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醉酒的样子,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我在。”

“我讨厌你。”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似虚无,那几个字不清晰,他却在她幽深的眸中看出酸涩与抽丝般的痛,他让她痛苦,“微微,我只有你一个,你不信我。”

她信,信他不屑说谎,她指着自己脑袋,“头痛。”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身边也只有你一个。”

“头痛。”她继续说。

她醉得不轻,身上温度很高,手也无力,拽他衣服几次脱力,却还在回避他的感情,“要吃解酒药吗?”

“不要,我要睡觉。”

叶微是真的醉了,睡觉时睡相更不好,骆成彧几次被她踢醒,然后无奈的把被子再次盖在她身上,叶微做了个梦,梦见了爱丁堡那个暖阳当空的午后……

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那是他们第一次,算是约会吗?算是吧。

然后睡梦中的脑海蹿出回国后的一切,在梦中重新演过一遍,像电影放映,让她不停的看,不停的播……

连梦,都不放过她。

次日醒来时,酒劲过后,叶微转头看到身边的人,冷冷开口:“你怎么还没走。”

骆成彧:……

这是传说中的提上裤子不认人,虽然他们昨晚并未做什么。

“麻烦骆总快点离开,一会有人会过来,看到你在我这儿弄出误会。”

她指着门的方向,“麻烦你从我房间出去。”

“叶微。”

“出去。”

叶微忍着宿醉的头痛,跟着公司的人飞回北京。

骆成彧感觉昨晚叶微醉后的表现,对他不是没感情的,但他又拿不准叶微什么意思,早上对他一个笑脸都没有,确切的说,用那日徐之昂的话说,大猪蹄子,骗他感情又不认帐。

杨林跟杨森目光交流,骆总时而温和,时而蹙眉,这是怎么了?跟微姐关系是缓和了还是又闹僵,快点合好吧,否则每日受折磨的还是他们这些跟在他身边的下属。

叶微回到家,母亲正在厨房摘菜,见她回来,脸色也不好看,“微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昨晚喝大了。”她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如果不是喝大了,一定把骆成彧扔出房间,居然跟他睡一晚,他还抱着她。想想就生气,连梦都不让她好过。

叶母发觉叶微的神态,明显是感情因素才会让人出现的表情,一抹担忧浮上心间,叶微去宁海,不可能跟贺凡在一起,那就不是贺凡。

叶母没说什么,她煮晚饭时,叶微在床上躺着,迷迷糊糊又补了一觉。

她过去叫叶微起来吃饭,手机在旁边闪了几下,是骆成彧的信息,从简短的几个字来看,昨天他们在一起。

吃饭的时候,叶母问她:“微微,你跟骆成彧在一起了?”

“没有。”

叶母叹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晚七点,叶微接到贺凡电话,“叶子,晚上一起吃顿饭可以吗?”

“吃饭不如在家窝着舒服。”

“我有话跟你说,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叶子,一顿饭的时间好不好。”

“吃完了,不吃。”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是你曾经的梦想。”

曾经的梦想,她的梦想早于五年前就破灭了,但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应了下来,因为破灭也带着魔力,让她难以抗拒的魔力。

叶微到时,贺凡早已在那等候,以前每一次约会,他都会早她一步到,他从未让她等过他。

楼上的餐厅没有人,“吃个饭而已,干嘛还清场。”

“以前你说,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别总提以前,五年过去了,我已经习惯各种眼色,好的坏的,我都已经接受,甚至可以忽视那些眼光。”

贺凡知道她有怒气,温柔一笑,“好,不提,菜我点了,你再看看要吃什么。”

“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晚八点,杨林走进骆氏大厦骆成彧办公室,“骆总,微姐赴了贺凡的约。”

骆成彧蓦地抬头,杨林说:“微姐已经到了,只有他们俩。”

骆成彧检查一个项目,签下遒劲有力的三个字,扔下笔起身,大步走出骆氏大厦。

饭吃了一半,叶微说:“你要给我的东西呢?”

贺凡从旁边拿过一张图纸,叶微一怔,这是她曾经的设计稿,她非常满意的作品,可是品牌方说她太自我,还嘲讽她只会设计没人要的东西,气得她差一点撕掉这幅作品,还是贺凡抢了下来。

她当时气得不停在说,这是她这么多年,不停修改最满意的作品,她多么希望有一日可以看到图纸变成成品,那是她在彼时最大的愿望。

叶微盯着那张手稿,吸了吸鼻子,“都过去了,不开心的都过去了。我现在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再连夜改图纸,熬通宵给人设计作品,我讨厌那时的我。”

“叶子,我也讨厌那时的我。”那时他没能力,只能眼睁睁看她受人限制,无法发挥自己的特长,其实叶微的作品,他后来给许多国际一线品牌设计师看过,五年前的设计,已经很有灵气,还问他设计师的名字,想跟她约设计。

贺凡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叶微抬头看他,他拉着她的手臂,叶微也站了起来,“干嘛?”

