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眼皮,眼底有潮红色,他似有些不好意思,又似激荡兴奋。范翕贴着她的唇道:“被困山中,孤男寡女,同处一山洞。玉儿,你就不觉得我们该做点什么有趣的事么?”

玉纤阿笑,张臂搂住他脖颈。

不用说了,她知道范翕的兴致来了。

看她不拒绝,范翕目中发亮,将她一把搂了过来,向她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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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淋漓,弥漫整个丹凤台。

山谷清寒,夜色慢慢笼上。在黑夜大雨中,丹凤台四周,偷偷摸摸的,穿着普通百姓服饰的军队悄悄摸了上来。

寒夜中,虞夫人立在窗口观望远方。她想着玉纤阿劝解她的话,想着玉纤阿说她将自我封闭得太厉害的话。虞夫人有些茫然,因她已被关在这里太久,她失去希望的时间太长了,她已不知正常的女君该是什么样虞夫人踟蹰着,想自己是否该重新燃起希望。

是否她可以离开丹凤台

门被推开,凉风从后灌入。

虞夫人皱了下眉,说:“把门关上吧,太冷了。”

后方侍女却没有关上门,也没有应答。

虞夫人回过头,一把冰冷的剑,抵在了她喉上。她愣住,有些迟钝,看到屋舍中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持着武器的陌生人。

拿剑抵着她喉咙的男人先被她美色惊了一下,然后才道:“虞夫人,借尔贵地一用。望夫人相助,带我等将天子引出来。否则,夫人的性命,恐就不保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问我最近为啥不写作话了因为身体不适,精神不济,作者无话可说

☆、1

秋日雨,冰且永。一夜风雨后, 山树梢头仍如乌云般, 被风吹动时, 稀稀拉拉地向下降雨, 浇了树下走过的人一身水。

山雾迷蒙。

范翕牵着玉纤阿的手,微皱的长衣衣摆拂过草屑, 他回身, 扶玉纤阿踩过泉上小石。雨后空气润泽, 范翕回身牵玉纤阿时, 见她长摆细腰, 乌黑长发只用一根白玉簪简单梳着。她小心地踩在白花花水流上的小石上,风吹过,她的长发从肩后斜掠,与她的月白色衣襟融于一处。

像是不染尘埃的山中仙子。

又像是冬日细细的雪数也数不清, 从月光中轻盈盈地飞出相迎。

玉纤阿察觉范翕目光灼灼的凝视, 她抬眸,眼尾凝睇,对他浅浅一笑, 像是昨夜零星的记忆。

范翕眉心一动,忽倾身搂住她的腰肢。玉纤阿一惊, 以为他又要做什么坏事时, 他将她抱在怀中抱离地面,一手托着她的腰旋一圈,将她拽到了他后方, 而另一手袖子扬甩,手张开,握住了一只从树丛中横里飞出的流箭。

玉纤阿眸子一瞠。

她没有反应过来,范翕扬手一甩,那只手中的箭就重新向密林中射.了回去。

几无时差,玉纤阿听到了林中传来的一声闷哼之后,“咚”一声巨响,似什么人从树上摔了下来。玉纤阿满目惊疑,不解明明是在丹凤台,为何会有人向他们射箭。范翕也不言语,他带上玉纤阿,运用轻功,速度极快地梭入了林中寻找。

一会儿,便在一棵树下找到了那个背着弓的、胸口插着箭的已死男人。

玉纤阿站在树旁,低头看这人似是卫士,然而并没有穿着丹凤台中卫士们的服饰,反而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若不是此人背着弓箭,谁会想到这样打扮的人会躲在密林中悄悄偷袭公子翕?

范翕则蹲下查看此人状况。他手在人的下巴上轻轻一捏,让死去的人张开了嘴。范翕探看一二,站了起来,他目色凝重,回头对玉纤阿说:“嘴里藏了毒囊,随时可咬破。当是死士。”

玉纤阿握住他的手,忧声:“公子”

刹那间,她便明白丹凤台有变。

紧接着就觉得自己又成了范翕的累赘。

她拧眉,想着该如何是好,如今是什么状况时,范翕握住她的手,带她走路。范翕面容沉静,道:“先出去看看。”

玉纤阿建议:“我要不躲回那个山洞,不随公子一起了?”

她又不会武,她和范翕在林中一起走,目标这么大。还不如留范翕一人范翕却拖住她的手拽紧她,不容置疑:“走!”

