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剧烈的吻结束之后,螣柏觉得圆满了,他擦擦嘴唇,指指那边的洞穴。邵江一认命的捡起袋子,这一次,换成他步履蹒跚。他的脸臊的火热,心脏犹如熟练铁匠在击打生铁胚子。叮叮当当,没完没了,在进入洞穴的那一刹,他扭过头头,带着一丝惊慌看着螣柏,他有些害怕,又有些雀跃,他不知道这份情感是否真实,因为,这件事,发生在特丽娜。

螣柏很坦然的坐在那里,很坦然的看着他。他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很清脆。而邵江一用落荒而逃回应了他清脆的笑声。

这一次,要去的更久。螣柏好过了,他坐在那里等待着。他找到了乐子,看他发窘,是一件有趣的事物。刚才的惶恐,仿若被丢到了九天之外,螣柏坐在地板上,拿着一块坚硬的石头刮去TO矿上的其他物质。他将那些物资打磨的碧绿,透过那些物质,他仿若看到了许多东西。新的城市,万丈高楼平地而起,社会在进步,在飞速的回归原本的样子。一切的一切,都回归废土之前,他们有的是能源,有了能源,世界又充满了活力。以前,没想过这么多,也没想过世界会从自己这双不起眼的手里再次前行。他伸出手,举在头顶看着,感觉那双并不大,甚至是苍白的手,是那么的有力,仿若巨人,伸开手,可以推动整个世界。他确定如此,觉着他自身一定掌控了某种力量。

这男人的举动,为绞尽脑汁想词汇的邵江一找到了突破口。他慢慢的走出来,不再悄悄窥视。

“在看什么?”邵江一问他。

螣柏笑笑,站起来,接过他的口袋,帮他倾倒出那些石矿。接着他们坐在地板上,喝水,吃食物。偶尔会有虫子好奇的过来,邵江一伸出手猛的将那虫儿拍的稀烂。就着就着一边的石壁刮着那些绿汁。他靠这些可笑的动作,排泄着尴尬,很显然,这种效果并不好。有些恶心。

“男人可以和男人在一起,在这些年,我的意思是说,那也是很常见的。在废土时代…你知道我要说什么。”邵江一看着自己那只倒霉的手,喃喃的说。

螣柏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冰河时期度过后。许多女性由于自身因素,被自然淘汰。男人之间比例失常。当今女性,脾气越来越偏执便是一个证明。最初的委屈,被抛弃,到现在的不妥协。这种女性下意识的报复,导致现代同性恋大批增多,人类多寂寞,总要找个伴,管他是男是女呢!

螣柏笑了下,并没有去考虑以后会如何。自他来到此处,他是越来越大胆了,已经豁出去了。他慢慢的靠在一边的岩壁上说:“跟我说点什么吧,随便什么,至于以后的事情,那是以以后的环境以及将要遇到的事情来决定的。我活着,那么就去解决,我死了,那么一切都不存在。想那么多?!那是自寻烦恼。”

“呃?”邵江一发出怪声,低头在布口袋上继续擦手,他擦了一会后小声问他:“你想听什么?”他的语调陪着一份小心。

“您又能跟我讲什么呢?事实上,邵江一先生?”

“在。”

“我一直很好奇,你不是东大陆的人,为什么会有个东大陆的名字?”

邵江一呆了一下,向后挪动了下身体,扭头看他,有些不解:“就问这个?”

螣柏点点头:“对,就问这个,其实早就想问了。”

邵江一仰头看着岩洞漆黑处,很认真的想了一会,然后开口:“那天,我的牌子丢了。士兵牌。”

“恩,你的士兵牌丢了?那你就不是邵江一了?”

邵江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很认真的想了下这个名字的来由,慢慢诉说起来:“他们不给我饭吃。”

“谁?”

