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话音刚落,外头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对门邵家的公子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崔氏一愣,随即十分高兴道:“快请他进来!”

饭菜已做的差不多了,阿茶心里惦记着月牙的事儿,便将余下收尾的事情交给了厨娘,自己快速洗了手扶着崔氏往大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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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便见到了大堂里立着的那个清瘦少年的背影,阿茶微怔,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朝阳哥哥怎么比她进京之前看到的还要瘦了?从前她熟悉的那个白胖少年呢?

崔氏也十分惊讶,随即便面露心疼,快步走了过去:“朝阳来了?快叫崔姥姥瞧瞧,哎哟怎地又瘦了这么多!”

清减之后越发显得俊秀干净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怔怔地看着老妇人身边那个一身华服,面容比从前更加娇美了几分的姑娘,心头狠狠地缩紧了。

明明知道她已经彻底属于另一个人了,可听闻她在,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想要见她的心情,可这会儿真的见到了,他却又有些不敢看她……她早就已经不是他能看能想的人了。

“朝阳哥哥,你怎么了?”邵朝阳愣愣的眼神叫阿茶心头一突,几乎就要开窍。

邵朝阳猛然回神。事已至此,他并不愿叫小姑娘知道自己的心意,为她徒添烦恼,遂赶忙强压下心头不停起伏的波澜,脸蛋微红地笑道:“没什么,只是许久未见,阿茶长大许多,我瞧着竟是有些认不出来了。”

虽是瘦了,可这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却没改掉,又见他说的十分坦然,眼中只有见到亲友时的欢喜,阿茶这才舒了一口气,暗道自己想多了。

朝阳哥哥只是瘦了些,内里还是从前那个待她温厚可亲的兄长,哪儿会有别的什么心思呢?

“朝阳哥哥如何好意思说我呢,你才是大变了模样,叫人看着吃惊呢!”到底已经成了亲,纵然方才是自己胡思乱想,可阿茶还是下意识收起了从前在邵朝阳面前那种自小养成的亲昵。

邵朝阳将阿茶神色间的变化看在眼中,脸上笑容不变,心头却满满的都是苦涩。可难过的同时,他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样已是最好的结局。

她过得安好,他学着放下。

“可不就是,你这孩子,可得多注意身子才行,从前胖胖的样子多好看呀!如今……如今倒也不是不好看,就是太瘦了,瞧着叫人心疼呢。”

崔氏的念叨叫少年回了神,他心中发暖,赶忙弯身与崔氏请安致歉,这才红着脸温笑道:“姥姥说的是,朝阳一定多多吃饭,努力胖回来。”

“这才对,要胖回从前那样才好!”崔氏闻言十分高兴,拍着邵朝阳的手就笑了。

邵朝阳笑着点头,心里却知道自己是再也回不去了。

“对了,你爹和月牙呢?他们俩怎么样了?”

“爹已经答应了。”邵朝阳面上并不见反对之色,反倒是笑容平和,似是支持的模样,“月牙性子倔强,不叫她试一试,怕是心里永远都会惦记着的。”

阿茶闻言舒了一口气,而后点点头安慰道:“老侯爷是个厚道人,想是不会亏待姐姐的,且阿绍能得姐姐心许,必然是个有福气的人,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邵朝阳点头称是,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羡慕。

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已是莫大的幸运,他虽心疼月牙坎坷,却并不愿阻拦她,叫她留下终身遗憾。

想到自己一番话后,父亲沉默不语,最终摆手妥协时的样子,邵朝阳睫毛微垂,盖住了眸底的怅然。

他无法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起,如今定会努力叫妹妹过得幸福的。他们兄妹二人,总该有一个得偿所愿,过得顺遂幸福不是?

这么想着,邵朝阳心头又没有那么难受了。

三人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阿茶回头一看,却见是翁婿俩谈完事情回来了。

“朝阳?”见到堂中之人,阮庭舟有些惊讶,凌珣也是脚步一顿,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阮叔。”邵朝阳忙上前一步行礼问好,而后便视线一转对上了凌珣的目光。

看着少年原本只是有些微红,对上自己后却越发红润的脸蛋,凌珣:“……”

邵朝阳也发现了自己面上的异样,顿时内心羞愤不已,这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真是要命!明明见到情敌心中复杂又酸涩,可这脸一红,弱了气势不说,还怎么看怎么奇怪!

