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我无意间在他的手机里发现很多我睡着时他拍我的照片,很暴露。是的,我们两个睡在一起了。我很生气,他当着我的面把照片全删了。后来有一次他求我录那种情侣视频,我起初是拒绝的,后来没抵挡住他的哄……”

金雨苫拿起不停响动的手机,点击“删除好友”——“确认”。

世界一下子清净。

她容光焕发的脸孔变得黯淡了,她突然的不说话,让焦栀也陷入了沉默。

两个人从体育场走到了五食堂,她才像如梦初醒一样,问道: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看你好像不高兴。”他说。

“啊?我哪有不高兴?”她无辜地笑了笑。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他问。

“喂,不是你的问题呀~”她站住,声音轻柔地说。

他眉心皱了皱:“我是用来跟你接吻的么?”

“什么?”

“还是用来给你传宗接代的?”

她脸一红,捶他肩膀:“说什么呢你!当然不是了!”

“我也有耳朵会倾听,有嘴巴会安慰,不信你试试?”他扬眉。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嘛……”

“你这阵子都很迷茫,我以为金雨苫从来不会迷茫。”他把两只胳膊搭在后脑勺,惬意地走在她身旁,长手长脚显得很大一只:“因为你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但现在好像那“准则”不准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一击即中。

她抿抿唇不说话了,好像在反思。他见她纠结,忽然把头歪在她的肩上,像是抱着玩具熊一样环住她的肩膀,蹭来蹭去地撒娇:

“金雨苫是我的信仰,你都迷茫了小栀要怎么办啊?”

她忍不住发笑,任由他抱着摇晃,笑完又有愁云浮上脸颊:

“哎呦……这件事要怎么说呢……”

“你知道我有个同学在厕所里被人猥亵的事吧?”

他放开她,轻咳一声正色道:“嗯,叫卞凉玉,我认识。”

“对,前两天她来找过我,我们聊了很多。我才知道,原来我当时自以为“英勇”的行为,败坏了她的声誉,害她吃了很多苦头。”

焦栀轻笑一声:“怎么会是你败坏了她的名声?”

“间接的也算吧。”她惆怅地望着夜空:“其实我也不是说为了拯救谁,我从小生活的环境让我本能地就是这样。”

“嗯,你说说,我想听。”

“我记得我七岁的时候吧?七岁的时候,我就这样了。有一天晚上我爸和我妈打起来了,我爸抄起菜刀就要砍我妈,他就做做样子啦,他不敢的。我妹吓得嚎啕大哭,我一点没哭,我使劲冲我妈喊,我问她你敢不敢跟他离婚!我妈当时也一鼓作气,离就离!我抓起她的包拽着她就走,我还跟我爸放狠话,我说以后我跟我妈过了,你跟我妹过吧!”

焦栀悄悄冲她竖起大拇指,金雨苫苦笑了一下,把他的手打掉了。

“那天晚上我跟我妈走了好久,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儿。女人挨打了去谁家谁都会笑话的。我妈边走边哭,后来干脆坐在地上不走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我当时特别生气,我说你哭什么哭?为什么他打你你还要跟他过日子?她说你还小你不懂。我怎么不懂?有人打我我就不要再和那个人玩了,这是你教我的呀!”

“我爸我妈无数次的争吵,都是我用强势给镇压下来的。只要我不出头,他们就会永无止境地争吵下去。”

“后来我都烦了,他们只要给我打电话说吵架的事,让我评理,我都说,要不干脆离婚好了。我爸我妈都骂我,说哪有你这样劝爸妈的女儿?”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人希望自己爸妈离婚,反正我就是。尤其他们说是为了我的时候。”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失败的英雄主义大概就是把自我实现投射到别人身上去,同时又伤害了别人。”

焦栀揽过她的肩膀,鼓励地捏了捏,声音柔亮:

“你看,奥特曼打小怪兽的时候,还要踩倒一片楼房呢,如果人类为了这个就把奥特曼定了罪,说他才是杀人凶手。那么世界由谁来守护?”

“所以,丧失了英雄主义的社会才是最危险的。”

金雨苫把头往焦栀肩上撞了撞,无意中说了这么多自己的黑暗秘辛,竟有些不好意思:“好吧!我没那么伟大啦!”

两个人依依偎偎、打打闹闹地走在夜色当中,他用宽大的呢子大衣裹住她整个娇小身躯。

她说:“小心哦,我们两个身上这么多亮片钉珠,不要刮掉了。”

他说:“我们两个是一路撒星星的仙女。”

她说:“嗯?为啥你也是仙女?”

