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近傍晚了,这瑞兴隆想必也准备关门了。薛嘉月和薛元敬一走进去, 就看到伙计在忙着收拾货物, 有个人站在柜台后面,正低着头在一边看账本,一边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应该是在核算账册。

看到他们两个进来,伙计就迎上前来,笑着问道:“两位客人是想要点什么?”

薛嘉月伸手放开薛元敬的胳膊, 也笑着问伙计:“请问你们掌柜在不在?我有笔生意想要同他谈一谈。”

伙计满面狐疑的看了她几眼。心中在想, 看着才十来岁的一个小姑娘罢了, 怎么开口就说有生意要和我们家掌柜谈?倒是好大的口气。

他正想说话,但忽然就见站在柜台后面的那个人抬起头来,说道:“我就是掌柜,请问姑娘有什么生意要和我谈?”

薛嘉月循声抬头望过去, 就见那人正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四十来岁的年纪,身材不高,有些发福,圆脸,双下巴,眉眼间都带着随和的笑意,一看就会让人觉得亲近。

薛元敬和薛嘉月便对他行礼,彼此说了自己的姓名。随后薛元敬又问道:“请问尊姓?”

那人叫薛元敬和薛嘉月坐,随后就笑着答道:“我姓陆。”

又叫伙计上茶。伙计答应着去了,陆掌柜就转过头,目光带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薛元敬和薛嘉月。

少年一望便知俊雅沉稳,举止不群。再有他身上披的那件石青色斗篷,下摆的刺绣很精美,他以往都少见的。再看这位小姑娘,容貌娇艳脱俗,方才听她说话也是落落大方的。且她身上穿的这套襦裙......

陆掌柜不由的就对薛元敬和薛嘉月感兴趣起来,就问薛嘉月:“方才薛姑娘说有生意想要和我谈,请问是什么样的生意?”

薛嘉月便将自己和兄长开了一家名叫漱玉轩的成衣铺子说了。又说现在她铺子的生意还算不错,往后她有信心会更好,就想往后都固定在一家绸缎铺子进衣料,不过,相应的,这布料的价格要比外面的市价便宜两成。

伙计这时送了茶上来,陆掌柜伸手接过,揭开茶盖喝了一口,随后他放下手里的盖碗,不紧不慢的笑道:“薛姑娘和令兄小小年纪就开了一家成衣铺子,我心中确实佩服。但恕我直言,漱玉轩这个铺子,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陆掌柜现在不就听说了吗?”薛嘉月微笑,“而且我相信,以后全平阳府都会知道漱玉轩这三个字的。”

陆掌柜便也微笑:“薛姑娘口气不小。不过年轻人有这份志气总是好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薛姑娘若往后想要固定从我的铺子里进衣料,我心中自然高兴,也欢迎。但薛姑娘既然做的是成衣铺子的生意,那想必你也该知道,平阳府是不产丝绸布料的,这些丝绸布料都是从江浙等地运过来,且不说进价,仅路上的运费就要多少?一匹布料卖出去原就赚不了多少钱,薛姑娘还要我让你一成?这决计是不成的。”

“薄利多销嘛。”薛嘉月也不急,也笑着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四个字陆掌柜想必也知道的。”

陆掌柜微笑不语,只拿了盖碗垂眼喝茶。

薛嘉月便也不语。

一来她早就做好了这次依然会失败的准备,二来,她是来和人谈生意的,也没必要太放低身价。

所以再坐了一会儿之后,她便和薛元敬起身站起,同陆掌柜告辞。陆掌柜叫伙计送他们出门。

一出铺子,两个人就发现天边的夕阳已经落下去了,天色渐渐的暗淡了下来。

薛元敬担心她不高兴,就握着她的手,同她说道:“我这个月的零花钱又攒了许多下来,我们去外面的酒楼吃饭?”

薛嘉月明白他的意思,就笑着问道:“你这是怕我因为刚刚被陆掌柜拒绝了,所以不高兴?”

薛元敬没有回答,反而是问她:“做生意这样的辛苦,你还要不要接着做下去?”

