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愈发助长越王妃的气焰,以至于她看见了顾云锦,也毫不犹豫出言讥讽奚落。

越王妃妆容精致,眼角微微上挑,看着愈发倨傲,她扬眉道:“常闻秦王不好女色,想来也不是个注重皮相之人。”

说话间,她瞥了眼顾云锦那张姣好的玉颜,眸色暗了暗。

顾云锦闻言有些诧异,二人头回见面,这越王妃的敌意也太莫名奇妙了些,要知道,她们并不是一家人,对方也管得太宽了吧。

她略略抬眼,刚好捕捉到对方目中一闪而逝的妒意,心念一转,便明白过来。

也是,赵文煊在皇后膝下长大,不管内里如何,如今表面还是拥护太子的,太子与越王水火不相容,注定你死我活收场,越王妃心下不爽,当然无需顾忌。

不过也是因此,顾云锦也少了很多忌惮,她微微一笑,抬眼看向对方,一双翦水明眸波光流转,玉容灿然生辉,神色顷刻灵动,让越王妃看得愣了愣。

顾云锦微笑道:“王妃说的是。”她男人当然不是个只注重皮相之人。

说话之前,顾云锦快速扫过四周,将并没有人留意这边,她立即卸去伪装,自信而优雅之态展现,比之越王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双方关系微妙是把双刃剑,越王妃毫无顾忌,顾云锦亦然,再怎么样,越王妃也绝不可能到皇后跟前告状去。

这就可以了。

至于张贵妃越王,且不论会不会搭理这些微末小事,即便是知道了,这母子对顾云锦的观感也不会改变,毕竟这些都是从大局出发的。

一句话概括,越王妃是否洞悉她的伪装无关要紧,只要旁人不知道便行了。

顾云锦心中思绪清明,一句话说得落落大方,既赞同了越王妃最后一句话的明面意思,夸赞了自家男人,同时也一语双关,隐含了自己确实并非只有皮相的意思。

十分简单且自信的一句话,不亢不卑,她的反击得分外漂亮。

只是这个变化,却完全出乎了越王妃的预料,她愣了半响方反应过来,当即勃然大怒,手猛地在身前长条案上一拍,“砰”一声骤响。

她大怒喝道:“顾氏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第94章

越王妃盛怒之下, 手拍在案上的力道十分之大, 偏大殿之中本无人敢高声喧哗, 相对安静,这“砰”一声骤响, 便显得格外突兀。

大殿中的悄声细语戛然而止, 众人一致侧头,看向声音来源处,此时一脸怒意的越王妃便映入眼帘。

众人纷纷侧目,早就听闻越王妃十分厉害, 如今看来传闻还是差了些,这何止是厉害,简直就太跋扈了吧, 竟插手管到叔伯府里去了。

更有不少人咋舌, 今儿是陛下万寿正日子,这越王妃既为臣妇又为儿媳,居然就敢肆无忌惮出了幺蛾子,真不是一般的跋扈可以形容了。

秦.王府这个顾侧妃她们都听说了,同为女人,她们不难猜测到越王妃因何寻衅, 只是叔伯是否独宠一人与你何干?你一个弟媳妇管得也太宽了吧。

而且还分不清场合。

有几位宗室老王妃不禁摇头叹息,这越王妃太不知所谓, 而被她针对上的顾侧妃却是太无辜了些。

没错, 就是无辜。

顾云锦卸去伪装如昙花一现,坦言说罢一句话后, 便顷刻恢复之前模样,她对这情景早有预料,可没打算就此露馅,因此众人闻声看过来时,看见的是一个极貌美的年轻宫装女子,正微微垂头,沉默不语。

她模样虽极好,但寡言间带些怯懦,与传闻中的庶女出身很是吻合。

众人一眼略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越王妃身上。

越王妃固然渴望万众瞩目,但却不是这一种,她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动作倏地僵住,端是尴尬万分。

此刻,越王妃已反应了过来,这是万寿节宫宴现场啊,虽然未开宴,但却绝不是她能撒野的地方。

她被这小庶女气昏头了。

众目睽睽之下,越王妃进退不得,尴尬非常,偏面前的顾云锦已经重新披上伪装,对方的问话她闭口不言,只一副被胆小怯懦正被人欺负的模样儿。

越王妃目眦尽裂,偏发作不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下不得,她咬牙切齿,睁大眼死死盯住顾云锦。

