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这么恨我?”他双眼充着血丝,气焰再没有往日般嚣张。

“是,我恨不得你去死,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是的,在孩子离开她的肚子的那一瞬间,她对他所有的希望就全部覆灭,她凝望着他那张扭曲的五官,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

“你有什么好处?”要不是这个女人,他不会走入今天的绝境。

“哈哈哈”白念锦大笑了几声,眼泪滑下她如玉一般的面颊。“我没有好处,只是求得一个心安,是你联手外人将我哥拉下了政治舞台,至始至终,我不过是你利用一枚旗子而已,你今天承受的,不过是我曾经承受的千万分之一而已,秦沛笙好好享受吧!”

女人打掉了他紧按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转身离去后又折返了回来,对他说“想知道孩子是怎么流产的吗?其实,你才是那个刽子手,那一夜,你去找你的初恋情人,我跟孩子就在外面,听着你与你的初恋情人欢爱,然后,它就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秦沛笙,是你亲自害死了你的亲身骨肉。”语毕,她大笑了几声,笑得难以自抑,在泪即将再度滑坠下脸蛋之际,她转身毫无卷恋地潇洒走向了不远处的一辆华贵跑车,车子绝尘而去。

“不…”秦沛笙喃喃呓语,怎么可能是这样?明明是她不想要他的孩子,为什么说是他害死了那个孩子?不,他无法接受,一定是她在说谎,一定是,白念锦,你够狠,狠催毁了我的一切不算,还要将我推下十八层地狱,曾经的他在京都位高权重,如今,父亲垮台了,树倒猢狲散,从前巴着他的那堆哥们儿全部避他如瘟疫,他再也不是那个能呼风唤雨的秦少了,他今天之所以能平安站在这儿,是因为他的父亲将一切揽在了自个儿身上来保护着他。

“白念锦,你够狠,够狠啊!”他仰天长啸一声,感觉喉头一紧,辛辣的感觉涌了上来,喷吐出来的是一口鲜红的血汁。

那血在阳光的照耀下看起来更昏黄,夺目,刺眼。

然后,他蹒跚的步伐一步一步离开了这座杂草从生的园子,紫韵站定在门前,愣愣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远去,那高大的背影看起来与往日相比有一些驼了,还弥漫着一股子潇索与落寞,曾经的秦少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他的妻子是白念锦,白念锦就是白婉素娘家的亲侄女儿,当初为了扳倒南宫世家,藤鹏翔,凌煌联手了秦沛笙,其实,秦沛笙不过是在这所有的事情上插了一脚而已,白念锦对他的恨仅仅是因为花天酒地的他亲手谋杀了她们的孩子,白念锦的性情刚烈,她这样的作风就是她自个儿的影子。

曾经,她不也是恨凌煌恨得死去活来吗?

只是,秦家垮台了,都说,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权利与富贵又怎么会长久地属于某个人,某个家族呢?

她早已经将一切看淡了,叹了一口气,紫韵转身走进了屋子,屋子飘弥着一声又一声低柔的歌声,感觉很飘渺,听着邓丽君的歌声就仿若回到了三四十年代的老上海,百乐门的舞女们摇着丰臀,陪着客人们跳着一曲又一曲舞,展示着自己傲人的身材与美丽的舞姿。

唱片的旁边贵妃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淡黄色旗袍的女人,女人脑后梳着一个大髻,髻上还插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儿,好似一朵芬芳扑鼻的茉莉花。

她不停地摇晃着贵妃椅,正凝神听着邓丽君的歌,还小声地跟着哼唱着。

“妃姨。”紫韵轻轻地唤了一声,并走到了她的面前。

闻声,她停止了歌唱,抿了一口手中的红酒,缓缓地转过脸来,那双无神的瞳孔四处找寻着紫韵,第一次,紫韵看到了她那张脸上了妆,妆很浓,可是,却非常艳丽,原来,妃姨是一个绝美的女人,她适合化浓妆,漂亮的五官大气艳丽逼人,难怪当年会被京都王公贵族看重?只是,这样绝美的脸蛋是祸水,如果她生得丑一点,她就不会与那个政界高官发展出一段三角恋情,即使是有关系,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然而,她却烙进那人心里,她还为他生下一个孩子,秦沛笙,如今,秦领导郎当入狱,秦沛笙穷困潦倒,她心里应该不好受才对,可是,紫韵在她的面容上并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伤心,也许,象妃姨这样历经了沧桑的女人,混在江湖这么多年,她早已学会隐藏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紫韵,你来了。”她放下了红酒杯,抬手在虚空中摸索。

