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和灵心抬着一个木盆,身后跟着几个姑娘。

“娘,你看这是我们几个刚摘的蔬菜,全是能吃的。”安然说着往这边走。

灵心和身边的其他姑娘,纷纷对小娘子问好。

“夫人安好。”

“别客气,都是好姑娘,坐下一起吃,你们和安然是还朋友,便叫我一声阿姨就好。”小娘子张口说了个现代化的称呼。

“阿姨?是姨母的意思么?”灵心瞧着小娘子问。

“不是,像是伯母这样的称呼,若是叫不喜欢,便叫我伯母好了。”只是伯母,听着有些年岁大了。

安然在旁边,拿起一块切开的黄瓜,“你们想叫什么都成,别客气拘谨,我娘很好说话,好温柔的。”

“瞧的出来,安然,你娘看着和我姐姐一样年轻,我都不知道怎么叫了,是叫伯母还是叫姐姐啊?”这嘴甜的姑娘是镇上前街开点心的铺子王师傅家的姑娘,王文秀,长的秀琴灵动,也是小家碧玉。

“文秀,你姐姐多大了啊?”灵心听着诧异,她和她哥哥才差个七岁左右,这王文秀的姐姐都赶上安然的娘了。

“我姐姐是老大,已经出嫁好几年了,我是家里的最小,差了五六岁岁左右吧!”

“应该是对上了,这样就和安然的娘一样大了。”另外一个眉心带痣的姑娘笑着说了句。

几个姑娘就着小娘子的年龄说辞起来。

子墨靠着椅子,听着这些小姑娘们说笑,这些姑娘大都是比安然大上一些,约莫十岁左右,灵心就比安然大,其他的姑娘比灵心还要大呢。

都是姐姐,瞧着却没安然沉稳。安然十分细心细致,帮着大家准备好茶水,还带了点心,厨房那边又做了几个当零嘴的小菜。

几个小姑娘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午饭在瓜田这边解决的。

小娘子嘱咐好的,把养在食堂旁侧的鸡杀了几只,又宰了一只兔子给大家炖了。

几个姑娘吃了零嘴,接着又吃了丰盛的午饭,莫不敢在呆着了,几个姑娘也会是懂事,对小娘子说了告别。

亲自送了姑娘们上车,再次让赵强一一送到家里,也有家中侍从跟着的,顺便接了回去,正好省了功夫。

安然和姑娘们出了瓜田栅栏门。

有些不舍!

“安然,下次我还要来你们家玩,你们家真的比我家大,还有好多化蝶,这里还能看到麦田,我还亲自摘了蔬菜吃。”灵心拉着安然的手,都不想走了。

“好啊,下次有时间我们再来瓜田这处玩耍。”安然笑着回答道。

“还有你们家的鸡肉做的好吃,里面的土豆也好吃,我吃着喜欢。”

安然点头,笑道,“这个是我娘说的方法,叫大盘鸡,吃着好吃吧,我和弟弟都喜欢吃。”

“大盘鸡真的没听过,不过真是好吃的很,你们家的点心也好吃,和我们家卖的点心一样好吃了。”王文秀笑着说,她家是做点心的,从小吃到大,能说好吃,自然是真的好吃。

“那是我们家厨房里的嬷嬷做的,她做的饭也好吃。”

“好了,丫头们,赶紧上车回去了。下次你们在想来,便和安然过来,我给你们做烤肉吃,好么!”子墨在栅栏门口瞧着她们说话,谁也不愿上车。

驾车要走的马夫都要着急上了。

“伯母可是说好了,下次我们来,就吃烤肉。”灵心冲小娘子笑道,礼貌而文雅。

“嗯,好,赶紧上车回去,省的家里人担心。”

几个姑娘陆续上车,坐在车上不忘伸手挥动,想着下次要来,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来呢!

送她们离开,小娘子和安然、洛尘也回家了。

*

到家,时间也不早了,灵心刚下马车,便被一少年截住。

“妹妹,如何?在顾家玩的怎样?”

