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不止是阿茶,凌珣也皱了眉:“三婶和铁柱?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没的?”

“不知道啊!今儿晚上你三叔来我家喝酒,喝完就回家了,谁成想没过一会儿他就满脸惨白地跑出来,哭着直喊救命,我和我婆娘听到声音就赶紧过去了,可,可一进屋就发现人已经没了!三成也哭得昏了过去,这会儿还没醒呢……这凌家如今也就你一个能主事儿的了,你,你快看看去吧!”凌大山不停地擦着额角的汗,显然也是被这事儿惊着了。

阿茶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下午,下午我还看到他们了呢……”

见她害怕,凌珣低声安抚道:“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你快进屋吧,没事的。”

“我,我也去!”阿茶却飞快地抓住了他的衣袖。许是因为白日里见到过凌三成一家,她一听到这消息心里就突突直跳,十分不安,若是不去看看,怕是要睡不着的。而且她已经和凌珣订亲,如今也算得上是凌家媳妇了,这种时候,不去不大好。

她想去,凌珣自然不会反对,便点了点头:“走吧。”

第64章

这会儿天色已晚,村人们大多都吃完晚饭歇下了,凌三成惊惧悲痛之余也哭不出太大声,哑着嗓子闷吼了几句就昏过去了,并没有闹出太大动静。若非凌大山离得近又还未入睡,怕也不一定能发现这事儿。因此凌珣三人赶到凌三成家的时候,除了守在门口的凌大山媳妇和老娘之外,并未见到其他围观的村人。

“到了到了!方才三成就昏倒在这儿,我把他背进院子就赶紧去找你了!”凌大山对凌珣说完便转头问面前同样有些惊魂未定的媳妇儿,“三成醒了没?”

凌大山的媳妇儿是个身材矮小圆润,性子也有些怯懦的中年妇人,闻言摇头道:“没,屋里一,一直没动静……”

和平村素来和平,鲜少发生这种非自然死亡的事情,因此不说凌大山媳妇,就是性子泼蛮大胆的凌大山老娘都有些惊到,这会儿只揉着满是皱纹的额头叹道:“也不知三成媳妇儿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想不开?”阿茶一愣。

“难不成是自杀?”叶绍也挑了下眉。

“也不是,这……”老太太显然有些不知该怎么表达,好半晌才摆摆手道,“你们,你们进屋看看知道了!”

“走吧。”凌珣拧眉,大步走了进去。

阿茶和叶绍紧跟其上。

凌三成家不大,院门后头是一块巴掌大的空地,勉强算的上是院子。院子东边墙角下盖了个简陋的草棚子,下头杂七杂八地堆着很多东西,看着有些乱,也叫这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狭小了。院子里头就是两间破旧的土房,大些的那间显然是主屋,旁边那间小的看起来应该是厨房或者杂物房之类的地方。

主屋中间是吃饭的大堂,两侧是卧室,左边那间大的自然是凌三成夫妇所住,右边那间小一些的是他们的唯一的儿子凌牛根的房间。

这会儿,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只左边凌三成夫妇房间的窗户里透出一抹昏暗的光晕,随着夜风来回摇晃,在院子里投出斑驳的剪影,衬得这本就寂静的院子更多了几分阴森。

人就死在这屋里。

阿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头有些紧张,凌珣侧过身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她的手,这才叫小姑娘放松下来。

“大山叔,牛根呢?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见他人?”

“这,我,我也不知道呀!方才就一直没有看见他……”凌大山愣了一下,也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不在家?”

凌大山媳妇儿小声地问道:“是不是也……也出事了?”

凌大山脸色微变:“可屋里只有铁柱和三成媳妇,没,没看到牛根啊!”

想起下午钱氏所说的话,阿茶抬头朝右边凌牛根的房间看去,有些迟疑道:“下午的时候,我听三成婶说牛根生了病,他……是不是病糊涂了没听到外头的动静?”

