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却一摆手道:“这有何不能问的,子元的终生大事,可一直是陛下的心事,今日把你们都叫过来,若是双华也愿意,咱们正好就把这件喜事定下。”她想到之前的那一幕,又笑着道:“到时候长宁侯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没法再改了。”

顾双华一听见终生大事,本能地抬头想要拒绝,这时公主却冷声道:“长兄如父,双华的婚事,哪能绕过长宁侯,就这么随便定下。”

皇后听着不太舒服,:“莫非陛下亲自赐婚,还得长宁侯允许不成。”

皇帝见这两人又要争起来,板起脸道:“你们先别急,朕在问双华的意思。

顾双华想了想,正要开口,公主不放心地又叮嘱一句:“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她生怕这孩子会迫于皇帝的压力,稀里糊涂就应下这件事。

可顾双华比她想象的要清醒,她从公主和皇后的话中,已经推断出今日进宫的缘由,也许她曾对信王有过悸动,可这一刻她却很清晰地知道:她还不想嫁给他。

于是她深吸口气,眉宇间染上坚定之色,开口道:“多谢王爷垂爱,可双华…”

“等等…”信王突然站起,走到皇帝面前躬身道:“双华只怕是被吓着了,陛下可否容我单独与她谈一谈。”

皇帝与皇后互看一眼,随即皇后笑道:“也是,小姑娘陡然进宫,正是拘谨时,就得做这么重要的决定,今日花园里的木槿花开得正好,子元,你就陪顾家小姐去看一看吧。”

信王点头,然后走到顾双华面前,微微欠身伸出手来,黑眸闪亮:“三小姐可愿赏脸?”

顾双华想了想,便站起随他走了出去,果然走到花园里时,一朵朵粉红相间的木槿花开得正艳,信王低头嗅了嗅那花间香气,转眸看向她道:“无论你以前是如何看我的,那晚我对你说的话,还有我在陛下面前说的话,全是出自真心。”

顾双华沉默许久,终是面向他道:“我可以问王爷一件事吗?请王爷务必不要骗我。”

信王笑了笑:“本王何时骗过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顾双华神色淡淡,深吸口气开口道:“那日在云鹤楼,王爷是不是明知公主会跟上来,所以特意将我叫出来,然后把荷包交给我,让公主以为我们情意相投。”

信王面色一变,再见面前女子目光坚定,哪还有以往那般唯唯诺诺的模样,可见她是真的想求个答案。挣扎许久,终是低头苦笑了一声:“未想到,你竟会这般敏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拖到晚上,骄傲脸!

第68章

顾双华问出那句话时, 并未指望信王会坦白答她, 可她还是固执地想求个答案。

这样微末的小心思和伎俩, 虽不致伤筋动骨,却如同一根刺, 扎的她十分难受。她向来想的通透,对许多事都不甚在意,但不代表就能被人利用而不发一言。

信王捏拳看着面前的花海,素白娇嫩的木槿花朵,看起来平常无奇,被风层层剥开花瓣时,底色却是鲜活灵慧的,总能令他讶异。

于是他叹了口气道:“未想到, 你竟会如此敏锐。”

他转过身,为她捻下衣袖上的一朵花瓣,轻轻放在手心, 拇指抚弄着花尖, 笑了笑道:“你莫要见我以往那般, 其实这十余年来, 我真心想要的东西不多,可如果我下定决心想要的,便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失去。”

他见顾双华听得微蹙起眉, 明白她不懂,手指收拢将那朵花带进袖中,向她走近一步又道:“也许在外人眼里, 我是皇帝的亲侄,是能享世代爵禄、显赫尊贵的信王爷。可因着我曾经的身份,我不能参与任何朝中政事,不能说错一句话,不能给人捉到任何把柄。大越朝野内外,我说一句话的份量,远远比不上你的哥哥。”

顾双华心头一震,这样的感受,她自然是明白的。

因为孤立无依,只能步步谨慎,生怕走错一步就会给自己带来灾祸,只是他选了一种更加放浪的方式来掩饰,而自己却是躲进罩子里,尽量与人隔离开来。

信王看着她的神情,目光微微闪动:“这些话,我从未和别人说过,因为他们不会懂,可我知道,你一定会懂。”

但顾双华很快又问道:“可就算如此,你为何要算计公主,故意让她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

