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素日吊儿郎当,看谁都漫不经心的青年正满眼关心地看着自己,桂嬷嬷顿时微微一笑,答道:“是,表少爷,您这是准备回府了?”

“不回,我今晚也睡表哥家,省的明早再跑一趟。”梅劭懒洋洋地伸了一下懒腰,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锦盒丢给桂嬷嬷,“方才差点忘了这个,拿进去给小花儿摆上吧。”

桂嬷嬷一愣:“这是……”

“南海夜明珠,你们此番来的匆忙,我恐你们忘带,方才出门的时候就顺手拿了一颗。”

自五岁那年遭难损了心智之后,她家郡主便非常怕黑,夜晚屋里必要亮着灯才能睡着……桂嬷嬷握着那锦盒,心中动容,赶忙福身道谢:“表少爷有心了。”

梅劭没甚形象地打了个哈欠:“嬷嬷进去吧,好好看顾小花儿,我就住在隔壁院子,有什么事差人来叫我。”

桂嬷嬷称是,又与凌珣和阿茶行过礼,这才转身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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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安客居之后,阿茶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累不累?”牵着媳妇儿的手走在回新房的路上,凌珣侧头问她。

阿茶下意识就要回答,可突然又顿住了,只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然后鼓着腮帮子低下了头,一副拒绝搭理他的模样。

凌珣挑眉,抬头看了看四周,突然一把揽住小媳妇的腰,带着她跃上了高高的屋顶。

阿茶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欲惊叫,却叫他一个低头堵住了唇。待被他护着在屋顶上坐稳,她才回神捶了他一记:“坏人!”

饶是在娇嗔,她面上的神色也不复往日明媚,凌珣捉住她的手亲了一下,低声问道:“生气了?”

阿茶鼓了鼓脸蛋,片刻才斜了他一眼:“青梅竹马的小郡主,入宫为妃的亲妹妹,阿巽哥哥,你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呀?”

凌珣一下子弯起了唇,低头蹭着她白。嫩的脖子道:“哪儿来的酸味,嗯?牙都要酸倒了。”

“痒痒!”阿茶偏头欲躲,可又怕掉下去,不敢动作太大,最终到底是憋不住笑了出来,咬着唇讨饶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你的气啦,快,快放开我……”

凌珣叫她蹭得身子有些发热,又低头偷了个吻,这才抱着她解释道:“我与福安并不相熟,不过是小时候一起在皇家书院入过学罢了,年少从军之后,我便极少再见到她了。”

阿茶瞅了他一眼,没吭声。

“至于她为何总跟着我,我也实在不知此中缘由。”说到这个,凌珣也有些不解,小姑娘们娇气爱哭,他自小便不爱与她们玩,与福安更是没有过多接触,真的不明白为何她独独对自己不同。见阿茶挑着眼角有些不信的样子,青年摇头,果断拉了梅劭出来转移话题,“倒是小九对她有些不同,多有爱护。”

阿茶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瞪圆了眼睛道:“什么意思?莫不是梅公子对郡主……”

“不知是兄妹之情多些还是男女之情多些,但总归是与旁人不同的,听阿绍说,他的琳琅阁似乎就是为了福安而开。”凌珣想了一下,道,“福安好似很喜欢闪亮有趣的小东西。”

“莫怪他方才来的时候身上带了那么多东西,连夜明珠都给备上了!”阿茶大悟,随即又好奇道,“那郡主对他如何?”

第102章

凌珣摇头:“不知,但福安心智如孩童,想来是不懂这些的。”

“是呢,险些忘了这个,”阿茶说着惋惜地叹了一声,“郡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听梅公子方才的意思是她小时候遭过难?”

“嗯,福安小时顽皮,有一回进宫参加宫宴,半道偷跑出去玩,结果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事情,险些叫人灭口。她身份贵重,那人许是怕直接杀了她会引起轰动,匆忙之下便将她丢进了附近冷宫一个长满鼠蚁的密室里。那会儿福安好像只有五六岁,在里面呆了整整三日才被人救出来,昏迷大半月后再醒来,便是现在这样了。”

阿茶听得心惊又气愤:“五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那凶手实在是狠心!”

