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这五两银子都够咱们寻常人家吃好几年了,实在太多了些……”

“可不是?听说城里头那些大户人家买个下人才只用三五两呢!这年头,难不成狗比人还精贵了?”

“嘘——谁叫他们得罪的是朱家呢,朱癞子摆明了是在找晦气呢!”

众人惊诧之余也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讨论了起来。

朱癞子顿时脸色难看地瞪向了崔氏,可还没开口,耳旁便有什么东西闪电般飞过,刮得他耳垂生疼,同时一旁有人失声惊叫道:“嵌,嵌进去了我的天!”

什么东西嵌进去了?

朱癞子转头一看,却见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大石块上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定睛一瞧,却见那竟是一块碎银子!

“就这么多,要就拿,不要就走。”青年神色淡然,好像那块石头是棉花做成的,随便砸砸都能砸出个窟窿。

一旁众人全部咽了咽口水,胆小些的村人更是再不敢围观,飞快地缩着肩膀走了。

阿茶也看得双腿发软,倒是崔氏很快回神上前看了看,然后点头道:“瞧着最少有半两,那凌二成再出半两,加起来就有一两了。这一两银子都能买不知多少只狗了,朱癞子你可别太贪心,赶紧拿了钱走人吧!”

“小子,你,你这是找死!知道我大姐是谁吗?啊!”朱癞子左边那卷着裤腿的大汉撸起袖子便要动手,可被凌珣双眼一瞧,却抖着手怎么也不敢动了。

“再不走,这银子我便收起来了。”凌珣冷冷地看了朱癞子一眼。

青年虽面无表情,可气势太过骇人,朱癞子一时有些招架不住,便恶狠狠地朝凌二成看去:“你侄子不给,那剩下的四两半老子只能找你要了!给钱!”

凌二成顿时脸色大变:“大侄子,那狗是你踢死的,咱们一人一半都已是我这个做叔叔的在帮你了,你怎么还能耍无赖呢!”

一直异常安静的刘氏这会儿也忍不住尖叫道:“四两半!咱们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哎哟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我已给了半两,二叔再给他们半两银子便是,”凌珣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一只狗,一两银子已是天价。”

“可,可你没听他方才说吗?这狗是癞子他姐夫送的,大有来历,就值这么多钱呀!那陈家可是大户人家,这万一,万一他姐夫生气了……哎哟咱可惹不起呀!”凌二成急得直搓手。

朱癞子身旁另一个矮点的汉子闻言也拍着桌子叫嚣道:“就是!我告诉你们,最好老实点把这银子给我赔了,不然我姐夫要是生气了,那就不是五两,而是五十两了!”

第18章

“不过是个妾,也敢叫人姐夫。”崔氏忍不住低声咕哝道,“狗仗人势的东西。”

阿茶有点想笑,可这会儿笑不出来,便只轻轻点了点头。

凌珣冷冷地看着朱癞子:“恶狗伤人,踢死也是活该。若它真伤了人,你这个主人也得蹲大牢。如今我已多给银子,你还是见好就收吧,否则……”

青年侧头看了阿茶一眼,“真要闹到县衙去,你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想起阿茶的身世,朱癞子心中一凛,脸上闪过犹豫之色,然到底心里不甘,便转头对凌二成比划了一下手中的棍子,语气凶恶道:“看来今天是谈不拢了?”

凌二成脸色微变:“大侄子,你要是不肯给钱,他们一定会逼我给的!这事儿大半责任在你,二叔愿意出一半帮你分担,那是不忍心叫你一个人被为难,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反过来坑害我呀!”

“二叔放心,他们若愿意把这钱收下,就表示此事到此为止,往后自不会再提起。”青年声冷如石,带着无形的压迫,叫朱癞子脸色愈发难看,看向凌二成的目光也更凶了。

凌二成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一旁的刘氏更是再也忍不住,心虚又慌张地大叫道:“可是,可是他们不会答应的呀!你看他们一直瞪着我们,一定不会答应的!豆子啊,婶婶求求你,你就赶紧应下吧!”