“俩屋子离得这么近都听不到,那得病成什么样儿了。”叶绍在一旁摇头道。

“我去瞧瞧!”凌大山说着便冲进了凌牛根的屋子,片刻后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没,没有!他真的不在屋里!”

“那这大晚上的……他一个孩子能去哪儿?”情况有些诡异,凌大山的老娘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问问三叔吧。”凌珣皱眉,长腿一迈进了大堂。

凌三成就躺在大堂门口的竹椅上,仍双眼紧闭,昏迷未醒。

“三成,三成你醒醒!”凌大山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脸,又按照叶绍的吩咐死死掐住了他的人中,凌三成这才浑身一颤醒了过来。

“大……大山?”

“三成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有,还有你儿子牛根去哪啦?”

凌三成猛地抬头朝不远处的卧室看了一眼,而后嘴唇一抖,又趴在椅子上悲痛至极地哭了起来,显然是再次想起了家中的惨事:“我不知道,我……媳妇儿啊……你怎么,怎么就这么傻……”

他脸色惨白,满脸涕泪,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凌大山媳妇和老娘听着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们一家人生性老实良善,与凌三成家做了这么多年邻居,多少也是有几分感情在的。

“三叔,你真的不知道牛根去哪了吗?”

凌珣沉沉的声音叫凌三成有一瞬间的清醒,他突然抬起头,面上露出愤恨悲痛的神色:“不要提那个不孝子!都,都是他……都是阿玲才会死的!都是他!”

说完便捂着脸痛哭出声。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惊呆了,凌珣也拧起了眉头。

“是他打死了铁柱……是,是他害死了阿玲……是他……”凌三成浑身颤抖,声音嘶哑,再也听不进去旁人的话,只一边哭一边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神情痛苦而茫然。

听不清他说什么,凌珣皱眉沉思片刻,转身朝一旁凌三成夫妇的卧室走去。

阿茶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小手下意识捏紧了他的衣角,叫青年冷冽的心头生出些许柔软。

“害怕就别看,躲在我身后别出来。”他忍不住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阿茶想说见过你杀人的场景之后,我的胆儿比从前肥多了,才不怕呢,可刚要开口便突然想起,这事儿自己还没与他提起过,不由又咽了回去——这会儿不是说私事的时候,而且一旁还有凌大山一家呢。

遂她只是摇摇头笑了一下:“我胆儿可大了,才不怕呢。”

凌珣这才点点头,撩开了那房间门口的布帘子,抬头往屋里看去,只是下一刻……

“别看!”青年飞快地抬手去蒙阿茶的眼睛,可到底还是晚了片刻,阿茶已经清晰地看见了屋里的场景。

皮肤白皙的中年妇人,身着今日下午她看到的那身淡色衣裳,高高地悬挂在屋子中央的横梁上,一张先前还鲜活温柔的脸,这会儿已是铁青一片。

看着她长长吐出的舌头、突瞪的双眼以及狰狞扭曲的面孔,阿茶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额角剧烈地痛了起来。尤其是她眉角那颗鲜艳的红痣,更叫阿茶双目刺痛,无法自控地滚出泪来。脑中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小姑娘顿时脸色惨白,心神大乱,整个人无法自控地抖了起来。

“阿茶!”凌珣心头一紧,忙侧身将她揽进怀里,“阿绍!”

“哥?”叶绍正四处打量,被凌珣紧绷冷冽的声音吓了一跳,忙三步并作两步跳了过来,“这这这是怎么了?”

“不……不要!”小姑娘双手抱着头,脸色瞧着竟比凌三成还要痛苦,“头好痛……凌大哥,我头好痛……娘,娘亲……不是的,不!住手!住手!不要伤害我娘亲!不要——”

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她突然浑身剧烈一颤,绷直身子昏了过去。

“阿茶!”凌珣眸子一缩,弯腰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哥,别急别急,我看看!”叶绍被小姑娘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忙伸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阿,阿茶这是怎么了?”不远处的凌大山一家也吓了一跳,围了过来。

昏黄的灯火跳跃不停,再一看屋里钱氏那张青紫狰狞的脸……凌大山的媳妇顿时倒吸了口气凉气,两腿直哆嗦道:“不,不会是中中中邪——”

只她话还未完,便叫凌珣一个冷眼骇得僵在了原地,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见叶绍若有所思地收回了手,凌珣心下一沉:“她怎么样?”