“兄弟相残,姐妹相斗,父子疑心,母女反目,甚至有的妃子为了得到帝王荣宠,连自己亲生骨肉都狠得下心掐死……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那人若是不这么做,万一东窗事发,死的就是她自己,这么一想,自然能狠得下心。”见阿茶面色发白,似有惊惶,凌珣从厌恶中回神,拍拍她的后背不再说了,只安抚道,“不过这些与我们无关,莫要担心。”

阿茶从来不知道外人眼里仙境般尊贵富丽的皇宫竟是这样的,一时震惊恶心,靠在凌珣胸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宫里这么不好,那为何你妹妹还进宫做了贵妃呢?”

“她心仪皇上,为此一意孤行,我拦不住她。”

阿茶一听他的声音便知他不开心了,抬头一看,果真见青年眉眼之间冷冽一片,再不见方才的笑意。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两个弟妹都是他辛苦拉扯大的吗?怎么如今看来凌珣与这个妹妹的感情却并不好呢?

此时阿茶才发现自己对他的过去了解甚少,仔细一想,他似乎极少主动提起往事,而她也没怎么追问过,从前是觉得自己更在乎现在和将来,如今细想,却分明有逃避之意。

他曾是护佑了整个大周,受全大周百姓敬仰的战神,属于他的那个过去,辉煌,伟大,高贵,精彩,可偏偏离她千里之远。

她再努力都无法想象他从前的生活,不管是战场上的金戈铁马,还是京城里的富贵繁华——因她只是一个自小长于山野的小丫头,出身平凡,见识不多,真要立在从前的楚巽身边,那便是圆月旁的萤火,浩海旁的水滴,如何能匹配得上?

所以她下意识不敢多问,仿佛知道得多了,眼前这个似是从遥远天边误闯到自己生命中的人就会重新变得高大而遥远,令她无法企及。

想到此处,阿茶心中微怔,一时羞愧无比。她竟下意识不愿接受他的过去,可那对他来说,多么不公平呢?

他是想做凌珣,但真正的凌珣已经死了!哪怕冠着凌珣之名,他也终究是楚巽——因为那些属于楚巽的过往,那些他亲身经历过的,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岁月,这一生都会如烙印一般深埋在他心底,无法剥离。

苦也好,乐也好,悲也好,欢也罢,那都是独属于他的人生。且若无过去种种,她不一定能遇到他,他也不一定会是如今这副会叫她为之心动欢喜的模样,她怎么能逃避不愿去面对呢?

想通这些,阿茶缓缓舒出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开阔了,她转头看着身边高大英俊的青年,忽然问道:“凌大哥,你可有表字?”

不是在说楚岚么,怎么突然说到表字上头去了?凌珣因小媳妇跳跃的思绪挑了一下眉,片刻才道:“厉之。”

“厉害的厉?”

“嗯。”

“谁起的?”厉,严而肃,有凶猛锋利之意,略显强硬,倒是意外的适合他,只是却多少缺了柔软温暖的祝福之意,谁会给他起这样一个表字呢?

“我爹。”凌珣说着顿了一下,“他临终之前起的。”

阿茶一愣,半晌才道:“公公是希望你变得强大,好好护住弟弟妹妹?”

凌珣点头。

阿茶忽然有些心疼,那会儿他自己也不到十岁,还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孩子呢。

“以后我唤你厉之哥哥吧。”见凌珣不解挑眉,小姑娘往他怀里蹭了蹭,浅浅地笑了一下,而后便认真道,“你想做凌珣,可我知道你不是他,你是楚巽,是我们大周最英武善战的将军。厉之哥哥,我知道你心中有恨,因此不愿旧事重提,可从前那些岁月都是你淌着血走过来的,它们在我心里,在所有大周百姓心里,永远都不会消散。没有楚厉之,大周不会有如今的繁华太平,没有楚厉之,百姓们不会有如今幸福安稳的生活,所以厉之哥哥,咱们可以继续做凌珣,但也不要再刻意丢开楚巽了好不好?”