“哥哥,你倒是让我休息一会儿。我告诉你啊,我们几个和安然一起去了他们家的瓜田,真的好大啊,里面有好多东西,数不过来,不过最多的是麦子。我们还吃好多好吃的,还有他们家做的饭菜也特别好吃…。”

灵心巴拉巴拉的说了好多。

少年皱眉,拉住她的胳膊,带了期待,“那你见到夏天了么?她在不在家中?”好些时间不曾见到她了。

“夏天姐姐啊,她去京城了啊,哥哥不知道么?夏天姐姐早就去京城了。”

少年傻眼了,他竟然不知夏天去了京城,都走这般长的时间了。

兄妹两人回到府邸,张氏瞧见他们,笑盈盈的问道,“灵心回来了,你哥哥怎么也跟在身边,不是去师傅那处读书了么?”

“娘,我哥哥是想夏天姐姐了,肯定是得。我刚从安然家回来,吃了好多东西,下次还说要过去呢。”灵心瞧见张氏,快速到她跟前,挽住她的胳膊。

“你这丫头,饭菜都是别人家的好吃,咱们家做的不好啊,说是过去玩玩,怎么还留在这里吃饭了?”

“是安然家瓜田那边的食堂所做,我们亲自摘了蔬菜,很好吃的。安然的娘亲也极好,采摘之后和我们说了好多话。今天真的好开心啊。”灵心说的迫不及待,恨不得把她所有的见闻全都说出来。

张氏自然听得出来,拍拍灵心的胳膊,“瞧你哥哥那失落的样子,下次你若再去,带上你哥哥好了。”张氏本是一句打笑的话。

灵心却纠结了起来,“娘,不行的,我们都是姑娘家,哥哥是男人,不可以跟着。”

“和你开玩笑就不知道啊,好了,先收收你的信。你姑姑来信问你的学业如何了?若是接你去京城可好?”

“去京城?好啊,我听安然说,京城极好。上次姑姑生小弟弟我们都没去,爹爹真是讨厌,都不带我们去。”

张雅生产,本是告诉了张栋他们一家,张栋带了礼物过去,并未让张氏和灵心前去。

张氏心中想着托了张雅的福,让灵心去京城。最好能在京城找个好婆家,京城达官贵人,那不是随处遍地可见。

之前还想,若是灵心不上进,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些可不用担心了,上面有个姑姑是公主,自身又有技艺压身,本身读书识字都不是问题。

张氏十分满意灵心,觉着她家姑娘进入京城做个当家主母,那时铁定定的事。

如此的话,安排灵心进程的事也快要准备好了。

*

床上男人微微睁开眼睛,手指颤动,身体松散,似是散了架一般,他这是在何处?竟然不知。

脑海中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身影,年轻的少女,温温柔柔的噙着笑意,淡淡雅雅的气质,站在一大片的向日葵田中,笑望着他。

不、不是他。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他是谁?

很熟悉,却瞧不见他得模样,那个少女就那般欢喜的扑到那个年轻男子怀中,他的手臂很用力,紧紧的抱着那个姑娘。

他、像是一个幽魂,站在世界的边角,看着他们相拥、亲昵依偎。

心中似是难受的想发酵的未好的酒糟,找不到松懈口。

年老,身体衰退。他记得他是顾南城,剩下的事呢?

“来人、”床上的人低声轻喊,声音苍老,像是年过古稀之年,毫无生气和活力。

门外一直有人守着,没听到里面传来声音,立刻推门进入,“东家,您现在如何了?”小厮瞧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刚问出话,惊讶中带着恐慌。

“东家、您、您怎么变了样子…。”

像是突然间从中年到老年的转变,他有些害怕,这东家莫不是成了妖怪。

小厮喊了一声,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夏天一直在家里照顾,听到小厮的声音立刻过去。

当她瞧见里面的人也是吓了一跳,“爹爹,你怎么?头发全都白了。”

“你是?”床上的男子,似是在回想。他脑海中并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我是夏天,爹爹不记得了?”夏天想哭,委屈无力,她如何想象得到,顾南城在受伤之后竟然不记得她了。

男人摇摇头,“不知道你是谁。”他动了下身子,想下来。

“那爹爹你知道谁?你还记得娘吗?你不会连她都不记得了吧。”夏天着急,带着恐慌。

转身摆手让侍女过来,低声倒道,“快去找大夫,找薛大夫,必须找来。”