阿茶看着他们,心中渐渐有了个猜测。

“姥姥,我有些看不懂了,凌大哥这么做,不也是在帮铁柱爹娘省钱吗?可他们怎么好像不愿意似的?二两半和半两,差了整整二两呢!”

小姑娘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叫所有人听到。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只凌珣微微挑了下眉,眼底有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

“你,你不要瞎说!”

刘氏这一声很是尖利,听着有些怪异,凌二成心下一跳,忙暗中掐了她一下,把话接了过去:“我们只是想快点把事情了了!再说,无缘无故弄死了人家的狗,到底是我们理亏,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好因为这事儿把关系弄僵不是?”

说完,不等大家反应,又转头对朱癞子软声哀求道:“我看这样吧!五两实在太多了些,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要不癞子你再通融通融降一点……三两,四两!四两怎么样?咱家是真没有那么多钱啊……”

朱癞子兄弟三人对视了一眼,刚欲点头,却见凌珣突然弯下腰将那颗碎银子捡了起来:“看来是一两都不想要,既如此,我收起来了。”

青年语气低沉,比方才又冷了几分,显然已经彻底不耐了。

凌二成脸色大变,可还没说话,朱癞子已经出声了:“等等!”

凌珣没理他,长腿径自往家门迈去。

“一两……就一两!拿来!”朱癞子恶狠狠地瞪了凌二成一眼,这才冲着凌珣不甘心地哼了一声,“老子没工夫和你们在这瞎耗!”

青年这才顿足停了下来,然也没转身,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动,那块碎银子便如闪电般射进了朱癞子怀里。

朱癞子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一时竟是不敢再上前。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有些丢面子,便转身重重地推了凌二成一把:“你的呢?拿来!”

凌二成脸色铁青,又惊又怒,刘氏更是嘴巴一张又哭天喊地地撒起了泼来,然凌珣不理他们,朱癞子兄弟又拿着棍棒逼在身后,夫妇俩到底没辙,只得带着儿子割肉似的回家拿钱去了。

当然,他们走之前,凌珣叫周围看热闹的村人们一起做了个见证,朱癞子也答应收了另外半两银子之后,此事就到此为止,往后再不提起。

阿茶见此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猜想:朱癞子原先根本没打算要那么多钱,是凌二成事先找到他,与他商量好了要演一场戏,以此提高要价讹诈凌珣的。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没法把责任全部推到凌珣头上。推不掉,就要出一半的钱,他不想出钱,只能找朱癞子说情。可没有更大的好处,朱癞子如何会答应?所以他才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

这法子若能成功,朱癞子能拿到比预计多很多的钱,所以他答应了。然此事需要凌二成一家的配合,所以凌二成便能同朱癞子讲条件,而这条件,想来也就是免去自家的那一半赔偿,再从中弄点好处之类的了,否则刘氏和凌铁柱不会这么配合。

莫怪凌二成午饭过后才姗姗来迟——先前应该是找朱癞子商量计划去了。也莫怪他会这么大方,这么有诚意地上门道歉——这都是为了引出先前逼她们出钱的那番话。如此一来,届时就算凌珣不愿出钱,也还有她们会给不是?

总归不会叫他们计划失败。

可凌二成没想到凌珣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钱是干脆地给了,却没有他预计这么多,而朱癞子也被他吓得不敢再逞凶逼迫……

到底是空算计,白忙活了一场。

想着凌二成一家临走之前那惊惧交加的脸色,以及朱癞子看向他们时阴冷的目光,阿茶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没有拿到预计那么多钱,又受了凌珣不少气,朱癞子一定会想法子从凌二成身上讨回去……

该!

正想得高兴,突然有人问她:“笑什么?”

阿茶下意识脱口而出:“笑凌二成呀!计划没成功,朱癞子定不会轻易放——咳!”

快说完才发现问话的人是凌珣,阿茶陡然一个吸气,险些呛到自己。

“看出什么了?”凌珣看着她,目光深长。小丫头聪明狡黠,根本不像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胆小呆憨,倒是会装。

崔氏也好奇地问道:“是呀,阿茶你说什么呢?什么计划呀?”

