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除了你母亲,没人再这样给你按过头呀?”她的潜意识,让她去试探他的情史。

“她从来不碰我。”他轻轻地说,仿佛在说着什么不关己的事。

“不碰你?”金雨苫想起他每次提到母亲的时候,都是这副回避的样子,所以她也不好再问下去,于是转了个话头:“怎么会呢?你这么好看,反正我看着可喜欢了。”

“你喜欢就拿去好了。”他阖目,温软呢喃。

外面的雨忽然下大了,那天上似有百万天兵落下,大张旗鼓地来捉她这只偷了仙桃的小妖。她有点害怕,又有点喜,就因为他这一句暧昧不清的话。

她偷笑着咬住自己红润的嘴唇,暗自庆幸他合着眼看不到自己春心萌动的蠢样子。

不自觉地摸上他的眉毛,指腹在那浓密毛绒间滑动,她说:“我喜欢你的眉毛,那我就拿走两条眉毛吧。”

“为什么是眉毛?”他呓语道。

“要是你生气了、伤感了,我就把它捏弯挂在你的眉骨上,这样就有喜感了呀,你看蜡笔小新。”

他的鼻息间有清浅的笑声。

“你爱看动画片吗?”她继续给他按压着额头,问。

“我喜欢《海绵宝宝》。”

“你是什么星座呀?”

“双鱼座。”

“我是摩羯。”

“那你真实身高多少?”

“185。”

“我是163。哎?你是从小帅到大的类型吗?”

“是。”

“这下巴是真的吗?”

她的手指顽皮地在完美的下颌上摸了摸,他忽然侧头,佯装要咬她的手,她机灵地躲过去,嘿嘿一笑。

没咬到人,他又享受地闭上眼睛躺好。

“长得好看,会有很多烦恼吧?”她问。

他想了想,说:“跟你表白的人当中,男生比女生多。会有一些男生莫名其妙地叫你娘娘腔。”

“但你一点都不娘娘腔啊,你的声音很有磁性,你的废话也不多,还非常有礼貌,从来都是抢着买单,偶尔还会给女孩子让座这种。”

金雨苫看见他的嘴角在很努力地抑制着一个荡漾起来的弧度,她立刻实心实意地补充了一句:

“我真的觉得你超级man的啊!”

他唇角的弧度渐渐上扬,终于笑了出来,浅浅的梨涡里有颠倒众生的纯真:“真的?”

金雨苫狂点头,继续给他自信:“就因为你比他们爱干净,注重打扮就要说你女气?我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哎,就比如说我跟某个男性朋友一起玩的时候,他要是看到电视上哪个男团、小鲜肉就会很不屑地骂人家死娘炮、娘娘腔,他们觉得糙一点才是真男人,他们要求女生精致美丽,但对自己的穿着打扮和个人卫生却完全不讲究。总是觉得男生就要怎么怎么样,女生就要怎么怎么样。”

“其实我觉得,你的性别不该限制你做任何你喜欢的事。”

闷闷的雷声让人心跳不稳,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只有两个人。

他的神色似乎被她的话动容了,起初是诧异地看着她,接着随着她认真的眼神而变得温柔安稳,他点了点头,头发在她的腿上亲昵地蹭了蹭。

蹭着蹭着,他觉得好心安。

“我困了。”他说。

“困了就睡吧。”

“那你呢?”

“我给你按着头,或者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嗯。”他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很自然地就捧住了她的左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金雨苫喜欢他,对这个亲密的动作一点都不反感,反而觉得心头一暖。

“我也给你科普一个病,你就是病患。”

“什么病?”

“你听说过水仙花综合征吗?英文名叫Narcissus Complex。”

“你发音很好听。”

她抚摸着他浓密的黑发,说:“在希腊神话里呀,有个美男子,我们不要叫他Narcissus了,我们叫他焦焦美人吧。”

“这个焦焦美人呀,一生下来,就有算命的跟他的妈妈说,您的儿子太美了,恐怕活不长呀,妈妈很着急,那怎么办呢?我爱我的儿子呀。算命的就说,有一个办法,你只要让他不认识自己,就能获得永生。”

“于是这个焦焦美人的妈妈呀,就把家里所有的镜子都给打碎了,还把邻居家的也都打碎了。焦焦美人就一天一天安然无恙地长大了。”

她感觉他的呼吸一凝,再也没有一丝鼻息发出声响,她只当他是在认真地听故事,并未多想。

她接着说:“可是有一天,焦焦美人去河边洗澡,看见水里有一个倒影,他往里一瞧,啊呀,那人是谁?怎么长得这么好看?于是焦焦美人就害上了相思病,他每天都去水边,发狂一样去捞那水里的影子,直到有一天,他的脚下一滑,掉进了水里,溺死了。”

“焦焦美人死后,他的灵魂就化作了水边的一株水仙花,后世的人呢,就把这种极度自恋的人称为水仙花综合征,哈哈!”