“闭上眼睛。”

“神神秘秘的。”

“叶子,闭上眼睛。”

叶微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贺凡单膝跪地,手中一个盒子递到她面前,叶微刚要开口让他起来,当目光落在盒子里的戒指上时,她怔住了。

她伸手捂住嘴,不让惊呼声从唇边溢出,这是她设计的戒指,她最中意的作品,变成成品递在她眼前,比她设计的还精美,比她想像的画面,还要美。

叶微拿出那颗5.20.克拉主钻,粉圈镶边的钻戒,眼泪差一点掉出来,她太激动,她没想过有一日看到它变成现实,恍如隔世的激动溢满她内心。

“叶子,嫁给我吧。”用她设计的戒指向她求婚,贺凡怕自己再不开口就彻底没了机会。

“你快起来。”她拉着他起来。

贺凡双手握住她肩膀,“叶子,嫁给我,回到我们最快乐的那段时光,我们可以不用再为钱烦恼,不会为生计奔波,不需要看人眼色,我们可以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贺凡……”

他不敢听她说什么,就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紧紧的把她搂住,“叶子,不要拒绝我。”

叶微细微的感觉到他的颤抖,还有他声音中的祈求,这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贺凡,最闪耀的贺凡。她轻环上他的背,贺凡身子蓦地一僵,把她抱得更紧。

搭在他背上的手轻拍了下:“贺凡,对不起。”

“对不起,不是因为拒绝你,而是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贺凡心中溢出的痛霎时把他填满,这一声对不起,他明白,叶微放下了过去。

她说,“我给你压力,伤你,刺痛你,我肆无忌惮的把所有坏情绪都给你了,你却一再包容我。”

“你欠我一句对不起,那日已经说了。这句对不起,是我欠你的。现在,我们互不相欠。贺凡,别让过去束缚了你,你不欠我的,真的。”

叶微在这一刻,终于对过往释怀,那时她的压力都施加在他身上,他抗着两个人的压力,她却一再说出伤人的话,触碰他心底最后的自尊,分开,不是一个人的错,她也有错。

贺凡想把她嵌进生命,他不敢放手,他怕放开就再也没有拥抱她的机会,颤抖的叫着她的名字,“叶子,叶子……”

“贺凡,我感谢你的出现,让我走出来,我希望你也能够走出过往,你只是把过去压在心里,对过往存有愧疚,我希望看到那个潇洒自信的你,贺凡,忘掉过去,活回自己。”

“叶子,你喜欢他是吗?”

叶微笑笑没说话,她推开他,余光扫到门口处一抹黑影,她瞬间一怔,骆成彧。

门口的男人漆黑的眸光中蕴着极夜般的悲凉,像大海中的孤灯,照不尽来时的路,又拼命的挣脱想要达到彼岸,孤独的挣扎在无尽的黑夜中,看不清所有方向,也失了所有方向。

她心中蓦地涌进无尽的痛楚,骆成彧,她刚要开口,骆成彧冲她笑了下,硬冷的薄唇勾起的苦涩,苦涩蔓延至周身,甚至,感觉不到味蕾的苦涩。

他快速转身,离开。

******

那日后,骆成彧彻底没再与她联络过,电话没有,人没再出现。

叶微跑了几个地方做宣传,她有时会盯着手机怔怔出神,他离去时的画面,一直在她脑海盘旋,挥之不去。

“怎么了?”

“有点累。”她说。

能让叶微出现这种情绪绝对不是工作,她毫不怀疑骆大佬在叶微心中的份量,“你一再拒绝,你们本来的关系就够难解,现在中间又出现个贺凡。叶微,他可是被奉为神话,站在金字塔尖儿,跺跺脚商圈震三年的男人,你确信他会继续而不是彻底放开手?”如果叶微对骆成彧不存在一丝感情,她不会多说半句。

叶微目光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不熟悉的街景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她疲惫地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开口,“我了解他,自信与强势是刻在骨子里的,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出现而放手,他要放手只有一点,没兴趣了。”

