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的包,放在食堂的椅子上了,手机钱包钥匙都在里面。”

穗子的心咯噔一下,声音弱弱的:“不会吧……我早就走了啊……”

“我去买水回来包就不见了!我问坐在你那里的大姐,她说被一个人拿走了。”

“妈呀……这可怎么办……食堂里今天好多校外人员……”

“你走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直到印清羽充满责怪的语气充斥在穗子耳边时,她才猛地一激灵,像是被唤醒的催眠者,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侵犯了一样,暴跳如雷:

“你包丢了你怪我头上了?你是公主我是女仆咋了?我吃你们家大米了帮你看包?”

吼出这几句,印清羽那头忽然不做声了。

穗子的心尖上忽然蹿起一声胜利的炮响!

噼——啪!

她一边觉得深不可测的印清羽也不过如此,一边又为自己争气的口才而感到惊讶和骄傲。

印清羽那头挂断了,听筒里传来寂静的声音,穗子的心里,那片刚放完炮仗的天空也变得漆黑一片。

穗子想,印清羽的包丢了,她有责任吗?

谁让她平时不把别人当回事了,现在也让她尝尝别人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滋味……穗子用这样的理由压下自己那颗想要抬头的愧疚心。

小清直到很晚才回来,她很疲惫,去食堂调监控,食堂说要跟学校申请,去找学校,学校负责监控的老师太忙又让她去找监控室的保安,保安正在听评书,懒洋洋地说食堂监控坏了。

这年头丢手机可不是丢几千块这么简单,里面有支付宝微信还有电话卡,好多账户都绑定在上面,小清急坏了,不满地对保安说:

“怎么这么巧!每次有事监控就坏了?”

保安带着父亲般不可僭越的威严说:“你不知道只有警察才有权利查监控吗?”

“那我现在报警,让警察来找你?”

“你这个学生说话怎么这么冲?你是哪个系的?”

小清无语,她非常不理解,为什么在这个学校里,每一个人都可以把学生踩在脚下?为什么连小学没毕业的看门大爷都把自己当成老师一样想教训谁就教训谁?

她是哪个系的?干嘛?

她是十年寒窗苦读考进这所大学的成年人,为什么总被人一副不听话就找你家长找你老师开除你做威胁?这些人的神气到底是谁赐予的?

小清看见那保安的脸上滋生出轻蔑的细菌,气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清当着保安的面报了警,警方让小清等消息。

回到寝室,小清颓废地坐在书桌前,望着上锁的衣柜,发愁。穗子端着洗脸盆进来,问她包包找到没,小清没理她,穗子满不在乎地吹起口哨来,真烦。

此时此刻,小清不得不狭隘地想:因为一个人,恨了一个省。

忽然,耳边响起金雨苫清澈好听的声音:“鹤立鸡群,对鹤来说,是不是一种堕落?”

小清不禁苦笑着发呆,用手拄着下巴,愤愤地想: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鹤,但我知道金穗子一定是一只聒噪的鸡,一只脑袋不如脚趾头大的、愚蠢的珍珠鸡。

这只珍珠鸡一只欢脱地折腾到了晚上十点,小清没有一刻比现在还想要搬出寝室。是不是忍受令人讨厌的室友,也是上大学的必修课!

半夜十一点,珍珠鸡不知何时睡着了,辗转难眠的小清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那味道浓烈得不太正常,似乎是香水瓶被打碎了。

卧室里很黑,小清朝下铺看了看,什么也看不清,她又朝那只珍珠鸡的床铺看去,那是一只有鼻炎的珍珠鸡,她才不会闻到自己的香水从床铺掉下来发出的刺鼻味道。

小清烦透了,感觉自己的整个脑子都被穗子的香水腌渍入味,她忍无可忍地从床上坐起来,下定决心要叫醒她!