“那些派发食物的人,你知道,战场物资紧缺,每个人都只有一份饭,我丢了我的士兵牌,那就意味着,即使我活着,如果没有那个牌子,我就没饭吃。我饿极了…”

“那一定很难受。”

“不算最难受的,我遇到过更难受的。呵…我也不是第一个那么做的,我跑到战场,找到一具尸体,抢了他的牌子,我就有了饭吃。他也活了下去,你看,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螣柏没有说话,他很认真的看了一会…从他身后搂住他:“我问了个儍问题。”

邵江一摇头:“没有,其实,有时候我也问自己是谁,谁这是个奇妙的词汇。但是,他不适用我。?”

螣柏不了解为什么邵江一会这样说,他不清楚,就在十几分钟之后,他终于明白了邵江一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只是用下巴的尖儿,使劲咯了邵江一的胳膊肩头几下后岔开话题:“我应该问一些高深的问题,比如人类的诞生,比如特例是如何形成的,这样才配的上,我们来到这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一直很想感谢你。因为你,我们这场历程,不是成千上万的人来送死…我是说,其实我觉得…你很委屈,我一直有种预感,我的生活会发生变化,在活下去的情况下。对,就是这样的感觉,我突然不再畏惧什么了。这感觉真怪!”

邵江一靠着他,他的身体是软的,皮肤是细腻的,以前,从未有人这样允许他依靠过。他闭起眼,奇妙的睡着了…

半小时后邵江一慢慢站起来,拿起袋子,他扭头看了一下螣柏,黑暗中,这个男人脸色苍白,但是的确又在笑着,他俯身摸摸他的脸,转身进了那个山洞,螣柏也站了起来,跟着他,一起向里走,这一次,邵江一并未阻止他的脚步。

最初,那是一段陡峭的下坡路,因为从未有人类踏足过,螣柏能感觉到,脚底的石头尖触摸他的脚心。那种感觉很疼,疼的难以描述。山洞里的气温非常奇妙,在熟与生之间,这里形容的是一块肉的熟与生,他们就站在了那个微妙的交叉点上。

越来越深的岩洞,无数碧绿闪亮的光在山洞里忽明忽暗,邵江一回过身,抓住了螣柏的手。螣柏任由他拉着,随着深入,他四下环顾。突然停止了自己的脚步,呆呆的看着前方。

千万只眼睛,在这个世界的四周带着各种情绪窥视着他,它们看着他的身体,看着他的灵魂,看着他毛发间的每个细胞。螣柏能从那些眼睛里看到人类应该有的所有情绪,冷漠、微笑、温暖、惊喜、惊讶、痴迷、甚至…深深的爱恋。

这种感觉,真的非常不好。那种窥视令他笨拙。他在这条充满打量的道路上一步一步的步履艰难的行走,仿若一生都被人看透。心里埋藏的最最最细小的心事都暴露无遗。他想蹲下,闭起眼睛,将自己缩成一团。他呼吸不上来…几乎就要窒息。

“你知道,企鹅吗?寒冷时代的宠儿。”邵江一的语调带着一丝说闲话,聊天的味道从前面传来。

啊,真好,这里有一个人陪着自己倒霉,螣柏紧紧抓住他的手,将身体贴了过去,开始大肆发抖。邵江一搂着他,随他依靠。他拖着这个可怜的男人艰难的动着:“你知道企鹅生存下来的秘诀吗?一群企鹅来到海边,它们互相拥挤,互相推,一直到一个倒霉鬼掉入冰海。如果这个倒霉鬼游上来,那么这里就可以狩猎。如果那个倒霉鬼再也上不来,那么,海面下就会有海豹,大自然很有趣,它产生许多群体,在自然淘汰的过程中,有着利他性的群体,总能活下来。现在,我们就是人类这个群体里的两只倒霉的企鹅。”

螣柏很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恐惧去了一份。

邵江一依旧在前面说着:“最初没有人,那么,会有什么呢?我想,会有比这里更可怕的东西,更加可怕的一个错误,而产生了某种物种,那种物种分裂,产生错误。变化为各种生物。小心这里…别挤到那些卵,虽然它们不怀好意,但是如果你不触碰它们,它们最多只是看看你。”