不是只有他知道机械性紫斑好吗?她也有好多冷知识是他不知道的。她讲完,洋洋自得地觉得自己用小故事成功地取笑了他一番,就想去看他生气的样子,没想到她一低头,就看见他紧紧地闭着眼,有一滴泪在眼尾晃动,但很快,那还未成型的眼泪就随着他睁眼睛的动作返回到眼里,让她竟一时间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

金雨苫可是给他这样子给吓着了,笑容一收,立刻停下了手上的按摩动作。

他的两腮鼓了鼓,再睁开眼的时候,眼里竟然是她初识他时的戒备。

金雨苫哑然,迅速复盘了一下,刚才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话伤了他的自尊心?她再一想,没有啊,这个故事除了自恋没有其他槽点,而且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开不起玩笑的人。

他黑漆漆的眸子冷冰冰地看着她,双眼似寒凉的星辰。

她把手缩了回来,被他几乎压麻的大腿也动了动。

她抽离的动作像是点燃了引线一般,她看见他的眼睛由冰冷转为灼热。

金雨苫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一片迷雾森林,走着走着,不知怎地,就踩到了正在酣睡的猛兽的尾巴,这猛兽陡然苏醒,起身与她斡旋着,满眼饥荒。

她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面露微笑地说:“我……我逗你呢,你不是也跟我科普过什么机械性紫斑嘛,我想我就也给你科普一个水仙花症嘛……”

他慢慢地坐起来,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

等他的身子再转过来的时候,眼里又变回了平常的温柔与天真,只不过这温柔与天真中,带了几分迷惑,这迷惑,源自于她不察觉的、微微下拉的领口。他将被子盖在自己的腿上、身上,以遮盖住这布料太少的浴袍。

“你知道机械性紫斑,吻在哪里才不会造成血栓么?”他的眼睛在她的脸上,身上,逡巡着,最后落在她的脖子上。

金雨苫被他的谜之气场吓到了,机械地摇了摇头。

他伸长脖子,忽然把唇凑过来,在她的喉结处轻轻地亲了一下,那动作轻柔到让她的身体机制麻痹大意,因为感受不到威胁所以没有给出任何的躲避动作。

她眨眨眼,屏住呼吸看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唇再一次于她的锁骨上落下。

还是轻轻地,亲了一下。

他收回身子,距她不过一个小臂的距离,眉毛一高一低,无辜地眼角微微下垂,像是森林里为她指明方向的的白鹿。

“避开颈动脉,就可以。”

金雨苫像是被他的两个亲亲点了穴道一样,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又问:“你知道牛的五官哪里最可爱吗?”

金雨苫说:“不知……”

他又凑过来,亲了一亲她的左耳垂。

他的鼻息扑打进耳廓里,金雨苫像触电了一样,她深吸了一口气,几秒后不知怎地就想笑,于是咬着唇望着他,虽然面部抑制着牵动,但眼里却是含着笑的,说:

“你过分了啊……”

他也含笑望着她,忽然伸出舌尖,舔了舔嘴。

这个下流的动作让金雨苫彻底崩溃,她抄起一个枕头照着焦栀的脑袋就捂过去,焦栀顺势就倒在床上,任由她发疯炸毛地骑在自己身上,作势就要捂死他。

他在她的身底下朗声笑着,求饶:“我生着病呢生着病呢!”

金雨苫大腿一跨,双手按在他的脖子上使劲儿地捂,十分不淑女地吼道: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吗!”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先让我起来我浴袍开了!”

“不让!你轻薄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说!谁给你的勇气!我也是要名节的好吗?你给我去死一死吧你!大色狼!大变态!”