金雨苫的声音又在她的脑子里响起,那晚,在清湖边,她替她开解了很多心事——

“焦栀最爱看海绵宝宝了,我也给他看了两集。小清,你知道吗?派大星原来是有鼻子的,后来被朋友们给毁掉了。”

“章鱼哥和海绵宝宝了买花,闻起来非常香,派大星也想闻花香,可他发现自己没有鼻子。于是派大星去整容医院安了个鼻子回来,有了鼻子的他闻到了蛋糕的香气,闻到了花香,也闻到了好多美好的事物。”

“同时,派大星也闻到了自己的房间非常臭,难以忍受臭味的邋遢派大星变成了一个洁癖,开始打扫卫生。变成洁癖的派大星把章鱼哥家的臭奶酪倒掉了、强迫海绵宝宝做了深度清洁、完美主义的行为搞得朋友们都很有怨言。朋友们聚在一起提议把派大星用火车碾死,海绵宝宝作为派大星最好的朋友,也不敢替他出头,于是最后大家决定用海洋里最肮脏的垃圾把派大星的鼻子熏得萎缩掉了。”

当时小清和金雨苫一起做在湖边,小清觉得金雨苫是个喜欢委婉讲道理的人,她一定是在启发她:做人不能只想着自己,在一个集体里要做没有鼻子的派大星。

可是此刻沮丧的小清闻着刺鼻的香水味,她才从金雨苫的话中悟出了自己的理解——

正因为你是老好人,才有人愿意和你做朋友。而这些人未必是你真正的朋友,一旦你有了个性,人们就会想尽办法毁掉你的个性。

小清极端而愤慨地想:我要保护自己的鼻子!

“金穗子?”

“穗子?”

“你的香水瓶好像碎了,你要不要起来收拾一下?”

话说出口,小清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像个拿起小木剑要跟敌人决斗的小孩。

穗子从睡梦中睁开眼,她听见小清在叫她,本来是不耐烦地哼哼了两声准备继续睡的,可她听闻自己新买的香水碎了的噩耗,忽然间睡意全无!

那是她的第一瓶名牌香水!睡觉前还握在手里把玩了一番!居然掉下去了?!

黑暗中,听见穗子手忙脚乱地往床下爬,小清憋闷的心终于舒坦了。

学校的床铺护栏的高度十分尴尬,加上稍厚一些的床垫之后,床垫便与护栏差不多平齐,下床的时候想抓住护栏就要用力的把手抠进床垫缝里寻找。学校为了节省成本,将两个上铺的梯子合并成一个,每次下床都要挂在床上用脚凭感觉寻找这反人类的垂直梯子……

“啊——”

令人头皮发麻的惊悚尖叫和“扑通”一声剧烈的闷响让小清的神经差点蹦出躯体之外!小清心说“不好”!立刻凭栏下望,地上果然有一团影子躺着,空气里异常安静!三秒之后,只听得一个虚弱的声音如生锈的弦一样飘上来——

“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身体不适,一检查居然怀孕了。

小爱有小小爱了,你们先替我保密哦,不要去微博说漏嘴了,因为11月19号是我先生的生日,我要把验孕棒送他做礼物看他啥反应哇咔咔~

这文是喜剧哦,不用担心结局,这两天爱我会揣着baby继续更新的。话说还真是不习惯……

第66章 印清羽的第N次绝笔。

【412寝室信条:当时无心, 别后常忆。】

“小清去哪儿了?”穗子问。

后半夜的急诊科, 寂静与忙碌的气氛并不冲突,穗子已经被临时安置到了抢救区, 由于与其他病人比起来并没有那么严重,所以只好等待检查结果,她的床边围着金雨苫、焦栀、和王铂菡。

金雨苫接了个电话, 对躺在病床上的穗子说:“刚才谢不邀打电话给我, 说小清的手机丢了,又联系不上我们,所以只好找人借了手机给谢不邀打电话, 让他通知我们来医院,带上钱。我估计刚才小清一定是去借手机了。”

王铂菡八卦地撇了撇嘴:“还说心里没人家,偏偏只记得谢不邀一个人的手机号。”

穗子默了默,表情松缓了许多:“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王铂菡说:“你和印清羽不会打起来了吧?你也不过如此嘛,让人揍得起不来床了吧?”