信王不答只是笑,然后低头道:“云霆对你的心,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顾双华猛得一惊,随即低下头,脸微微发红,她从未想过会和外人谈论哥哥对她的感情。

信王似乎叹息一声,弯腰靠近她轻声道:“我不想输,所以只能选择用一些手段,如果你想要,我会找公主说清这件事。但我对你的心,却绝不会掺假。”

顾双华能感受那人投在自己脸上,灼热的目光,可她却久久没有抬头,她还没有想明白:掺了手段的真心,是否还能算作真心。

信王并未催促,只是默默等着她,微风轻抚过她头上簪花,而她昳丽的面容,也如花叶舒展开来,顾双华似是下定决心,抬眸道:“多谢王爷愿意坦诚相告,但这件事就无需再让公主知晓,她若知道自己被骗,一定会很不开心。可是王爷能否也答应双华一件事?”

信王一挑眉,未想打她还学会了用把柄同自己交换。他心中已经猜到些许,却是笑了笑问道:“是什么事?”

顾双华深吸口气,直视着他道:“希望王爷能说服陛下,莫要再对此事相逼,我的终生大事,我自己可以决定,公主也好,哥哥也罢,哪怕陛下也好,谁也不能为我做主。”

信王望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倾身过来,虚点着她的胸口道:“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这里所有的,远不止你所表露的那样。”

随即,他又一脸失望地按着胸口道:“可惜可惜,本以为今日让陛下做主,就能抱得美人归,没想到被美人给伤了心,哎,本王可真是悲痛欲绝啊。”

顾双华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用帕子捂着嘴道:“王爷莫要玩笑了,咱们要回去了,陛下和娘娘还在等着呢。”

那一天,长乐公主正绞尽脑汁想法子,该如何在陛下面前周旋,让他不要为双华和信王赐婚,为长宁侯争取些时间。

谁知两人出去走了一圈,信王不知和陛下说了什么,皇帝和皇后互相看了几眼,便再不提起这件事。

一直到坐回马车,公主托着腮,看面前刚相认的女儿,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眼眸含光,嘴角挂着浅笑,好像美得多了几分灵动与自信。

于是好奇问道:“你究竟和信王说了什么?”

顾双华低头拿起碟子里新鲜的樱桃递过去,并未回答,只是微微笑道:“娘亲,我今天很开心。”

“哦?”公主更是惊讶,饶有兴致地将那颗樱桃放进口中,听她继续道:“从小到大,我都告诉自己要乖巧懂事,听从长辈的安排和吩咐,从不敢表达自己的意愿。可今日我总算为自己争取了一件事,还是一件事关我终生的大事。”

她倾身过去,握住公主的手道:“所以娘亲无需为我烦忧,我今日突然想明白了,我想嫁给我真心喜欢的人,不管那个人是谁,一旦我决定,便不会为任何外物而改变心意。”

公主看见她脸上隐隐现出的光彩,心中一阵欣慰,将她的手反握住,一脸骄傲道:“这才是我长乐公主的女儿。”她又低头想了想道:“我会尽快恢复你的身份,到时候,你才真的能做到不为任何事所困扰,只跟随自己的心意。”

两人回府之后,几乎日日都形影相随,都想要弥补这十几年来错失的母女情,可到了月中,便是老夫人大寿的日子,双华再不舍得,也只有辞别公主回到了侯府。

回到侯府后,她刚让宝琴收拾好箱笼去向祖母请安过,顾熏儿就蹦跳着来到她的房间,非缠着堂姐带自己去采石榴吃。

侯府的后院种了片石榴树,这时正是成熟时,顾熏儿早看着眼馋,又贪玩想去采摘,可顾云章说她这么上蹿下爬的,没个闺阁小姐的模样,一定不许她去,大少爷发了话,房里的丫鬟也不敢纵着她,所以顾熏儿一听堂姐回来了,就赶紧来求堂姐带她去摘石榴。

顾双华见小堂妹又卖乖又哀求,实在拿她没法子,便只得陪她去了,可两人刚走到果林外,突然看见从里面匆匆走出个人影,走近了,才看清那居然是姐姐顾双娥。

顾双娥身边没有丫鬟,低着头眼眶红红,显然是刚刚哭过,一见两人便立即掩下哀怨神色,梗着脖子抬起下巴,轻哼一声道:“原来你还知道回来。”

顾双华微微笑道:“这里是我的家,我自然要回来。”

顾双娥一撇嘴:“现在谁不知道,公主对你如同己出,出入宫都把你带着,你现在如此风光,还记得这里是你的家吗?”

