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奥古斯特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想要寻求拉斐尔的帮助,他不信拉斐尔不知道更多的内幕。

拉斐尔这回…还真就不知道。

前面说过了,因为伊丽莎白的事情,奥古斯特几乎夜夜惊梦,拉斐尔真的很担心哪天一觉醒来就发现奥古斯特终于崩溃了。事实上也是如此,奥古斯特对于伊丽莎白的死确实有些承受不来,只不过奥古斯特的应激反应并不是斐尔和大家以为的那种悲伤过度,而是开始尝试着从一朵向日葵开始朝着食人花的方向改变了。

好吧,也不算食人花,顶多是终于接受了拉斐尔的非常规的打击政敌的手段。

但不管怎么说吧,只奥古斯特一个人就占据了拉斐尔全部的精力,每一个举动都牵动着他的心,他又不是人工智能,实在的没办法多出来一个脑子去处理其他无关紧要的信息。

除了奥古斯特以外的任何事情,在拉斐尔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包括他自己。

“抱歉,让你担心了。”奥古斯特之前的状态确实不太好,好吧,直至现在都不算特别好。他钻在牛角尖里仿佛要日天日地,不过,这股愤怒随着教皇的去世已经淡下去一些了,虽然他还是会伤心,会悲痛,会辗转反侧,但至少能好到好转,假以时日,奥古斯特会慢慢走出来的。反正,绝对不会黑化。

拉斐尔抬手,揉了揉奥古斯特的头,这也是他爱奥古斯特的原因之一,不管外界如何变化,奥古斯特始终会是那个坚持着自己内心原则的奥古斯特。

他不会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只因为一件事就性格大变的像是换了个灵魂。他当下有可能会冲动,但是当他冷静下来他依旧只会是他。

“我虽然不知道在理查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那个刺激一定不小。”

说实话,从拉斐尔的个人角度来看,他终于开始有点欣赏理查三世这个大侄子了。对于拉斐尔这个反社会人格来说,如今理查三世这种手起刀落的果断才是一个国王该有的样子。

当然啦,如果理查三世再这样“进化”下去,拉斐尔就要考虑出手干涉奥古斯特和他的堂兄弟之间的正常交往了。因为无论奥古斯特再怎么厉害,他的内心始终是个食草系,他追求的是最大化的让所有人都能得到最合适的人生结局;而理查三世却突然变得要开始吃人了。在不确定理查三世的底线之前,拉斐尔并不放心把这么两个人放在一起。

与此同时,理查三世还在加班加点的怼天怼地,趁着他堂兄来之前。小国王有一种预感,等他堂兄到了,他就不可能再这么肆无忌惮了。

是的,连理查三世自己都知道他自己现在在做的有多么偏激。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心甘情愿,做的特别开心。

由于罗马教廷内乱,迟迟没能给出英格兰一个有关于伊丽莎白小姐和伦敦大火的合理解释。而鉴于他们很显然已经无力召集其他天主教国家来给英格兰好看,理查三世抱着“趁你病,要你命”的精髓,彻底的放飞了自我,开始了对全国境内宗教裁判所的大力…拔除。

是的,拔除,不是“整顿”或者“彻查”,而是“肃清”、“不留活口”!

这听起来比宗教裁判所还要反动。

可是在大众群情激愤、脑袋一热的情况下,还是发生了。但凡是披着宗教裁判所那身黑色袍子的,就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理查三世利用舆论,彻底把宗教裁判所和教廷剥离了开来,将其称之为残暴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违背了上帝旨意的遗留产物。既然亚历山大六世的继任者尤利乌斯二世没能对这个以排除异己为己任的错误机构进行改革、精简,那么就由他来带个头吧。

理查三世的恐怖之名由此传遍了整个欧罗巴大陆。就奥古斯特赶路的这几天,全英格兰上下就不知道被烧死了多少人。

所有参与过烧死“女巫”活动、却又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对方是女巫的宗教裁判所成员,都享受到了火刑的“考验”。