她挥舞着枕头折腾得面红耳赤,用过分的喧闹疯癫掩盖住自己的羞赧,他在她身下衣衫尽散,扭动在棉被下面喉结滚动哀叫连连。

焦栀处处占下风,最后已然放弃了抵抗,把头一歪双眼一翻,装死。

金雨苫扔掉枕头,眯起眼睛,捏起自己的一小绺头发使坏地在他的鼻孔之下搔了搔,焦栀鼻痒难耐,而后轻笑一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一睁,她还在用头发搔他的鼻子咧着嘴笑,她的头发及肩,本就不长,此时竟将两人的面孔拉得极近。

他的笑一下子凝固,她的笑也忽地就收了。

他的眼愈发深沉,她乌溜溜的眼珠怯生生地望着他。

一瞬间,两个人的心跳声在这间寂静的屋子里被扩音、震耳欲聋。

他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尽管隔着一层被子,她依然能够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以及扑打在她面颊上的粗重的男子气息。

欲望如同染了油的火焰,一下子烧开了。

她说:“你刚刚说,你浴袍开了?”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已经不在了。”

金雨苫看了看他身上的被子,再看了看淋浴区:“你内裤是不是在那儿……”

他点了点头。

金雨苫的脸刷地一下更红了,赶紧从他的身子上跳起来!她慌手慌脚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扑棱着脑袋:

“今晚我睡沙发!你睡床!好了就这样,晚安!”

她不由分说地坐在那张单人沙发椅上,随手在地上抄起一条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僵硬地闭上眼。

床上的人饶有趣味地侧躺着,拄着头望着她,白皙的肩膀随着动作裸在被子外。

“真在那上面睡啊?”他问。

金雨苫闭着眼闷哼一声:“您也安息吧。”

她听见他轻笑一声:“要不我把被子给你吧。”

他作势就要掀被子。

“焦栀,你过分了啊……”她警告他。

焦栀温顺地点点头,舒服地躺下来:“浴袍不保暖,半夜你要是冷的话就钻进来。”

金雨苫一睁眼,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毯子而是他玩闹间蹭掉地上的浴袍……

她面红耳赤地拿着浴袍冲过去,报复似地捂住他欠扁的笑脸:“还给你还给你还给你!”

她站在床边看他在床上笑着打滚,自己也跟着气笑了。

他蜷着身子在被子下笑得眼泪都飘了出来,一双大脚裸露在床外蹬来踢去,像个任性的大孩子。

金雨苫怜爱地望着他,头一次尝到了甜蜜的滋味。

他……

时而活泼,时而沉默。

有风起舞,无风独卧。

溺水求欢,试试探探。

多像故事里的水仙花,多像可怜的Narcissus。

第31章 一场庭审

【412寝室信条:不要被伤害你的人, 舔舐你的沉默。】

凌晨三点钟, 金雨苫放下手机,伸手打了个哈欠, 在椅子上坐久了,腰板又酸又痛,窗外的雨不知不觉中已停歇, 她被吹进来的凉气激得打了个喷嚏, 便起身去关窗。

窗子关好,她听见床上本熟睡着的人开了口。

“怎么还没睡?”他睡眼惺忪地问。

“我今晚还有事要忙,不睡了, 你好些了没?”她走过去,坐在他的床边。

他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闭上眼,点点头。

金雨苫摸上他的额头, 温柔地说:“好像不烫了,真好,那就继续睡吧, 要是想喝水了或者头又痛了,就告诉我。”

他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 声音软糯地说:“要不,你上来睡吧, 我保证不碰你。”

金雨苫笑了:“我不是怕你啊,我是真的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你就躺在我身边, 我的心脏都不会睡的,我怎么睡呀!”

焦栀把被子蒙到脸上去,假装害羞。

她又是轻笑一声,回到椅子上去,像个守卫一样望着他:“你快睡吧,明天又是一个帅帅的小栀。”

他把被子拉下来,不想睡,拼命地张开眼睛想和她聊天,可是身体真是个精密的仪器,正在修复中的病体只给了他两分钟的清醒时间,就强制性地再一次模糊了他的意识。

焦栀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半,第一眼就是朝那张椅子上看去,然而上面已经空荡荡的,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他看见床头柜上有一盒豆浆和两根油条,还有昨晚吃的退烧药,都已经被她抠出来放在桌子上的一张纸巾上,一杯水也早已晾好了。

他拿起电话立刻给她打过去,打了两遍都是无法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