“闭嘴吧你!你这么刻薄的人医院就该禁止你来探望病人!”穗子嚷嚷起来。

王铂菡回嘴道:“我就是来看看热闹就走的!”

金雨苫叫住王铂菡:“回来!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吵,穗子, 看你这情况是要住院的,我们几个穷学生加起来钱都没王铂菡多, 得麻烦她帮忙垫付你的医药费。”

王铂菡见穗子这般中气十足,也放心了许多, 调戏地看着穗子,打趣道:“对呀,怎么跟你金主爸爸说话呢?来, 叫声爸爸。”

“……”

“爸爸,你身上有多少钱?”穗子忽然一反常态。

王铂菡一愣:“你想讹我啊?”

穗子一脸严肃又担忧地说:“待会儿要是小清犯病了,说不定还得你帮忙。”

金雨苫不说话,若有所思地望着穗子。

王铂菡吃惊地问:“印清羽有什么病?”

穗子回忆起自己被担架抬上急救车时恐惧的情形,刺耳的救护车铃声与天昏地暗的疼痛之际,一双冰凉柔软的手始终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就像是湍急河流里飘向她怀里的一棵浮木。

“小清,我会不会瘫痪了啊,我感觉好痛啊……”

“不会的,我弟弟以前也从高处摔下来过,修养几天就活蹦乱跳了。”印清羽的声音不再是冷若冰霜,而是像在同不懂事的小孩子讲话一样低柔。

“小清,我觉得胸口痛呢,不会是哪个内脏摔破了吧?我不会被解剖吧?”

“你脑子里都装点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解剖是给尸体做的,你说的是手术。”

“就是手术,我不会要手术吧?一想到开刀,我就不想活了。”穗子说着,自己把自己给吓哭了。

“这就不想活了?我的胸口都被开过两回了。”印清羽冷静地说。

“你别安慰我了。”

“我可是有发言权的,”救护车颠簸了一下,印清羽握紧了她的手:“我是先天性三尖瓣关闭不全,记得有阵子我请长假了吗?因为检查说右心偏大,三尖瓣重度返流,去做了开胸手术。”

“你有心脏病?”

“对呀,等下可是一个先天性心脏病人在帮你跑来跑去,所以你自己要坚强一点,现在你爸妈不在身边,目前只有我们两个人,待会到了医院你一定要尽力配合我,配合医生,知道吗?”

“我……我知道了……小清啊,对不起。我不该先离开的,如果我帮你看着包,你的手机就不会丢。”

“你……唉……我也……快别说这些了。”

印清羽半是忧心半是玩笑地说:“等下可有的我忙了,我从小到大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要是我也倒下了,记得帮我交代病史。”

……

金雨苫、王铂菡、穗子正聊着,印清羽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

穗子眼睛一亮,躺在床上抻了抻脖子:“小清,你回来啦!”

“小清,你去哪里了?穗子说你手机丢了。她一直在担心你。”金雨苫说。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印清羽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满眼疲惫。

印清羽见其他人都在,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去归还急救推床了,又借手机打了个电话,你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现在需要给医生看一下。”

焦栀瞧了瞧印清羽赤红的脸色,走过去问:“还需要做什么,交给我吧!”

印清羽向他交代了一番,说了声“谢谢”,焦栀就拿着单子走出了病房。

金雨苫把床边的一块空位收拾出来,对印清羽说:“小清,你快坐,休息一下吧!”

印清羽在床边坐下,金雨苫见她热,用自己的手掌当扇子给她扇风,印清羽又把手里的一堆单据递给王铂菡,说:“这些需要缴费。”

“哦!好!我现在就去!”王铂菡拿着单子快步出了门。

印清羽回头拍拍穗子的被子:“你感觉怎么样啊?”