“嗯!妃姨,我来了。”紫韵握住了她那支在空气中乱摸的手掌,她的手很冰,很凉,要不是她说话还很正常,紫韵肯定会觉是她真的会是一个将死之人,没有灵魂的死人了。

“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另一支手就按下了录音机的按纽,邓丽君飘渺的歌声嘎然而止。

“妃姨,信上说,你生病了,真的吗?”紫韵关切地询问,她刚刚看到了从这里走出去的秦沛笙,她相信,就在刚才,她们母子还发生了一些争执,从地面上那摔破的古董瓷器就能看出来。

“嗯,最近我老是在缅怀一些过往,人老啰!就喜欢追忆从前了。”妃姨嘴角绽放着浅浅的笑意,可是,紫韵看得出来,她并非表面上看到的这样淡定,因为,握着她的手,她感觉她的手在颤抖。

“妃姨。”紫韵不知道该给她说什么,总感觉心情非常地沉重。

“去帮我倒一杯红酒。”妃姨将空杯递到了她的手里,指着不远处的酒柜说。

记得,她呆在这儿呆产的日子里,她不小心打破了她的一瓶红酒,妃姨大发雷霆,把她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如今想来,还历历在目,眸光停留在了那个酒柜上。

“是不是想着我曾经骂你?”妃姨明明是瞎了双眼,却仿若会读心术,是的,这个女人聪明绝顶,当初来这里的时候,她非常怕这个瞎子女人,其实,她是一个悲哀的女人罢了,还是一个讲意气的女人。

紫韵没有应声,走向了那酒柜台,替妃姨倒了一杯红酒又折了回来,将七分满的酒杯递到了妃姨的手里。

“那瓶酒是他送给我的。”恍然间,紫韵才明白当时妃姨为什么会大发雷霆,她口中的那个‘他’她知道是谁,秦沛笙的父亲,妃姨用尽一生来相爱的男人。

“对不起。”紫韵用着软软的声音道着歉,虽然这个歉意晚来了几年,可是,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向她说一声‘对不起’。

“没事,都过去了。”妃姨乐呵呵地笑着。“你是一个倔强的女人,你说当初泪无痕什么人不好找,偏偏要找上你为南宫世家代孕?”这是一个疑问句,也是一个释问句,答案妃姨应该是知晓的,只是,很多事情,紫韵都是一头雾水。

“你说找我代孕是泪无痕的意思?”紫韵愕然。

“是啊!我又没见过你,难不成你以为是我想找你啊?”“不是南宫夫人吗?”

长久以来,紫韵一直都认为,找她代孕的是南宫夫人,是南宫夫人借凌煌之手把父亲送进了监狱,然后,又想毁了她的一生,所以,才会命人找她替南宫晚晚代孕。

“南宫夫人只是让泪无痕找代孕之人,并没有指定是你啊?更何况,直至最后,南宫夫人都不知道生下承祖的是你蓝紫韵。”

好似晴天一个霹雳,紫韵被妃姨的话惊得说不出一个字来,怎么会是这样?难道说骗她的一直都是泪无痕吗?

操纵着一切的人一直都是泪无痕吗?

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了。

“我听说,凌煌与泪无痕因你而反目成仇了,紫韵,每个人的一生都有迈不过去的劫数,无痕很苦,从小没有母亲,又被父亲抛弃,要不是沈雨柔死了,他也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地想要报复南宫世家,走至今日,没有谁对谁错了,只能说,每一个人的立场不同,我们都有太多的无奈,泪无痕利用你,也不过是想报复南宫世家,而且,因为这件事情,你不也是将你的父亲从监狱里捞了出来吗?你仔细想一想,如果当初无痕不这么做,你可有机会救你的父亲呢?”