“他会对你没兴趣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几天你在宁海宣传他出现在你房间,都跟到那了,说明他对你是真上心。”

她疲惫的开口,误会了吧,他的眼神她始终忘不掉,每每脑海中浮现,她心脏都会不由自主的抽搐着,她居然,见不得他难过,见不得他痛,叶微啊叶微。

“樊姐,陪我喝两杯。”

两人去了酒吧,叶微喝了许多酒,却什么也没说,回到酒店就睡觉,睡醒了起来继续工作。

再回北京是参加商圈慈善晚会,娱乐圈被邀的人不多,但叶微赫然在列。

樊荷和叶微一同出席,商圈名流璀璨的晚会,大佬名媛纷纷而至。

叶微相熟的AC的中国区总裁,几个品牌方,也包括Anderson新上任的贺总裁。

贺凡的目光与她交汇,他温柔一笑,叶微勾了勾唇微微一笑。释怀之后,如果可以做朋友就做朋友,做不了朋友,做一个点头之交的人也可。

樊荷并不知道叶微那日的事,看到贺凡在,点点头的招呼后,对她说:“贺凡在,如果骆成彧也来,是不是很热闹。”

“骆成彧来也会带着庄芊芊。”

“啧啧,看这酸的。”

其实她也没什么资格指责骆成彧跟庄芊芊,即使碰到,她也会坦然面对。

她笑了下,“我跟贺凡说开了,放开过去,好好过自己的。”

“这样也好,一个骆大佬足够你应付。”

“我应付他什么,我们可很久没联络过了。”她笑着转身,目光一怔,樊荷见她看到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谁呀?”

“骆夫人。”

樊荷惊讶,“骆成彧的母亲。”

骆夫人身边跟着一位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孩儿,女孩儿挽着骆夫人的手,笑得特别甜,两人关系十分亲昵。

叶微礼貌的冲对方点点头,骆夫人没想到搁这儿碰上叶微,她拍了拍身边女孩儿的手,说了什么,女孩子也看向她,然后女孩子放开挽着的手臂,骆夫人便向叶微走来。

没了庄芊芊,也会有其它女人配得上骆家豪门么,这是在告诫她?她微微勾着唇瓣,信步上前迎上骆夫人。

“骆夫人,好久不见。”

叶微气质与长相着实出挑,“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

骆夫人说,“漂亮的女人很多,你看,今晚这场慈善晚会,放眼看去,还真没看到长相太过普通的,现在漂亮的女孩子可真多。”

这话音她要听不出来,她的脑袋白长了,她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未有半分怒意,不卑不亢落落大方,“骆夫人的雍容华贵却是无人能及,能够培养得成彧这般出众,是骆夫人教子有方。”

“长得漂亮,还会说话,可光有这些是没用的。”

让她识抬举吗?叶微突然一笑,“再好看的花也只能欣赏一时,再漂亮的珠宝也会有被闲置的一天,我懂的,漂亮不重要,您不需在意,我明白的。”

叶微果然是个明白人,骆夫人很满意:“那就不打扰叶小姐。”

“骆夫人,我这人有很多缺点,执拗便是一个,我只按自己心意去做。”

骆夫人微微蹙眉,这是跟她杠上了,不过算她有胆识,如果是个唯唯诺诺的女人,她会更生气。

起码证明她儿子的眼光,还算不错。

骆夫人离开后,樊荷过来:“说什么了,看你们聊的还挺开心。”

“虚以委蛇罢了。”

“骆夫人很有气度,不会做出甩支票的戏码,那样会失了风度她不会做,她是个有深度的女人,不愧是骆成彧的母亲。”她突然眸光亮了下,扬起红唇,“不过我说了,我只按我心意去做,她不喜欢我又怎样。”

“啧啧啧啧,看给你傲娇的。”

“说,你喜不喜欢他。”

“说,你要套路大佬多久?”

“说,你是不是真打算把人逼急了。”

叶微目光望向窗外,耳边是樊荷揶揄的聒噪声,喋喋不休的传进耳里。

她突然笑了,清冷的眸光染上温度,她说:“我想他了。”

樊荷愣了下,甚至以为她产生幻听,这是叶微第一次表露心迹。

她笑了,叶微也栽了。

******

叶微忙于新电影宣传,康泽找过她几次,她都没再赴约,康泽没把话挑明,但几次约她,一次两次她就知道他那点心思。

她在外地宣传的时候,樊荷打电话给她,告诉她那个项目黄了。

叶微诧异,那么大的项目,制作团队就位,合同已签定,项目黄了康泽钱没赚到,还赔了钱。

活该。

樊荷又去打听,才得知有人出手弄了康泽,现在康泽资金链断裂,自顾不暇,根本开不了这个项目。

有人对康泽出手,有这本事的,叶微只想到一个人,骆成彧。

他们已经好久没联络,他还会为她出手吗?