到底不愿在凌珣面前显出弱态,邵朝阳绷紧了脸皮,强作冷静地与他见了个礼:“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凌珣淡淡说着,同时走到阿茶身边,替她抚了抚肩头,“这儿怎么脏了?”

“嗯?”阿茶扭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但她也没在意,只以为脏东西已经叫凌珣拍掉了,“许是方才洗菜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吧。”

一旁阮庭舟眯眼瞪着狼崽子不安分的狗爪,暗暗哼了一声。什么脏了,分明是见着情敌了故意在宣誓主权呢!

幼稚。

又想到这倒霉女婿连自己的醋都要吃,岳父大人心中更加不高兴了,眸子微动便转头对邵朝阳说道:“正好府里午饭刚做好,你留下来一起吃。”

说完不等邵朝阳反应,又吩咐下人道,“去对面邵府将邵老爷与邵姑娘请来,就说今日午饭乃是王妃亲自下厨,叫他们务必前来。”

凌珣不着痕迹地抿了一下嘴角,媳妇儿亲自下厨做的饭,不想给别人吃!

第132章

邵家父女很快就来了。看着一进门就扑过来抱住自己嘿嘿直笑,面色却明显有些憔悴的月牙,阿茶捏了捏她的手,有些心疼,但邵义就在一旁,她不好在这时说什么以免叫他心中难受,便赶忙笑道:“义叔,姐姐,快入座吧。”

“诶,好嘞!”

到底身份已经不同,邵义朗笑着应了一声便欲弯身行礼,阿茶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义叔,今日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莫要这么多礼。”

邵义白胖的脸上也带了几抹疲惫,显然是因月牙与叶绍之事心有烦忧,然他本就是个乐观豁达之人,叫儿子一番话点透了之后,便也就放下心中的忧虑,重新收拾好了心情,因此这会儿面上的笑容十分真切,并不见勉强。

“好,阿茶都这么说了,义叔自是听你的,来,咱们吃饭,我可是好久都没有尝到你的好手艺了!”邵义哈哈笑了两声便走过去入座,对上凌珣时也不再见外,拱拱手而后扭头与阮庭舟笑问道,“好菜是有了,这好酒可准备好了?”

阮庭舟还没说话,崔氏已乐呵呵道:“有你这位贵客在,好酒哪儿能少得了?看看,都给你备好啦!”

这人一上了年纪,别的不爱就爱热闹,崔氏这会儿是真的很高兴,遍布皱纹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

阿茶看在眼中,心里欢喜的同时却也有些歉意。她嫁了人,爹爹又要办公,平时家中就姥姥一个人,怕是孤单,往后自己还是得常常回来走动,或是接姥姥去王府小住才行。

“诶诶,你知道不?我爹已经答应给我三年时间了!”少女挡不住兴奋的偷笑声叫阿茶回了神,她看了看这两眼都在发亮的傻姐姐,心中越发肯定,能得她这般倾心相许,叶绍定然福气不浅,一定会醒过来的。

这么想着,心情便越发地好了,阿茶笑眯眯地夹了一筷子菜肴放在月牙碗中,也学着她的样子偷偷地凑过去与她咬耳朵道:“是朝阳哥哥帮的忙?”