虽然,妃姨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可是,紫韵再也听不进去了,总之,她就感觉自己是一个傻蛋被泪无痕耍得团团转,她一直以为,泪无痕是她命中的贵人,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然而,他与凌煌一样,都是丧心病狂的魔鬼。

“紫韵,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放下仇恨吧!我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妃姨抿了一口红酒,缓缓地,又继续道“承祖还有一个妹妹。”

“你说…什么?”紫韵震惊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儿,妃姨是不是神经错乱了啊?紫韵在心中嘶吼。

蓦地,一缕鲜血从妃姨的嘴角滴下,蔓延在她白皙的下巴上,象一条狰狞的蜈蚣。

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几声,从口中喷出更多的血汁,片刻,她的衣襟就喧染出一大片血渍。

“妃姨。”紫韵一脸惊骇,她疾步奔过去扯出一张面纸急忙为妃姨擦着嘴角的血汁,可是,越擦越多,那血,象自来头的水管怎么也流不尽?

紫韵几乎吓哭了,长这么大,她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血呀!“紫…韵,我喝了鹤顶红…”妃姨说着,喘着粗气。

紫韵大惊失色拿出手机急忙拔打120救护车。

“来不…及了,紫韵,我喝了很多,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连说话也断断续续了。

“妃姨,为什么要这样啊?”紫韵一把将她抱入怀,她们相处了九个月,在怀着承祖的那几个月中,妃姨待她还是不错的,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啊?

尤其是在这种生离死别的时候,人的感情就显得相脆弱。

“紫韵,原…谅我…这一生,我做过太多的错事,因为,我自己得到一份纯真感情,不能与自己心爱的男人双栖双飞,所以,我拆散了许多的好姻缘,别人拿钱给我,让我找代孕女人的事我做真的不少,但是,在这么多的女人当中,你却是最倔强,最有个性,岂最让印象深刻的一个,所以,我才时刻地关注着你,你就好似当年的那个我,心中充满了怨怼,愤世嫉俗,我这一生,为了他,为了儿子,我失去了双眼,过着如此孤寂的生活,还是无法逃脱老天的惩罚,因为,当初,我勾引人家的老公,破坏人家好姻缘。”

“这一生,我尝尽了亲人失散的痛苦,明知道他是的儿子,却无法相认,直至这最后的一刻,他也不愿意叫我一声‘妈’。紫韵。”妃姨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握得那么紧。

“我走过的路不想你再重复,你当初怀是一对龙凤胎,承祖还有一个妹妹,只是,我与泪无痕始终找不到她的下落,我希望…希望在将来日子里,你能找到她,带着承祖,你与凌煌还有两个孩子一家团聚吧!”

“一家团聚!”妃姨的眸子泛着蓝光,抬起手臂,明明看不到,她却抚摸着自己的手臂,又轻喃地说了一句“这是他送给我的,我好累,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如果有朝一日,你能见到沛笙…”

“就把这个玉躅子给他,告诉他…”妃姨的舌头开始打结了。

嘴角的鲜血再度喷出了一口。“念锦是爱他的,希望他能够挽回她,她是一个好女孩儿。”

从手臂上摘下了那个玉躅子,她轻轻地抚摸着,就好似捧着一件珍宝一般,然后,蓝田玉躅子从她手上滑落,滚到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当’的声响,她纤细的手腕也垂落了下去,无力地垂落了下去,瞎子妃姨走完了她悲凉的一生,这一生,她活得太痛苦了,也许,她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灵魂才能得以超脱吧!

一滴泪,仿若珍珠,从她眼角沉重划落…

又是夕阳西下时刻了,她好象看到了在一片夕阳如画的景致中,有一个身着蓝色风衣的身材高大,英俊潇洒的男人向她走了过来。“小姐,那夕阳真美,陪我去看看夕阳好么?”