一开始他之所以同意她开这间成衣铺子,原就是想让她高兴,去做她自己喜欢的事,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她将生意做的多大多好。若薛嘉月觉得辛苦,不想再继续做下去,那她就可以随时不做。

就听薛嘉月在回道:“虽然辛苦,但也苦中有乐啊。不然我天天待在家里做什么?无聊也要无聊死了。”

薛元敬就嗯了一声,然后又说道:“你放心,刚刚的这些人,等再过些日子他们就会主动的找过来,要你同他们合作。”

他虽然话少,也不怎么管薛嘉月生意上的事,但是他也看得出来薛嘉月设计出来的那些衣裙同旁人铺子里的都不一样,且很受人欢迎。不然怎么今儿她穿着一套衣裙出去就有许多人过来问她衣裙是在哪里做的?她还叫杨大娘将衣裙白送给那些夫人小姐穿,今日这样的赏菊大会,人原就多,她们穿了那些衣裙出去,旁人不要问起?想必过了今日,平阳府里会有许多人知道漱玉轩这三个字,也会有人特地上门来做衣裳,到那时漱玉轩所需布料就多了,还愁今日的那些人不会上门来找薛嘉月同他们合作?

薛嘉月只以为他这是在安慰她,便笑道:“好啦,这些事我们就先不去想了。反正我也没想过要挣什么大钱,能挣点小钱过日子就行了。再说若实在不行了,哥哥你不是说要养我的?那我可就等着你养了。”

薛元敬听了,止不住的唇角上扬:“好。你说怎样便怎样。”

两个人就要离开瑞兴隆门口回去,忽然又见前面有个人正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等到了近前,薛嘉月抬眼一望,见来的人竟然是陆立轩,薛元敬在太初书院的同窗。

陆立轩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薛元敬和薛嘉月,当下他又惊又喜,就快步走过来,叫道:“元敬,薛姑娘。”

叫到薛姑娘时,他面上不由的就有些泛红。待看到薛嘉月娇美的容颜时,他面上的红意不由的就更深了。

薛元敬见状就不动声色的挡在薛嘉月面前,然后对着他微微的点了点头,称呼一声:“陆兄。”

陆立轩今儿也参加了击鞠大赛,虽然没有受什么大伤,但颧骨那里被托月书院一位学子手里的球棍给抡到了,这会儿还有淤青呢。而且想必是上过药了,薛嘉月就闻到了一阵辛辣的药味。

陆立轩不敢多看薛嘉月,但凡一看薛嘉月他就会觉得面上发烫,所以他就和薛元敬说了几句话。忽然又看了看薛元敬身后的瑞兴隆,就问道:“你们刚刚到我家的铺子里来买衣料?”

薛元敬虽然知道陆立轩家里也开了几间铺子,但并不知道这间瑞兴隆就是他家的,心中不免也有些许惊讶,但他也没有问什么,只说着:“我和月儿到里面看了看。”

随后又说了几句话,彼此作辞,陆立轩看着他们两个人走远,这才转过身进了瑞兴隆。

陆掌柜已经将账册都合起来了,算盘也放好了,一见他进来,就说道:“这天都黑了,你脸上又有伤,不在家待着,怎么过来了?”

陆立轩就回道:“娘说您现在还没有回去,就叫我过来看看,叫您回去吃饭呢。”

陆掌柜掸了掸衣襟上的灰,然后抬脚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刚刚有两个人过来跟我谈生意,我同他们两个说了会话,所以就晚了。走吧,我们现在回去吃饭。”

一面就叫伙计回家,明日早点过来。伙计的应下了,放下手里的活计,同陆掌柜和陆立轩作辞。

陆立轩同他点了点头,然后忍不住的问陆立轩:“爹您刚刚说有两个人过来同您谈生意?是不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姑娘,都姓薛?”

“你怎么知道?”陆掌柜拿了放在柜台上的锁,一面往外走一面问道,“确实是两个姓薛的少年和小姑娘不错。你认识他们两个?”