“受到强烈刺激,惊惧过度导致昏迷……她从前受过类似的惊吓吧?”见凌珣点头,叶绍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玉瓶,倒了一颗药喂她吃下,“这药能定心凝神,疏通脉络,吃完之后再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凌珣这才眉眼微松:“有没有办法去除她心里的阴影?”

叶绍摇头:“心病只能心药医。”

凌珣没有说话,早知屋里是这样的场景,他定不会带她进来。思及此,他忍不住拧眉看了凌大山一眼:“方才为何不早说三婶是吊死的?”

这一眼比屋里的死人脸还叫人害怕,凌大山额上冒出冷汗,咽着口水讷讷地说道:“我,我没说吗?”

凌珣:“……”

若不是时机不对,叶绍都要笑出来了:“想来这位伯父也是太惊慌了,所以没说明白,哥,要不你先送嫂子回去吧。”

“嗯。”凌珣抱着小姑娘欲走,只是刚走出一步,又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而后淡淡道,“劳烦大山叔再跑一趟里正家,请他派几个人把这里围住,别让人破坏凶案现场。”

“诶,诶,好!”凌大山听不懂,但还是慌忙去了。

“真的是凶案?”叶绍还不知里头什么模样,闻言重重挑了一下眉,惊奇地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看去。

第一眼入目的便是高高悬挂在横梁上的钱氏,紧接着,叶绍又看到了侧卧在床边地上,满头鲜血的凌铁柱。他衣衫凌乱,面色痛苦,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几道淤痕,显然是生前遭受过虐打。不远处的地上还有一根手腕般粗细的棍子,上头染着腥浓的血色,想来便是打死凌铁柱的凶器。但奇怪的是,屋里的摆设很整齐,并不见一丝凌乱,而门口的地上,还有重物从外头拖进来的痕迹……

将所有东西尽收眼底,又想着凌三成方才的话,叶绍啧啧几声:“这事儿,不简单呀。”

是不简单。

凌珣目光扫了四周一圈,抱着阿茶走了,经过凌三成的时候,他侧头看了一下这个已经哭得不出了声的男人,到底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三叔节哀。”

凌三成恍若未闻,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房间,麻木地流着泪。

那眼里,是仿佛失去了一切的绝望。

第65章

那是一个很冷的天,大雪纷纷扬扬,落了满地银白。

碳盆中的碳已经烧尽,凛冽的风贴着门缝溜进来,叫人浑身发寒。

女子静坐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怀中女娃的背,峨眉紧蹙,心事重重。

她年约二十三四,面如桃花柳如眉,生得极美,饶是此刻满面忧思,憔悴不堪,却也像是一朵垂首的海棠,千娇百媚。

屋里的温度越发地低了,约莫四五岁的女娃小猫儿似的往她怀里缩了缩,虚弱地喃喃道:“娘亲,冷冷……”

女子这才如梦初醒,忙拢了拢裹在她身上的小被子,抱歉地亲了她一口,然后抬头对外屋温声喊道:“素梅,屋里的碳火灭了,再叫人添一些来。”

可外头并无动静。

“素梅?”女子疑惑,又唤了几声,却依然无人应答。

“去哪儿了这是……”无法,她只好将怀里正生着病发着烧的女儿放在床上,用棉被层层包好,这才摸摸她的小脑袋道,“娘亲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阿茶乖乖躺好,不乱动好不好?”