顾双华望着她道:“公主确实对我很好,可我无论走到哪里,仍然是顾家的三小姐,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

顾双娥面色稍缓,瞥了她一眼道:“你记得就最好。”然后扭回头,挺着胸脯从她身旁走过。

顾双华又往里走了几步,忍不住低头问顾熏儿:“你觉不觉得,姐姐有什么不对?”

顾熏儿正仰头看着满树又大又红的石榴,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但听见堂姐这么问,便露出贼兮兮的表情,一扯她的衣袖道:“我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不过你先得带我摘几个石榴来吃。”

顾双华无奈,只得陪堂妹玩了一阵,然后两人拿着几个石榴坐在石凳上,顾熏儿边剥着石榴子扔进嘴里,边道:“有次大娘和我娘亲聊天,我偷偷听见的,好像是大堂姐和冯家的婚事出了问题,据说那位冯大公子本来已经要上门来提亲了,结果他爹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冯小姐在皇帝面前被堂哥据婚的事,冯老爷一听就气得要命,说咱们侯府看不起他们冯家,既然不愿意娶,也就别再做什么姻亲,断的干干净净才好。那位冯公子坳不过他爹,只能这么拖着,堂姐本来一门心思等着嫁人,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她确实心仪那位冯家公子,所以成天郁郁寡欢,我都撞见她偷偷哭了几次。”

顾双华听得一阵唏嘘,又问道:“那哥哥知不知道这件事?”

顾熏儿摇头道:“好像是堂姐说,这事也不光彩,如果堂兄知道了,必定会和冯家彻底交恶,冯家又是皇后的娘家,得罪不起的。她不想为自己的事影响哥哥的仕途,就让大娘千万别告诉堂兄。堂兄可能心中还觉得,冯家只是晚了些日子来提亲而已。”

顾双华听得有些心疼,她知道顾双娥一直盼着能嫁一位良人,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却因为冯夕颜和哥哥之前的事被耽搁了,偏偏她还顾及着侯府的大局,哪怕再难受,也不想让哥哥为她出头。

她想了想,用帕子擦着顾熏儿吃得满是石榴汁的小嘴道:“你等哥哥回来,就去把这件事告诉他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年底事多,又有点卡文,明天可能更新也会晚点,非常抱歉。等过完元旦努力给你们双更,放心吧,主线重要情节马上就要写到了哦,么么哒。

第69章

当顾双娥听闻哥哥要见她时, 正对着厨房专为她送来的一桌子菜, 神色恹恹, 勉强夹了几口,便挥手让丫鬟先退下。

她走到铜镜前照了照, 觉得容色过于惨淡,便淡淡扫了层胭脂,又涂上口脂,将自己收拾得精神起来,然后才随丫鬟去了书房。

顾远萧坐在花梨木宽椅之上,看见妹妹进门,便放下了手里的书,往旁边的座椅上一指, 道:“先坐下吧。”

顾双娥低头坐下,心思刚转了转,就听见哥哥单刀直入地问:“冯家的事, 为何不告诉我?”

她心中咯噔一声, 随即, 嘴角挑起个讽刺的弧度, “哥哥现在知道了,可又有什么用呢?”

顾远萧沉下面容道:“你若与冯博文真是两情相悦,我自然要去冯府登门为你讨个说法, 就让冯御史当面和我说一说,我这妹子究竟哪里配不上他那长子。”

顾双娥轻笑一声,“哥哥可能忘了, 是你先在陛下面前,那般义正辞严,宁愿抗旨也不接受与冯家嫡女的婚事,现在又有何立场去问人家为何不愿娶你的妹妹?”