“好。”她轻轻地应答,然后,她抬起了手腕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掌,从此,她刻进了他的心里,他也烙印在她的记忆里,只是,好景不常啊!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男人是政界高官,是一个已经有妻室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前途,他无法娶她,而她只得牺牲了自己,在原配面前发下了重誓,一生不得与那俩父子相见,并自毁了双眼,多么壮烈令人动容的情感,她牺牲了自己,成全了爱人似锦的前程。

缓缓地,她阖上了双眼皮,是后一滴泪珠儿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滚动,闪烁的是凄凉,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嘴角还荡漾着浅浅的笑意…

第56章 这里,很疼

紫韵看着那满地鲜血,背心升起一缕冷妄,看着妃姨的生命一点一滴地消失,无能为力,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抱着妃姨的身体,不顾妃姨口中的鲜血浸染到她的衣服上,眸光愣愣地盯望着地板上的那个蓝田玉的躅子,那是秦领导送给妃姨,象征她们之间至死不渝的感情,只是,妃姨,你用青春,用生命去成全了爱人似锦的前程,到头来走得如此凄凉,是值,还是不值?甚至最后,无法听到自己亲生的儿子喊你一声妈,这样的感情,这样的真挚的情感能憾动世间多少的人?

窗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屋门被人推开了,只觉头顶光影一闪,一个高大的男人就奔至到了她的面前“妈。”男人一把将妃姨搂了过去,抱在怀中,失声痛哭。

这一声妈叫得是不是晚了一点,为什么很多的人,很多的事,总是在做过以后才知道后悔呢?紫韵缓慢地从床上站起,立在一旁,虽然心里蔓延着伤悲,可是,她没有落泪,秦沛笙,堂堂的政要权贵如今失魂落魄,象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扑进母亲的怀里低声哭泣。

微微倾身,她将那个泛着光泽的玉躅子塞到了秦少的手掌心里。

“这是你父亲送给她的,她保存一生,临去前,她让我把这个给你,她说她对不起你,可是,她不后悔。”

秦少狠狠地握紧着掌心的玉躅子,心中的悲苦无法用世间任何语言来诉说。

紫韵远远地站在一株丁香花树下,看着那满天的纸钱飘飞,纷纷落在了妃姨的坟头前。

妃姨遵守了她一生的誓言,一生不得与秦领导相见,毁了自己的一双眼睛,可是,老天还是要惩罚她,她做出如此牺牲,秦家最后还是过垮了台,她无法承受儿子的怨恨,欲欲寡欢,最终抑郁而死,儿子谅解了她,终是迟了一步,让她带走了数不尽的遗憾与凄凉。

妃姨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旋“承祖还有一个妹妹,你当初生下的是一对龙凤胎。不要怪泪无痕,他也是迫不得已。”原来,她还有一个女儿,承祖还有一个妹妹,可是,她在什么地方呢?紫韵站在一条十字路口,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泪无痕对她的好全是假的,都是假的,男人都是骗子,一个两个,张毅,泪无痕,凌煌,这些男人,她都恨他们,恨得咬牙切齿,为什么每一个男人都会这样子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她拖着沉重的两条腿,漫无目的地沿街行走着,兜里电话响了无数声,象催命一样,可是,她就是不接,一步一步慢慢地行进着,天下起了霏霏细雨,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然而,她却丝毫不在意雨水会淋湿她的衣裳,她就是想被雨淋了一下,淋醒她昏昏沉沉的大脑袋,看这一切是不是做梦,妃姨死了,还告诉她了这个一个天大的秘密,她的女儿在何方?她的孩子,不知去向?而她要怎么才能找到她呢?那么小,就被人丢弃了,她不敢去想那个结果,是生,还是死?她的心痛苦地纠结着。

蓦地,一辆白色的布加迪威航风驰电掣般驶来,嘎止一声,停靠在了她的脚边,抬起头,透过蒙蒙雨帘,她就看到了一个男人从车子里下来,为她撑起了一把碎花雨伞“蓝小姐,老大让你回去?”

她望着阿龙那张焦急的脸孔,一声不啃。“蓝小姐,老大找不到你都急坏了,跟我回去吧!”

如果她不回去呢?他会怎么样呢?又会恐吓她吗?如今,她一无所有,没有家,没有父亲,没有亲人,还拿什么来恐吓她。

“如果我不呢!”她冲着阿龙嫣然一笑,说出违抗凌煌的话语,可是,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她怎么了?