按大家族的规矩,其实应该食不言寝不语且男女不同坐的,然在场众人皆是过惯了和平村那种自在惬意的生活的,自然也就不会在这时讲究什么了。月牙因此毫无顾忌,越发与阿茶凑得近,两个小姑娘贴在一块儿嘻嘻笑笑地说着亲密体己话,直看得一旁叫媳妇儿完全忽视了的骁王殿下面色沉郁,吃饭都不香了。

对比这心情不佳的倒霉女婿,阮庭舟却是满眼笑意,十分畅快,他也是许久没有这般放松过了,在再加上乐意看凌珣吃瘪,自是更添了几分兴致,小酒一杯接一杯地与邵义喝了起来。

邵朝阳则是酸甜苦辣什么感觉都有,但又有些满足——做不成夫妻,可却还能与兄妹与亲人一般往来,也算是另一种圆满了。他红着脸偷偷地看了一眼阿茶,俊秀白皙的脸蛋上浮现一抹隐秘的欢喜。

就在这时,坐在他正对面的凌珣突然声音低沉地说话了:“姥姥做的这个鱼味道很好,你多吃点。”

他忍不住又抬目看去,果真便看见了小姑娘甜得叫人移不开眼的笑容。

“好,不过你怎么知道这是姥姥做的?我的厨艺承自姥姥,与她做的味道差不离呀!”阿茶好奇地问道。

女儿叫倒霉女婿吃的死死的,阮庭舟心生不满,暗哼一声狼崽子太狡猾。刚想说点什么打个岔,叫狼崽子的阴谋败露,凌珣已经抢先一步答道:“从前是一样,如今却是你做的味道重些,姥姥做的清淡些。”

见众人闻言都朝自己看来,青年又神态自若地补充道,“我素日里口味较重,阿茶许是叫我影响了。”

邵朝阳扒饭的动作一顿,忍不住偏头看向凌珣,见这青年目不转睛地看着阿茶,一贯清冷的眉眼如同被春风吹柔了一般,带着令人目眩的俊美,顿时又是羡慕又是酸涩地暗暗苦笑起来。

这冰山一般的人秀起恩爱来实在是叫人扛不住,若不是自知打不过他,定要找时间揍他一顿心中才能平衡!

阮庭舟也是对这女婿无语了,这么嘚瑟真的好吗?不过这到底是在意女儿的表现,是以他到底只做看不见,径自与邵义喝酒说话。

邵义见此摇了摇头,这阿舟,嘴上各种嫌弃骁王,可实际上却护得比谁都紧,可怜他家朝阳,媳妇儿没抢着,还得坐在这看人家两口子秀恩爱,真是凄惨。不过虽有些同情儿子,可邵义也只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看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个,大丈夫何患无妻,年轻人嘛,多受点挫折才能茁壮成长,无妨!

只有月牙同情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然她心里也不愿叫阿茶知道哥哥的情意,毕竟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已是枉然,因此给了朝阳一个“你保重”的眼神后,便十分没心没肺地吃起了饭。

阿茶这时却有些无奈,骁王殿下的目光不知为何比往日更添了几分直接,看得王妃娘娘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只能频频用眼神暗示他——这么多长辈在呢,含蓄点!

凌珣没有动,见她笑容渐渐发僵,这才转头看着她正前方的鸡汤,挑了一下眉。

这就是想吃的意思了。

阿茶看得额角抽搐,实在不知他为何突然变得这般幼稚,但出了两人的屋子,夫君的面子还是不能不给的,遂只得亲自为他盛汤,又夹了一大块鸡腿肉放进他碗里,这才哄得他消停下来。

月牙在一旁牙都要被这两人酸倒了,可同时心下又羡慕得紧,忍不住托着腮帮子想叶绍若是醒来了,他们俩素日里相处又会是什么模样。

腻歪?好像鸡飞狗跳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她想着就忍不住笑了出来,阿茶伺候完自家大老爷,回头见姐姐在傻笑,便想问她怎么了,可刚要说什么,便对上了崔氏欣慰含笑的眼神。

不知怎么的小脸一红,她冲崔氏眨眨眼,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大家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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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男人们便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儿了。阮庭舟要回户部办公,邵义要回家看着院子翻修的事宜,邵朝阳有故友要拜访,就连凌珣也被梅劭派来的人请走了。