走过一段最糟糕的路程,它们终于来到一个一边是深谷,一边是半圆型平面的巨大岩洞,那深谷下就是流动畅快的地下火山岩,已经习惯高温的两人并没有什么,他们只是看另外一边,躺着的一只无比巨大的全身碧绿的虫儿,那虫儿犹如一只更大的眼睛,透过那碧绿的瞳体也在看着他们,螣柏能看到一万种情绪从那里宣泄出来。他心脏剧烈的跳动,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看到大的那只吗?她就是特丽娜,我觉得是这样的…那些小一些的是保姆虫,它们其实要比外面的那些虫可怕的多,真的…不过,他们很聪慧,也很勤劳。他们会将粪便堆到一边,会将那些卵黏在岩壁上,还会按照种类分别放置…”邵江一陪着他一起坐下,将他搂在怀里,指着上百只有次序的,正在辛勤劳动的保姆虫说到。

保姆虫,要比外面的甲壳虫大三倍,这些虫子数量不大,但是,力气要大上更多。它们从虫子腹部的一个口,不停的接着初生虫卵,再将那些虫卵镶嵌在岩壁,犹如排列眼睛积木一般的将那些东西由下至上粘上去。邵江一看着那些虫,眼底闪过一些畏惧。就是这种虫子,在他被误会成磁力虫幼虫的时候,他无数次的逃跑,被都被抬回来,硬生生的被它们吐出的粘浆粘在岩壁。它们强行喂他发酵的食物,强行照顾他。那种感觉真的非常不好,他不敢回想那段过程,现在,他有些庆幸身边有个人,跟他一起受这份罪。

螣柏突然站来起来,发疯的转身向外跑,邵江一抓住他的脚,将他按倒拖回去。不顾他的挣扎说:“别…别想跑。我知道,如果不叫你进来,你一定要想着法子溜进来。现在!你得陪着我,陪着我看着它们,你要习惯这里。不然,那才叫一生的噩梦呢!”

螣柏惊恐的看着邵江一,这人的眼神陌生,闪着不甘的陌生光芒。那一刹那,螣柏的心都凉了,这样的邵江一令他陌生。他不再挣扎,屈服于命运,呆呆的只是看着他。接着不管不顾的依偎了过去,抱住他哭了起来。

这两个被社会丢出来,惠利全世界的倒霉鬼,就这样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坐在那里,呆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螣柏终于站了起来,慢慢来到一个虫卵面前,蹲下,双手扶着膝盖头,很认真的与那种“眼睛”对视。慢慢伸出手指,使劲捅了一下那只“眼睛”。眼睛惊恐的合起…突然喷出一股绿色的气体,螣柏捂着自己突然要爆炸的头部,躺在地上一阵挣扎。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他大喊着,无法形容。

无数的信息,有关于一个人类,一个动物,或者…一只他不知道什么的东西,闯入他的大脑底部,穿越他的人生,硬生生的插了进来,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必须看着,必须看着那人,那动物,从有记忆开始,一直走到死亡。他嘶叫着,想毁灭自己…

邵江一慢慢走到腾柏面前,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搂紧怀里,他当然知道他螣柏看到了什么…这世界犹如一个大厨房,这里有无数的汤锅。自然是那位笨拙的主厨,也许就连自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煮出什么食物。在复杂的基因重组当中,有无数冰河时期后的新生物坏境。特丽娜不是唯一的,但是无疑,这里是最奇妙的。自然将这里独立出来,做出一锅奇妙的生物汤,这些磁力虫在食用生物之后,很巧妙的将记忆变成气体,也许不是记忆…但是,那些有关情绪的东西,会变成磁力虫的攻击武器。每当遇到危险,它们会立刻排出这种磁波。破坏对方的大脑,也许动物不这么认为,但是人类,人类一直是最奇妙的物种,在接受精神攻击之后,能详细的透过大脑将那些精神波细细分开。这件事,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当大脑,身体被强制改变,一个问题也在一直缠绕着他。

我,还是我吗?!

当腾柏也被强行接受那些不必要的记忆切片之后,他还是他吗?

邵江一缓缓拿起那个口袋,想起不久之前他对螣柏说的那些可笑话。

“你会恨不得帮每只进去的磁力虫铲屁股,你会发现,你带的口袋实在是小,真的,相信我!”