理查三世对此还振振有词,如果你是清白、虔诚的,没有借故冤枉过任何一个好人,那么上帝一定会降下大雨来拯救你。如果没有…那就去地狱忏悔吧。

这个逻辑很没有道理,对吧?但中世纪的女巫审判时,有不少地方的案例里都充斥着这样的没有道理,甚至比之更加的残酷与毫无逻辑。

理查三世不过是以暴制暴。

这样手段长期去做肯定是不可取的,因为执法人会变成第二个宗教裁判所。但如果只是一段时间内的应急报复,却会是个不错的白色恐怖。

至少在理查三世看来是这样没错。

最先被国王拿来开刀的,就是那些“放火烧了伦敦,又不肯交出伊丽莎白小姐”的宗教裁判所的核心成员。他们的生命力真的很顽强,在被围困数日后,虽然饿前胸贴后背,但依旧活了下来,不过,等他们知道他们即将面对什么的时候,有不少人都后悔拥有这样的生命力了。

他们最终还是说出了伊丽莎白小姐的埋骨之地点,可是理查三世却像是失聪了一样。坚持称他们不肯说出真相,实在是罪不可恕。

核心成员:???

国王:那就烧死她们吧。

被冤枉又有口难言的事情不好受,制造了一场场惨案的罪魁祸首,如今都亲身尝试了一遍他们曾经造过的孽。理查三世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把这些人多烧死几遍。

在烧死这些人的日子里,本就因为身体出了问题而精神不太对劲的理查三世,变得更加不对劲儿了。但玛丽和安妮等人并没有看出来,因为理查三世是个很有理智的疯子,他不会在他在乎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疯狂,事实上,他只把他的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到了一个人身上。

这个“幸运”的被国王选中的人自然是莉迪亚。

莉迪亚虽然怀着孕,却随时有流产的风险,每天只能躺在床上静养,一步也不能下地,健康基本只能靠昂贵的药物吊着那口气。

理查三世很喜欢来看这样虚弱的莉迪亚。一开始他只是来看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的,不管如何,这个孩子都是他能够他的家人留下的唯一念想了,也是他第一个以及唯一的孩子,对孩子母亲有再深的厌恶,都无法打消理查三世对孩子的热情。毕竟他之前就已经对还这个孩子投入了太多的感情,他是那么的期待着他or她的出生。

不管是男是女,理查三世都曾自信的想着,他一定会把这个孩子宠上天,如果是男孩,就把他培养成最伟大的国王,如果是女孩…那就把她培养成最伟大的女王。王室重男轻女的奇怪传统该在他这一代断绝了。

理查三世始终认为,如果不是什么所谓的女孩不能继承爵位的法案,英法也不会有那么长时间的战争。

来的次数多了,理查三世还是不可避免的更加怨恨上了莉迪亚,他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真的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通,他只是谈了一场失败的初恋,为什么却要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呢?

死亡对于理查三世这个年纪来说,本应该是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名词,但如今它却离他如此之近。

这是为什么呢?

是他作为一个国王不够努力,还是作为一个信徒不够虔诚?他只是一次识人不清啊,这不公平。

理查三世不可能不惧怕死亡,只是他把对死亡的恐惧与愤怒,全部都压抑到了自己的心里,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个现实。可,压抑着,压抑着,他终于认清了现实,他还没有强大到足以笑对生死,他消化不了这个突兀的现实。

“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啊?!”理查三世看着莉迪亚,突然就爆发了,在寂静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是那么的狰狞与可怕。

明明发过誓的,他绝对不要变成他父王那样的渣男,但这就是不当渣男的回报吗?和奥古斯特一样,曾经始终坚信好人会有好报的小国王,第一次不可控制的动摇起了自己的信念。咆哮着咆哮着,就又笑了起来。

笑声却比之前的狰狞更加渗人,莉迪亚已经说不出来一个字,唯有眼睛里充满了惊恐的惧意。

生活就像是那些苦涩的东方药水,只可能越喝越苦。你以为你最后尝到了丝丝甜味,其实不过是你的自我安慰。它的本质就是苦到让你质疑人生而已。

身处不同地方的堂兄弟,同时有了这样糟糕的人生感悟。

奥古斯特已经很接近伦敦的,只不过中途他绕道去了一趟某个偏远的森林,这是理查三世希望他去做的,因为、因为…

伊丽莎白就在那里。

她被随随便便的放在了一个很简陋、完全不符合她的美学棺材里,棺材盖上还被钉入了百十个银钉,生怕她尸变成为吸血鬼。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就画在盖子的上方,正对伊丽莎白头的部位。