“别着急,你给我说说,现在多少年?上头是谁?你娘、是谁?”貌似这个才是关键,他只记得,他妻子出轨给他戴了绿帽子。

他剩下的那对儿女,都不是他的孩子。

这个叫夏天的姑娘,瞧不真切了。

夏天发现,她越是和他说话,他语气越是有力气,便坐在跟前,详详细细前前后后说了全部。

男人诧异,他刚才毫无力气,现在竟然生了几分力气,瞧着眼前的姑娘,有些熟悉,却当真是记不起来了。

“你娘叫子墨,我记得、”男人低声道了句。

夏天这才欢喜道,“好在你还记得,爹爹忘记我倒是没关系,要是不记得娘了,她可是会生气的,届时肯定不让你进家门了。”

“记得,她是个很年轻的小娘子。”他竟然成婚了,还有了自己的孩子,只是他太来了,娶那么个年轻的姑娘当媳妇,有些可惜,配不上她。

顾南城没想起,他在十几年重生后改变的生活,还以为是他在十几年突然思想觉悟了,回到了老家,和老家的妻子生活在一起。

一时之间,这时的顾南城有两种人生的记忆在脑里来回流窜,真真假假,他混乱了,分不清楚。

记得上一世娶的女人,楚素娥,带着怒不可遏的仇恨,也记得这一世娶的小娇妻,林子墨,身怀愧疚,古稀之前的心里年龄,抱那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他不敢,心中毫无自信。

他已经老了,她还很年轻,总觉在他在那小娘子面前,毫无骄傲可言,他啊,现在是一个身体枣糕的老头子。

夏天瞧不出顾南城的心思,见他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他爹爹变得好生奇怪,脸上不满褶皱,像是年迈的老人,目光也无之前的狠戾,是个老人,却不想老人,好生奇怪的人,那头乌黑的发丝,突然之间变成了白色。像是一瞬间的事,头发的生命力没了。

在夏天和顾南城两人沉默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人。

夏天起身,“薛大夫,你快进来。”

“少东家,不是薛大夫,是外面之人送了一封信,给东家的。”

“谁送的信?”夏天问。

“是从戈壁滩来的,应该是夫人给东家报的平安信。”门外小厮留下一手,送信之人还在外面,以防东家问话。

“嗯,我知道了。”夏天摆手并未说见送信之人。

小厮明白,躬身出去。

本就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心情莫名的激荡,瞧着夏天,“刚才那信,是她写的?”

“是我娘写的,说是给你,那你先看,看过之后给我。”夏天把信送了出去。

顾南城接住,激动到手颤,不知里面写了什么内容,迫不及待的拆开。

夏天站在一边并未出声打扰,甚是安静。

他正开始仔细去看,这时门外的薛颂推门进来,瞧见夏天直接问,“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的找我过来。”

“是我爹爹,薛大夫进来瞧瞧就知晓了,甚是奇怪,就是刚才的事,我爹就成了这个样子,脑子记不得我了,刚才问了很多东西,像是都记不住了。”

夏天对薛颂说的。

里面的顾南城听到,接声道,“我记得子墨。”

“他记得你娘,这就够了。我进去看看。”薛颂面上一愣,对夏天说。

里面卧室和外面客厅隔着一个圆形三角屏风,薛颂在外,夏天在屏风前面,顾南城在里侧。

他是见不到薛颂,却听得到他得声音。

薛颂进来,对顾南城察了一遍。

“并未发现什么生病,只是身体有些弱,苍老了许多,这种病况不曾见过。”学识渊博的薛颂也不曾见过这种病,真是奇怪。

目前能查的出来就是顾南城身体渐渐衰老,明明正值壮年的男子,为何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头发花白,看着像是古稀之年的男子。这个现象有些奇怪根本不知道如何解决,薛颂也不知道如何帮他抓药。

夏天和薛颂站在一起,侧目看了下顾南城才低声问,“我爹爹的病如何?能治么?薛大夫的你说,我爹爹还能回到之前的样子么?”她最担心的当然是这个,她需要的是个爹爹,可眼前这个、当她爷爷走足够老了。

“没有解决的方法,也许能一夜就回去了,兴许永远都回不到之前。针对变老,医术上是没有办法可言。但是他的身体,调理的药材我可以多拿一些,先好好调理。”

夏天点头,调理的话,那肯定是要回家才能得到好的照顾,要不要送他回戈壁滩去?

差人送薛颂离开,顺便跟着回去提食补药材回来。

夏天起身回去,刚到顾南城这处,瞧他脸色难看,带了一层冰霜,不知在气什么。

“爹爹,我想让你回去调理身体,你看如何?”