陆立轩跟在他身后往铺子外面走:“我刚在铺子外面遇到了他们。他们两个,爹,我以往不是跟您说起过我的一位同窗,两年前同时考中了太初书院和托月书院的头名,这两年在书院里每次月考也都是头名?刚刚你看到的那两个人,那个少年就是我的同窗了,而那个小姑娘,就是他妹妹。”

陆掌柜正锁着门的动作一顿,然后回头看他:“原来刚刚那个人就是你说的那位同窗?我就说这位少年一看就沉稳,举止不群,想必不是个池中物,看来果然是不差的。”

陆立轩赞同的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们两个人来找你谈什么生意?”

第109章 发现秘密

听陆立轩问起, 陆掌柜就将刚刚薛嘉月说过的话对他说了一遍。

陆立轩听完呆了一呆, 然后他喃喃的说道:“她胆子可真大。”

他是喜欢薛嘉月的。喜欢她清丽的容颜, 明亮的笑容,还有她开朗的性子。但凡一看到她, 他就会觉得心中如小鹿乱撞一般, 面上也会发烫,明明是有满腹的话想要对她说,但末了总是期期艾艾的说不出几个字来。而现在得知她过来同他父亲谈这样的一笔生意......

陆立轩想了想, 就说道:“爹,若是我没有算错, 即便您将那些布料按市面的价钱让薛姑娘两成,咱们也有得赚吧?您何不就同意她说的这件事呢?”

陆掌柜这时已经锁好了门, 闻言他就回过身来, 胖胖的手啪的一声就拍在了陆立轩的肩上,笑道:“你这是看薛姑娘是你同窗的妹妹,所以才让我同她合作,还是你小子就是看上她了,想要她给你做媳妇了, 所以就想要拿着这件事去讨她的欢心?”

陆立轩听了, 只觉心跳陡然加快, 面上也红了,低着头,呐呐的说道:“爹,您, 您在乱说些什么?回,回去我告诉娘。”

“你就是告诉你娘我也不怕。”陆掌柜笑眯眯的,一双眼都眯了起来,“那位薛姑娘其实很不错。相貌生的好不说,难得年纪不大还这样的沉稳,同我谈生意都不怯场,说起话来还头头是道的,将来肯定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我和你娘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还偏生不喜欢做生意,只要读书,但咱们家的生意总要有人来做的。我看那薛姑娘就很不错。且若按你说来,她那个哥哥将来肯定要成大器的,到时你是他的妹婿,他在官场上还能不帮你?”

陆掌柜越说就越觉得这门亲事好,恨不能现在就请个媒人上门去说亲:“有个那样的哥哥,她自己又是那样的人物,往后上门求亲的人还不得排到门外大街上去?不行,我得趁着她哥哥现在还没有做官,她自己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将这门亲事给定下来。”

说着,转过身就要往家走:“我们快回去跟你娘说这件事,让她明儿就找个人上门提亲去。”

陆立轩这会儿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一张脸也红的仿似要滴血一般。

他一把拉住了陆掌柜:“爹,你在胡说些什么啊?薛姑娘才多大?我,我也才多大,还在读书,秀才都没有考,你,你就要给我说亲事?”

“傻儿子。”陆掌柜回头看他,面上带着笑,“爹知道你性子腼腆,这是害羞了?但是若等这薛姑娘长大了,她哥哥做了大官,这门好亲事还能落到你头上?早被人给抢走了。所以咱们就得抢先将这么亲事给定下来。至于你还没考秀才,定亲和你考秀才有什么关系?定了亲你就不能考秀才了?”

陆立轩一张脸红着,头低着:“爹,您不知道。上,上次,贾志泽,就是贾镇抚家的儿子跟元敬说想做他的妹婿都被他给拒绝了,你想,咱们家能和贾家比?元敬肯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但我和元敬是同窗,日日都在一起读书的,到时若他拒绝了,我,我往后还怎么跟他相处?我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他这话说的在理,陆掌柜想了想,就说道:“你这番顾虑也有道理。”

不过随后他就用很痛惜的语气说道:“但刚刚那个薛姑娘实在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啊,我是真心想要她做我的儿媳妇。而且指不定她兄长将来就能考个状元呢。有个考了状元的亲家,你爹我面上多有光彩?”

