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有一个人来了,他是谁?”

“赖昌发……”

“他来干什么?”

“他把裤子脱了,他站在我面前,他让我摸他,他把舌头伸进了我的喉咙,我想吐,可是我的嘴巴被他堵住了,全都是口水。”

“你要不要反抗?或者逃跑?”

“我不能跑,他会给我家的牛下毒,他会让我爸破产。”

“屋子里突然变亮,你突然变成了巨人,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他踩在脚底下,踩成肉泥,我要杀了他。”

“你从巨人又变小了,你变回了几岁的样子?”

“我12岁了。”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我感觉我的喉咙里有一根舌头,我的眉毛很酸、鼻腔很酸、我的舌根好累,我想呕吐。”

“你再看看你在哪里?仔细看看?”

“我在田里,这里长满了玉米杆,他没穿裤子,他强迫我去摸他。”

“他也在?就你们两个人吗?”

“还有妈妈?我妈妈怎么会来这里?那个人没穿裤子。”他突然哭了起来。

“先别哭,别怕,你妈妈来了。”

“不要!不要打我!”他激动地哭了起来。

“谁在打你?”

“她在打我。”

“谁?”

“我妈,她用棍子打我,好多孩子在看我。我快站不住了。”

“你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也不想那样!”

“我倒数四个数,数到0的时候,你就回到先前那个你最害怕的有灶台的黑屋子里去,3、2、1、0……你回去了吗?”

“回去了。”

“这里变成了白天,或者有一盏特别明亮的灯照亮了整个屋子,你看得清这里是哪里吗?”

“看清了,是赖昌发的家。”

“你看到了什么?有人吗?”

“我妈和赖昌发在里间,我妈坐着,她很生气,赖昌发跪在地上磕头。他的妻子就在我面前,她的眼神很绝望,手里拿着一瓶农药。”

“她想做什么?”

“她喝下去了,她倒下了。不行!我得离开这里,我不想让她倒在我的脚边,她吐血了!我的鞋上全是血!可是我的脚动不了!”

“现在有一个能够救你出去的人,你想到了谁!”

“她。”他忽然慢慢沉静。

“她……”他喃喃地说。

“形容一下TA。”

“她很温暖。”

“很好,现在你尝试着让她去你被赖昌发欺负的现场。”

“我不能,我做不到。”他的眼泪滚落下来。

“好的,她来救你了,她就站在你身边,你们在哪里?”

“在学校的楼道里。”

“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烟粉色,烟粉色的礼服。”

“她在干什么?”

“她抓住了一个猥亵女孩的坏人,她在喊人,围过来好多人,她要报警。”

“她在帮谁报警?”

“在帮我,她在帮我。她是来救我的!”

“她是来救你的,她现在就在你的身边,让我告诉你不要怕。”

“她在哪里?我看不到她。”

“她没来吗?”

“她没来,她走了,她上了火车。”他忽然紧紧地抓住了扶手,痛哭起来。

“没关系,孩子,你尽可以哭出来,很好很好。”

医生停顿了一会儿,给他痛苦的时间。

“除了这个女孩,还有谁能救你吗?我是说,你可不可以想到哪个男孩?”

“他。”

“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校服,我们高中的校服。”

“东阳二中的校服对吗?”

“是。”

“你们两个在哪里?”

“在篮球场上,我们在打球,配合得很默契。有个女生走过来说我们两个像一对,我讨厌听这种话。这个人不算,不能让他来救我,我没办法和他做朋友。”

“为什么不?你能想起他,就证明你们两个是很好的朋友。”

“我喜欢跟他一起打球,买饮料也会带两瓶,可以他们那样说,我就不敢再和他一起,我害怕那不是兄弟情,而是别的什么感情,我怕我分不清楚。”

“你能想起那个男生的嘴唇长什么样吗?”

“我想不起来。”

“他的小腿上汗毛多吗?”

“我不知道,我没注意过。”

“他打篮球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袜子?”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很好,那现在,我倒数4个数,数到0的时候你想象一个你认为最性感的场景,最性感的。3、2、1、0……”

“我站在学校的报告厅,她在台阶上。她穿着烟粉色的礼服,胸口露出一半……她在跟一个女生聊天,那个女生在她的胸口抓了一把,她坏笑着,贴在那个女生的耳朵上说了句什么,我的心跳得特别快,想要变成被她在耳边说话的人。”

“你爱上了她。”

“是的,我爱上了她。”

“有爱的时候,你的心里舒服多了是吗?”

“是的。”

“她就在你的身边,你能看到她的笑容吗?”

“我看到了。”

“你现在可以回到诊室里了,慢慢睁开你的眼睛。”

他缓缓睁开眼,身子有些发麻,像是瘫痪了一样。

魏医生从纸抽里抽出几张纸递给他。

“臭小子,跟你认识了这么多年,还以为你性取向是有些问题,所以魏叔连拍你一下都不敢!”

他说完,用大手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魏医生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去同情他,安慰他,这让他感到无比自在。

他吃痛地打了个冷战,整个人才好像一下子苏醒过来!

“我……这就可以了吗?”

“今天的治疗结束了,感觉好些了吗?”