女娃生了病,难受极了,伸手拉着她的衣角不让走,女子哄了又哄,这才叫她应了下来:“快,回来。”

“好,娘亲一定快快回来。”女子温柔地说完便起了身,恐女儿吹着风,又仔细地拉好床帘,这才转身离去。

这房间的里屋和外屋是用珠帘隔开的,女娃听到清脆的珠子碰撞声,知道母亲是真的走了,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里滚出泪花儿来。

她难受,想娘亲抱抱,还想爹爹亲亲。

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她娘亲惊惧的尖叫声:“你,你是谁?!”

“琳儿,我终于找到你了!琳儿,我好想你……快,快让我抱抱!”伴随着桌椅碰撞声和女子的尖叫声,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闯进了女娃的耳朵。

“娘亲?”女娃不解地转了转脑袋往外头看去,可她的视线被厚重的床帘挡住了。

“我不是什么琳儿,你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唔唔唔!”女子的哭声吓得女娃瞪大了眼睛。

“娘亲……”她慌乱地挣扎着,可因着生着病全身无力,全身上下又被厚重的棉被裹住了,竟不能起身,只能艰难地扭动小身子挪到床边,费力地用小手拨开床帘。

然后,透过那清脆作响的珠帘,她看到了她的娘亲被一个穿紫色衣裳的陌生人压在了外间的软榻上,她娘亲哭着呼救,却被那人用衣服堵住了嘴巴,她娘亲拼命挣扎,却被那人死死压住了手脚,甚至那人动作过大,把外间的炭盆都打翻了……

“娘亲……坏人……坏人不许欺负娘……娘……”女娃惊恐地看着帘子外的一幕,想下床去赶跑那个欺负娘亲的坏人,却因耗尽了力气,只能趴在床边张着小嘴,发出奶猫似的虚弱哭声。

而这哭声被她母亲绝望的闷叫声和那男子那一声声痴迷中带着癫狂的“琳儿”盖了过去,并不能在这屋子里惊起半点波澜。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子终于停下了动作,他一边穿衣裳一边对身下的女子说了许多话,女娃哭得浑身难受,意识朦胧,并没有听清楚他都说了什么。可她却知道这个人欺负了娘亲,她要叫爹爹把他抓起来!只是他一直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唯一能看清楚的,是他随衣裳扔在地上的一块圆形玉佩,以及他背上那块鲜红刺眼的胎记。

“坏人……爹……抓他……”女娃再也哭不动了,趴在床边无力地吸着鼻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娘亲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跑进屋,满脸泪痕地抱住了她。

她在她耳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她说阿茶以后要乖乖听你爹的话,她说告诉你爹不要帮我报仇,她说对不起这么早就要离开你,她还说,来世还想成为你爹的妻子和你的母亲……

女娃听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可心里说不出的害怕,只是这时她已经疲累至极,最终还是在女子的怀里意识昏沉地睡了过去。

女娃再次醒来的时候,口中发苦,仿佛是喝了药。她身上裹了更暖和的衣物,床边的炭盆里也重新烧起了炭火,女娃终于舒服一些了,小小的身子也恢复了些许力气。

她艰难地扯开身上一层又一层的棉被,努力扑腾着小短腿翻下床,然后跌跌撞撞地朝外头走去。

可外屋里屋都没有她娘亲的身影,也没有娘亲身边那几个丫鬟姐姐的身影。

“娘亲……”女娃有些害怕,慌乱之中朝隔壁爹爹的书房跑去,她记得娘亲刚刚说过不许她去那里,可她就是觉得,娘亲一定在那!

跑了一小段路,女娃累极了,可还是强撑着精神去推爹爹书房的大门。大门怎么都推不开,女娃急得哭了,用小小的身子去撞门。

可那门仍然紧紧关着,纹丝未动。

就在这时,娘亲身边的冰漪姐姐额头红肿,面色慌张地来了,她帮着女娃撞开了这书房的大门。

女娃果真在这里找到了她的娘亲。

可娘亲为什么挂得高高的不肯下来呢?她还吐着舌头,双眼大大地瞪着,脸色青青的很吓人……

“娘亲?你,你下来呀……”门外大雪纷飞,寒风刺骨,女娃站在那翻到的椅子旁,努力去拉她母亲的脚,“你下来,抱抱阿茶呀……”