“您,您可以等我考上秀才了再遣媒人去提亲。”陆立轩的头越发的低了下去,声音也很轻,一张脸红的就像下一刻就会烧起来一般,“到,到时我有了功名,我,我又是诚心求娶,元敬兴许,兴许会同意这门亲事也说不定。”

陆掌柜一听大喜:“你这话说的对。左右过完年你就要考秀才了,等你考上了,到时我再遣媒人提亲去。到时别说这衣料的价钱按市价给她让两成了,三成都行。”

看着陆立轩头都快要低到胸口,耳尖上也一片红的模样,陆掌柜忍不住的又笑话他:“你怎生这样的没用?给你说亲事不好,你还害羞成这个样子?我看那薛姑娘倒是落落大方的很,等往后你同她成亲了,她还不要将你给吃的死死的?到时你在她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夫纲可言?”

不过他心中对薛嘉月确实是极满意的,就又笑道:“不过做生意的人还是要像她那样落落大方才好,你在她面前没有夫纲便没有夫纲罢。我看她那位兄长对她不是一般的好。伙计上茶的时候薛姑娘要伸手拿茶杯,她兄长见茶水滚烫,就自己拿起来吹凉了才递到她手里。薛姑娘跟我说话的时候他也全程一句话都没有插嘴,只眉眼带着微笑的一直看她。有这样的一位兄长护着,往后你还能欺负得了她?她不欺负你就不错了。”

陆立轩听了,立时就抬起头来,急忙说道:“我,我不会欺负她。我会,会对她很好。”

就像要跟谁保证一样,语气虽轻,但很坚决。

陆掌柜止不住的就笑了起来,一巴掌轻呼在他头上:“行啦,傻儿子,我又不是薛姑娘的兄长,你跟我在这保证什么?”

陆立轩抬手摸着头,腼腆的笑了笑。顿了顿,他就问道:“爹,那个,薛姑娘刚刚同你说的那件事,不然您就答应了吧。她那个成衣铺子刚开没多久,手头上的银钱肯定也紧,您帮她一把,指不定她这铺子往后就能好起来呢。”

陆掌柜只笑着不说话,拉着他就往家走。待陆立轩稍后又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才说道:“虽然说你爹我看中了她做咱们家的儿媳妇不错,但只要她一日未进门,那就算不得是咱们陆家的人。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更何况是这样的?这件事往后再说罢。”

陆立轩也没有法子,只得怏怏的跟在他身后往家走。

就在他们父子两个说话的功夫,薛嘉月和薛元敬刚进家门。

小婵已经将饭菜都做好了,一见他们回来,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后就回西厢房去了。

薛嘉月拿了饭菜到堂屋的桌上,和薛元敬对面坐下吃饭。

薛元敬因着刚刚出瑞兴隆门口时遇到陆立轩的缘故,现在他有点不大高兴。

当时陆立轩看着薛嘉月的目光......

他抬眼看薛嘉月,见她正在专注吃饭。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而且情人眼中出西施,这会儿薛元敬看着薛嘉月,就只觉得她容色绝丽,世间再无任何一个女子能比得上她。现在就已经相继有人在他面前露出想要求娶她的心思来,若等她再大些,那还得了?且若是遇上一个有权势的人呢,现在他只是布衣一个,手中无半点权势,怎么能护得了她?

这般想着,他止不住的就想明日就去考秀才,后日就去考举人,再大后日就去考进士。唯有他手中握有权势了,才能好好的护着她,教其他人再不敢觊觎她。

薛嘉月这会儿已经吃完一碗饭了,一抬头,见薛元敬没有吃饭,只是目光呆着看她,面上神情严肃冷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嘉月就叫他:“哥哥,你在想什么?怎么不吃饭?”