他说:“因为我好看。”

……

快到宿舍,金雨苫的手机又响了,这一次是电话。王铂菡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扇子,你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下老爱为什么这几天更新这么不给力。

我不知道别的作者啥样啊,我写小说越到后面学不好写。因为人物都成长起来了,不太受控制,又生怕结局写不好败了你们的兴。所以总是在纠结和思考。谢谢你们的宽容啊!

第64章 穗子和小清

王铂菡这个人就从没靠谱过。

打个电话, 先说扇子你快回来, 出事了,就好像狗血电视剧里一直说“你听我解释”, 偏偏不说要解释个啥,等到金雨苫着急地问出了什么事的时候,王铂菡的电话又断线了。

“可能是没电了, 毕竟在操场上当了一晚上观众。”焦栀站在她的宿舍楼下说:“你先回宿舍看看, 我在下面等你,有问题随时打给我。”

“嗯嗯!”

金雨苫焦急地跑上楼去,宿舍门锁着, 她边喊边开锁,里面并没有人回应,宿舍的门锁又经常不太好用,她里外里拽了好几下才把门打开。

一进宿舍, 王铂菡的桌子一团乱,人不见了,其他两个室友也人间蒸发了。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弥漫在宿舍里, 她再往里面走,她忽然发现光亮的地砖上有一滩血迹, 吓得她不禁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她冷静一秒走过去,再去仔细看那一小滩殷红在地面上断开了, 像是被手抹过一样,血迹之中有一瓶小小的碎裂的香水瓶子,液体已经在干燥的空气中挥发干净。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立刻去掏手机打电话,余光却在瞥向印清羽的桌子时发现了一张硕大的留言条。

那张留言条有a4纸那么大,似乎是从慌乱中被紧急撕扯下来的一样,用荧光色笔迹大大地写着:

“穗子受伤,120送往医大二院急诊。”

这张纸上有不干胶,原应是粘在某处后被扯下来的,估计是王铂菡看到这条留言后就出门了。

……

午夜急诊科,一辆救护车正在往出抬病人,两个医护人员围着担架一边查看伤者一边说些什么,等患者被推进去,焦栀和金雨苫才得以进门。

急诊科里零星坐着几个正在玩手机的家属,大部分人在排队挂号缴费,走廊里七横八竖地放着推车做临时病床,推车上躺着患者、伤者,尚且都是伤势并不严重的病人。

焦栀拉着金雨苫穿梭在急诊科里,她生平第一次来到午夜的急诊室,目之所及皆是形形色色的病人,坐在推车上头破血流的青年男子、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高龄老人、酒气熏天不停捶头的中年大叔,路过骨科诊室时突然冲出来的断指的女孩,这些触目惊心的画面让金雨苫不禁替穗子越发担心。

王铂菡手机关机,印清羽和穗子的电话都无法接通,她和焦栀只能在急诊室挨个床位寻找。

最后到底是个子高视野好,焦栀往其中一个推车床上一指,问:“那个是不是?”

金雨苫抻起脖子一看,只见一个女生侧躺在床上,身上披了一件米色大衣,那件大衣貌似是印清羽今早穿过的。

两个人加快了脚步,快步跑到走廊尽头,床上躺着的人果然是穗子,穗子听见金雨苫叫她,身子僵硬纹丝不动,只伸出几根裹着纱布的手指头在空气中晃了晃,等金雨苫跑到床边去,她才微微动了动脑袋。

“怎么了啊这是!”金雨苫焦急地问。

然而穗子问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小清呢?你看到小清了吗?”

穗子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意识非常清醒,吐字也清晰,只不过全身都无法动弹。

“我没看见她呀!打电话也不接!”金雨苫回答。

穗子的眼圈立刻红了,不知所措地流泪。

焦栀沉着地问:“你先别哭,你哪里受伤了?怎么回事?”

金雨苫的手机响了,来电是陌生号码。

“喂?哪位?”

“扇子,我是王铂菡,你到二院了吗?”

“我到了啊,你在哪儿呢!”

“我还在出租车上呢!”

“你不是比我们先走的吗?怎么还在出租车上?”

“我一着急,记成另一个二院了。”

“大姐!那个二院是精神病院,穗子受伤肯定送医大二院啊!”

“我现在正往二院走呢,但是我又发现我没带现金,手机还关机了。这师傅非让我打电话找人来付钱……”

“关键时刻你就掉链子!我让焦栀去门口接你!”

