言安慰,只是她话罢以后,却面露迟疑,欲言又止。

刘夫人见了,便道:“有何事?快快说来。”这个时候说起,肯定有关章芷莹的。

丫鬟不敢再吞吐,忙禀道:“奴婢仿佛听说,世子爷与朱姨娘透露过,似乎有将七姑娘送进王府的意思。”

王府,说是自然是秦.王府,而朱姨娘则是世子多年宠妾,子女俱全,其中女儿,便是七姑娘,章芷莹的庶妹。

刘夫人闻言,当即大怒,恨道:“那个贱婢的女儿,哪来进王府的资格?”

姐妹共侍一夫堵心倒是其次,关键是,若世子真有这个打算,就说明章芷莹很可能要被家族放弃了。

章氏姐妹这种身份,若是被家族放弃,简直是灭顶之灾,刘夫人打了个寒颤,压下心底慌乱后,她语气坚定道:“不可能的。”

她似要说服丫鬟,更似要说服自己。

只是话虽这么说了,刘夫人心里却没半点放松,因为她近日也隐隐察觉到,世子似乎真再送个女儿进秦.王府的念头。

刘夫人一时心乱如麻。

其实,这个倒是真的,世子确实有这个打算,不管嫡女庶女,都是他的女儿,嫡女更尊贵不假,但章芷莹若真不行,庶女顶上当个侧妃也不碍事。

在刘夫人不知道的时候,世子甚至已经跟庆国公提起过了,只是章今筹最近正烦心于越王之事,闻言只略想了片刻,说了句“不着急”,便把此事搁下了。

庆国公府当家的章今筹,世子得了父亲的话,只得先将这念头按捺了下来。

当然这些事,刘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而丫鬟见主子板着脸,也不敢再说话,车厢里立即安静下来。

刘夫人一路保持沉默,车驾到了秦.王府门前停下,家人跳下车,往门房递了帖子。

按照俗成规矩,客人要上门做客,一般至少得提前一天递上帖子,得到主家应允回了贴后,客人方会按照约定时间登门,这才算礼数周到,今天刘夫人这行为,其实是有些鲁莽的。

不过,庆国公府是秦王母家,门房见了帖子,也不敢怠慢,立即往里头递了进去。

赵文煊无可无不可,只淡淡吩咐让人进门。

他既然带章芷莹回京,刘夫人会来便是意料之事,该准备的都早准备妥当了,吩咐廖荣将话传到富宁殿,那边便是立即动了起来。

赵文煊不到万不得已,他没打算挥军东进,龙椅上坐的是建德帝,他希望能争取一把名正言顺,也免得落个篡逆之名,为后世所诟病。

只是留在京城,天子脚下人多眼杂,言行举止便要谨慎得多,毕竟他就藩多年,哪怕藩地实力再强劲,京城的势力也就一般,且他头上还顶了一个皇父。

建德帝虽老病,被儿子们弄得心力交瘁,但他大权在握,人也并不糊涂,可不是轻易能糊弄过去的。

内里如何不足为外人道,但赵文煊的表面功夫却做得很好,譬如他没打算袒露心思,暂时也没想与皇后太子撕破脸,即便是章芷莹,如今也好好地待在后宅正院中,待遇供给半点不减。

一切隐忍,所图俱是日后。

刘夫人跟着引路的小太监,匆匆进了富宁殿,她扫了庭院一眼,见太监宫人各自忙碌,安静而井然有序,她一颗心放稍稍放下。

她女儿即便不受宠又久病,但该有的体面也是充足的。

刘夫人挂心女儿,到了这里再难压抑,她一把甩开丫鬟搀扶,提起裙摆,几乎小跑冲进了正房。

一掀起门帘,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苦涩而辛辣,正房气氛低迷,显然主子久病,让一屋子下仆感到分外压抑。