“蓝小姐,对不住了。”阿龙见她无动于衷,深怕她不跟他回去,他在凌老大面前无法交差,所以,抬手粗鲁地捏握着她的一支胳膊,将她塞进了车厢,强行将她带回了那座别墅。

别墅里

阿丽怀中的承祖正哭嚷不休,阿丽无论怎么哄,小家伙就是一直哭,不见停歇,声音都有点儿嘶哑了,凌煌独自坐在沙发椅子上吸着烟,心里有些烦燥,他安熄了烟蒂,从沙发椅子上起身走向了他们,从阿丽怀中抱过承祖。

“儿子,别哭啊!别哭啊!”他一个大男人从来都没有照顾过孩子的经验,只知道对孩子说一些空洞的话语,可是,承祖根本不领他的情,照哭不误,倏地,一下他就火了,娘们儿怎么还不回来呀?他都快急死了,这儿子吵着就要是见她啊!

如果她走了,他根本摆不平这小家伙。

外面响起了汽笛的声音,他知道是阿龙回来了,急忙抱着儿子步向了门口,果然,就看到了车子刚刚停稳,一个女人就从车厢里走了出来,她全身被雨水淋了一个通透,发丝紧紧地贴在了额前,满脸苍白,双眼无神,就好似一缕幽魂,没有灵魂的苍白的鬼。

“你去了哪里?”看着她满脸的憔悴,质问的语气没有多少气焰,承祖见到母亲,伸出粉嫩的小胳膊儿,大声呼唤着“妈妈,妈妈,抱,抱。”

紫韵淡淡地看了凌煌一眼,目光落定在承祖由于哭泣而涨红的小脸蛋儿,一颗心紧紧地纠结,心一酸,她急步奔上前,一抱抱住承祖,狠狠地将儿子抱入怀中,豆大的泪珠从她睫毛上徐徐滑落,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

“承祖。”她张着两片唇瓣,喉头一片紧窒,她已经发不出一个字音了。

“你去了哪儿?说啊?”见她无视于自己的存在,凌煌心中好不是兹味,他冲着她大声冷喝,他只有虚张声势才能掩饰心中的脆弱。

紫韵仍然对他的话置若未闻,她抱着承祖象逃也似地冲上了楼,还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几天不吃不喝,因为,她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如果不是为了救父亲,她不会卖掉自己的孩子,如今,她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而人海茫茫,没有一丝的线索,她要到哪儿去找她啊?她的女儿,长着有承祖这样漂亮五官的女儿。

“凌先生,小姐,还是不吃啊?”阿丽把送上去的饭菜原封不动地端下楼,回禀着坐在沙发椅子上闷闷吸烟,一脸纠结的男人,凌煌愤恨地丢掉指节上的烟蒂,这个女人她到底想要怎么样?他火气冲天地走上楼,蛮横地推开了房门,本想要质问她,可是,当他看到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时,整颗心就拧紧了,不过才短短几日,她已经只剩下皮包骨头,整张玉脸也没有一丝血色,就象是一个活死人。

脸上根本没有一丝的表情,她穿着一袭白色的凉衣裙,形单影只地立在窗台前,听闻到了脚步声,回头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后又转过头凝望着窗外。

凌煌只觉得喉龙紧缩,他慢了步子向她走了过去,步伐在她身侧停驻。

“你到底想要怎样?你以绝食,我就会放你走,别做梦了。”这个女人这样伤害自己,目的就是想逃离她,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她就真的这么讨厌他吗?

她伤害她自己,却痛的是他的心,这招真的是高明。

她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睁着那对无神的大眼怔怔地看着窗外,他顺着她的眸光望出去,远边天际,白云朵朵,层雾蔼蔼,恐怕是任何一朵白云都比他好看吧?他自嘲地想。

“蓝紫韵,你这样逼我,也无非是仗着我喜欢你。”

“才会这样肆无忌惮。”低沉的话语充满了苍凉的味道,如果再绝食下去,她这条小命就没了,他舍不得,可是,他也不愿意她离开啊!见她仍然无动于衷,完全视他为空气,心中一下子就愤火升腾。

“蓝紫韵,少做梦了,我早说过,就算是死,我也会把你绑在我身边,这一生一世,你都得给我在一起。”

他象一个恶魔般在她耳边撂下狠话。

终于,她不再是一个木偶,微微侧颜,扬起的眼睫上有一滴泪珠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再慢慢地滴落。