凌珣切切实实地愣住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这样一番叫他喉咙酸胀,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的话。

“那……为什么是厉之,而不是阿巽?”许久,他才嗓子微哑地贴着她耳朵问道。

阿茶叫他下意识收紧的手臂搂得有些喘不过气,但她什么都没说,只眨眼笑道:“因为阿巽哥哥被郡主叫过了,我是你的娘子,自该与旁人叫的不同。且厉之二字唤着好听,我喜欢呢。”

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表字,否则叶绍梅劭等人不会从不提起,可于她而言,这个表字却好极了,哪怕它锋芒过甚给人凌厉之感,可它和他一样,都有一种能叫她安心欢喜的力量。

凌珣半天没说话,许久之后才低头咬咬她的唇,声音黯哑道:“小醋坛子,都依你。”

阿茶笑了起来,见他越吻越深,忙偏头躲开,又扯扯他的袖子道:“厉之哥哥先给我讲妹妹的事情,一会儿再给你亲。”

凌珣:“……”

不明白对他的过去素有逃避之意的小丫头为何突然有了探究之心,凌珣捏捏她的鼻尖,到底是依着她的意思将楚岚从前所为简单概述了一遍。

想着如今她已是骁王妃,往后多少都要接触这些事的,凌珣说完之后,又将楚岚算计顾花桐的原因仔细与她分析了一遍,最后才淡淡道:“虽血缘不能断,但我与她兄妹情分已断,往后你也不必太理会她。”

阿茶犹在震惊中,她实在没想到凌珣的亲妹妹竟会是这样一个任性糊涂之人!再一想凌珣大难不死,她却只忙着谋算兄长的婚事为自己巩固地位,半点不在意凌珣的感受,阿茶心中便忍不住怒火四溢。

那是他用性命护着长大的亲妹妹,可她却这样背弃他伤害他!

她想说我不仅要理会她,还要抽她呢!可凌珣显然并不愿多提楚岚,她忍了忍,到底是堪堪忍下了,只有些怜惜地摸了摸。他的手,小声道:“我知道了。”

她从前只知他有一双弟妹,却不知此中还有这样曲折的往事,再想到白云山之战,他弟弟战死身亡,再也不能回来,阿茶忽然鼻子发酸,心头漫开丝丝痛楚。

莫怪他从来不主动提起往事,原来那些时间里,除了宣和帝这个从前好友的背叛与错待,他还经历了那么多难过与煎熬……

而这些苦难,今日之前他一直都独自背负,无人分担。

“我会待你好的,我会照顾你保护你,一直一直陪着你,再不叫你孤单一人了。”那些难过的伤心的事情,往后也会有我替你一起担。

看着突然埋首在自己怀里,语气中满满都是心疼,仿佛还带了点愧疚的阿茶,凌珣又愣住了。

或许是因为父母早逝,亲人不喜,底下又有一双年幼的弟妹需要照顾,他很小的时候便学会遵照父亲的遗愿,努力收起软弱,逼着自己坚强勇敢了。长大一些入了强者为尊的军营,更是严谨自律,不许自己再有半点退缩。

后来他就渐渐成为了骁勇强悍,无坚不摧的大周战神。有人因此畏惧他,有人因此敬服他,有人因此厌恶他,也有人因此依赖他,可从没有人会像身边这小姑娘一样心疼他……怜惜他。

强悍如楚巽,哪里会像个弱者一样需要别人的怜爱呢?

然眼前这个和他相比,弱得好似风大一点就会被刮走的姑娘,却认真极了地对他说:我会照顾你,保护你,一直一直陪着你。

心头酸酸涨涨的,似有汹涌的海浪在拍岸,震得他心口又麻又疼,这感觉如此陌生,偏又叫人甘愿沉沦,凌珣紧紧搂着怀里的姑娘,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等彻底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抱着她回屋了,而她就乖巧地躺在他身下,脸似红霞,眸似春水,美得像三月枝头初绽的桃花。