金雨苫挂断电话,跟焦栀交待了几句,焦栀走出了医院。

她摸了摸穗子苍白的脸颊,担心地问:“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穗子像是被抛弃已久的孩子一样,侧身躺在床上,嘴唇抽搐,泪水止不住地流淌脸颊上,黏湿了凌乱的头发,睡衣的领口被蹭开了,金雨苫替她系上。

她边哭边说:“你们可算来了……我从上铺摔下来了……动不了了……好疼……小清还没回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下来呢?怎么搞得?”

“就是摔下来了……”

穗子努了努嘴,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语言表达能力在疼痛和恐惧面前变得紊乱。

“医生怎么说?”

“医生看过了,说让我先拍了个片子,现在在等结果出来。”

“摔着哪儿了?”金雨苫问。

“腰……肋骨……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反正都疼,动不了。”

金雨苫安慰道:“别怕,听医生安排,医生让你先躺在这里等结果就说明暂时没有危险。”

穗子用手上的手指抓住金雨苫的手腕,恳求说:“扇子,你别走了,我不想一个人躺在这里,好可怕。”

“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如果你困,还可以睡一会儿。”

“嗯。”

“小清呢?她今晚应该跟你在寝室的啊?”

王铂菡风风火火地走在焦栀前头,冲到穗子的推床前,焦急地问:“你哪里受伤了啊?严不严重?咋躺下了?”

穗子没顾得上回答,竟然又问了王铂菡同样的话:

“你看见小清了么?”

第65章 派大星的鼻子

【412寝室信条:你知道吗?派大星原来是有鼻子的, 后来被朋友们给毁掉了。】

穗子出事的当晚, 校庆晚会的歌舞声传进寝室,与外面的热闹相比, 412寝室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穗子和小清在冷战。

在印清羽角度看来是这样的,因为穗子又哼歌又直播,一会儿给这个打打电话, 一会儿和那个视频聊天, 就是不跟印清羽说一句话。

印清羽打开豆瓣,在标题中写下了这样一行哲学问题:“如果你的朋友和你吵架了,你更希望看到TA表现得比平常更加兴奋欢脱还是更希望看到TA冷着脸不吭声?”

显然穗子是前者, 小清是后者。

而在穗子眼中,印清羽无时无刻不在与人冷战。她的包包和手机丢了,怎么能怪她呢?

鬼知道印清羽今天晚上为什么忽然说要跟她一起吃饭。金雨苫和王铂菡都去参加晚会了,穗子一个人独自去食堂打饭, 没想到碰见了印清羽,印清羽端着翻盘主动坐在了她的对面,还冲她笑。

直到现在穗子都怀疑那个主动示好的微笑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因为那种笑容并不属于印清羽,即使属于, 也不会用到穗子身上。自从她对妈妈和哥哥没有礼貌之后,两个人就心照不宣地将对方拉进了黑名单。

穗子闷头吃饭, 食不知味,仿佛对面坐着一个看着她算难解方程的数学老师。

印清羽吃到一半,好像口渴, 就放下筷子去水吧买饮料,穗子刚好吃完,也放下筷子,看着印清羽的那盘吃了一半的饭,心里盘算,我要不要离开呢?还是等她?为什么要等她?我们到底什么关系?她又没说让我等她。

今天是个大日子,食堂客流量爆满,许多上了年纪的校外面孔拿着加餐券排队等着位子坐。

一位大姐带着小孩在穗子的座位旁站半天了,一双锋利的社会眼比公交车上要抢座的大妈都犀利。

穗子刚端起饭盘,大姐就把孩子拎到了沾着穗子体温的座位上,那小孩的鞋子还不小心踹到了她的针织毛裙。

“小崽子真没有教养……”穗子咕哝着,悻悻地离开了。

校庆有什么可看的。

在穗子这种开始步入社会的大三学生看来,现在还在学校社团里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在校庆舞台上跳街舞的都是没有正事的幼稚鬼。他们在学生会里伺候老师那一套,用在职场上就一定管用吗?他们敢参加电视台的大比赛吗?

他们连八竿子打不出个屁的印清羽都不如。

印清羽起码还算有正事的姑娘,即使再不适合播音,也硬着头皮挤进了主持人大赛的决赛,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穗子敢保证,自己进台就能驾驭最火的节目,而印清羽,目测去地方频道播个早新闻,到卫视播个天气预报也就算到头了吧!

穗子越想,越觉得一览众生,志在必得。

然而,她吃饱喝足的好心情很快就被印清羽的电话打断了。

“你拿我的包包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