“你呢?”穗子反问:“心脏有没有不舒服?你推着那么大一张床在医院里面跑来跑去的,能行吗?”

提起这话,印清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惊喜,与她说话的内容完全不符,好像完成了一场根本不可能的挑战,说:“你们知道吗?我刚才一个人推着那张床从急诊科跑到住院处去了,结果发现走错地方了!我又一个人推着大床跑回来了!累死我了!”

印清羽从没这样得意过,歪着头笑了,仿佛此刻让她去扔铅球她都不会发怵。

……

穗子的检查结果是左胸的第七根肋骨骨折,万幸没有损伤胸腔脏器,住院的第二天,她的母亲和哥哥就从老家赶来陪护。

穗子妈妈刚一到医院,母女俩抱头痛哭,演琼瑶剧似的,哭得一旁的印清羽直皱眉。

“妈妈,幸亏当时小清在,不然我真的完了。”

穗子妈妈看向印清羽:“谢谢你呀小姑娘,你真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印清羽表情非常不自然,面颊有些烧红,声音却是冷却的:“我不是,你们言重了。”

穗子妈妈激动的情绪并没有得到印清羽的配合,当即有些尴尬。

穗子立刻说:“小清她就是这种做好事不邀功的性格!”

印清羽满脸黑线。

穗子又说:“哦,对了,还有扇子一点都不嫌弃我,帮我解决各种如厕问题,还帮我擦身体。王铂菡也帮了很多忙,我住院的费用都是她给垫付的。”

穗子妈妈说:“穗子求学在外地,真是幸亏有你们这些好心的室友啊,阿姨谢谢你们了。”

王铂菡说:“阿姨见外了,穗子这么笨,有状况是经常的,只是高考的时候没人告诉我上大学后给不小心从上铺摔下来的笨室友端屎端尿也是必修课。”

金雨苫把手搭在王铂菡的肩膀上,乐不可支。其他人也被逗笑了。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气氛这么好?”

焦栀走了进来,跟在他身旁的还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只不过大家一时没有认出来。

穗子妈妈不禁脱口而出:“呦,这男孩长得可真是漂亮!”

穗子对妈妈介绍道:“妈,这是我们寝室扇子的家属,焦栀师兄,他也帮了我不少忙呢!”

“阿姨好。”

焦栀清澈的嗓音和出众的外貌让穗子妈妈看傻了眼,心里盘算这要是我女儿的男朋友可就称心了,不过一听说名花有主了,穗子的妈妈便把目光投射到了焦栀身后的男孩子身上去。

“这位是?”穗子妈妈指了指另外一个人。

穗子妈妈发问之前,大家都以为那男生是同病房的家属,焦点都放在焦栀的新风衣上了,所以都没怎么注意,直到穗子妈妈发问,金雨苫、穗子、王铂菡和印清羽才把视线落到了那人身上,只见焦栀身后站着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高挑的个子,利落的寸头,黑色牛仔外套,内搭宽大的白色T恤,下面是直筒工装裤,一双大脚上的白色板鞋被刷得晃眼。

“我的妈呀……”王铂菡第一个掉了下巴:“我不会是看见了谢师兄了吧?”

穗子也敲了敲脑袋:“我是不是要检查一下眼睛?太魔幻了……”

金雨苫望着谢不邀的眼神,像是勘探出了小油田,焦栀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直接用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谢不邀本就显得不太自信,被姑娘们几句话就撩红了脸,硬着头皮走到穗子床前,一本正经地慰问一番,眼睛始终盯着穗子看,也不敢看别人。

印清羽早在大家注意到谢不邀之前就认出了他,此时此刻,眼中的吃惊已经被掩饰的很好了。

穗子妈妈也盯着谢不邀看,见他和穗子这般热络,好奇又开心,问:“小伙子也是穗子的同学啊?是哪个专业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