“没什么没什么,我瞎说呢!”阿茶看了看四周,见还有些人没有离去,忙闭上了嘴巴。

此事到这里已经结束,多说无益,再者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万一不是真的却叫人听了去,怕又要徒生波折。

凌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与崔氏说了一声“有事先走”便提着那坛酒转身进屋了。

——————

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阿茶扶着崔氏提着东西回了屋。

“你说这凌二成一家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今儿个这么明事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心……哎呀!该不会是这鸡蛋和肉里下了毒吧!”崔氏不知阿茶心中猜测,这会儿便有些不安。

阿茶正在想事情,闻言一下子回过神笑了出来:“赔个礼道个歉而已,哪里就要下毒这么严重了?想来……是怕了吧。”

至于怕什么,阿茶没有明说,崔氏却是听明白了,顿时愣在那好半晌没有出声。

阿茶说这话只是想叫崔氏安心,并不想她因这事儿又想到旧事上头去,便忙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事儿了,总归已经过去,姥姥也莫要再生气了,不值当的。倒是凌大哥那边……咱们还搁着没处理呢。”

“豆子?”崔氏一下子回了神,“对对对!要是今儿没有他,姥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午饭前咱们去的时候他不在家,这好不容易回来又被那朱癞子打了岔!救命大恩可不能不报,咱得上门给他磕头去!还有那半两银子,也不能真叫他出,来来,快,拿上东西咱们这去隔壁!”

阿茶也想早点把这事儿了了,便点点头,进屋拿出半两银子,又与崔氏一起提上先前准备好的谢礼往外走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她突然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

“我是在想,咱们若直接当面把钱还给凌大哥,他怕是不会要,不如我写个字条,将钱裹在这布料里头给他吧?”

准备的谢礼当中有两匹压箱底的好布料,是当年阿茶的姥爷留下的,正适合给男子做衣裳。

崔氏闻言点了点头:“也好,到时这钱已经送出去,那孩子也就不好再还来还去了。”

阿茶便进屋找了个荷包出来,写好纸条连同那半两银子一起装进去,然后将之放进了那装着布料的篮子里。

要出门的时候,小姑娘看到了桌子上那个已经做得差不多的褡裢,本欲顺手带上,可想着这东西是先前他自己开口要的,不好当做今日之事的谢礼,便没有拿,想着晚些时候再给他送去。

整理好东西,祖孙俩又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出了屋。

隔壁院门依然没有锁,阿茶一推就开了。

“凌大哥,你在吗?”

“在。”青年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

“豆子啊,大娘是来谢谢你今天救了阿茶的!”崔氏说着便拉着阿茶快步走了过去,“阿茶,快!”

“多谢凌大哥今日救命之……”

祖孙俩将东西往青年身前一放便曲腿欲跪下。只是刚要动作,手臂便被人稳稳地托住了:“不必!”

阿茶抬头看去,却见凌珣剑眉微拧,神色似有惊异,也有些不自在。

“这是一定要的!今儿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我们阿茶都不知怎么样了呢!”崔氏说着便红了眼圈,显然还有些后怕,“豆子呀,这是咱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好不好?”

凌珣下颌微收,唇角动了动,一双大手仍然坚定地托着两人的胳膊,叫她们无法下跪。好半晌,他才又挤出四个字:“真的不用。”

崔氏自然不依,不停地劝着,凌珣脸色越发僵硬。

他好像……不大会处理这种事情。

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笑,阿茶抿了抿唇角,半晌才开口道:“凌大哥若真的不愿我们下跪磕头,那……便把这些东西收下吧?”

第19章

崔氏却急道:“这哪儿能行!头要磕,东西也得收!”

凌珣有些没辙,只好目光沉沉地看向阿茶,用会叫小姑娘害怕的语气说道:“东西我收下,快叫大娘起来。”

阿茶下意识地一抖,却不知怎么的更想笑了,然到底不敢不应,便忙劝说崔氏道:“姥姥,咱们既是来感谢凌大哥的,自该尊重他的意见,总不好叫他尴尬不是?”

凌珣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说谁尴尬了?