头顶两道灼热视线有若实质,顾云锦却不甚在意,越王妃恨死她了这不假,只是对方又能如何?大约就是干恨着吧,一点也妨碍不了她。

即便有朝一日,张贵妃越王真要对付顾云锦,亦绝不会与此有丁点联系,毕竟,这二人若连些许妇人之争也放在眼中的话,恐怕也难成今日气候了。

一句话,越王妃分量不足,恨了也白恨。

对方现在进退不得,狼狈万分,顾云锦低头状似怯懦,心下却微微一笑,皇后给的小暗亏,她为了大局暂时吃下也就罢了,面对这个不知所谓的越王妃,却全然不必有顾忌。

至于现在该如何收场?顾云锦亦早有打算,毕竟这是建德帝万寿宴,稍微衬托一下越王妃没问题,长时间耗下去,她难免会受牵扯的。

果然,收拾场面的人马上就上来了。

“五弟妹,”太子妃微微一笑,在旁边劝道:“你莫要生气。”

太子妃协助皇后筹办宫宴,她必不能让大殿里出乱子,且她身份地位恰好合适,打圆场者非她莫属。

再有一个,顾云锦身份是秦王宠妃,秦王则是太子如今最有力的支柱,太子妃即便没有上述原因,她也必会出手。

太子妃容貌只算清秀,但胜在气度斐然,说话和熙若春风,她微微蹙眉道:“就这一会儿功夫,你怎么找上四弟家里人拌嘴了。”

这位太子妃也不是简单人物,轻言细语间,先给越王妃坐实了寻衅罪名。

她与越王妃立场相悖,打圆场归打圆场,同时也不忘坑对方一把,偏偏顾云锦位置的二人侧后方,越王妃说话时需半侧身子才能成功,落在大殿众人之眼,正是如此。

太子妃眉心轻蹙,说话情真意切。顾云锦余光见了,不禁暗暗喝彩,好一副关切蛮横弟媳妇的贤良长嫂模样,这位演技真不错,难怪多年无子,对方依旧能把太子妃之位坐得稳如泰山。

“今儿是陛下六十整岁万寿,即便再如何,五弟妹也应当隐忍一番,如何能在此喧哗吵闹。”太子妃再次开口,她先点出今日场合的重要性,随即便凸显越王妃的无礼不敬。

“况且,四弟家的顾侧妃……”太子妃瞥了顾云锦一眼,眼神声音略带怜悯,轻叹一声,话只说了一半。

顾云锦心下暗笑,神色却分毫未变,垂首的动作适当加了一分,二人从未对话,面对共同敌人却配合得宜,留下无限联想。

太子妃继续道:“五弟妹,今日就给大嫂一个面子,勿要争吵失了皇家面子可好?”

越王妃面色涨得通红,是被气的,偏她毫无办法,太子妃的面子可以不给,但对方话说已到这份上,她继续纠缠就是捣乱万寿节宫宴了,她万万不敢。

“大嫂说的是。”越王妃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僵着脸转过身去。

越王妃被气得七窍生烟,她再次发誓,日后待自家殿下登上大宝,她必然要将这贱人剥皮拆骨,方能稍解心头之恨。

至于顾云锦,面对宿敌,越王妃暂时把她给忘了。

“五弟妹莫怪大嫂就好。”太子妃依旧轻声细语,她朝顾云锦微笑点了点头,亦转身坐好。

这事刚落幕,外面便传来一声尖利的传唱声,“皇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

这二位居然撞在一起来了,大殿诸人不敢怠慢,立即出列,施礼迎接。

轻微的脚步声及衣袂摩挲声过后,上首传来威严女声,“诸位请起。”

诸人谢恩重新入席,顾云锦余光不动声色往上首一扫,只见皇后今日一身吉服在身,耀目的凤冠、绣织金龙凤纹的明黄色凤袍,映着着一室灯火,格外绚烂而夺目,她母仪天下高高在上,俯瞰所有人。

这一瞬间,光凭这耀眼明黄以及高居正中的气势,皇后确实完全压制了张贵妃。贵妃吉服底色是大红,只夹杂了些许明黄,张贵妃平日再如何压皇后一头,如今也只能坐在凤座右侧往下一阶。

顾云锦骤然瞥了一眼,只觉眼眸被晃得生疼,她忽觉能理解后宫女子为何孜孜不倦渴求这位置了。

这种睥睨终生的凌然之感,确实会让人前仆后继。

哪怕顾云锦不向往,此时亦格外能理解。

开宴之前,皇后瞥了越王妃一眼,冷冷开口训斥道:“今天是陛下万寿,你身为臣妇儿媳,如何敢肆意吵闹,这是置陛下于何地?”