凌珣突然就再也忍不住了。

“可以吗?”他低头亲。亲她的眼睛,声音黯哑,带着叫人耳根发烫的温度。

阿茶心慌得厉害,可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似的热。许是因为紧张,她漂亮的杏眸不停眨着,长而浓密的睫毛随之颤动,像蝴蝶轻柔的翅膀,不停搔刮着凌珣的心,叫它越发动荡。

“我看过书,知道该怎么做,不会弄疼你的。”他不愿勉强她,遂又哑着声音说了一句。

阿茶脸红得厉害,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我也看过,我也不会弄疼……”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凌珣已在片刻错愕之后低笑出声:“好,还请夫人怜惜。”

说完这话他就再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只热切而温柔地欺身而上,将她所有气息全都一点不漏地纳入了自己怀里……

红被翻浪,满地春。色。

院子里,得知顾花桐之事正欲前来问罪的阮庭舟:“……”

“咳,看来姑娘姑爷已经歇下了,老爷,有什么事儿咱们还是明日再说吧。”杨安都没敢看他的脸,只低着头小声说道。

阮庭舟这时已经在心里将混账狼崽子剁碎喂狗一千遍,听了杨安的话,又咬着牙恨恨冷笑了一声,这才面色阴沉地拂袖而去。

这雷踩得可不轻,不知事后要如何被清算……杨安忍不住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姑爷保重”。

第103章

阿茶是被人闹醒的。

素了二十多年男人一朝解禁,便如同那久不知肉味的饿狼,折腾起人来堪称要命。

阿茶都不知昨晚被他弄哭了多少回,只隐约记得他每回说“最后一次”都不作数。

“骗……骗子……”身上又酸又疼,脑袋也昏昏涨涨的,阿茶委屈地吸吸鼻子,哑着嗓子哼唧了一声。

凌珣听得心疼,又见她眼底发黑,也知自己昨晚确实过分了些,遂匆匆结束晨练,又亲自打来热水给她擦身收拾了一番,这才重新将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道:“困就再睡一会儿。”

从前只听说这事儿多有么愉悦,如今亲自经历,才知这种与心爱之人彻底合二为一的感觉有多么美好,凌珣低头看着褪去了少女青涩的媳妇儿,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体力再好,奋战一夜之后也是有些疲累的,只是心中满足,一时竟舍不得闭眼。

阿茶歇了好半晌才缓过气来,抬头对上青年带着痴意的眸子,脸蛋又是一红,可随即就瘪瘪嘴转过脑袋,无力地拧了他胳膊一把:“坏人。”

凌珣轻咳了一声,带了几分讨好道:“头一回自制力差了些,下回保证再不这样。”

阿茶将信将疑,但见他眉目温柔,与往日清冷大有不同,又不知为何脸上一臊,有想要弯唇的冲动。勉强忍住,好半晌她才嘟囔了一声:“……疼呢。”

“我给你上药。”凌珣抱歉地亲。亲她的脸蛋,“那药是咱们成亲前阿绍给我的,说是药效极好,抹上就不疼了。”

阿茶本已退了热度的脸又一下子红了个透:“他,他怎么还给你这些东西!”

“这有什么,他是大夫。”

阿茶尴尬得不行,将脑袋往被子里一埋便不说话了。

凌珣失笑,也不再逗她,只给装死的媳妇儿上了药又按摩了酸痛的四肢,这才拍拍她的脑袋道:“起来吃点东西再继续睡?”

阿茶脸还红着,坚决不肯起身:“不!”

“咕噜!”

凌珣看着她的肚子,忍了忍没忍住,声音沉沉地笑了出来。

“不许笑!”小姑娘恼羞成怒,蹦起来便龇牙做凶恶状。

娇美漂亮的人儿就是横眉竖眼也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是可爱逗趣得紧,凌珣笑得越发厉害,一时竟是停不下来。

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开怀大笑……素日冰冷惯了的人,乍一笑真真是有如夏花齐放,惊艳至极。

阿茶眼睛发直,扑过去捏住他的脸道:“不许在别人面前这么笑!”

凌珣勉强顿了一下,眼睛仍是弯的:“为何?”