“开棺!”奥古斯特咬着牙道。

“陛下,伊丽莎白小姐已经去世了,我们不如…”说真的,这个时代不少人都挺惧怕邪恶的吸血鬼的,他们总觉得伊丽莎白死前的怨气那么大,很可能会发生什么突变。

“我说,开棺!”因为直至这一刻,在奥古斯特的内心里,他其实都是不那么愿意相信他的姐妹已经死了的。

棺材打开的那一刻,不信也要信了。

伊丽莎白小姐的遗体已经腐烂,但奥古斯特送给她的、她一直很珍惜的红色斗篷却依旧鲜艳,在没有什么会比这更有力的证明。

奥古斯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的跪到在了棺材边,泪水决堤,脸色苍白如纸,他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会晕倒,但直至最后,奥古斯特也保持着清醒。他死死的看着他的妹妹,仿佛想要看出她曾经美丽的样子。

初见,她躲在玛丽夫人的冬裙身后,不胜凉风的娇羞;

再遇,她背着弓箭踏马而来,如荆棘玫瑰;

别时,她已亭亭玉立,眼睛里似有千言万语。

奥古斯特再一次回想起了梦中伊丽莎白被从马车里甩出来的一刻,她仰面躺在草地和血泊中,拼着最后一口气,坚持对天空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暗示,只是想传达一个简单的询问,接我回家,好吗。

现实中,奥古斯特不管不顾的握住了棺材里伊丽莎白已经被打断的手,他轻声说:“利兹,我来接你回家了。”

第131章

迟到了43天, 伊丽莎白小姐终于回到了伦敦, 以公主的身份。

她的堂兄与她同乘,嘉德骑士团守护她的安全,她长大的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如今都在讨论着她,受万众瞩目。

她不再是谁的女儿,谁的姐妹, 谁的英主

母后曾无数次的质问她, 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呢?明明在我怀你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你是个男孩的!

姐姐曾总用眼神责难她, 好想在说, 你为什么会是安妮.博林那个女巫的孩子呢?如果没有你和你母亲, 我也不至于沦落今天这个田地!

母族曾不断进言,劝她为了家族考虑一下,您为什么不能继承这个国家呢?玛丽暴戾,理查软弱, 明明只要您努力一下您就会是这个国家最适合的主人!

终于,她只是她自己, 伊丽莎白。

她可以穿着任何她喜欢的颜色和料子的裙子, 不顾公主身份的提裙跑过任何她想放纵跑过的大街小巷,累了就停下放声笑笑, 休息够了就再一次乘风而走。

那是在最狂野的梦中也不敢想象她真的能够拥有的生活。

她终于能大声的说她喜欢这个,她不喜欢那个,她可以随意的发表自己的看法,不用担心会被人严厉警告,不, 小姐,这是不得体的,那是不被允许的。她就坐在她堂兄的身边,好奇的张望着马车外面掠过的一幕幕街头之景。

火灾之后的伦敦如今还在进行一系列的城市规划,随处可见的都是负责丈量与清理废墟的人,因为国王许诺人人都会住上大房子,失去家园的市民们的情绪都十分高涨,自愿加入了自己社区的重建工作。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眼睛里闪着希望的火花,他们是快乐的,因为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伊丽莎白也很开心,她好像在不断的对奥古斯特说着什么。

看,那个即将被拖走的屋顶竟然画了一个小丑,房子的主人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上帝啊,那个小男孩可真可爱,我好想亲他一口。

停车,我一定要去尝尝那个街边小吃,为什么买它的队伍可以排那么长!