知道阿茶想多陪陪崔氏,凌珣走之前留了两队府卫和几个暗卫下来,又道自己晚上办完事来接她,这才转身出了门。

至于阿茶和月牙,崔氏有午睡的习惯,两人哄着她睡下之后便回屋说体己话去了。

因从明日开始,月牙就要去老侯爷的药堂里照顾叶绍顺便习医,往后或许没那么多时间一起玩耍了,二人这日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傍晚阮庭舟回家,凌珣来接人了,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媳妇与这便宜妻姐之间不知为何总有许多话要说,且一说就没完没了的样子,凌珣看在眼里,虽什么话都没说,可吃过晚饭后就一脸淡然实则迫不及待地抢着小媳妇回家了,看得阮庭舟那叫一个无语。

阿茶也叫他弄得哭笑不得,可这明明从头到尾都只喝了两杯酒的男人却一副“我醉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模样,无视她想让他去睡书房的决定,到家就将她压在床上这样那样了一番。

阿茶想反抗,可这素日清冷寡言的青年在床上却实在是流氓得紧,直逼得她器械投降,再也说不出他不想听的话来。

翌日阿茶腰酸背痛地醒来,差点就哭了,正当她揉着腰暗暗决定今天晚上一定要将这臭流氓赶到书房去睡的时候,凌珣亲自打了水来服侍她洗漱。

阿茶扭头不理他,小噘嘴得老高,表示自己很生气。

凌珣放下银盆,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雕花小玉盒放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地说道:“昨夜是为夫孟浪了,小小赔礼,还请王妃娘娘笑纳。”

阿茶努力绷紧脸蛋,不叫自己去看那流光溢彩,异常漂亮的小玉盒。

凌珣眼底笑意闪烁,嘴上却叹道:“我晚上去睡书房。”

小媳妇这才抖了一下耳朵,斜眼瞅他:“不骗人?”

“嗯,不骗。”

将青年失落无奈的样子看在眼中,确定他不会反悔,阿茶这才哼哼唧唧地转过身,小手飞快地冲那小玉盒摸去。

“看在你诚心实意的份上,这个,王妃娘娘就收下了。”小姑娘说着便打开了那小玉盒,往里头一看,顿时没忍住,眼睛猛地一亮便欢喜地叫了出来,“呀,好可爱!”

是个白玉雕的小娃娃,五官生的与她有几分相似,正拱着藕节般的小胖手,歪着脑袋,软蠕蠕地冲她笑着,阿茶只看了一眼便喜笑颜开舍不得放下了。

见她大大的杏眸完成了月牙,方才什么不乐意都没了,凌珣眉眼生笑,心头一片柔软,但面上却只是寻常感叹一般淡淡地说道:“我们的女儿定然比她还要可爱。”

阿茶听着忍不住幻想了一下,一个白白嫩嫩,长得像她也像他,还会在她怀里撒娇打滚的奶娃娃……

想要!

可,可若是想要生宝宝,就不能叫他睡书房了,阿茶脸蛋一红,咬着手指头,在凌珣意味深长的注视中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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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白日里天气还有些热,文远侯府便体贴地将认亲宴办在了傍晚,吃过午饭又午睡了一会儿之后,阿茶便起床梳妆打扮了一番,待确定无一错漏之后,这才与凌珣坐上马车去阮府接崔氏和月牙。

崔氏救了阿茶的娘亲,又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地将她养大,文远侯与阿茶的两个舅舅心中皆十分感念她,因此很是郑重地下了帖子。至于月牙,她是阿茶亲如姐妹的友人,此次认亲宴阿茶是主角,自然不好一个闺中好友都不在场。

“对了,昨日阿九找你什么事儿呀?”

“他与福安提亲了,只是永宁长公主不肯答应,因此叫我和阿珏帮着想想法子。”

“真的吗?”阿茶一听便瞪圆了眼睛,“我记得你说过永宁长公主与梅夫人不睦来着,只是因为什么呢?若是能解开她们之间的心结,永宁长公主兴许就会同意了?”