看他心意已决,玉纤阿就不与他争执了,只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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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走,便越觉得丹凤台果然出了事。

范翕熟悉丹凤台的布置,即使是山谷中也隔断距离会有卫士守着,这是为了预防虞夫人若要在山谷中行走发生意外的情况。而今,范翕带着玉纤阿一一找去,还活着的卫士十不存一,皆倒在树下、灌木中等各个隐秘的地方。

范翕和玉纤阿由一开始的光明正大走,改成后来的东躲西藏。

同时有死士在搜山搜林,与范翕遭遇了三四次。

均被范翕一招解决。

但随着出谷的距离越近,在山谷间紧密穿行的敌方人士就越多,范翕想拿下敌人,敌人也发现了己方的人少了好些,开始警惕起来,在山林中找他们。双方对敌没有一开始那般轻易。

玉纤阿小心翼翼地跟随着范翕,被他不断搂啊拽啊,折腾得够呛。她努力降低自己可能带给范翕的麻烦,而尽管不合时宜,当看到范翕不断地与那从林中冒出的死士杀斗,当看到范翕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敌方而先下手为强时,玉纤阿忍不住在心中为他折腰。

看他身手凌厉,手段狠辣,一出手便是致命招,丝毫不给敌方反击的机会。

玉纤阿跟在范翕身后,出神地看着他修长的背影,看他行云流水般的身姿。

郎君面容依然清隽,如霜似雪。他平时看着总是一派寒月清宵、光风霁月状,让人忘了他骨子里的阴狠,而只有杀人动武时的范翕,才是真正的他——

公子生得这样俊!

武功又这样好!

玉纤阿面上不表现,心中却不断赞叹着。

临近出谷,范翕和玉纤阿再次与敌人遭遇,这次搜寻山林的这波人成群结队,有十人以上。范翕解决这波人,就没有之前那么快了。他与面前的敌人打斗时,一个弓.弩手悄悄摸到他们的后方,将锋利的箭头对上被范翕拉在自己后面的玉纤阿。

周围围着范翕的敌人太多,范翕无暇他顾,没有察觉到那只藏在暗处的箭。

敌人设着法,一步步将范翕拉入他们的险境。那些敌人不断攻杀玉纤阿,范翕为护她,不得不被敌人牵制着,和玉纤阿间的距离拉大。而玉纤阿又是一贯沉寂有主意的,发现范翕分身乏术,她和他之间被隔开,她只愕了一下,却并不叫喊,并不让范翕回来护她。

她安静地立在原地,衣袂若云起飞。

范翕杀了二人时,察觉不对,觉得玉纤阿不在自己身边。他猛回头,看到自己和玉纤阿之间距离起码五丈。范翕敏锐的视觉,看到玉纤阿后方丛林中闪着的寒光。他目中欲皲裂,拧腰在半空中大旋,利落地将扑来的一人锁喉甩开,他向玉纤阿跃去:“玉儿!”

与此同时,见范翕察觉,那躲在暗处的弓.箭手不再遮掩,寒箭射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那空地上的女郎飞去!

玉纤阿听到范翕的声音,就回头向后方看,她趔趄躲步,但那箭只预算到了她躲避的行迹,仍直直冲向她门面。

一时间,范翕的血液都要凉了!

他大怒大惊,惧怕得发抖:“玉儿——!”

那箭飞向玉纤阿,玉纤阿已感觉到迎面而来、避无可避的寒气。她僵得动弹不了,乌黑发丝飞扬,眼见那箭就要刺中她胸口,斜刺里,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从日光中飞出,砸向那柄箭头。

只这么一个偏差的时间,范翕已跃来,一把将玉纤阿重新搂入了怀中。

被范翕大力拽入怀中,鼻尖撞上他的滚烫坚硬的胸膛,手臂也被郎君握得吃痛。玉纤阿被撞得眼鼻发酸,只感觉到耳边冽风划过。她仓皇回过头,看到树林中,成渝和泉安的身影出现了。

成渝和泉安出现,协助范翕,一道解决了这波敌人。

玉纤阿轻轻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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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躲在出谷路的树林后,讨论现在的情况。范翕和玉纤阿昨夜在山谷中,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据泉安所说,那波人当是后半夜偷偷登上了丹凤台。那些人登上丹凤台后,先悄声解决丹凤台中留下的卫士。他们占据了丹凤台中的楼阁,挟持了虞夫人。