她长在伦敦,却从未如此清晰的看过伦敦,如今才得偿所愿。一路叽叽喳喳,情绪高涨,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欢快与活泼。

可惜,没人能看到。

奥古斯特终于从那种见到了伊丽莎白之后就开始有了的妄想里走了出来。对啊,无论他想的有多美好,那也只是他的想象而已。

现实中,伊丽莎白早已经去世了,也不会变成灵魂回来探望他们。

队伍按照奥古斯特的意思在伦敦中内走过一圈后,就又重新绕回了位于里士满的汉普顿宫,那里早已经有一家人在等待着他们了。

国王理查三世站在最显眼的最高处,但黑太子却是最先抱住奥古斯特的那个人。

黑太子已经带着宗教裁判所加害国王的证据回到了伦敦,并推断出了理查三世一直在竭力避免被发现的秘密。他一直在试图与自己的侄子沟通,但是长大后有了自己主意的小理查却一直在躲着黑太子,顾左右而言他的不想讨论有关于他身体状况的任何问题。

国王不配合,那么哪怕是黑太子也是没有办法的,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子来解决这个心结。

但是当黑太子看到奥古斯特抱着伊丽莎白的一些遗物从马车里下来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理查三世到底在逃避什么。他不想让以奥古斯特为代表的这个家族里的人再伤心了,一个伊丽莎白就已经差点击垮了所有人的神经。

这个家庭承受不住更大的打击了,至少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黑太子只能一把抱过自己暴瘦的仿佛能感受到肋骨的儿子,他大力的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拍了又拍,心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同样是失去自己的兄弟姐妹,黑太子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他和理查二世都不年轻了,他很清楚早晚有天不是他的弟弟送走他,就是他送走他的弟弟。他们已经风雨同舟了那么多年,一起哭过,一起笑过,参加过对方的婚礼,经历过对方孩子的洗礼,他们几乎做了家人之间会做的所有互动,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但奥古斯特这一代人却太过的年轻了,奥古斯特二十一,伊丽莎白十九,国王才十五。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样的年纪就做好失去自己兄弟姐妹的准备,他们总以为未来还远,时间还有很长。

最可怕的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而是黑发人送黑发人,因为活着的那个人将要经历太过漫长的追忆期。不管做什么,旧日的影子都会如影随形,活下来的人会不断的想如果对方还活着该有多好。每一次发生对于活下来的人来说很美好的事情时,他就会对着空缺的席位怔怔出神,会幻想那里有个人正在笑着为他鼓掌、为他庆祝,然后,就要面对冷冰冰的椅子了。

黑太子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儿子,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有时候他真希望他永远是六岁以前的那个小傻瓜,至少那样的话他就不用明白什么叫悲伤了。

无论是母亲的死,还是父亲的离去,你只需要告诉他,只要你乖,早晚有天他们会回来的就可以了。他会抱着期待,每一天、每一天都开心的等待下去。

伊丽莎白以公主的规格,被葬到了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这里曾是天主教本笃会的教堂,后来在国家的插手下改成了圣公会的教堂。但不管怎么改,王室成员及社会各界的名流贵族都会埋骨于此,历史上大多数英格兰的国王登基也会从这里进行加冕,总之,是对于英格兰影响十分深远的教堂之一。

出席伊丽莎白公主葬礼的人有很多,但真正的悲伤却只属于少数的接个人。

理查三世、奥古斯特一世、黑太子、伊莎贝拉太王太后、凯瑟琳王太后、拉斐尔,还有玛丽公爵夫人及亨利公爵。王室的主要成员悉数到场,穿着款式不一但又微妙契合的黑色礼服,每个人手里都与众不同的拿着一朵红玫瑰,是黑色葬礼上的唯一亮色。

这次的葬礼和以往的葬礼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取消了遗体告别的环节,为伊丽莎白公主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奥古斯特和理查三世一起铲下了象征着下棺的第一捧土。在坎伯雷大主教亲自四平八稳的祷告声中,众人一起告别了这个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存在感、唯有死后爆发了一把的公主。她在猎场上的惊艳,她在背后的狡猾,都随着华丽棺椁的下葬而尘归尘,土归土了。

身后一排排的贵族、大臣及其夫人家属,不管是认识伊丽莎白公主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在低声啜泣,甚至有哭到昏厥的。

但真正悲伤的几人,却仅仅是紧绷着沉重的面容,一言不发,一泪不落。

因为该流的泪早已经在心里流干了。他们的哀伤不需要表演给任何人看,也不想给别人看到。这就是英格兰王室从入主英格兰开始就在致力于保持的对外形象他们可以荒唐,可以吝啬,可以有各种各样张扬的性格,但必须始终端着高高在上的态度,保持着疏离又神秘的强势风格。