回答她的,只有冰漪惊恐的尖叫与雪落风吹声。

阿茶哭着醒了过来。

这时已是翌日早上,窗外晨光明媚,鸟声清脆悦耳。可阿茶心里却又疼又冷,难受得直掉眼泪。

“阿茶?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个声音?阿茶一怔,下意识抬眼望去……

仙人般清俊雅致的男子正坐在床边看着她,目光温和,带着担忧。

“爹……”阿茶茫然地看着他,脑中纷乱地涌起当年旧事,她张了张嘴巴,忽然再也忍不住,猛地坐起来就扑进了阮庭舟的怀里,痛哭出声,“爹——娘亲,娘亲……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阮庭舟浑身一震,抱着女儿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巴,许久才强自冷静下来,拍着小姑娘的背道:“阿茶……想起什么了?好孩子,别着急,慢……慢慢说……”

阿茶边哭边将梦中所见细细说来。

阮庭舟听到一半就紧紧闭上了眼睛,他怕自己眼中尖锐的杀意会吓到女儿。听到最后,他的心口已疼得发麻,指甲更是深深刺入了掌心,带出一片腥热。

他一直在追寻当年的真相,如今终于明明白白地知道了,却又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晴儿便不用遭受这些苦楚……

看着阮庭舟额角猛然暴起的青筋和他努力压制却仍是扭曲了的脸,阿茶心里难受得几乎要喘不上气,可她知道,她爹一定比她痛苦千万倍。

而这样的痛苦若不能释放出来……

阿茶到底是拉住了她父亲的手,哽咽着说道:“娘亲说,下辈子,她还想做你的妻子。还有,对不起,没能遵守约定陪你一辈子。”

阮庭舟的心像是一下子遭到了猛烈的重击,他再也无法压那股抑撕心裂肺的痛楚,飞快地背过身去捂住了脸。

泪水断了线似的从他指缝里溢出,重重砸在地上,晕开了深深的痕迹。

“爹……哭吧,哭出来吧。”阿茶一边抹泪,一边拍着阮庭舟的后背,哑着嗓子说道,“哭完了以后,咱们,咱们再好好儿地给娘亲报仇。”

阮庭舟浑身一震,再也忍不住起身冲了出去。

外间传来压抑的痛哭声,阿茶闭上眼重新躺了回去,枕头上一片湿热。

——————

等父女俩冷静下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将梦中所见的细节重新仔细与阮庭说了一遍,阿茶这才阿茶揉了揉红肿的双眼,带着浓浓的鼻音,有些担忧地问道:“爹,咱们……嗯,我这样,叫姥姥看到了怎么办?她会担心的。”

阮庭舟猛然从充满恨意的思考中回神。

他的眼睛也是肿的,虽情有可原,可在女儿面前失态,还是叫他有些尴尬,这会儿一张俊脸便微微有些发红:“那什么……”

还未说完,一个清冷淡然的声音便从窗外传了进来:“姥姥针灸完后睡过去了。”

阿茶惊了一下:“凌大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沉默片刻,青年才道:“刚来。”

刚来个屁!

他肯定已经在外头听很久了!

阮庭舟的脸一下子青了。在女儿面前出洋相便罢了,可如此狼狈的样子竟叫外头那狼崽子看了去,他,他身为岳父的尊严往哪儿搁?!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青年又严肃地补了一句:“是真的。”

阮庭舟:“……”呵呵,信你才有鬼!

眼看父亲脸上青红交加,似有羞恼,阿茶暗叫不妙,忙颤了颤睫毛转移话题道:“那什么,爹爹怎么突然回来了?今儿不用去衙门吗?”

贴心的闺女给他找了台阶下,阮庭舟虽心中憋屈,然到底是暗暗舒出了一口气,轻咳了一声答道:“凌三成家出了命案,一大早狼……咳,凌珣就派人来报官了,爹爹是来查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