身体糟糕成这样,在京城怕是帮不上忙,也休息不好身体,不如就回到戈壁滩,若有娘在身边照顾,肯定能好的很快。

“不回去,还有事情没解决。”

夏天奇怪,“刚才爹爹还说什么都没想起,现在是想起什么事了么?”突然说事情还没解决,让夏天不得不怀疑。

“你先看看这封信。”眼前这自称是他女儿的人,瞧的出来,是个厉害的。

处置楚素娥的事,还只能和她商量,他这站都站不稳的身子,根本没有执行能力。

夏天不明所以,看了信上的内容,眼眸带了笑意,“肯定是我娘做的,我就知道,她聪明的很。”

“倒是厉害的。”

说谁的?夏天是听不明白。

顾南城夸赞的也是小娘子,脑海里涌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应该是她,他不确定。

夏天瞧着她爹嘴角勾起的笑,还是和之前一样。

“爹爹,你打算如何做?这个可是正儿八经的证据,加上上一封信,肯定能绊倒罗修?”夏天道。

“罗修,对啊,爹爹难道忘记罗修和楚素娥是一家的?楚素娥是罗修的二夫人,楚素娥在外面乱来,这个证据拿出去给他,不气死罗修才怪。”

“那你去做?能完成吗?”顾南城眼睛微眯下垂,瞧着夏天带着打量,或许是试探。

“自然可以,只是不知道爹爹想如何对付罗修?”夏天反声问他。

“按照你的意思,如何做都可以。”

“那好,我去安排。不过,爹爹你身体不好,我想还是先回老家修养比较好,在京城危险,我又顾不上你。”

夏天这番说辞,让顾南城面落黑线,这丫头似是瞧不起他。

罢了,等惩治了楚素娥,他就立刻回去好,再说,现在想起身也没那么力气。

“你先去做,我要看到楚素娥身败名裂,成为京城笑柄。那时,我再离开。”

顾南城想要的如此简单,夏天自然做得到。

这封信,不是小娘子代写,也不是找人记录下来的,而是楚连亲自一笔一字的写出来的,真实性自然最高,直接把版本给罗修一份,看他如何惩治楚素娥。

夏天坏心思上头,立刻出门去找林殊。

*

三日时间,发生的事太多。

楚素娥和楚姓男子的私密之事已经在京城传开,闹的沸沸扬扬,谁知那人会是出现什么后果。

夏天坐在木椅之上,瞧着林殊,“你且说说,可知楚素娥的下场如何?”

“没找到她在什么地方,倒是听坊间人说是被罗修关起来了,那孩子像是被送走了,不知送到何处去了。少东家,我还听到一个消息,像是,侯爷和罗修在朝堂争执,罗修被圣上批了一顿,这事倒是蹊跷了。”林殊包打听,关于夏天想知道的事情全都打听好了。

“嗯,这个不用管,若是侯爷管束罗修更好,更是给我们打压罗修的好机会。”

“少东家说的,剩下的事我继续打听,一旦有什么事情立刻告诉少东家。”

“好。林殊,我问你,你送我娘回去,路上可有发生什么事?我娘在家里如何?”

“回去的路上一切都好,夫人在家里如何我就不知道了。”林殊说的实话,他在戈壁滩没呆多长时间,并不能肯定的说夫人在家中的情况。

“成,那你下去吧,注意好罗修那边的情况。对了,那几个镖师再帮我找来。”

“少东家是要作何?”

“护送我爹爹回去,京城不安宁。”夏天起身,说了这么一嘴。

林殊跟在夏天身后,“少东家,这次就让镖师护送东家回去,我留在你身边。清哥现在不能保护你,你身边怎么都得跟个会功夫的人。”

天气正好,顾南城在院子缓缓走动,吃了不少补品,腿上也来了力气,头发是灰白苍老,脸色却好了很多。

夏天在远处瞧着,看他像个孩子再一步步走路,心疼。之前还埋怨是爹爹凶了她娘,现在又是心疼这个像孩子一样男人。

“爹,我找好了人,这今日安排好了就送你回去。”夏天轻声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扶着他做到椅子上。

“你瞧我脸色如何?上面的皱纹可还在?”顾南城瞧着夏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