泉安和成渝等曾试图带卫士在对方没有集结前闯阁楼救出虞夫人,可惜对方早有准备,那座楼如今被围得密不透风,根本无法登入。

说话间,几人神色同时一顿,抬起头,看到从丹凤台正中的阁楼方向,向半空中飞起了几支响箭。响箭在半空中炸开,火花飞散。

玉纤阿悄悄看范翕,见范翕脸色顿时难看。

泉安见玉纤阿不解,便为她解释道:“这个信号是求救用的。敌人占领了阁楼,挟持了夫人,却用夫人的身份向外发了求助信号。很快,这个信号会被其他人看到,人人会知道丹凤台被围攻了奇怪,他们要是要引人来和自己敌对?难道是为了布置一个陷阱,引楚国公主楚宁晰过来?”

玉纤阿听他一说,便有些猜测了。

她迟疑着:“不是说周天子未死么?齐卫二国亲自做局,蒙蔽天下。但二国想来都知道天子未殁这也许是为了引来周天子?”

范翕冷声:“他们想拿我母亲做局。但他们又不能肯定父王一定回来。牺牲的,还是我母亲。”

玉纤阿默然。

范翕低眉沉思。

成渝待他们讨论了一会儿后,说了一个讯息:“我天未亮时去岸头看过,仍不断有船只靠近丹凤台,登上丹凤台。对方的布局仅是开始,他们尚未完善但照他们登岸的时间算,到了今晚,丹凤台恐怕就要被敌军包围了。而我们不敢肯定敌方是哪方势力。”

成渝低声:“公子,趁他们的布置没有妥善,我等可否先逃出丹凤台,再集结兵马攻回?他们此时只知夫人被囚于丹凤台,却不知公子也在。虽方才杀了些人但人都被我们杀了,没有活口留下,他们当只以为是丹凤台中的卫士没有被全部杀退。”

泉安也赞同成渝的话:“不知现在是何情况,我等先离开丹凤台为好。”

范翕不答,反而问:“还活着的我们的人有多少?”

泉安答:“我们的人手,加上丹凤台中还活着的卫士,集合起来,不过百人。然敌方军马何止百人!”

范翕眉向下压。

他看了玉纤阿一眼。

玉纤阿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回望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范翕迟疑一下后,将玉纤阿向成渝身边推去:“趁他们未全部登上丹凤台,你带玉儿离开这里,保护玉儿平安。”

玉纤阿在范翕看他一眼时,就料到了范翕的打算。她并未反驳,没有开口。

泉安也猜到了范翕的打算,一怔:“公子不走么?”

范翕眉目沉冽如冰水,他缓缓道:“我母亲落入他们手中,不管他们目的是什么,都要先救出我的母亲。丹凤台中还有百人,即使无法与他们相抗,躲在暗处,也算一股让他们摸不清的势力。只要他们摸不清,就会警惕。”

范翕的心思已经转开了:“玉儿不方便留在这里。成渝带玉儿离开,保护玉儿的同时,弄清楚外面到底是何情况,这波人马是哪方人马,目的是什么。成渝你将玉儿送去平安的地方,无论是先碰上楚宁晰,还是碰上太子,都请求援助。我们的兵马如今一部分在太子那里,一部分跟着楚宁晰,还有一部分驻扎在平舆。兵马集结不可能那么快,但是尽力而为吧。”

范翕心中其实不对太子抱有多大希望。

因为八月节的时候,太子就说过解决完平舆的事,他会回去宋国。按照太子的风格,太子此时当在宋国鲁国交界处。恐成渝带玉纤阿去求助,根本不可能在楚地碰上太子的人。

最有可能遇上的,是楚宁晰。因有一波兵马秘密登上丹凤台,楚宁晰即便一开始不知道,过了几日后也会反应过来。

然而楚宁晰和他关系如此僵,会帮他保护玉纤阿么?