顾远萧知道她心中的怨气,叹口气道:“那怎么会一样,我对冯夕颜毫无男女之情,如何能糊涂就做了夫妻。可娘亲告诉我,你和冯博文彼此间早生情愫,侯门和冯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这样好的一桩婚事,现在却因为冯老爷所谓的家族和面子,就这么毁之一旦,岂不是荒唐可笑。”

顾双娥咬着唇,眼中竟又涌上泪来,她倏地站起,对着顾远萧道:“父亲曾经告诉过我,咱们姓顾的,受长宁侯的爵位庇荫,便要守好这份鼎盛家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身为侯府长女,在外做任何一件事,都谨记父亲的教诲,绝不敢行差踏错,生怕会有辱长宁侯府的门楣。可哥哥你在乎过吗,你在众人面前拼命维护三妹时,有想过别人会怎样议论吗?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抗旨拒婚时,有想过他们会不会迁怒侯府吗?有想过会影响到我的婚事吗?”

顾远萧捏拳道:“我若不在乎,爹爹去世后,我大可靠着长宁侯的爵位虚名,领着足以令全家衣食无忧的俸禄,舒服过完下半辈子。何须冒死去边关征战,何须一次次在陛下面前请命,荡贼寇、平水患…若不是有了这些功绩,如何能拼出今日的地位。”

顾双娥低着头,只是落泪不语。她自然明白,爹爹去世时哥哥还未及弱冠,多少宗亲等着看侯府的笑话。可到了今日,长宁侯府不仅未见衰落,反而成了大越最具权势的勋贵门第,这一切,全是靠哥哥卖力拼回来的。

她也曾经无比仰慕哥哥,觉得他是侯府的骄傲,更是自己的骄傲。

可自从那一日,她在他房外看到的那幕开始,好像许多事都变了,她怎么也不明白,哥哥为何会对三妹如此不同,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嫡亲妹妹,莫非真是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可哥哥这样的男子,为何也会被那样的手段折服…

想到此处,她愤愤抹了把眼泪,倔强地抬起下巴道:“没错,如今咱们侯府都得仰仗哥哥的权势。双娥人微言轻,不过是一门八字都没一撇的婚事,谈不成也就罢了,哥哥更无需纡尊降贵,非得来问个缘由。”

顾远萧叹了口气,道:“我若真的不管你,何必专程来问你这件事。你是我嫡亲的妹妹,我不管冯家背后站着什么人,绝不会让你被他们欺负了去。”

顾双娥的泪终于忍不住,水珠子似得落在了地上,她颤着声开口:“原来哥哥心里还有我这个妹妹吗?我还以为,你满脑子就只记挂着三妹,她的喜她的悲,她的委屈不甘,哪里还看得见别人?”

顾远萧未想到她会说得如此不留情面,可见这件事在她心里扎了太久太深,捏拳想了许久,终是下定决心,冲她招手道:“你先坐下,我同你慢慢说。”

顾双娥虽然一肚子不满,却还是乖乖走到他身边坐下,然后听哥哥放柔了语气道:“你是同我一母所生的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打断骨头也连着筋,我怎么可能不疼你,不管你。”

顾双娥被他说的越发委屈,用通红的眼瞪着他:“可是你现在不一样了,你不是以前那个大哥了!”

顾远萧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我总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对你,总得顾忌着些分寸。也全怪大哥不好,觉得既然是亲兄妹,就无需刻意解释这些事,心里懂得就好。没想到,会让你心里有了芥蒂。”

顾双娥听他如此说,总算稍稍缓过气来,默默想着:两人虽不似小时候那般亲密,可这些年只要自己有事,哥哥总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很快又皱眉大声道:“可你对三妹不是这样的!”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大哥脸上竟然会露出些许窘迫,低头犹豫许久,才出声道:“她…她和你不一样。”

顾双娥突然恐慌起来,脱口问道:“大哥,你该不会真的对她…对她…”

可顾远萧却渐渐坦然下来,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没错,我并未当她是妹妹,迟早有一日,我会娶她为妻。”

顾双娥被他吓得呆住,自从她在大哥房外撞见“顾双华”勾引他的那一幕,就隐隐猜出两人之间多了些不同寻常的暧昧,她始终觉得,大哥不过是被色.欲迷了心,绝不会让用这样手段的女子登堂入室,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哥会当着自己说出要娶她为妻这种话!

她吓得边摇头边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侯府怎能出这样的丑事…”又抬眸怯怯问:“大哥你是被她下了蛊吗?”