他突然猛地站在那里,惊讶的四顾,惊讶的看着螣柏…

为什么,他带他来到这里?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49章 一瞬

邵江一搂着螣柏茫然四顾,思维无法跟上突如其来的变动,他看到无数的卵在螣柏捅破第一个卵之后,开始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的接连自我爆破。这恐惧的效果突如其来,犹如原本很平和的一锅沸油,掉入…一滴雨水,两滴雨水…雨水汇集成暴雨…将整个卵室搅得天翻地覆。

螣柏躺在那里身体上下小幅度快速起伏,他嘴巴无声的张大,呐喊,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邵江一能清晰的看到这个可怜的男人,眼球凸起,他茫然的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却什么都做不到。

“是你带他来的,这是你的罪孽,你毁了一个对你抱有善意的人…”

“我来帮他结束这种痛苦吧!”

“我该怎么办?跑出去吗?还是陪着他一起死亡。”

螣柏在与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抗争着。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他的每个细胞都在爆炸,四处乱飞,没有一个细胞属于他,但他对每个零件的知觉还在,思绪全然接受着所有的折磨。他只是失去了控制权。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邵江一的思绪,他的每一个想法他都能深刻的体会,却无法反应,即使如此痛苦,他依旧挣扎…他竟然觉得他可以,可以扛过去?这真是个奇怪的想法。

从捅破第一个卵开始,激怒了的母亲,那只巨大的特丽娜母虫…它突如其来的发怒了…它也在翻滚,将一个一个可怜的保姆虫,工虫碾的粉碎。随着它笨拙的翻滚,一股巨大的热能从地心向上翻滚着…成群的磁力虫,不知道从那个洞穴冲出来,足足有几十万只那么多,它们义无反顾的向下跳,添补着那个热力急剧升高的熔岩带…它们排着队,从四面八方而来,接着飞身一跃,有的还未曾接触到热源,便已经失去适度,烤干,化成粉末。

神秘的热量与磁力虫发出毁灭力量的奇妙结合,这种群体自杀的行为,产生了一种更大的效果,那些被高温蒸腾烤干,烤成干块的磁力虫尸体一片,接连一片的发生了质变,邵江一亲眼目睹了那种能源矿的产生,眼睛里是成片成片的碧绿色结晶体…

听不到的,双耳无法承受住的全宇宙的“力”!变成嘶鸣在耳边集结,无数双的无形手揪住抓着可怜人的耳朵、眼睛、躯干、灵魂…无法死去,只能承受,想疯掉,却又如此清醒。可怜人的身上被压着一个星球,星球的力度巧妙的被自然安排在了这两只蝼蚁身上。只能活生生的承受,只能全然感知着这种无法抗拒的痛苦。

邵江一缓慢的倒在地上,螣柏依旧在挣扎着…就这样,邵江一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将他们紧紧的束缚在一起,他尽力搂住他,脑袋与螣柏的脑袋紧贴,化成结晶也好,化成什么也好,只要跟他在一起…后来…一刹那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爆炸,他感觉他们思想竟连接起来,记忆开始共享,一些螣柏无法消化的东西,邵江一下意识的全部引到自己身上…

那是世界最后的景象吧?大地在翻滚,一处炎热,火燎,一处犹如极寒地带…大地分裂,土地干涸的到处是深沟…钢筋在四下插满,城市的标志物倾斜的倒塌在地面上…

一个士兵,或者是两个…或者更多…天寒地冻中,他们排成长长的队伍,畏缩着生命向前走着…在他们身后,是被遗弃的都市。

阳光是黑白色的,世界也是。

大地是黑白色的,世界也是。

植物是黑白色的,世界也是。

人的眼睛与世界的颜色保持一致,面无表情,没有目标的前行…

“他”站在那里,四下看着,看着天地间死去的灵魂,一束,一束的向天空飞跃,就只剩下“他”自己。“他”很伤心,却又委屈。

他们站在一块狭小的泥土上,在宇宙中来回碰撞着,一直,一直碰撞到脚下那块土地越来越大,变成一个小球,开始翻滚…变成小球,无数的小球…小球越来越大,围绕着阳光旋转着,一直旋转到无色的世界突然有了分子…

这是一场由“他”演变出来的新的结合,新的开始…他们目睹着“他”在作着新的游戏,这个世界是有规则的,不可违抗的自然法则。

无数的分子开始分裂,世界上第一个简单的生命诞生了,虽然那只是一个简单的新分子。它却努力的,努力的分裂者自己,完成自然法则给予的任务,那分子不断的复制,复制,越来越多的分子,一模一样的分子在复制…不停的在复制着…

他们在虚无的世界,一直上下起伏,身边是空的,身体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神志,他们看到了世界的第一个规则,错误的裂变!