他惊觉自己的身体如此轻盈,仿佛丢掉了千万吨垃圾。

“好多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压抑多年的心事,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他剖开,摘除。

魏医生往杯子里倒水,问:“你是不是跟那女孩吵架了?”

“比吵架严重。”他用纸巾擦在脸上干涸的泪痕,如同擦在砂纸上,他一边擦脸一边回想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你现在不要回想,倒出来的垃圾就不要再翻,你现在就应该去找那个女孩,跟她坦白一切。”

“坦白一切?”他诧异地看着魏医生。

“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脑子有点乱。

魏医生轻松而风流的一笑,站起来,像是哥们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你就告诉那女孩,有一个很坏的老家伙,在你很小的时候玩了你的小鸡鸡,导致你整个青春期都很迷茫,很自卑,但你现在想开了,想要告别童年阴影,只想跟她在一起。”

焦栀一阵恶寒。

他觉得肮脏至极,污秽不堪的事,从魏

医生的口中说出来,竟然是那样的轻松,无聊,通俗。

魏医生把水杯递给他,收起玩笑的表情,认真地说:

“焦栀你记住,心事也是会腐烂的,长期不倾诉出来,就会滋生细菌,会溃烂,会病变。宁为申冤张千嘴,不做闷锤伤己人。”

焦栀问:“那我现在算正常人吗?”

魏医生喝了一口水,眼神斜穿过眼镜边去打趣他:

“你一直都是正常人,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小色狼。”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在作者专栏里

第47章 室友在寝室煮螺蛳粉忍得了吗

【412寝室信条:永远不要做最先斩断关系的那个人。】

辅导办的钟声悠远地传来, 鸟儿在宿舍的窗户前扑打着翅膀, 叽叽喳喳一通,又飞远了。

睡梦中, 金雨苫被一股屎味叫醒。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已经出油的头发丝夹在嘴角,她懒得吐出来, 闭上眼睛哼哼唧唧, 像个有起床气的小孩子。

“一大早的……什么味啊……是不是厕所又停水了……”

王铂菡的声音从她的下铺传来:“早什么早啊?都已经十一点了!喂,你要睡死在床上是吗?!”

金雨苫微微张开惺忪睡眼,看室内阳光充足, 白墙刺眼,她又闭上眼去,闷哼一声:

“我姨妈痛,不舒服……”

“是姨妈痛还是心痛啊?”印清羽把窗户推开, 站得离穗子很远的位置,冷眼看着穗子把一包包调料撕开,倒入翻滚的郭里, 用毛衣袖子捂住口鼻,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在宿舍煮螺蛳粉?”

穗子陶醉地吸了一口锅里传出来的屎味:“不煮螺蛳粉, 怎么能把卧床三天三夜的扇子给熏醒呢?扇子!你快起来吧!我跟你讲啊,我也刚刚失恋, 没有失恋是用一碗螺蛳粉解决不了的!”

她自顾自地跑到其他三个人的书桌上去,拿起金雨苫的小碗、王铂菡的小碗,又在印清羽的桌子前犹豫了一下, 也拿起了她的小碗。

“喂喂喂!”印清羽赶紧去抢自己的碗:“别拿我的!我不吃!”

穗子恶趣味地说:“仙女姐姐,我跟你讲,螺蛳粉闻着臭吃着可香,你就尝一口,一小口口,包你以后求着我要给你。”

王铂菡把面膜撕下来,放在手臂上搓了搓,转身对穗子说:“大姐,我求你正常点好吧?人家扇子失恋,起码安安静静的不惊动别人,你再看看你!每次被男人甩都不够你折腾的!又是跳减肥操又是煮螺蛳粉的,你干脆把412拆了得了!”

穗子扔下手里的筷子:“谁说我被甩了?是我甩的他好不好?不就是鼻子上多了个针眼大的疤吗?想分手就直说,干嘛三天不理人?王八羔子!当初给我送轮船送游艇骗我出来玩的时候……哼!不说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最讨厌不回短信不回微信连个屁都不放的大猪蹄子!”

穗子的最后一句话,像块突然飞来的石头,一下子丢在了躺在床上的金雨苫头上。她的头好痛,晕晕涨涨的,像是沉睡了一千年。

已经三天了,她和焦栀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她最后熬不住了,犯傻,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

他没回。

于是金雨苫总结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做最先斩断关系的那个人。

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无论是你错还是他错。只要是你先开口提结束,对方求你或是答应你,你则会在往后的日子里陷入无尽的自责。怕就怕对方不回你,这个时候就很虐了,你会想,他难道没看见这条讯息?他看见了的话,为什么不回你?默认了?还是在伤心?或者已经不屑理你?你们就这么完了,对吗?

于是你像个躁动症患者不断给自己加戏,给对方加戏,于是你晚上睡不着,白天不愿起,你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穗子说完,拿起印清羽的碗挑起螺蛳粉来,吹了吹,递到印清羽嘴边去:“仙女,来,尝一口。”

印清羽冷漠地看着她,眼神里有警告:“金穗子,你够了。”

穗子的目光殷切而真诚:“你就吃一口,我保证,你会爱上这个味道的,来,吃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