顾远萧被她逗笑,站起走到她身边道:“这件事,在尘埃落定之前,我原本不会让府里的任何人知道。可我不想你再这么误会,怨恨下去,也不想你因为这件事和我还有她疏远,所以,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相信大哥?”

顾双娥瞪着满是迷茫的眼,本能地点了点头,顾远萧笑了笑道:“那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之前看到她做了什么,那个并不是真正的她,具体的事,我也没法解释。你只需相信大哥,我愿意倾心相待,许她一世的女人,绝不可能是你看见的那样。你同她虽然不是亲生姐妹,但也有着十几年的同住之情,你好好想一想,双华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他见顾双娥还是傻傻看着他,语气又转坚定道:“还有,我说会娶她为妻,是在许多年前就已经认定,无论你们接不接受,我都一定会做。”

顾双娥吓得深吸一口气,面对大哥如此无畏的坦诚,却觉得脑中被塞了团浓浓的迷雾,怎么也辨不清方向…

你好好想一想,双华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那日之后,她一直想着这句话,然后便察觉出许多奇怪的事。她所熟悉的三妹,是连在家宴上都不敢多语一句的人,从来谨守规矩,为何会突然在诗会上大出风头,在大哥房里以.色献媚,如果只是伪装,她何以能伪装这么多年。

她实在想不明白,所以在第二日,顾双华突然约她去西郊的庄子里散心,她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顾双娥原以为这一次出行,妹妹会叫上小堂妹,等发现马车里只有她们两人时,便觉得颇有些尴尬。

两人虽然是姐妹,平日里却极少独处,更别提说什么体己话,于是一路上只听得角铃声叮咚,两人大眼瞪小眼,觉得勉强寒暄,气氛只会更加僵硬。

好不容易到了庄子里,顾双华知道这里有一处镜湖,里面栽满了荷花与莲子,便提议同姐姐去逛逛,还特意让丫鬟们不要跟上。

顾双娥觉得越发蹊跷,只当是妹妹有话要同自己说,便同她走到湖边,这时,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震得荷叶上的露珠颤颤滑落。

顾双娥一抬头便觉得呼吸发窒,只见迎面跑来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马上之人皆是英姿飒爽,俊朗不凡。两人转眼就来到面前,她看清那白马背上之人,低下头,脸便微微发红。

顾双华始终看见的却是另外一人,她扬起笑靥,欣喜地叫了声:“哥哥,你们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承诺的二更,实在不敢立FLAG,只能说努力在十二点前更新!

第70章

日朗风清, 吹得湖中荷叶层层翻起浓浅不一的粉白, 湖边大道上, 两名英挺的男子策马而过,皆是锦衣玉带, 意气飞扬,如一副饱满劲飒的彩墨画。

冯博文远远看见顾双娥立在那里,便一把拉住缰绳,神色慌张地扭头道:“侯爷,你说叫我来谈周长吏的案子,怎么…”

顾远萧也轻轻拉着缰绳,任由胯.下之马悠悠往前走着,冷笑一声道:“怎么?你心里有愧, 不敢见我这妹子?”

冯博文低下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原本他和顾双娥互相通晓心意后, 就催着让母亲找官媒上侯府提亲。谁知父亲听说最疼爱的女儿被人当着陛下的面嫌弃, 大发雷霆后, 放出狠话来, 绝不会和长宁侯府成为姻亲。自己苦求数日未果,便只能听从母亲的话,暂且缓一缓, 等父亲气消了再说。

可他曾经做出过承诺,如今再见顾双娥,心中自然愧疚难当, 可眼前的大路就这么一条,根本避无可避,于是策马到她面前,下马重重一拜道:“顾二小姐。”

顾双娥一见他眼就红了,随即偏过头去,拾起侯府嫡女的骄傲,淡淡回了句:“冯公子万福。”

冯博文听她语气冷淡,仿佛将自己当了陌生人一般,心中痛意难当,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但他已经许久未见到她,竟是挪不开目光,只痴痴看着她问道:“二小姐近日可好?”

顾双娥掐着衣袖里的手,冷冷道:“一切都好,不劳公子记挂了。”

顾双华在旁看着,只觉得甚是有趣。冯公子和姐姐都是最讲礼数教养之人,可现在,自己和哥哥两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他们的眼里好像只有对方,竟连和他们打声招呼都忘了。

顾远萧见冯博文这副模样,十分不满地一拍他的肩道:“冯少卿,前方地势开阔,你我纵马比试一场如何?”

