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也不错。”陆均衡见他脸色确实不好,也不拦他,只在他快要上车的时候追出来说了一句,“白天我在医院看见大嫂了,她有个同学生病,还拜托我帮她插队呢。”

“同学,她和什么同学还有来往?”慕少天眉头一皱,停下脚,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大学同学吧,我听小护士说,大嫂叫那男的学长。”陆均衡眼珠一转,下了贴猛药,果然,慕少天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居然什么都没说,就上了车。

车是小陈开,去什么地方不知道,不过从海上明珠出门,要是回家就该左转,陆均衡站在停车场观察了几秒钟,那车出门,却直接右转了。呵呵,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想,自己这样是不对的,绝对错误,甚至明天早晨大哥知道了真相还得找他算账,但是,那两个人别扭到这个份上,他身为兄弟,为了能少看大哥冷眼,兴风作浪、推波助澜一下下,也不是太过分。

凉夏被慕少天抱在怀里,他抱得很紧,紧到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不知道他为了什么在生气,也不敢去想他生气的后果将是如何。她只知道,自己的心,那让她时时痛苦得恨不能死掉的心,常常会因为他而在天上和地狱两头打转,上一刻还在地狱,这一刻,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便又仿佛活过来了,又有了感觉,甚至感受到了这种酸涩中的甜蜜,就像在饮鸩止渴,明明知道尽头是绝望,终究还是不肯放弃过程中这一点点的希望和甜蜜。

她上面只穿了慕少天的外套,这时自然不敢乱动,微微抬头时,看见慕少天闭着眼睛,不知是睡是醒,心里就想,如果只是稍稍动一下,他应该不会注意到。

于是,她就轻轻动了动,动作轻到好像在他身上蹭了蹭。

“乱动什么!”结果,他却发觉了,眼睛并不睁开,只是冷声冷气的说她,“老实点坐着,不许动。”

前面开车的小陈悄无声息的放下了隔音板,凉夏看见了,一时只觉得窘到极点,同时也不免暗自想,车里配备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用途呢?

“让你不要动,你没听见还是没听懂?”偏偏,慕少天又凶她。

“我没动。”凉夏只觉得委屈,小小的声音弱弱的答,她没动,刚刚他让她不要动,她就不敢动了,真的。

“抵赖!”慕少天眼睛猛然睁开,直直的瞪着她,眼中的光芒就如旷野中的星辰一样闪亮。

这种光芒,无声的蛊惑了她。

车厢内的空间太有限了,所以,她终于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别人。车厢内的温度显然也比别的地方高,因为,她居然在他从来都是冰冷无情的眼中看到了温度。

这样的对视持续了并不长的时间,慕少天将手指插入凉夏的发中,微微托起她的头,吻了过去,和方才的强硬掠夺不同,他的唇温软,难得耐性的徐徐诱哄着她。这样的温存,对两个人几乎同样的陌生,唇与唇相触的瞬间,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渐渐的凉夏的身子软了下来,手臂轻轻缠在了慕少天的颈上,慕少天的手也忍不住轻轻探入那原本穿在凉夏身上就格外宽松的自己的外套中。

前面开车的小陈自然不敢去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本能的觉得车厢内的温度急剧上升,脚下用力踩油门,第一次飞车一般,赶回了慕少天的大宅。

大宅里仍旧灯火通明,佣人们听到车声都赶出来站在主楼前等着迎接慕少天。凉夏仍旧只觉得窘,幸好还是慕少天抱着她,让她可以把头藏在他的怀中。

这一夜,居然是难得的温柔。

凉夏从来不知道,慕少天也是可以这样温柔的,他一直在一点一点的吻她,从额头开始一点一点的向下,轻盈的力道,让他的唇经过的地方,全部融成水样的柔软。

等到一切结束,他也极有耐性的没有起身离开,反而是一直环抱着她,像是在抱一个小小的孩子。

凉夏开始只觉得倦,那种倦和平时不一样,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了一种倦怠,酥酥软软的,并不难受。

“今天你遇到老同学了?”沉默了一会,在凉夏几乎昏昏入睡的时候,毫无预兆的,慕少天忽然问。

“王悦然带着孩子来看病,”凉夏撑着眼皮,想起了下午托陆均衡的事情,“小孩子看病耽误了不好,我就拜托陆均衡帮了个忙。”

“这个混蛋。”慕少天立即明白了今天纯粹是陆均衡捣鬼,哼了一声,不去看凉夏眼中的诧异,只是一把扯过被子,严严密密的把两个人果好,没好气的说,“看什么看,给我睡觉!”