有一天,一个调皮的分子觉得这种复制非常没意思,于是,它自己想了一种变化,成为了一个异类,分子对撞,变化无常,新自然出生了。自然带着那些异类一起迎合着水与空气,温度产生着自己的变化,犹如星球的碰撞,生命也在碰撞。那些异类不断的结合分离,变成了…动物,植物,昆虫,变成了…这个新的世界…

自然历史开始了,运动中的生命一直一直向前行走着,快速的进化中的生命,变成了各种群体。很久很久以前,特丽娜也是那群体中的一员,她这只笨拙的分子,总是追赶不上同伴的脚步。它看到自己的伙伴进化快速,与它越走越远…它如何奔跑也无法追赶同伴,就这样,它被同类悄悄的抛弃,许是伤心的或是其它的什么,特丽娜安静下来,默默的等待着第二次碰撞…这种等待是漫长的,它随着大海漂浮,沉积,它被冲刷在珊瑚上,被蒸腾在空气当中,后来,它变成雨水来到特丽娜,在废土之前,最后一队士兵排成长队在暴雪中来此歇息,接着永远的熟睡…变成养分,滋养激化了特丽娜…就这样,无数的特丽娜分裂,分散到了这个星球的很多很多角落。变成了新的种群…特丽娜生物种群…

螣柏忘记了自己是谁,他只是安静的站立在特丽娜的星空下,呆呆的看着,在他的身边,有无数那样的人,他(她)们站在天空,看着脚下的世界…如果不是一个声音,也许他会永远的留在那个停滞的世界…

“跟我走…”有个声音突然响起。

螣柏扭头看着,仔细听着…

“跟我走…你不该在这里,跟我走…”

他不想跟他走,他不是曾想杀死自己吗?死?他死了吗?

“求你了,跟我一起走…”

那声音几近哀求,不停的呼唤他…

他扭头看去,只看到一只手,还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他犹豫了一下,缓慢的伸出“手”…猛地…天旋地转之间,犹如从子宫中从新再次诞生一次一般…他大叫着…从特丽娜的一颗大树下睁开眼,坐了起来…剧烈喘息起来…

…一”螣柏吃力的叫着面前这人的名字。

轻轻的笑了一下,邵江一拍拍他的头,很温柔的回答:“是我,世界的确是从一开始的,你数学不错…”在邵江一的身后,阳光乍起,金色铺满世界,五颜六色突然无限延伸了出来…

螣柏看着脚前成片开着的蓝色,白色的花朵交缠在绿草之间,他的梦一般的站起,摇晃了一下,集中精神四下看着…不远处,有一颗他认识的大树,那颗他离开的大树下,老黑坐在那里,闭着眼睛犹如睡着一般的低头呆坐。他努力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这人原本是认识的,几万年前,或者更加久远的时间里…他们约定好了,在此会面。

“我们…回来了?”他惊讶的看着四周,是的,这里他认识,是他离开的地方。

邵江一慢慢走到老黑面前,缓缓的蹲下,用手拂去老黑眼角下流出的一条血线,没有回答螣柏的问题。他自己也在努力的组织着各种记忆。

那只巨大的母虫发了疯,这是他所没有预料到的。直到现在,他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螣柏发疯一般的捅破了一个卵,接着那只最大只的母虫发出强大的波…无数的虫卵开始毁灭一般的自我爆破,成群结队的自杀…他不懂为什么自己一点没受到波及。他就犹如一个旁观者,呆呆的看着螣柏发疯一般的将自己的脑袋往岩壁上撞击,他看到无数的记忆波在岩洞四下飘荡。他确定自己与螣柏看到了同样的事情,却无能为力。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自我毁灭一般的情形结束了,他能动了,他背着螣柏离开…那么危机的时刻,他竟然没忘记任务,他不费力的背起螣柏,夹了两块一两平米大的TO矿离开那里…回到地面,来到离开的这块地方。