阿茶忙垂首低眉,一副“我很乖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凌珣心头滚出些笑意。

装模作样的小丫头。

“那……那你晚上来我们家吃饭,大娘给你做好吃的!”见凌珣实在坚持,崔氏只好无奈地直起了身子,然到底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嘱咐道。

许是一个人做饭太麻烦,对于蹭饭一事,凌珣还是比较随意的,往常也并不怎么拒绝,可今日却不知为何笑意一顿,摇了摇头:“今晚有点事情,不大方便,明日可好?”

崔氏一愣,以为他在推拒,还欲再劝,阿茶扯了扯她的袖子:“那就明日吧,姥姥,您也可以多些时间准备不是?”

凌珣看了阿茶一眼,没有说话,阿茶对他挤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也没有多说,只道了一句“凌大哥先忙”便扶着点了头的崔氏回家了。

目送祖孙二人离去,凌珣这才转身回了屋子。崔氏祖孙拎来的一大堆谢礼多半是食材,他将那只老母鸡关进鸡棚,又把鱼肉鸡蛋等物放进厨房,然后才提着那装着布料的篮子回了屋。只是刚一放下,青年便觉得有些不对。翻开那两匹料子很是不错的布一看,果真在里头发现了一个绣着简单花草的水绿色荷包。

荷包里是一块碎银与一张纸条,纸条上秀秀气气地写着一行字:感救命之恩,切望君收下。

小丫头竟还识字?

凌珣心头微微一动,她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

与此同时,凌二成家。

“别打啦别打了,他快被你们打死了!我,我们给钱!给钱还不行吗!”看着被按在地上打的凌二成,方才死活不愿意拿钱,只哀求着朱癞子放过他们一家的刘氏终于尖叫着妥协了。

“早说不就完了?赶紧的!”朱家兄弟这才收了手,“好好说话不听,非要逼老子动手,欠!”

刘氏咬着牙抹着泪进屋拿了半两银子出来,哪想朱癞子收下银子后却是冷笑了一声:“半两?是二两!再去拿!”

“什么?”凌二成正捂着被打青的脸哀嚎着,闻言脸色一变,惊怒道,“方才不是都说好了就一两的吗?!”

刘氏更是敢怒不敢言,一张脸憋得通红,眼泪刷刷往下掉:“是呀是呀,咱们哪儿有这么多钱呀,你们,你们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我呸!你他娘的中午怎么跟我说的?五两!结果呢?老子钱没拿到不说,还被那小王八蛋戏弄欺辱了一顿!告诉你,没要你把剩下四两半都补上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再敢啰嗦,四两半,统统给老子交齐!”敲了敲手里的棍棒,朱癞子倒三角的小眼睛里凶光闪烁,十分吓人。

“他……”提起凌珣,凌二成顿时恨得不行,一双眼睛瞪得通红,“我早晚要他好看!”

“那是你的事情,老子现在只要钱!赶紧的,别逼我自己进屋搜啊!”

拿了那半两银子出来,凌二成已经心痛得直滴血了,这会儿自然死活不愿意再拿,只苦苦哀求道:“就算没有五两,我也让你多赚了啊,原先你要价才八百文!这,这好歹多出了两百文不是?”

朱癞子不耐烦了,带着两个兄弟就上前把刘氏怀里的凌铁柱拎了起来:“少废话,再墨迹,揍你儿子!”

“爹!爹救我!”凌铁柱先前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冲上去与朱癞子对打,挨了三巴掌之后才老实了,这会儿横不起来,只能张嘴大哭,“哇呜——我还要吃糖糕,还要吃小糖人!呜呜呜爹——”

糖糕和小糖人就是凌二成许诺给他,让他乖乖听话去道歉的条件,否则以他的性子,哪里会这般配合。

命根子被威胁,凌二成顿时脸色大变,刘氏更是不顾一切扑上去撕扯朱家兄弟。

“凌二成,老子不想真的动粗,我劝你还是赶紧把钱拿出来吧!联合外人讹诈自己亲侄子……你别逼我把这事儿传出去,要不我看你怎么继续在村里混!还有……”一脚踢开刘氏,朱癞子阴冷地看了凌铁柱一眼,“你这宝贝疙瘩应该也不只值二两吧?”