“太好看了,勾人。”阿茶回神,一边往他怀里缩,一边咕哝道,“本来仰慕者就不少,这一笑,万一再招个公主县主之类的怎么办……”

凌珣又撑着额头笑开了:“酸。”

阿茶自己说完其实也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听见这话,又忍下了笑意,蹭着他的胸膛赖道:“就酸,你是我的人,旁人谁都不给看不给碰!”

“是,都听王妃娘娘的。”凌珣低头一笑,整颗心如沐春风,柔软而安宁。

正腻歪着,外头突然响起敲门声:“姑爷起了吗?老爷有请!”

凌珣笑意一顿,莫名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

此时天色尚早,初日起,晨光微浓,带着几抹独属于夏日的热切。

凌珣穿着阿茶从前给他做的木青色长袍走在路旁树荫下,阳光被树叶分割,稀疏而落,那抹热气便一下散去,只剩下清凉了。光影斑驳间,他大步而行,神色清冷,一如往常。

可长明却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自家这冷面姑爷今儿个有些不一样。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但怎么说呢,仿佛是叫。春风融化了身上的寒气,没有寻常那么叫人见之生畏,不敢接近了。

想来是因昨晚那道圣旨心情不错吧……

正想着,阮府后院到了。

远远地便看见一个修长的人影立在院中,身姿俊朗,如松如竹,凌珣挑眉,有些诧异地发现自家岳父今日竟换下了平常穿的素色长袍,穿上了玄色劲装。

“岳父从前习过武?”

长明回神,干笑了一声:“回姑爷,不曾。”

不曾?那这架势……凌珣眉头莫名跳了一下。

“老爷,姑爷来了。”说话间已行至院中,长明飞快地说完这话就告退了。

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凌珣若有所思,冲阮庭舟行礼道:“岳父大人。”

阮庭舟闻声转头,白玉般的脸上笑意淡淡,意外的温和。

“来了,”素来如玉石般清澈的嗓音里带着些许干哑,语气倒是春风般和煦,不见半点冷意,阮庭舟掂掂手中的长棍,对这眼角眉梢春意仍未散尽的女婿微微一笑,“陪我练练?”

凌珣看了那显然是玄铁打造,刚硬无比的长棍一眼,眯了一下眼睛:“岳父会武?”

“不会,只是这两日身子有些不利索,想着叶绍曾说过习武强身,这才找你活动活动筋骨。”阮庭舟顿了一下,又笑道,“长。枪刀剑之类的我是一窍不通,倒是这长棍,我从前偶然得过一本棍谱,出于好奇翻了几遍,虽说没有亲身实战过,但也勉强算得上略知一二,你若是有时间就陪我玩玩?”

岳父大人亲自发话,又是以“身子不利索”为由,这要是不同意,岂不是不孝?

凌珣眼皮微抽,面上却是平静:“莫敢不从。”

说完便脱去身上的外袍将之放在了不远处葡萄架下的竹椅上,见阮庭舟似有不解,青年解释,“这衣裳是阿茶亲手做的,刚穿上,怕弄脏。”

这是在显摆?

阮庭舟猛地眯眼,笑容愈发温和:“嗯,来吧。”

“是,岳父请。”

动手前,阮庭舟又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生平头一回尝试这个,下手怕是会没个轻重,若是不慎打到你……”

“……”凌珣眼皮又抽了一下,“无事,我皮糙。”

——————

凌珣出门前叫人送了早饭过来,阿茶本是准备填饱肚子之后再睡一会儿养养精神的,谁料刚放下手中的瓷碗,月牙便柳眉倒竖地冲进来了。

“是哪个不要脸的敢与我们阿茶抢夫君!看姐姐我不撕了她!”

阿茶叫她吓了一跳,可见她满脸怒色,撸。着袖子一副要揍人的模样,又忍不住眼睛弯弯笑了起来。

“没人要与我抢夫君,姐姐,郡主心智如孩童,并不懂这些,她应该只是……崇拜厉之哥哥呢。”最后这话阿茶自己其实也不确定,顾花桐对凌珣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谁也说不好,毕竟心智异于常人不等于不会爱人。

或许她对凌珣的执着就是出于心动,只是她不明白这样的心情意味着什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