冯博文还陷在浓浓的愁绪之中,一时间未反应过来,可顾远萧直接把他拽上了马,扬鞭往前”啪“地一甩道:“以前面那颗树为终点,咱们骑个来回,看谁能赢?”

冯博文尚有些犹豫,可余光瞥见心上人还站在那里,面容一肃道:“好,冯某就陪侯爷比上一场。”

两人都存了些显摆的心,均是单手策马,挥鞭挽缰,任胯.下骏马疾驰,身姿却稳稳不动,自有一番翩逸与风流。

待到回转时,顾远萧突然拧腰挥鞭,带起劲风去钩冯博文的小腿,冯博文心中一凛,连忙向后俯身,抬脚躲过这一鞭,才不至于被他打下马来。

可顾远萧一击未成,迅速变招,手上马鞭挥得声声作响,鞭鞭直击冯博文的要害,非把他打下马来不成。

顾双华眼看两人打得袍角翻飞,伴着马蹄扬起的黄沙,煞是好看,忍不住感叹道:“以往从未见过哥哥在战场上的英姿,如今看来,果然是威武飒爽,风采无人能敌。”

顾双娥一撇嘴,嘟囔着道:“要我说,明明是势均力敌,最后谁能胜出还未为可知。”

顾双华见她忍不住急着维护心上人,便捂嘴偷笑,故意大声道:“哥哥身手如此矫捷,招式凌厉,冯公子必定会落下风了。”

顾双娥原本就有些担心,一听就忍不住反驳道:“冯公子也是在禁卫营历练过的,可不一定会输。”

那两人虽是在半真半假地缠斗,但凭借军中练出的过人耳力,正好听见这边的对谈,心里都有些骄傲,于是打的更加卖力,可冯博文到底不及顾远萧对战经验丰富,一个不慎被逼的跳下马来,还未来得及懊恼,就被顾远萧用马鞭抵住喉咙,吓得顾双娥惊叫出声,于是冯博文又转恼为喜:她到底还是担心自己的。

顾远萧虽经过方才的缠斗,气息却一丝不乱,昂着头,双目炯炯地盯着他道:“是个男人,就不要这般婆婆妈妈,你只需告诉我一句,究竟娶不娶我这妹妹。若是不娶就好好同她说清楚,她也好另寻良婿,也无需再为你这种人耽误年华。”

顾双娥一跺脚,又羞又恼地喊道:“大哥,你何必如此逼他。”

冯博文满脸羞愧,低声道:“还请侯爷给我些时间,待父亲气消…”

顾远萧冷笑一声打断他:“你若是真心想娶她,十日之内就用三书六礼到我府里来提亲,长宁侯府的嫡小姐,不知有多少人等着下聘,何须为了你的懦弱而苦等赫。”

这句“懦弱”彻底击溃了冯博文,他寻了那么多理由,无非是不想与父亲硬碰,可这样对顾双娥又何尝公平,他捏紧了拳,扭头对着心上人那双含泪的眼,咬了咬牙道:“双娥,全是因我的错,才让你受这般委屈,等我回去用尽法子也要说服父亲,十日内,必定上门提亲,往后绝对会好好护着你,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顾双娥咬唇忍住眼中的泪,却偏过头哑声道:“你说娶就娶,不娶就不娶,可曾想过我还愿不愿意。”

冯博文心头一慌,也顾不得还被马鞭指着,大步走到顾双娥身边道:“双娥,这次全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可千万别说这样的气话。”

顾双娥始终不看他,逼自己硬起心肠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气话,而不是我肺腑之言。”

眼看小两口开始耍花枪,顾远萧轻轻拉了下顾双华的胳膊,示意她随自己往对岸走,留时间让他们慢慢相处。

顾双华点了点头,跟着哥哥往湖边走,歪头看着哥哥手上牵着的毛色黝黑的骏马,方才还是那般桀骜霸气,现在走在哥哥身旁,却显得十分温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马,眼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顾远萧也在默默看她,见她圆溜溜的瞳仁一直往马身上瞟,神情似有些向往,笑了笑问道:“你想不想骑马?”

作者有话要说:也算是二更吧,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