凌珣顿了一下才道:“福安会变成如今这样,与小九有关。”

“什么?!”阿茶顿时便呆住了,“你,你是说……”

凌珣淡淡颔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道来。

原来永宁长公主和梅夫人一开始关系也是不错的,那时两家也住得近,因此几个孩子自小就玩在一处。梅劭年长顾花桐四五岁,可偏偏不知为何,顾花桐却打小儿就喜欢亲近这个表哥,每每见面了就如同小尾巴一般跟在他身后跑。

那会儿梅家老祖宗还在,她将梅劭当成命根子,打从梅劭出生起便对他纵得厉害,梅夫人也是个溺爱孩子的,对唯一的儿子那更是眼珠子一般疼着。虽说梅家的爷们严厉,可架不住婆媳俩一同宠着护着呀,因此梅劭渐渐长成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小霸王,性格顽劣得人厌狗憎。

顾花桐五六岁那年,两家人一同进宫参加宫宴,梅劭是个坐不住的,半道叫了两个同样不安分的小伙伴偷偷溜出去玩,顾花桐自来喜欢跟着他,便也趁着大人不注意溜了出去——出事前的顾花桐是个极聪慧机灵的孩子,不过五岁便已能出口成章了,因此趁着人多逃过婢女的眼睛倒也不难。

可十来岁的少年,自诩是个大人了,哪里喜欢与娇弱爱哭的小女娃玩呢?见顾花桐竟跟了出来且怎么赶都赶不走,梅劭十分不耐,趁她不备便拉着小伙伴们爬进假山躲了起来。他以为顾花桐找不到人就会乖乖回去了,谁料顾花桐却在寻他的途中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叫那凶手匆忙之下丢进了附近冷宫一个长满鼠蚁的密室里。

梅劭那会儿就在附近,可因心中惊惧没有出声,眼睁睁看着顾花桐被人抓走了,直到永宁长公主发现女儿不见了派人寻来,他才明白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时的梅劭叫长辈们骄纵得十分自私任性,见永宁长公主丢了女儿疯了一般,心中十分害怕,竟不敢说出真相,只哭着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然顾花桐到底是他嫡亲的表妹,梅劭虽不喜与她一起玩,却也没有想要她出事。他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仿佛是做错了,心中因此十分难受。那个冷宫荒废多年,位置偏僻,且凶手唯恐事情败露,又扯下顾花桐的发饰丢在了出宫的路上,误导了大家寻人的方向,因此三日后,顾花桐还是不见踪影。

梅劭心里越发害怕,可又没勇气说出真相,思前想后便借着进宫伴读的机会,一个人偷偷去了顾花桐被抓的那个花园,顺着自己看见的凶手消失的方向寻去,谁料却在半道上遇见了帮三皇子找东西的凌珣。

凌珣那日宫宴也在场,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梅劭神色惶恐异常,顿时便有了几分猜测。在这之前他本就与梅劭不太对付,见人命关天的时候,他竟还支支吾吾的试图否认,顿时没忍住下重手揍了他,又狠狠训了他一顿,这才与他一同前去寻找顾花桐的下落。

两人最终在那阴森的冷宫里找到了顾花桐。见素来活蹦乱跳的表妹竟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似乎已经没了气息,梅劭如遭雷击,几乎要昏死过去。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混账事。

自那以后梅劭就变了,虽依然玩世不恭,可却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一般,做事开始变得有分寸,也不再总是听信祖母与母亲的话,反倒是跟着父亲叔伯学习的时间更多些。他也不再与从前那几个熊孩子小伙伴玩在一处,反而自此成了凌珣身后的小跟班,视凌珣为亲兄长。

听到这阿茶惊愕极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所以……永宁长公主是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才不肯答应阿九的提亲?”

第133章

凌珣颔首:“福安被救回来之后,小九就去向永宁长公主请罪了,只是永宁长公主那时正处盛怒之中,并不肯原谅他。小九因此跪在地上三天三夜没起来,若非老永安侯及时出手相救,他的双腿怕就要废了。原本心中愧疚的梅夫人因这事对长宁长公主生出了不满,情急之下与她大吵了一架,此后二人便再没有说过话。”

阿茶听到这里脑仁有点发疼,半晌才小声道:“这结看起来不好解啊。”

凌珣“嗯”了一声,若是好解,梅劭也不至于苦恼这么多年了。

“那阿九想娶郡主……”阿茶迟疑了一下,到底没忍住问道,“是出于愧疚想要补偿她吗?”