她进殿前,便有人先一步禀报了此事,皇后恨极了张贵妃母子,逮到机会,如何可能不发作。

满朝文武、勋贵宗室的家眷都在大殿上,众目睽睽之下,皇后声音严厉,呵斥得有理有据,所扣的帽子极大,越王妃心头一凛,也顾不上其他,连忙起身,离席跪下。

她恭敬道:“万望娘娘明察,儿媳并无此意,请恕儿媳无意鲁莽之罪。”

皇后还要乘胜追击,一旁的张贵妃抢先笑道:“皇后娘娘,她们这些孩子家家的,年轻气盛拌几句嘴,也不当什么事。”

“既然皇后娘娘都说了,今儿是陛下万寿,何必小题大做?”张贵妃声音不疾不徐,温润若水,她笑道:“既然这小事儿已过去了,便无需旧事重提,想必皇后也不会成心搅合了陛下寿宴吧?”

大帽子谁不会扣?

张贵妃三言两语便将场面掰了回来,皇后若继续追究,便坐实了故意破坏万寿节的罪名。

她瞥了下首的越王妃一眼,眸色暗了暗,这儿媳家世极好,乃成国公府嫡长女,成国公手掌兵权,是她皇儿最大助力之一,所以母子俩一贯纵容她,如今看来,却是纵容太过了。

越王妃刚大婚时,性子虽有些张扬,但处事却不会如此,看来果然是顺遂日子过得多了,气焰日盛。

看来是到了打压一番的时候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张贵妃肯定要先护住儿媳的。

众目睽睽是把双刃剑,张贵妃一语正中要害,皇后只得偃旗息鼓,她板着脸训斥了越王妃几句,只得轻轻揭过此事,吩咐开宴。

宫人太监捧着填漆托盘,鱼贯而上,珍馐美酒,陆续呈于案上。

皇后扫了下首一眼,视线准确落在顾云锦身上,她开口道:“老四家的顾氏,策儿呢,抱上来本宫看看。”

“妾禀皇后娘娘,殿下领策儿到前头去了。”顾云锦心下一凛,立即站起回话,她垂下的眼睑遮住一切情绪,果然,皇后提起了钰哥儿。

她声音听着很恭敬,补充道:“陛下欲见一见策儿。”

再如何,皇后也不能逆了建德帝的意思吧。

皇后闻言,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须臾松开,快得不见半点痕迹,她颔首道:“嗯,策儿得陛下召见,是大好事。”

她的声音听着很欣慰,但顾云锦心中并无波动。

皇后显然对顾云锦兴趣不大,场面话说罢,便不再搭理她,转而放缓神色与几位宗室老王妃说话。

顾云锦松了口气,退回位置坐下。

她装老实的技能练就了十几年,早已炉火纯青,皇后不理睬她,正合了她的意,她便安静待在一边。

谁料,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事还没完。

顾云锦安静待到宴席过半,上首的皇后笼络完所有目标,话锋一转,竟吩咐身边的大宫女白露。

“白露,你到前头去,把秦王家的策儿抱过来。”

皇后笑容慈爱,语带一丝牵挂,转头看向下首诸人,笑道:“策儿小孩子家家的,先前一路颠簸进京,精神头短了歇在家中,本宫竟是还没见见他。”

下首不少女眷立即出言附和,笑着称赞皇后祖母慈心。

顾云锦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砰砰狂跳,余光追随白露身影消失,一时大急。

她即便想制止,也不能使上半分劲,皇后根本没有询问她的意思。

从来没有过的焦急与无能为力感,顾云锦掩藏在宽袖下的纤手紧紧攒起,指甲刺得掌心生疼,她却分毫未觉,她费力了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表面不见任何异样。

或许白露不一定能抱来钰儿呢,她不能先自乱阵脚,这根本于事无补。

第95章

进了宫门后, 赵文煊便与顾云锦分道而行, 到了内城, 车驾勒停,他便领着儿子下了车, 步行往太和殿而去。

赵文煊步伐不疾不徐, 乳母抱着钰哥儿跟在后面,再往后还紧跟着一众随行宫人太监。

他并没有亲自抱儿子,小胖子也乖巧得很,被厚厚的皮毛披风裹得紧密, 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正安静地看着前方。

“四哥!”后面突然有人扬声叫唤,是个年轻男子, 他问:“前面的可是四哥?”