“唔,睡觉。”凉夏在心里应了一声,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第27章难得缠眷

第二天一早,邹少波早早就赶到了大宅,他们新近有与电视台共同举办大型活动的意向,因为今年公司不仅在A市和其他几个大城市开发了几个高档中档楼盘,下属的餐饮娱乐企业也都有大动作,最近,两个超级卖场也开业在即。转入正行后,各种途径的宣传也不可避免,因而他们早早商议过,报纸上整版的广告能认真看的人少,倒不如选择强势媒体比如电视台,借着合办大型活动的由头,在黄金时段通过大家都喜欢的节目提升自己公司的知名度。

结果消息刚刚透露出去,已经有几家电视台的老总找上门来,带了不少策划案,邹少波忙了个昏天暗地,拿出好几天时间将所有的策划案都看了个遍,也专门找了赵明轩请教,最后大概圈定了范围,只等慕少天拍板。

“你要能定就看着定,不然就过阵子再找大哥看吧。”昨天晚上,赵明轩和他一起熬了半宿,临走时看着他整理要给慕少天看的文案,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出了什么事吗?”邹少波不是傻子,但是他这几天忙,既没去大宅,也没空多听多看任何一点和工作无关的事情,这会多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也没啥大事,就是咱哥心情不太好,别拿小事烦他。”赵明轩说得云里雾里的,然后手机就响了,陈菲儿整晚已经打了不下十通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这会忙完了,自然不肯再停留半刻。

邹少波想,能让慕少天心情不好的人屈指可数,而眼下就在身边的,除了凉夏,再不做第二人考虑。一想到这里,他就头痛,因为凉夏这个女人在他眼里就是十足的麻烦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别扭起来是百折不回,就大哥对她的好,傻子都明白,偏偏她就不开窍,弄得大哥一天到晚没个好脸色,但是楼盘不能不动工,超市不能不开业,所以他决定来试试运气。

出乎意料的是,陆均衡也在,穿着一身清清爽爽的灰色运动衫,正坐在阳光充裕的餐厅里喝着小米粥,啃着炸鸡腿。

对于陆均衡这个可耻的饮食习惯,邹少波嗤之以鼻,但是还是忍不住走过来悄声打听,“大哥今天心情好些没有?”

“七哥,你问我就问着了,”陆均衡却立刻来了精神,眉飞色舞的说,“你要是问别人,别人肯定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他们不知道。”

“少他妈废话,快说。”邹少波伸着脖子等了半天,陆均衡的口水都要喷到他脸上了,讲话却没有一个字是重点。

“看见没,阳光多么灿烂,花朵开得多么娇艳。”陆均衡眯起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脸陶醉状,只是很快的,邹少波的巴掌已经拍在他的颈后,“说重点。”

“七哥,你就是没一点幽默感。”陆均衡怪叫着捂住脖子,“你就不能有点耐性,阳光灿烂,但是我敢保证,灿烂不过今天大哥的心情,花朵娇艳,娇艳不过……”

“大清早喊什么喊?”陆均衡的俏皮话没说完,因为慕少天忽然出现在餐厅的入口处,随意披着睡衣,这会刻意压着声音,眉头微微皱着,“整栋楼里,就听见你的大嗓门,一大清早,你不在家里睡觉,跑我这里闹什么?”