在回来的路上,他感觉不到螣柏的重量,他健步如飞的跑着,甚至跳跃着,当他拼命奔回那颗离开的大树,看到老黑满脸是血的坐在那里。他害怕极了,从未那么害怕过,那种很久没感觉到的恐慌感蔓延全身。他大叫着摇晃着那个该死的家伙…那家伙却一动不动的坐着,在他身边倒着几只僵直的猫科动物尸体…

接着,火山爆发了,天摇地动一般的喷了很久,再后来…下了一场暴雨。暴雨将那块巨大的TO矿洗的,碧绿,碧绿且闪耀…后来,天地间挂起了无数的旋风,在这些个岛屿四周到处盘旋。无数巨大的山石,树木被卷的四下乱飞。很奇怪的是,他们三人呆着的周边几十米却如有神护,安静非常…这算什么?“他”在庇护自己吗?邵江一搞不明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或者更长…螣柏终默默地向前走了几步。“他?死了?”螣柏站在邵江一身后问他,语调却感觉不到他的悲伤。

邵江一摇摇头,老黑的心脏是跳动的,身体是有温度的。

螣柏慢慢坐到邵江一身边,跟他一起等待老黑醒来。

又过了很长的时间,螣柏能清晰的感觉到一只蝴蝶,努力的挣扎着,从它的茧里挣脱出来。阳光普照在特里娜的每个角落,这块可怜的土地,在刚刚经受了一场火山喷发与疾风之后,很快重组了自己的规则,新的生命,活下来的生命犹如那场灾难从未发生过一般的再次前行。

那只蝴蝶晾晒干自己的翅膀之后,慢慢的从草丛的那端飞起,它的翅膀闪过一个山谷的腰间,缓慢的,缓慢的从几个静默如石的人身边飞过。也许,是那只蝴蝶扇动的力量过大,老黑于沉睡中清醒,他缓缓的睁开自己的眼睛,带着一丝新奇的看着面前两人。他的那双眼睛,犹如猫科动物一般的眼睛,是金色的,中间的颜色狭长是银白。快速的,急速的调整着视觉角度…

“嘿。”邵江一松了一口气,仰面躺在了草场上喃喃的说:“我以为你再也不醒了呢。”

老黑的双眼被阳光刺激的犹如照相机的光圈快门一般的迅速动了几下,他不舒服的捂着自己的眼睛,低着头反应了一会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动物疯了一般的袭击我。”

螣柏依旧呆呆的看着他,还没从巨大的变化中清醒过来。邵江一躺了一会,吸吸鼻子坐起来。他走到丢在一边的装备面前,打开包带开始翻找衣服,默默的穿了起来。他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螣柏的体重和他一样消失了,他能感觉到,还有老黑的眼睛也因为某件事情,产生了变化。虽然目前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事情没有,但是他确定,一定有什么事情波及到了他们,现在,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想思考,他只想离开这里,回到那片海滩。

“你要穿衣服吗?”邵江一拿着衣服递给依旧呆坐着的螣柏。

螣柏仰起头,看着递给他衣服的邵江一。他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看磁力虫山洞的那个方向,反应了一下才问:“你…带我出来的?”