“凌煌,女儿。”她握住他的大掌,把它覆在了自己胸脯处,那心口跳动的地方。

“这里,很疼。”她发出一个字音,只能用唇语告诉他,她的心很疼。

蓦地,凌煌整个身大身形一顿,眸光定定地锁住她苍白的容颜,象是察觉到了什么。

“你怎么了?”为什么她只能张唇,却说不出一个字?“小丽,傅医生,小丽。”他冲着门外疾呼。

他虽然不懂唇语,可是,她好象对他说了‘女儿’两个字,难道说妃姨临死之时告诉了她真相?不,她怎么承受得住这一连串的打击,他早在心里发过誓,要等到找到女儿才告诉她,可是…

第57章 说话呀!

她张着两片苍白的唇,不知道说着什么,只看到不断滚出眼眶的是那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泪珠儿,似一颗又一颗的冰晶,刹那间,就划开了他胸口处凝结那层薄冰,心口发酸,发疼。

他冲着门外大嚷“阿龙,把傅医生叫来。”

“是。”门外传来了阿龙恭敬如命的声音,可见,阿龙是随时侍候在他身侧的。

阿龙刚离去,一声婴儿的啼哭从屋外飘了进来,仅止片刻,阿丽就抱着承祖闪了进来。

“蓝小姐,承祖要找你啊!”阿丽面色有一些急,额头还浸着些许的薄汗,是哄弄承祖乱了手脚,承祖一向不是一个好侍候的主儿,脾气还有一些倔,如果想母亲的时候,是非要妈妈在场方可罢休,这一点是继承了凌煌吧!

“蓝小姐,不好意思,承祖醒来就要找你,我都哄遍了,可是,他还是…”阿丽结结巴巴,瞟了一眼凌煌阴晴不定的脸色,深怕挨骂,缩着脖子,不敢再往下说一个字儿,看得出来,她已经招架不住了,才会冒着被凌先生骂的危险将承祖抱上楼了,她也知道蓝小姐心情不好,自从阿龙将她找回来后,她就一直不吃不喝,几天时间,就瘦了十几斤,身子单薄的更是我见犹怜,先生最初就吩咐过她,让她哄着承祖,别让承祖上来打扰蓝小姐,可是,唉!阿丽在心中哀叹,这一个月三千块的工资可不是好挣的。

“妈妈,妈。”承祖见到紫韵,不哭了,胖胖的小手不停地向紫韵挥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下还掉着眼泪,不断抽泣。

紫韵看着儿子,忽地就想到了她的女儿,未曾谋面的女儿,不知是死还是活的女儿,心口一疼,几步踉跄,跌跌撞撞就跑了过去,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一把将承祖狠狠地抱进怀,亲昵地儿子的额角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重新回到妈妈的怀抱让承祖有了安全感,小手儿紧紧地揽着母亲的衣袖,一个劲儿冲着妈妈猛笑,咧开的小嘴儿还长了两颗门牙,红红的嘴唇,洁白的牙根儿,看起来是那么可爱。

阿丽得到了先生的示意悄然退出房间,凌煌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对母子,鼻头有些发酸,他一向不是这么感性的人,可是,他也想起了那个女儿,承祖的妹妹,他的女儿,自从得到消息后,便派出好多人打探消息,始终是石沉大海,甚至,他也不知道女儿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紫韵这一生受过太多的伤害,自从张毅将她抛弃后,她一直就恶运不断,经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如今,内心是相当脆弱的,无论他如何折磨她,她咬着牙默默地承受着,目的,只是因为承祖,她是一个爱子成痴的女人,如今,知道了自己尚有一个女儿生死未卜,也许,她便封闭了自己,不想再与外界的任何人说一句话,包括他,凌煌,他不知道与她之间这一段情要如何继续下去?

“紫韵。”他几步绕上前,把她与儿子圈在自己的臂弯中,泪水沿着她腮边滚下,浸染了他枣红色衬衫,承祖与她的泪融在了一起,汤痛了他的心,这一刻,他才感觉,他们是一家人,真正的一家人,只缺了一个女儿。

必须找回来,傅医生来了,为紫韵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后,将凌煌叫到了阳台外,悄声对凌煌道“凌先生,蓝小姐不是不能说话,是她自己不想说话啊!她完全封闭了自己。”

“那怎么办?”凌煌闻言一脸惊悚冲着傅先生叫嚣“给她开药啊!”“凌先生,何谓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应该比我还懂?”傅医生摇了摇头,看得出来,凌煌非常在意这位蓝小姐,那么,就让他去解开蓝小姐的心结吧!