赵文煊闻声微微挑眉, 当今世上,有资格叫他四哥的男子就俩,一个是皇五子越王,另一个则是皇六子安王。越王不会这样扬声叫唤,那便只能是另一人了。

他已顿住脚步,转身看去, 后面一年轻男子身穿亲王吉服,微微肥胖的身躯看着有些圆润, 正加快脚步往这边赶来。

这人正是安王。

安王是建德帝最小的儿子, 只可惜却没能成为皇父的最宠爱的一个,反倒自幼被忽视长大, 好不容易长到十五,便立即被封王出京,就藩去了。

他的封地在西南,既不肥沃也足够偏远,同样是少年封王就藩,安王与赵文煊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秦地虽远但幅员辽阔,沃野千里兵强马壮,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建德帝当年让赵文煊刚及束发之龄便就藩,虽父子亲情显得薄了些,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委以重任。与之相较,安王更像散养长大,然后等差不多了,就随意找个犄角旮旯一塞,便算了事。

原因其实很简单,安王生母是一个宫女,还是出身特别卑微的粗使宫女,无身材无样貌,建德帝当年喝得酩酊大醉,无端龙兴大发,他自己随意拽了个宫女临幸了。

清醒后如何败兴就不说了,他匆匆打发了宫女,不料这宫女却是是个有福气的,不久后居然就怀上了,后来还一举生下皇子。

建德帝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因为他膝下皇子少,这宫女还封了一个不低的份位。

对于建德帝来说,这不是一个光彩过往,安王母子被忽视是必然的。

赵文煊回头看去,安王正笑着大步行来,微圆的脸上喜笑颜开,眼角有些许细碎的笑纹。

他一时有些恍惚,前世今生加起来,他已十个年头没见过这个弟弟,记忆中的微胖小少年高了许多,成了个圆润青年。

只是记忆中的笑颜却如出一辙,安王的期待值大概很低,因此他比几个兄长都要活得高兴,整天乐呵呵的。

“六弟,你前天才进京,如今府里可安置好了?”赵文煊见安王走近,他便问道。

西南路途更远,道路崎岖难行,安王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差点还晚了。

安王笑道:“这些慢慢归置便是,也不着急,反正大雪封路,要离京也得开春。”

他想起前事,心有余悸,“四哥你不知道,我披星戴月的,还差点没赶上万寿节。”

话罢,安王重重吁了一口气。

这次万寿节皇子们奉诏进京,上辈子是没有的,赵文煊上辈子身体早经不起颠簸,而安王一贯被忽视,这一世有了变化,建德帝表示年纪大了挂念儿孙,倒是把两个就藩的儿子都召回来了。

在兄弟之间,安王与四哥关系最好,哪怕赵文煊平日忙着习文练武,兄弟俩并不常见面。

皇宫绝大部分人明里暗里鄙夷他的出身,只四哥则平常心待之。那般环境长大的安王,虽表面大而化之,但内心却很敏感,他看得很明白。

也是如此,安王才会叫停赵文煊,要是换了越王,他绝对不会这么干。

安王抱怨完毕,他瞥见赵文煊身后的钰哥儿,眼睛登时一亮,他惊喜道:“四哥,这是你的儿子。”

小胖子正瞪大眼睛,专注看着这个陌生人与父王说话,听见说他,他便点了点小脑袋。

安王喜道:“好机灵的小子。”他话语有些羡慕。

赵文煊回头看一眼钰哥儿,也没有多说,只道:“六弟还年轻,儿子肯定会有的。”

安王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还没有儿子,不过他今年也就十八,倒是不急。

他闻言点头,“四哥说的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赵文煊看看天色,便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先去太和殿罢,你我兄弟待日后再详叙。”

要是晚了,那就不美了。

安王畏皇父如虎,忙连声应是,于是兄弟二人便并肩而行,往太和殿而去。

进了殿,朝臣勋贵等基本都到齐了,太子越王比赵文煊早了一步进门,刚刚坐下。

一声尖利的传唱声起,殿中各方见礼完毕,太子迎上前,笑道:“四弟来了。”

他清隽的面庞浮起一抹和熙的笑,伸手拍了拍赵文煊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熟稔模样,欲二人并肩前行。

其实建德帝膝下四子,确实是赵文煊与太子最为熟稔,他们不仅同一母家,又年岁相近一起长大,只是不知何时开始,二人已渐行渐远。

不,或者说他们从未同路过,赵文煊心中一哂,这点他不是早就了然于心了么?