刘夫人呼吸急促,再无心顾及形象,她脚下不停,冲进里屋,直直往床榻方向而去。

“啊!我可怜的女儿,娘不过两年没见你,你怎会病成这般模样?”刘夫人一眼望见榻上之人,她当即又惊又痛,悲泣出声。

床榻上躺着章芷莹,她面色蜡黄,消瘦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晕红,唇色苍白,正紧阖双目一动不动,看着一副快要油尽灯枯的模样,全无一丝昔日骄矜贵女的神采飞扬。

其实,赵文煊暂时要留着她的命,并没有做过什么,只不闻不问罢了。这对于章芷莹来说,却已够呛。

她在出大兴之前,一直被关在暗室中的小房间里,不见天日。

娇生惯养的闺阁千金向来娇弱,本就难抵挡地底的阴寒,偏章芷莹先前还被毒性侵蚀了身体,心理生理双重压力,外面宣扬王妃重病,其实也不算假话,这大半年来,她确实反反复复缠绵病榻。

只是上面不让她死,她就不能断气,王府的老良医虽不及司先生,但也是有真本事的,章芷莹并无病逝可能。

只是这般反复折腾下来,铁打的汉子也经受不住,何况是章芷莹。

刘夫人大哭着扑到榻前时,她一把握住女儿的手,正要呼唤,不料掌中触感让她心下一突。

掌心中的手瘦骨嶙峋,摸着似乎是皮包着骨头,刘夫人低头一看大惊,她又忙摸了摸女儿的身子,果然与手上并无两样。

“我可怜的女儿啊!”刘夫人眼泪瞬间涌出,她痛哭失声。

她哭了片刻,余光却瞥见正在床前伺候的刘嬷嬷,刘夫人万般伤心瞬间转化成愤怒,抬手便狠狠一巴掌扇过去,怒道:“我将女儿托付与你,你这奴才是如何伺候主子的,竟让我女儿病成这般模样。”

“还有你。”刘夫人怒斥,抬手指向月季。

陈嬷嬷月季二人噗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奴婢有罪,请夫人责罚。”

刘夫人红着眼睛骂过一轮,虽伤心,但还有些理智,女儿身边这些人一贯忠心,当了陪房后,身家性命俱掌握在女儿手上,料想也不敢不尽心。

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

“那顾侧妃住在何处,我要见见此人,看她到底是怎般三头六臂。”刘夫人双目含霜。

陈嬷嬷闻言心下一突,旁边月季却已开口道:“禀夫人,顾侧妃娘娘进宫去了,如今不在府中,奴婢命人到二门守着,一有消息便告知夫人。”

刘夫人闻言眉心攒起,但也别无他法,她又厉声训斥二人几句,便不再搭理,回头专心去看女儿。

陈嬷嬷与月季对视一眼,无声退出里屋,避到外面去。

陈嬷嬷见月季真打发了人去二门守着,她眉心紧蹙,低声问道:“你真打算让人领夫人过去?”

如今还能留在富宁殿的所有陪房,当然已经是倒向赵文煊的,陈嬷嬷也不例外,忠心主子固然重要,但与自己的身价性命一比,后者还是要紧些的。

能豁出去为主子宁死不屈的,真没多少,更何况陈嬷嬷一家子都是陪房,她即便不在意自己性命,也得顾及丈夫儿孙。

她的倒戈,倒是很有利于粉饰太平,因此赵文煊查清陈嬷嬷并不知下毒之事后,便不计前嫌,颔首应允了。

主子换了人当,她们与新主无甚情分,当步步谨慎才是,让刘夫人去找顾云锦麻烦,陈嬷嬷真有些忧心忡忡。

月季却道:“当然了,夫人那模样,哪里是我们能阻止的。”说到底,她们的身份就是下仆罢了。

“不过,此事与我们无碍。”她万分笃定。

月季虽泼辣,但不能否认她是个能干的人,从她当机立断投向赵文煊一方,便可窥一斑。她看得很分明,这刘夫人是必然会去找顾云锦,即便她二人横加阻止,也不过是略略延迟些许罢了。