凌珣顿了一下才道:“不知,但瞧着不全然是愧疚。”

阿茶心中舒服了一些,她与顾花桐算不上熟悉,但那朵小花儿天真烂漫又乖巧,很难叫人不喜欢,且她的经历太叫人惋惜了,她真的希望梅劭是全心待她,而非仅仅是出于补偿心理。毕竟顾花桐这样的情况或许永远都不会转好,而仅仅只是愧疚,并不一定能够支撑梅劭一辈子都对她呵护如初。

“对了,那郡主近来为什么都不来寻你了呢?我瞧着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有些不一样了,是不是阿九查到她依赖你的原因了?”

凌珣点头:“当年我和小九一起找到了福安,因小九素日顽劣,外人便都认定是我找到福安救了她的。福安应是听了旁人之言,将我当成了那时把她从密室里抱出来的人,这才多有依赖。”

阿茶恍悟:“那将郡主从密室里抱出来的人是阿九?”

“嗯,小九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便想法子与福安解释清楚了。所以……”凌珣说着看了阿茶一眼,“往后王妃娘娘是没机会再醋了。”

阿茶一听便红了脸,嗔道:“我才没有吃过郡主的醋呢!”

凌珣挑眉:“那是谁……”

“咳!能在郡主心里刻下这么深的痕迹,叫她惦记了这么多年都不能忘,那时阿九那个拥抱对她来说,一定如同天神的救赎!”

凌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说话了。

“那如今郡主是改粘阿九了?”阿茶心下羞窘,面上却十分淡然,见凌珣点头,又眨眼问道,“永宁长公主能让他们见面?”

“自是不能的。据闻广安侯府如今围墙上竖满了铁刺,福安院子里也养了两只狼犬。”

阿茶一愣,惊奇道:“莫非阿九去翻人家的墙了?”

凌珣不疾不徐道:“叫永宁长公主逮着揍了一顿,这会儿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阿茶目露同情,可不知怎么的又十分想笑,刚想说什么,阮府已经到了。

崔氏已经穿戴打扮好立在门口,她身上的衣裳是阮庭舟亲自为她选的,温和大气的颜色,富贵福寿的图案,低调但不失礼,衬得虽然面容平凡,但神色和乐的老太太越发精神慈祥了几分。

崔氏身边站着难得换下了大红衣裳的月牙,少女正挽着老太太的手不知在说什么,一老一少皆面带笑意,十分亲近的模样。

月牙早上去了老永安侯的药堂,下午因要去文远侯府赴宴,便与老爷子告了假。她平日里最爱红装,然红衣灼灼太过夺目,容易抢去旁人的风头,因此换上了一件水绿色的缠枝百花裙,配上碧玉耳坠与藤花发簪,虽没了往常那种摄人心魄的夺目之美,却又显出了另一种不同的蓬勃之气来。

阿茶看着无论何时何地浑身都洋溢着勃勃生机,叫人看着便觉得精神百倍的姐姐,又看看慈祥温和得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土地老奶奶一般的姥姥,水亮的杏眸一下子弯了起来。

只是或许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贵族宴会,心里有些没底儿,月牙面上虽笑着,眼角眉梢却带上了几分紧张,崔氏亦然。阿茶心下微动,也不下车,身子往车窗边儿一倚便低声嬉笑道:“两位美人这是要去往何处呀?若不嫌弃,不妨上到我的车上来,叫我载你们一程呀?”

月牙心中的紧张叫这话一下子打散了,她看着身穿牡丹色七彩织锦绣金边散花裙,头戴红玛瑙金珠宝石胜,描了眉眼,薄施了脂粉,越发显得清艳娇美,又带着从前没有的华贵之气的阿茶,暗道今日的宴会是她妹妹在这京中贵族圈里站稳脚跟的最好机会,自己可不能给她丢脸。

她发过誓要保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