新电影的宣传,叶微连续跑了十几座城市,母亲已经回津宁,她答应顾清然去英国,其实她也想去散散心。然后从英国回来,再回津宁过春节。

她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后面的路演她就不再参与,叶微订好机票飞伦敦。

她收拾行李,东西不多,一个皮箱,格格交给余乔让她先照顾一段时间,等她从津宁回北京再去接。

她提上行李从家离开,打电话给樊荷告诉她,她要走了。

樊荷知道她心情不好,骆成彧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难道真的放手了?她心里暗骂,这个男人真不是东西,她太赞同叶微的理智与冷静,把事态看得通透,如果骆成彧不坚持,叶微没必要跟他耗着感情。不过樊荷并不知道,骆成彧看到叶微跟贺凡的那一幕,他误会了。

叶微一个半小时后到达机场,拖着行李往里走,突然有人站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她手腕被他扣住,叶微就这样被他拽着往安检走。

摆渡车上,他握着她手腕的手也没松开,紧的力道他的骨节泛着透明的白,这是下了多大力气,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叶微目光落在他如钳的手指,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缓缓下滑,然后握上她的手。

他的手指很凉,如他的人一样,冰中却带着热,这团火会把她燃尽。

她轻咬下唇瓣,偷偷笑了出来。

他不说话,捏着她的手紧了紧,摆渡车停下,叶微被他带上他的私人飞机。

“你带我去哪儿。”

“莫斯科。”

作者:双章合一

我要开始撒糖了

☆、四十九

骆成彧面色清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清冽气息, 目光在叶微脸上停留片刻, 这片刻中,迸射出的冷光, 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

叶微知道他误会了,那个画面任谁看见也不会往乐观方向猜测, 但他还是找上她,一直清楚她的所有去向, 他没停止盯紧她的行程。

她故意道, “我要去英国, 不去莫斯科。”

鹰隼般的眸子再次刺向她,叶微勾了勾唇, 看着机舱门缓缓阖实。

空乘人员和骆成彧的私人助理都在,她坐下后没再说话, 等飞机缓缓开出跑道, 机舱内传来机长的声音。

飞机平稳于飞行于万米高空, 叶微准备开手机给顾清然发个信息, 骆成彧的出现在她意料之外,伦敦她去不成了。

手机刚重新开机, 突然坐在另一侧的男人大步向她走来,手臂被他钳住从座位上提起来,叶微手上一滑,手机落在灰白相间的地毯上。

“喂,干嘛。”

他不说话, 直接拽着她往后面走,把她扔了进去,她不是第一次乘坐他的私人飞机,但第一次知道,这里居然有间卧房,她脚下一拌身子倒向后面的双人大床上。

他甩上门,上前一步把欲起身的叶微按回去。

叶微肩上一痛,他下了十足的力道,又开始蛮横不讲道理,“我答应清然去伦敦,你不征询我的意见就带我上飞机,我都没说什么,你又来这么大的怒气。”

一直隐忍不发的脾气,此刻终于爆发出来,“就是太征询你的意见,软的不行,那就硬的,我走哪带你哪,我警告你,除了我,你身边再出现其它男人,我会让他像康泽一样,让所有人打你主意的人都明白,惦记我的人是怎样的下场。”

骆成彧这段时间飞了一次意大利,飞了一次法国,在国内只停留过三天,他忙碌之余,会想到那日的画面,他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看到了,贺凡向叶微求婚,叶微喜极而泣,两人拥抱。刺眼,刺心,刺得他恨不得撕碎那些片断。

他扣在她肩上的手突然用力一握,“知道那天我的感觉吗,恨不得弄死他,别挑战我,别激怒我,叶微,我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别出现即使是你也无法挽回的局面。”

被他捏着的肩头痛得刺骨,她锁着眉头看向他,又来大佬作派,对她又霸气用强,“你没有问我,就擅自揣测,你还要怎样,把我身边人都弄垮,彰显你骆总一手遮天的本事。”

“你想试试?”他凌厉的眸子,咬着的牙关,他可以让她尝尝那种感觉,深刻的痛,刺骨的疼,因为他尝过了,是她给予的,他对她不够好吗?他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她却肆无忌惮报复他。

“骆成彧,你别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