这是每一个生在这个家族里的人出生后就学会的第一件事他们生而高贵,无坚不摧。

填平最后一铲土后,王室成员挨个上前,把手中的红玫瑰放到了伊丽莎白小姐依照新教习惯建起的墓碑前。一共八朵,不多不少,绽放出了最美丽的色彩。

然后,这场安静又压抑的葬礼就结束了。

王室成员先后坐上不同的银色马车,驱车离开了教堂,重新回到了他们冰冷的宫殿里。老人回宫休息,年轻人围坐在火炉边,第一次谈论起了这次的葬礼。

“请一定要答应我,”玛丽夫人首先开口,吸引了奥古斯特和理查三世的注意,“在我葬礼的时候,让我以公爵夫人的身份下葬。”亨利公爵还来不及感动,就听到玛丽夫人解释道,“我一点都不想被人误以为我有多想要得到我父王的施舍。”

曾经玛丽夫人对公主这个身份都快执念成魔了,她总是强调着自己威尔士亲王的待遇,如今她才看开了。好吧,也不算看的多开,只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玛丽原谅了理查二世,但那并不影响她觉得他是个渣男,她可不想要一个渣男的施舍。

“可我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姐妹。”理查三世恢复了伊丽莎白公主的身份,不是因为她是理查二世的女儿,而是因为她是他的姐妹。

玛丽夫人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别扭的说:“那样、那样也行,反正我肯定比你们死的早,你们随意。”

“噗。”奥古斯特终于笑了开来,这是从他见到伊丽莎白到接她回家的现在,第一次有了笑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只是就那样笑了,仿佛只有他笑了,伊丽莎白才能真的放心的离开。她一直、一直的在看着他们,她当然是希望在得知她的死讯后会有人为她悲伤的,但是、但是,悲伤也请不要悲伤太长时间,那不是她为了保护这个家族二牺牲自己的本意。她希望他们快乐。

笑声是能够传染的,当奥古斯特突然笑了之后,没几秒,所有人都笑了。伴随着笑声,好像有什么郁结在心中的东西也随着那声音被一并散出了体外,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仿佛连外面的天气都变得格外明朗了起来。

他们以眼泪、以沉默接回了伊丽莎白,最终却决定一起用笑声送她前往天堂,在比白云更遥远的地方,有天使在高歌,有精灵在波动竖琴的琴弦,有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切。她不是离开了,而是去享受另外更加美好的人生了。

无神论者的奥古斯特始终是个无神论者,只是在无神论的外围的某个地方,他愿意为了伊丽莎白去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地方,会给所有值得尊敬的生命以死后的安详。

第132章

重回伦敦, 物是人非。

奥古斯特对此最直观的感受就是, 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好像怪怪的。打死他他都不会信这仅仅只是因为大家对他的称呼从“阁下”变成了“陛下”。

但是当奥古斯特试图找人询问时,却又总是得不到什么正常的答案。

连安妮夫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奥古斯特,她只能利用大聊特聊她儿子来转移奥古斯特的注意力。不出三句,奥古斯特准会找借口跑的连影子都见不到。

没办法,这是奥古斯特的新经验:身边有个朋友结婚了并不可怕, 但是当她有了孩子之后, 那就吓人了。因为不管她曾经多么“鄙视”那些晒娃狂魔, 轮到她自己身上, 她还是会不出三秒就转换阵营, 加入这个“我家宝宝天下第一棒”的卖安利大军。

奥古斯特甚至怀疑过,约翰当初能那么火速的答应陪利奥十世(乔枢机成功当上了教皇)去罗马,就是约翰想躲避在伦敦已经攒了一肚子育儿经的挚友沃尔特。

安妮和沃尔特这对夫妻画风最近真的很迷,张口宝宝, 闭嘴甜心。

讲真,以前奥古斯特被黑太子这么常常挂在嘴边的时候, 他还是有点小小的不矜持的, 恨不能告诉全世界,恩, 我爸就是这么爱我,羡慕吧?嫉妒吧?这是我爸,谁都不给!如今嘛,当他站在第三方重新审视这些傻爹傻妈的时候,他只想说…爱他就请不要提起他, 你们这样只会给你们的孩子招黑啊。八分的宝宝,你们吹成十分,别人逆反心理发作,就会坚持觉得你家宝宝只有四分了,真的。