赵文煊面上不动声色,略略寒暄两句,便稍慢上半步,与太子同行。

他惯常言简意赅,表现与旧日并无二致,太子见赵文煊时刻谨守礼数,心中亦很是满意。

这四弟还是支持他的。

这边哥俩好,后面的安王便被忽略过去了,太子对这弟弟向来视而不见,赵文煊则深谙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有些事强求反倒更糟。

况且他与安王关系只算还行,还没到硬要出头的份上。

安王习惯了忽视,他也不在意,只安静地当背景,落后几步跟在赵文煊身后。

他微胖的脸上一如既往挂着微笑,全无半分不悦之色,不动声色抬起眼帘,往太子方向一瞥。

接着,他又看了不远处的越王一眼,眸色却暗了暗。

若要安王说,太子与越王他希望谁上位,那必然是太子,哪怕太子对他极其一般,登位后必不会加恩于他。

原因只有一个,他的母亲赵婕妤,是间接死于越王之母张贵妃之手。

赵婕妤大饼脸,身材肥胖,出身粗使宫女,偏她运气极佳,今上膝下皇子不多,物以稀为贵,她诞下龙子后,也被封了婕妤位。

本来赵婕妤守着儿子,日子还是有盼头的,其他妃嫔虽然看不起她,但她有儿子撑腰,这些人也不敢太过分,况且建德帝年长她许多,万一日后龙御归天了,她还能跟随儿子到封地安享晚年。

只可惜,她们母子的出现,却深深扎了一个人的心,这人就是张贵妃。

当时张贵妃进宫几年,正是由隆宠过渡到独宠期间,建德帝也是因为与她怄气,所以才会醉酒宠了赵婕妤。

这对卑贱母子的出现,让万千宠爱在一身贵妃娘娘如鲠在喉。

张贵妃一出手,赵婕妤根本无任何招架之力,好在当时还有一个皇后在,皇后与贵妃势同水火,看对手吃瘪心下痛快之余,便要出手保了安王母子。

借着皇后的手苟延残喘了几年,赵婕妤最后还出意外没了。

赵婕妤受了惊吓一脚踩在冰碴子上,瞬间滑到重重磕到了头部,鲜血四溅,不过若当时救治及时,或许还能活命的,只可惜周围的小妃子们俱不敢得罪贵妃,硬是没有帮忙,等到赵婕妤的贴身宫女背着主子回了屋,等到姗姗来迟的太医时,她已经不行了。

安王当时已经六岁,自幼经历人情冷暖的他很懂事了,赵婕妤临终前告诉他,她希望儿子能好好生活,不要背负仇恨,儿子过好了,她才能瞑目。

他这些年来,无论多艰难,确实也尽力过好了,即便不被皇父所喜,封地狭小不富饶,安王也从来不怨。

只是,对于张贵妃的恨意,虽深深掩埋,却从不褪色。

安王扫了不远处端坐的越王一眼,对方器宇轩昂,意气风发,他默念,有朝一日若能复仇,将这对母子送下黄泉就再好不过。

他又看了前头的太子一眼,他期盼太子登基,那张贵妃母子便必死无疑,安王不介意仇人并非死在自己手中。

前头赵文煊腰背挺直,身躯矫健,安王的心定了定,有四哥支持太子,越王必不能成功。

兄弟几人心思迥异,表面却一如寻常,坐下没多久,鸣鞭声起,建德帝驾到。

献寿礼过后,便是开宴,建德帝首先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小孙子身上,他往皇子坐席这边看了一眼,道:“朕的孙儿们,上前让皇祖父看看。”

今天来的,不仅仅是钰哥儿,太子家的两个,越王家的一个,建德帝如今仅有的四个孙子,都过来的。

这显然是提前嘱咐过的,建德帝年纪大了,今儿六十大寿想见一见所有孙子。

赵文煊回身,乳母忙上前,将钰哥儿放在他身边。

小胖子小小一个却很有眼色,感官也敏锐,知道今天与平时不同,格外乖巧,也没挣扎着要下地,被乳母放下后,便站在赵文煊身边,伸手抓住父王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