既然如此,何必自讨倒霉,她们的差事是粉饰延宁殿,让王妃继续“重病”就好,其余的,并不归二人管辖。

秦王不是个糊涂人,她们只要做好呢自己的差事,便不会有责罚的,至于若是日后国公爷世子爷再有交涉,那更与她们毫不相干。

月季只想好好当差,等事情平息后,得了赏赐,出去当个良民好好过日子。

她估摸着,这日子应该不会太远,前提是自己不要自作聪明。

月季想罢,再次嘱咐陈嬷嬷,“我们只要不露馅,差事便成了。”

章芷莹虽病弱,但也不可能每次恰到好处地昏迷,她是服下一种药粉,可以让她自然沉睡半天。这药有赖于赵文煊昔日网罗的一个门客,某个酷爱钻研各种古怪功能药粉的药师,当初柳侧妃所用的迷.幻药粉,便出于此人之手,效果极佳。

除此之外,若刘夫人要请太医诊治也无妨,良医所那个老良医是有真本事的,他会一种针灸之法,可以短时间内伪装脉象,以假乱真。

这法子虽只能维持一刻钟,而且一天内不能连续使用,但也足够了。

如此,只要陈嬷嬷月季二人配合得当,章芷莹继续“重病”卧榻,没有任何问题,毕竟这地方是秦.王府,即便刘夫人是王妃之母,也不能硬留下来不走。

开弓没有回头箭,陈嬷嬷叹了一声,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头,与月季一同回了里屋。

刘夫人足足守候了女儿两个时辰,可惜章芷莹一直未醒,期间陈嬷嬷月季小心给主子喂了药,她见二仆娴熟的动作,心中酸楚更甚,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下来了。

她正哀泣间,月季打发去二门的小太监回来了。

顾云锦车驾到了二门,她已经回明玉堂去了。

刘夫人一抹眼泪,面上露出冰寒之色,道:“来人,伺候我梳洗。”

第87章

刘夫人直接让人将她带到明玉堂, 不过这地儿也不是她想进就进的, 站了半响等待通传, 她方被领进了门。

重檐飞脊,庭院深深, 红漆回廊描金绘彩, 即便是大冬天,也清晰能看出院中花木错落有致,到了春夏,想必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缤纷景致。

刘夫人跟了领路丫鬟进了明堂, 在客座坐了,她扫了室内一眼,心中便是一沉。

屋里摆设不繁复, 但难得样样是珍品, 她虽出身一般,但嫁进国公府已多年,眼光还是有的,这一室低调的奢华,她看得分毫不差。

室内布置十分雅致,墙角高几上, 还放置了一丛娇嫩的泥金香,如今已是十月初冬, 这名贵菊品径自怒放, 显然少不了暖房花匠的用心培育。

延宁殿也奢华大气,但与明玉堂相较之下, 却是逊色了一分精心呵护,仅凭这屋子,不难看出此间主人是何等被人捧着掌心娇宠。

正是如此,刘夫人忆起病骨支离的爱女,心下愈发愤恨难言。

这时,内屋门帘子被突然丫鬟打起,紧接着,一个年轻女子被搀扶了出来。

刘夫人冷眼看去,这是一名相貌极姣好的少妇,她乌发松松挽着,鬓上只略略簪了支点翠凤尾流苏步摇,一身淡紫色蜀锦衫裙,虽是家常样式,但做工绣纹却非常精致。少妇眉目如画,身段婀娜,款款而来,一室暗香浮动。

平心而论,这位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俏佳人,只可惜刘夫人全无半分欣赏之意,对方越出众,她的心越发怨愤。

好一个狐媚子。

女子受夫婿冷落的滋味,刘夫人深有体会,确实让人郁郁难欢,她也是熬了多年后,才不得不看开的,如今爱女落到这般境地,她已是将所有罪责,尽数归到这生了长子的顾侧妃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