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的奥古斯特,自认为和如今这个版本的安妮是不太兼容的,所以他只能遁走。

至于大家为什么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恩,总会有渠道知道的。

这个渠道还有个名字拉斐尔.莫蒂默。

拉斐尔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事实上,他此时就正在和导致奥古斯特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的“罪魁祸首”详谈。

专门为国王开辟出来的空旷办公室里,国王做在实木桌子那头,拉斐尔叠腿坐在一侧的奶白色沙发上,两人相顾无言,根本达不到“详谈”这个词所能表达的意思。

“我看到《继承法案》了。”拉斐尔开口道。

“所以?”理查三世挑眉,他现在越来越有国王该有的上位者样子了,冷酷无情,独断专行,仿佛心有成竹到无所畏惧。一举一动间都带着点唯我独尊的意思,至少气势十足。

在奥古斯特还没回到伦敦的那段日子里,理查三世真的是搞了不少事情的,不只是烧死了宗教裁判所的核心成员和致力于把宗教裁判所从英格兰连根拔起那么简单。

国王还利用伦敦大火再一次打压起了曾经因为宗教裁判所而在国内有死灰复燃现象的天主教,无形中就重新提高了新教的地位,巩固了国教的威严。

然后,国王顺利“秘密”的结婚了,所有贵族都已经知道了国王有个知名不见的初恋,而初恋已经怀了国王的孩子。

最后,国王火速通过了新的《继承法案》,把奥古斯特列为了第一继承人。

“奥尔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拉斐尔不疾不徐道。

奥古斯特大概也算是历史上的独一份了,全世界都知道他被列为了他堂弟之后的顺位第一继承人,只有他本人不知道。

“他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了。”理查三世总觉得他堂哥无所不能,哪怕只给一丁点的线索,对方也能推导出全部的真相,他冒不起那个险,所以暂时只能尽可能的先瞒着奥古斯特,等事成定局再说。

拉斐尔的话却还没说完:“而大家都在疑惑,为什么你已经要有合法的继承人了,却反而火急火燎的先确立了奥尔的继承顺位。阴谋论者觉得你这是想要加强英法的联系,成立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及法兰西联合王国;脑子不够用的人觉得是奥尔威胁了你;还有一群神经病则觉得这证明了你和奥尔才是真爱…而区区不才在下,也有个不成熟的小猜想,不知道您是否能拨冗一听。”

理查三世还是太年轻,哪怕他已经有了觉悟,变得比以往更加像个国王,但他还是玩不过本质上早已经黑化到了超神的拉斐尔。

“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情,我…“拉斐尔却唰的一下起身,几步走到国王的办公桌前,冷硬的马靴哪怕走在柔软的地毯上也还是有那么一股遮掩不住的强势之感。拉斐尔的双手砰地一声压在了光可鉴人的桌面之上,身子前倾,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座位上的国王,那种由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扑面而来。

“我还没有说我的猜想呢,您着急什么?”拉斐尔笑的危险级了。

小国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但他的身后就是椅背,退无可退。他忌惮的看着拉斐尔,心中止不住的想要骂自己,他以前到底是有多心大,才会觉得这个笑眯眯的叔父人很好。

拉斐尔带着白手套的手敲打着桌面,平铺直叙道,“我从别处不巧还知道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说的是宗教裁判所曾想过要利用桃色计划来控制您、控制英格兰,而您身边确实有过一个十分得宠但如今突然发疯被圈在汉普顿宫客房里的情人,有仆从说她怀孕了,还有仆从说她没怀孕,只是骗了您,您觉得哪个才是真的呢?”

“你、你觉得呢?”小国王咽了口口水。

“我觉得?”拉斐尔姣好的眉毛上调,“我觉得您确实上当了,你有了孩子,并且将会不久于人世,你不想让英格兰再经历至少二十年的主弱臣强,所以你着急忙慌的修改了《继承法案》。这不是出于什么见鬼的英法联合王国的考虑,当然更不可能是真爱论,只是因为你想让位与奥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