“蓝小姐需要什么,到底怎么了?相信凌先生比我还懂。”傅医生并没有开药,提着医药箱离开了凌氏别墅。

她自己不想说话,自己封闭了自己,她这根本是自己虐待自己,以前,他折磨她,无非是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如今,她失声了,封闭了自己,为何他的心却是这般疼痛,简直就是痛入骨髓啊!

他冲进了屋子,笔直地向窗台口那抹纤瘦的人影绕去,出奇不意地,他揪住了她的衣领子,冲着她冷喝“说话,你给我说话,蓝紫韵,说话啊!”

紫韵不知道他又在发哪门子疯,吓得缩紧着脖子,象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蓝紫韵,说话啊!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蓝紫韵那儿去了,你不是很会讲话么?不是要给我誓不两立,不是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么?”他发疯似地冲着她叫嚣,他巴不得她跟他说话,那怕是骂他也不成,他不希望紫韵这样折磨自己,同时也折磨着他,折磨着承祖,承祖唤着她,她无法回应,他骂她,她只以张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惊恐地望着他,无声控诉着他,好似他就是一个大坏蛋,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大坏蛋,而这一切,并非是他所想的,他只是希望她留在自己身边而已,如果说错了,只是因为他错在爱她太深,太深了,难以自拔啊!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巴不得自己少爱这个女人一点,那样的话,他就不会这样痛苦。

水雾雾的瞳仁急剧地收缩,猛地,她用力推开了他,纤瘦的身影扑向了梳妆台,从上面胡乱抓起了一把剪刀,电光火石间,只见刀峰一闪,刀子笔直划下,凌煌惊骇之余,敏捷地闪身,可是,因为闪躲不及,刀子划破了自己衣袖,刀尖划伤了他的皮肉,血丝浸红了身上白色的衬衫,来不及去顾及自己受伤的手臂,他狠狠地握住了紫韵的手腕,剪刀从她手中笔直落下,落到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粉光下,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瞳布满的全是无边无尽的恨,是的,她恨他,恨他与她的一纸契约,恨他操纵着她的人生,恨他间接害死了父亲,滔天的恨意积聚在心底,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对于紫韵这样的动作,凌煌也是吓了一大跳,他将她禁固在怀里,她眼中那缕恨意让他害怕,让他心惊,他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伤了他事小,怕她在惊惧中伤了自己,他便冲着门外疾呼。

“阿丽,阿丽。”

听到凌先生气急败坏的喊声,阿丽气喘吁吁地跑上楼,跑进屋子。

“先生。”当她看地板砖上那把染血的剪刀是,吓得面如土色。“先…生。”“阿丽,听着,以后房间里不准放任何刀具,拿下去,快啊!”

“噢!好。”阿丽急忙跑过来捡起地上那把剪刀便退出了房间,肯定是被屋子里的情形吓坏了,一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娘那经得起这种阵势的恐吓。

凌煌紧紧地将她纤弱的身子箍入怀,而她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隔着枣红色衬衫,恨不得咬下他一口肉,忍着肩上火辣辣的疼痛,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因为,他也觉得,这样的疼痛是他该得的,这样发泄了,如果她心里好受一点的话,那么,他甘愿被她咬,被她砍。

她咬着他的肉,狠狠地,仿若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咬到连牙根都发酸,然后,她瘫软在了他的胸怀里,抬指勾起了她的容颜,拧紧的秀眉刻痛了他的心,灯光下,苍白的玉颜蔓延过一片水泽,凌煌心口象一记重锤锤了一下,心脏支离破碎间,捧住了她梨花带泪的脸孔,心头弥漫着苍凉。

尾指上的血浸染到她苍白的面颊上。“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你,蓝紫韵,难道你想让恨你入骨的我如此逍遥下去,振作起来啊!你知不知道,你越颓废,我越高兴,你不是不喜欢我追杀泪无痕吗?我告诉你,我已经在世界各地布下了天罗地网,泪无痕在劫难逃了。”