邵江一点点头,拉起他,帮他一件一件的套上衣服,记好带子。

“我想留在这里。”螣柏看着邵江一的手说。

邵江一没理他,弯腰收拾行李。

“不行?对吗?”螣柏撇下嘴,叹息下,扭头看看依旧捂着眼睛坐在那里的老黑。他从医药包拽出一团纱布,帮老黑一圈一团的缠在眼睛上。

“它们比你更加倒霉吧。”

螣柏说的它们,那几只猫科动物。说不出的奇怪,螣柏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

终于,这三人收拾好了行装,他们沿着来时的道路向回走着,这一路,归程缩短,快速非常。

老黑蒙着眼睛,却健步如飞,他走在最前面。十几米高的岩壁,他轻身一跃就跳了上去。他看不到东西,却能感觉到周围所有的障碍物,方向感强烈无比。

邵江一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与身边的大树,绿草一起呼吸。他知道那一朵花就要开了,他甚至感觉到了某片树叶下,两条爬行动物正在做生命的祭礼。他觉着他能控制那两只爬行动物的祭礼,他甚至能计算出未来,这两只动物能生出几只蛋,有那只蛋是公的,那只蛋是母的?

螣柏走在最中间,来时的笨拙已然在这个人身上消失,他一直在沉思者,偶尔他会奇怪的看邵江一一眼,接着继续前行,老黑蹦过的地方,他能轻松的跃上去,但是,对于这种变化,他毫无欣喜,理所当然。他表情呆滞,显然,这种变化不被他所喜欢。从最踏上来时路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再属于外面那个世界了。他畏惧着,不知道如何接受自己。

回去的道路,是一条直线,所有的障碍都不存在了。在接近海滩没多远的地方,螣柏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身后的邵江一。

邵江一慢慢走近他,拉下他的手:“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几年前,我跟兰兰兹也经历过这些事情,只是…那次的变化没这么大。我想,这是兰兰兹封闭自己的原因,习惯…就好了。”

螣柏没说话,习惯?他想在都搞不懂自己到底是不是人类了。他是作为人类出生的。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以前邵江一畏惧社会群体,为什么他怎么也无法融入人群,这种感觉并不好。

老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默默等待了很久。当身后那两人再次迈动脚步,他才再次的前行。

邵江一拉着螣柏,一步一步的走过成片倒下的热带植物,看样子。不久前的一场变动,连累了不少植物。当脚步再次接触到沙地,螣柏弯腰脱去鞋子。他被口袋里的一瓶东西咯了一下。伸手摸出来,却是那瓶镇静剂。他看下瓶子,顺手将它丢在一边。

那片海滩悄然的发生着变化,水位向前走了几十米。不久前被小组成员搭好的简易屋子淹在水里,那三条装满物资的皮筏子就剩下了一条。在那条孤独的筏子上…只有旭日,阿尔平两个人一躺一卧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小筏子被海水颠簸的轻微的起伏着,这海岸,安静的就如从未有事情发生过一般。

邵江一的眼神黯淡下来,他四下看着。离开前夜的记忆不停的在脑海里翻转。他想起柏文的水果堆,还有兰兰兹那封信,那几张脸一直在脑海里翻转。他不死心的盯着小筏子上那两人死死的看着,并未得到该有的回应。

对视许久之后,终于,阿尔平从小筏子上蹦下来,趟着海水走到他面前,曾是瘦小枯干,总是做神仙梦的那个神职者,眼神里那种总是自己是全人类救赎者的表情再也看不到了。他一只手拍拍邵江一的肩膀,另外一只手就将他与老黑的行李轻易的提在手里。没回头的甩了出去,坐在小筏子上的旭日先生,轻易的接过笨重的行李,放置在一边。

小筏子因为重量猛的向下沉了一大节。

“劳雷尔?麦克突然疯了,他拿裤带勒死了动物学家亚罗之后,冲到山里…柏文追赶了他很久,看着他进了林子,后来…我们都听到他的惨叫…是你们离开不久…发生的…我该庆幸吧,那家伙死了,我就清净了,再也没有傻瓜警察跟着我满世界乱转了。”阿尔平低声说着,慢慢向回走。

邵江一想起了几天前的那声凄厉的惨呼,那叫声原来是劳雷尔?麦克的。

轻松地将几大包行李丢到船上之后,阿尔平跳回木筏子。旭日睁开眼,看了他们一下,接着翻过身,看着远处平静的海,声音毫无起伏的说:“我们干了很多活,提炼了很多TO矿石…后来,你们都知道了,火山爆发,飓风。兰兰兹还有柏文坐的那条船被风吹走了…我们没有地图,没有物资,不过别担心,我知道怎么找那些东西,也知道怎么回去。啊!我你们那浩瀚无垠、绿色草原似的大海,他能湮灭一切…记得肯先生吗,我看着他悄悄的跟着你们再也没有从那林子里出来。昨天我看着他跟着一群猴子在山崖间跳来跳去。现在…谁知道呢?也许明年这时候,我们可以看到无数只肯的猴子后代…”