薛元敬回过神来,忙道:“没有什么。”

然后他低下头去吃饭。等饭后,两个人洗漱了,各自回房歇息。

半夜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打在头顶的屋瓦和院里的樟树叶上。薛元敬又做了一夜的梦,次早醒过来的时候他望着帐顶发了一会儿怔,然后起身找了条干净裤子换下昨夜的裤子,随后赶在薛嘉月还没有起来之前就自己将这条裤子给洗了。

等到吃早饭的时候,薛嘉月目光看着竹竿上晾着的裤子,目光闪了闪。

近来她发现薛元敬换裤子的频率较以往频繁了许多,而且每次都是他自己洗了,都不用她或者小婵洗的。联想到他现在毕竟都十七岁了,正是少年血气方刚的年纪......

于是薛嘉月面上忍不住的就出现了个很促狭的笑容来。

看来她这个哥哥是知人事了啊。不过他这都算很晚的了,毕竟在这个时代而言,十七岁成亲生娃的人都有很多,但他才刚刚知人事。也不知道晚上他梦里梦见的是哪位姑娘?要知道太初书院里可没有女学生。那难道是他某个同窗家他见过的女眷?还是以往出现过的那四个女配?

薛嘉月心中正这样胡乱的猜疑着,不想却被薛元敬一抬眼给瞧见了她面上促狭的笑意。

见她目光望着晾衣服的竹竿那里,薛元敬心中有鬼,忙问道:“你好好的笑什么?还笑的这样,这样的刁钻?”

薛嘉月目光溜他一眼,面上神情戏谑,不过口中却狡辩着:“我哪里有笑?”

薛元敬只觉自己的脸上这会儿都有了热意,心中又是着急,又是不好意思,生怕薛嘉月知道他梦里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然后心中就会觉得他龌龊,进而厌烦他,讨厌他。于是他就沉着一张脸,不过语气却是有些慌乱的:“你还说自己没有笑?你眼中现在分明都是笑意。告诉我,你到底在笑什么?”

第110章 小衣衣料

薛嘉月看着薛元敬这恼羞成怒的模样, 止不住的就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然后她笑声越来越大, 甚至笑的眼泪水都出来了。

而在她的笑声中, 薛元敬的一张俊脸越来越红,胸腔里的一颗心也跳的越来越快。真是恨不能现在就过去, 伸手捂着她的嘴让她不要再笑了。

薛嘉月这会儿笑声已经渐渐的停了下来, 正伸手擦着自己眼角的眼泪水。一面擦,她还一面说道:“哥哥,其实我真的没有笑什么, 你可别多想。”

薛元敬暗暗的咬牙不语。

她分明就已经笑成这样了,还要说她自己没有笑?他是瞎子么, 这样都看不出来?

薛嘉月这时已经起身站了起来,拎着昨儿买的几盒桂香楼点心, 转头对薛元敬笑道:“哥哥, 我现在去杨大娘家里一趟啊,然后我就直接去铺子里。你昨日才刚打了一场击鞠,今日你就在家好好的歇歇吧。”

然后她就忍着笑,拎着手里的点心出门走了。

薛元敬还坐在椅中,看着薛嘉月渐渐远去的背影, 他只觉面上发烫。

心中是很忐忑的, 也不知道她刚刚到底有没有发现他的那些事。但转念又想着她如何会知道那些事?必然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她笑是因为想到了其他什么开心的事呢。

一颗心忐忐忑忑的, 只坐在椅中发怔。后来直至小婵过来拿了碗筷出去洗,他才起身从椅中站起来回屋。

因着昨日是击鞠决赛,而且太初书院还夺了冠,掌院一高兴, 就宣布今日全体学子休假一日,所以薛元敬就不用去上学了。

在屋中来回的走了几次,薛元敬满上的红意渐渐消散,心情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他自然不会在家歇息,而是想要同薛嘉月一起到铺子里去,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做一件事。

他就去拿了自己这几个月积攒下来的零花钱,不过要出门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转身回去在衣柜底下拿了一只红布包出来。