他想用这些话来刺激她,让她说话,让她恨他,然而,她听了他的话,眸色黯淡了下来,满脸死木槁灰。

完全对她的话激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了,她恨凌煌,更恨泪无痕,如果不是泪无痕,她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生不如死的地步,不是泪无痕,她不会连失去自己的那个女儿,泪无痕一直什么都知道,而她与凌煌一切都蒙在鼓里,蓦地,她这才惊觉,自己与凌煌就象两个傻瓜,黑暗中,她被蒙上了双眼,凌煌也被蒙上了双眼,在泪无痕与妃姨的阴谋之下,在那个暗黑的石屋子里完成了一纸交易,以前,她以为一切是南宫夫人操纵的,如今,当所有的事都真相大白,方才知道,南宫夫人同样是一个可怜的人,虽然老谋深算,利用凌煌将父亲推入地狱,同样也遭自己的心腹泪无痕算计,在南宫集团江山易主,在被赶出南宫府宅那一刻,南宫夫人与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同样是心如死灰吧!

大结局

紫韵受了刺激,失了声音,凌煌带着她找了好多医生,病情一直不见好转。

紫韵的自虐,让凌煌下决心一定要将女儿找回来,看着紫韵的面色一日比一日苍白,精神一日比一日消沉,他知道这件事情刻不容缓。

深夜,漆黑的书房不见一丝光亮,与外面的世界一样,仿若被泼了一层墨水汁。

窗台前凝站着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形,暗色的夜光之下,隐约看到有一缕又一缕烟雾缭绕,他已经站在这里大约有一个时辰了,他在等一个人的到来。

在他燃尽了手指尖的第五支烟时,房门开了,光亮照射进屋,只觉光影一闪,阿龙壮硕的身形出现在门边“老大,阿陷来了。”阿龙禀告完,毕恭毕敬地退下。

他并没有回头,径自吸着烟,片刻后,就听到了一阵索尼的脚步声,一道低沉畏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煌少,我是阿焰,好久不见了。”

不慌不忙地回头,视野里,果然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久违的脸,阿焰身上的西装都起了褶皱,几年前犯了事儿,去里面呆了几年,如今,恐怕是刚出来吧!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

“嗯!坐。”凌煌轻扬了扬手,示意他坐到沙发椅子上去,阿焰是一个聪明之人,知道凌煌如今在黑白两道的势力,简直已经是今非昔比,就算是几年前,他只是泪无痕手下的一无名小卒也不敢与他对抗的,更何况是如今呢?

“好。”阿焰吞咽了一口口水,眼眸便瞄了一眼凌煌,凌煌的城俯一向深沉,从不会把任何事写在脸上,自然是窥不出任何一丁点儿的讯息,阿焰坐到了沙发椅子上,有点儿局促难安。

“煌少,不知你找我所为何事?”他的心可悬吊着呢!现在的他已经不想涉身黑道,去里面呆着的这几年,他是真心在改造,出来后,他想找一份工作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再讨一个老婆,只是,他这副寒酸的样子,可还会有女人会跟着他。

凌煌吸完最后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掐灭掉烟蒂,走到阿焰对面坐了下来,修长的双腿交叠,眸光象一把利刃一样射向阿焰。

“我听说,你曾经为泪无痕办过一个事情。”

他不疾不徐,晦暗不明的态度让阿焰捏了一把冷汗,阿焰眼珠子转了转,他替泪老大做的事情太多,记不清是那桩了,他现在是一个良民,不想再绕进泪无痕与凌煌的绝世恩怨中。

“不知道煌少讲是那一件?”他小心警慎地问着,深怕一不小心就被再一次打入万丈深渊。

“泪无痕与妃姨共同合谋的那一件。”凌煌盯望着他,一字一句轻缓地吐出。

“噢!记得,是妃姨与泪无痕合谋逼蓝天海的女儿生下孩子的那一件事情吗?”阿陷知道凌煌非一般的人物,不敢跟他装蒜,他即然找他来,必然是做了功课,装蒜只会让自己身险困境而已。

‘对,蓝紫韵生下的是一对龙凤胎吧!“凌煌把玩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再一次询问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