老黑最后一个爬上小船,而在他之前,无论是邵江一,还是螣柏,都没有令那条可怜的皮筏子下沉一点点。柏文冷笑了一下,伸出手在水里捞了一下,一条四五公斤重的扁型鱼出现在他手里,他拿出磁刀,犹如厨子一般的将那鱼解如一片一片如纸一般薄厚的肉片递给归来者。

邵江一吃了几片,说了声谢谢。

阿尔平举了下船桨,看着邵江一说:“那些矿石也跟着兰兰兹他们被风吹跑了。”

邵江一点点头,看着身边那袋子矿石,眼睛里却闪过那个坐在疗养院树下,那个神态安详的男人。他知道,他不会回来了,那场暴风里,他看过无数巨大的岩石在天空盘旋。即使他们活着,凭着现在的条件,他们也没能力在苍茫的大海里寻找到他们。

“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坐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螣柏突然开口。

老黑呆了一下,大家没办法看到他的眼神,却看到这个粗壮的男人,咬了一下下嘴唇,一丝血线,缓缓流下,他伸出手,准确的抓过船桨,慢慢的划了起来。

海面依旧是安静的,特丽娜被抛弃在了身后…许是不舍,或者是其它什么。一些惊鸟突然从山谷那边成群,成群的飞了起来。

又是一声闷响,一处小火山再次的爆发了…

第二卷 洛卡斯风云

第50章 在洛卡斯城

那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洛卡斯”,那是一座神秘之城,它是新大陆新生公司于巴兹卡以北三百公里的冰掩密集区恢复的第一座远古都市。

除了都市里原有的生命无法恢复,新大陆新生公司融化冰掩,完整的分离出一整座都市,用时六个月。这是新大陆新生公司与华莱士?巴曼克先生共同建造的一座新城。城市的名字,沿用了它原有的称谓。

“洛卡斯”。

从书籍上来看,这城市有着上千年的历史,即便是在遥远的古代,它也是世界名城之一,繁华都市顶峰的一粒明珠。

它没有占用现有国家的一分土地,完全于自然当中,完整的脱离出来,虽然现下它周边的小城镇,还有大面积的土地都在逐渐,逐渐的开发当中,但是无疑,这座都市是整个星球上最最令人期盼的梦幻之都了。

它没有社会贡献点制度。

它不属于那一个派系,政党。

它拥有最完美的居住环境,即:移民为新大陆新生公司洛卡斯居民后,在付出最大的公民义务责任后,享有免费住房权,子女免费接受教育权。基本医疗补助权等等难以想象的福利制度…

犹如天堂一般的都市,怎不吸引大量的各国移民入住。奈何,城市虽好,人口问题,却成为了洛卡斯的最大问题。一年前,新大陆新生公司建立洛卡斯城之初,先后有四五个大小国家曾对此城市宣布过所有权,他们列举了大量的历史证据,证言,证明洛卡斯曾是它们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武力震慑,政治压力,更是接连不断。

当年的洛卡斯新城主面对各方面的压力,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展示洛卡斯能源储备量,他说,他不介意打一场昂长的能源消耗战,他有的是时间与能源。

如此以来,那些来自各方面的声音便悄然消失,双方都陷入了尴尬的冷冻期。洛卡斯无法出口产品,无法收入新的移民,没有人力便发展缓慢,城市无法扩大,制度一度无法形成。偌大一座洛卡斯城,人口不足二十万。这些人都居住在洛卡斯西区的一个角落,其他地方并未对外开放。

新大陆新生公司对各国针对其的打击,也做出了相应措施。1、实施贸易禁运。2、中断经济技术援助。3、各国新大陆公司分社叫停,进行裁员,减员措施,加大各国失业人口量。4,拉低各种消耗品,粮油,能源价格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