将红布包打开,便见里面放了一只银镯子。

这只银镯子有些年头了,看起来也不是很亮,式样也简洁,只是细细的一根罢了。

薛元敬便拿了这银镯子在手上,转身出门。

到了外面大街上,先找一家银铺将银镯子磨亮。趁伙计在磨的时候,他又问起这平阳府最好的绸缎庄是哪家。得知是怡庆和,又问明了地址,待银镯子磨好之后他就转身往怡庆和走。

怡庆和是谭家的产业,但薛元敬并不知道。不过即便知道他也会过来。

他想要买最好的衣料给薛嘉月,而且这是银货两讫的事,犯不着因为他和谭宏逸之间的有些过节就不过来。

不过等到他一进怡庆和的铺子,就看到里面有两个少女坐在椅中,身旁站着她们两个的丫鬟,有伙计正指着柜子里的布匹问她们:“二姑娘,三姑娘,您瞧这几匹布料如何?这可是咱们铺子里的人前不久才从浙江进来的。”

就见穿粉色衣裙的那个少女在说道:“中间那一匹桃红色缕金花纹的衣料倒不错,可以拿来做一套衣裙。”

不过随后就见她皱了皱眉,转过头对另外一位穿着绿色衣裙的少女说道:“仅衣料好有什么用?不是我说,咱们家成衣铺子做的那些衣裙样式也太一般了,我都不乐意穿。昨儿我在赏菊大会上看到赵家的大小姐,她身上穿的衣裙样式我以往再没见过,有好几个人围在她身边问,我也过去听了一耳朵,就听她说是在一个叫什么漱玉轩的成衣铺子里做的。二姐,不然咱们也去那家成衣铺子瞧瞧?”

那穿绿色衣裙的少女想了想,就说道:“还是算了。咱们毕竟自己家里开着成衣铺子,若爹娘知道咱们去另外的铺子里做衣裳,他们不要说我们?再说,我就不信那漱玉轩做的衣裙能有多好,还能......”

一语未了,忽然看到门口光线一暗,有人走了进来。她便抬眼看过去,待看清来人后,她一张俏脸生晕,当下就起身从椅中站了起来,含羞带怯的叫了一声:“薛公子。”

薛元敬认出她们两人是谭玉荷和谭玉茶,但他也只是冷淡的叫了一声谭姑娘,然后就抬脚径直的往柜台走。

伙计很会察言观色,一见便只谭玉荷两姐妹同薛元敬认识,当下他也不敢怠慢,忙堆了满脸的笑问薛元敬:“这位是薛公子?”

眼见薛元敬自进来后目光就在柜上的那些衣料布匹上,他忙又笑道:“薛公子这是想要买衣料?请问您是买来自己做衣裳的呢,还是给其他什么人做衣裳?您说出来,小的好给您推荐推荐。”

薛元敬不答他的话,只指着一匹大红色的绸缎对他说道:“将那匹布料拿下来给我看看。”

伙计依言拿了下来放在柜台上,薛元敬伸手轻抚,只觉入手既软且滑,想来薛嘉月贴身穿着肯定好的。

想到薛嘉月,他唇角不由的就微微上扬。

随后他便叫伙计将这大红色的绸缎裁了一些下来给他。伙计应了,拿剪子开始裁,薛元敬目光在柜子上的其他布匹上看了看,又看中了一匹丁香色的绸缎。想着昨日薛嘉月穿的那件海棠红色的衣裙,衬得她十分娇艳妩媚,便又叫伙计将拿了一匹海棠红色的绸缎出来,也给他裁一些。

等裁好了,伙计将这三块衣料包好递过来,薛元敬付了银子,伸手接过,然后转过身抬脚就要离开。

谭玉荷和谭玉茶在一旁全程围观了他挑选衣料的过程,原想跟他搭话。甚至谭玉茶还故意的走近去看他挑选的是什么样的布料,但薛元敬并没有主动要同她说话的意思。现在见他买了布料就要走,谭玉茶忍不住,终于还是开口问道:“薛公子,您买这三块布料是要做衣裳?不知道您想要做什么样的衣裳?隔壁就是我们家的成衣铺子,不如我让人叫了里面最好的裁缝来给您量量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