范翕低头看玉纤阿,对她道:“若是遇到了楚宁晰,你便告诉她,我让她答应为我做的一件事,我想清楚了。我要求她做的,就是不管她什么立场,她都要保护好你。玉儿,你就这样告诉她。她素来喜欢说自己绝不反悔,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做到。”

如此紧急情况,不适合儿女情长。

泉安皱着眉,仍不赞同公子要留下的打算。

成渝目有焦色,觉自己武功高强,该留在丹凤台中和公子并肩而战,而不是护送柔弱的玉纤阿离开。

面对范翕的叮嘱,只有玉纤阿淡声答应下来:“好,我会告诉她,我会与她说的。”

范翕露出笑。

喜欢她没在这时与自己争。

他看着玉纤阿和成渝立在一起,再次叮嘱了一番成渝搬救兵和护玉纤阿的任务。范翕皱着眉,最后拥了她一下。他低头,手抚着她的面容,柔声:“玉儿,听话。保护好自己。等我救了母亲,就会去找你的。”

玉纤阿轻声,向他伏身行了一礼:“请公子珍重。”

“那我便候着公子来寻我。公子当对我放心,不必担心我,我自会将自己照顾好。也请公子照顾好自己,少受些伤。”

范翕胸中微微震动,目中发酸。

他一言不发,再次张臂,紧紧拥抱她。只有她这般懂他,只有她知道他不可能离开。范翕轻轻在她眉心亲了一下,他手托着她面颊,目光专注中梭在她面上。缱绻之意,难以言说,尽是心照不宣。

范翕温柔笑:“我最爱你的,便是你如此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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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翕态度强硬,玉纤阿也不哭哭啼啼坚持要和范翕同进退。范翕安排她走,她跟随不情不愿的成渝,转头就走,背影纤漫。泉安看她那么干脆,有些为公子抱不平,觉得此女冷血至死,一点也不担心他们公子。

她怎能走得那么利索,头也不回?

范翕在泉安肩上拍了一下,轻笑道:“人已经走了,你再看玉儿也不可能回来,不可能回来爱上你。”

泉安幽怨:“公子,你又开我玩笑。我是为谁抱不平?她一滴眼泪都没流,眼睛都没红一下吧?”

范翕辩解道:“人家那是识大体。”

“行了,别想那些了。召我们的人,随我一道入林。我们要和这波人明暗争斗,弄清楚他们动机,想法子救出我母亲了。”

而成渝护着玉纤阿,东躲西藏,中间又碰上几波人,被成渝轻松解决。二人钻入一个荒僻的地方,登上了一只被藏在乔木下的木船。他们又借着雾气和树影的掩饰,悄悄划船离开丹凤台。

玉纤阿微讶:“这里竟然藏着船?”

成渝面无表情地拨动木桨:“幼时公子想离开丹凤台,就自己造了一只小船。公子小时候常用这只小船划水玩,只不让夫人知道。”

玉纤阿温和笑:“看来他真是瞒了夫人不少事。”

成渝不语。

他们坐在船上,距离丹凤台越来越远。玉纤阿凝视着那远离的丹凤台,隐隐约约的,果然看到许多大大小小的船只从四面八方向丹凤台划去。他们这只小船,亏得是一直用树叶、草木挡着,成渝和玉纤阿身上也船上伪装草木的蓑衣,走得又是最偏僻的一条路,才能不被发现。

但随着围向丹凤台的船越来越多,可以想见之后想再从丹凤台中逃离,形单影只,就没有那般容易了。

这样一想,玉纤阿又有些担心范翕。

她沉思了一会儿,偏过头,看到划桨的成渝仍然沉着一张脸。显然,成渝对于范翕让他带玉纤阿离开、保护玉纤阿这个命令,并不是很满意。成渝这个木头脾气,竟硬生生给玉纤阿板了一路脸。亏得玉纤阿脾性好,装作看不见,才既没委屈,也不和他吵。

但是两人要一路走,成渝总是这个态度可怎生好?

玉纤阿伸手拨水,轻轻泼向成渝。

成渝脸上被溅了水,当即对她怒目而视。

玉纤阿道:“你生的哪门子气?觉得保护我委屈了你?你也放心吧,只要上了岸,我就不用你保护了,我自有法子照顾好自己。你到时候,就听你家公子的吩咐,去召集兵马,回援丹凤台就行了。”

成渝愕了一下,说:“不行,公子让我跟着你。”

玉纤阿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又没有人认识我,我身边根本没有危险。你还是集兵去救你家公子吧。”

成渝嗤之以鼻:“集兵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那么快?不需要整兵,不需要准备粮草,不需要布好武器?我飞速赶到,兵也整不好。不如先传讯,我和你一起去平舆好了。希望他们动作快些,在我们赶到平舆的时候,兵马能够出发。”

可是无论如何,留在丹凤台中的范翕都凶多吉少。

然而虞夫人在丹凤台,范翕又是绝无可能离开。

成渝脸色更难看了。

玉纤阿听到成渝的话,怔了一下,说:“集合兵马要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