“可,可咱家真的没有那么多钱呐,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拿去!”

“五两或许没有,二两肯定有,要是真没有老子也不管,总之,我现在就要拿到钱!你是偷也好,借也好,赶紧把钱给我凑齐!不然……”朱癞子又一巴掌打在了凌铁柱脸上,疼得他哇哇大哭。

朱癞子掐死了凌二成的弱点,凌二成就是再不甘再恨,最后也只得妥协。

偷鸡不成蚀把米,什么都没得到不说,反倒还亏了二两银子,凌二成气得去了半条命,待朱癞子兄弟一走,抓住刘氏就是狠狠一巴掌:“都是你这个该死的臭婆娘惹出的祸!丧门星!老子打死你!”

刘氏先前已经挨了他一顿揍,眼睛也是那时哭肿的,这会儿冷不防又挨了一巴掌,顿时又凄厉地哭嚎了起来。

凌铁柱见此也是哭声不断,然却是闹着要糖糕与小糖人。

“别打啦别打啦!孩子他爹,我,我错了……再打要打死人啦!”又重重挨了几下,刘氏疼得厉害,偏又因为理亏不敢还手,只得苦苦求饶。可凌二成正在气头上,竟是怎么都不肯停手,刘氏情急之下想到了一事儿,忙哭叫道,“咱,咱们的狗还没要过来呢!”

凌二成这才手一顿,喘着气瞪着她。

刘氏擦着眼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咱花了那么多钱,那死狗不得找朱家要过来?孩子他爹,狗肉能卖不少钱啊!”

凌二成一惊,转身便飞快地朝朱家跑去,哪想到了朱家,死狗没看到,却看到了一堆犹有热气的骨头。

朱癞子倚在门口剔牙:“都在这了,拿走吧。顺便……味道不错。”

凌二成双眼爆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好半晌才抖着手道:“你……你们……那狗这么大,总不能一顿全吃了吧?剩下的呢?!”

“剩下的啊……”朱癞子哈哈一笑,“送到镇上我姐夫家去了,想要?去陈府要!”

接连吃了好几个哑巴亏,凌二成心头一痛,两眼一翻,竟是生生气昏了过去。

——————

凌二成家发生的事儿外人并不知道,时间眨眼而过,夜色已至。

月明星稀,风凉如水,这是一个寂静的晚上。院子里桃树枝头的鸟雀都安静了,只剩草地上、菜地里的虫儿还在悉索暗鸣,发出些许动静。

许是白天发生的事儿多,阿茶睡得不是很安稳,刚躺下没多久便乱糟糟地做起了梦。

一会儿是凌珣杀人的场景,一会儿是姥姥伤心哭泣的脸,一会儿又是阮庭舟无情的声音,最后……

大雪纷飞、异常寒冷的天,看不清摆设的房间,打翻在地的炭盆,紧紧关闭怎么都打不开的房门,一直喊着她名字的凄厉哭声……

阿茶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待急促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小姑娘这才擦去额角的冷汗,重新躺了下来。

具体都梦见了什么,阿茶已想不大起来,只最后那个场景无端深刻地印在了脑子里,怎么都挥散不去。明明并不血腥也不吓人,明明只是一个从未发生过的虚假梦境,可不知为何,阿茶竟莫名感到心悸。

那个房间是什么地方?那个陌生又带了点熟悉的哭声是谁?为什么好端端地会做这样的梦?

想了半晌始终无果,偏瞌睡虫又跑了个干净,阿茶心中烦躁,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到底是起身下了床。

披上外衣,走到桌边喝了口水,意识更清醒了。她想了想,跑到柜子前将自己的宝贝木箱翻了出来。

木箱不大,外表朴实无华,上头挂着一把小而牢固的锁。箱子里头有十五两银子,是她和崔氏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除去今日还给凌珣的半两,正好还剩下十五两。崔氏担心万一进了贼人,放在自己那不安全,一直都叫她这个“孩子”收着。

明天还要早起上山,再不睡怕是要起不来了,想着数数钱或许会犯困,阿茶拿下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了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