“大哥,九点了,不算早了吧。”陆均衡立刻苦下脸,“七哥都带了文件追到这里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都明白,但是从此君王不早朝可是不对的。”

“你这狗嘴里,我看就吐不出象牙,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告诉你,快点吃完东西,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在我这里大喊大叫,打扰人休息。”慕少天哼了一声,想想被他掺七杂八的话倒逗乐了,转头看邹少波说,“你熬了几个通宵,脸色弄得这么青,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到公司说。”

“大哥,我不累,不然你现在看看吧。”这样的话一说,邹少波也品出了滋味,当下笑着坐在餐桌前,故意说,“大哥,我不累,我也不着急,你可以慢慢看,有什么问题,咱现在就改。”

“大哥,我也没什么事,不然,咱去打高尔夫吧,挺长时间没活动一下筋骨了,反正早饭也吃的油腻。”陆均衡也笑嘻嘻的说。

“你们两个!”慕少天板着的脸上隐隐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愉悦,这时瞥了他们一眼,慢条斯理的说,“你们今天都不忙,都很闲是吧?好,公司今年的全部进出账目还没有人核对,东湖和绿海的两家超市进货的清单也没仔细核对,你们一人选一个工作,今天之内给我对出结果来,我要一份详细的报告。”

“大哥,我其实挺困的,我回去睡觉了。”邹少波转身就走,步子飞快。

“那个,大哥,昨天晚上就约好了,一会要带相关领导去工地参观一下,我看看时间,再不去就来不及了。”陆均衡又抓起一个炸鸡腿,也跑得飞快。

闲人赶走,大宅里重新恢复安静,慕少天满意的喝了杯清水,重新回到楼上。

主卧是二楼最大的一个套房,卧室里有最松软舒适的床,此时,大床上,凉夏裹着被子,睡得正香甜,脸上终于不见泪痕,一条雪白的手臂露在外头。

他轻轻伸手过去,原本只是想帮她把手臂塞回到被子中,只是,到了后来,结果却和他的预期有一些小小的差距。

她的皮肤光嫩得和小孩子一样,一旦接触到,就让人再不忍放开,只是这样轻轻的来回移动手掌,终于还是把她从睡梦中吵醒。

“继续睡,”他轻声贴在她的耳畔说,“不用管我,睡你的。”

凉夏很困,觉得头晕晕的,毕竟天亮才刚刚睡着,这会困得恨不能立刻睡晕过去,可是,慕少天的手却不让她得片刻的安宁,就这么一点一点的,从手臂一动到她的背上,又一点点向前,“嗯——”她极力的想睡,想忽略他的手,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

“睡醒了,”不想,慕少天却几乎立即的将她的身子翻过来搂入怀中,“时间还早呢,要是睡不着,我们就做点有助于睡眠的运动?”

“不要……”凉夏赶紧回答,只是剩下的话却被封在了口中,他的吻依旧绵绵密密的,把她的呼吸和抗议一并夺走。

第28章白瓷小兔

慕少天最近的心情很好,这是整个慕家大宅内出入的所有人的共识。

其实,除了凉夏从医院回来的第一天,慕少天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去公司之外,其他的日子里,他的生活看起来还是一切如常的,早晨六点钟准时出现在健身室,七点钟洗澡,七点一刻吃早餐,然后看报、去公司,晚上照旧应酬不断。

但是,他的生活又似乎有了些变化,这种变化陆均衡也看得清楚,慕少天开始不再留恋海上明珠,应酬的时候心不在焉,酒也喝的少了,烟也吸的少了,晚上九点一过就频繁看表,要么就干脆走人,害得几个过去常陪慕少天的美女都拉住他问,慕少怎么转性了。

怎么转性了他陆均衡是不知道,但是这个转变对他来说不是坏事,最起码他的空闲时间多了,呵呵。

慕少天早晨的生活也在改变,七点钟他从健身室出来去洗澡,会嘱咐佣人去叫凉夏起床,然后等她一起吃早饭,吃过饭,会让凉夏坐在客厅里陪他看报纸。

但是对于他看报纸的习惯,凉夏有时候会觉得很无奈也很好笑,他看报纸,她要坐在一旁陪伴,但是她还不能和他一起看报纸,有好几次,她被报纸上花花绿绿的娱乐新闻弄得心里痒痒的,只是每每手刚一伸出去,就被慕少天扣住。他看报纸,却要求她看他,真是不公平。

只是凉夏也觉得自己很没用,她居然会喜欢上这种不公平,然后开始觉得,如果可以这样过每一个早晨,也是一件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

她可以在慕少天读报的时候,安然的看着他的侧脸,慕少天的轮廓清晰,五官深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是十足的赏心悦目,她嫁给他的时间实在也不短了,但是过去可以这样毫无顾忌的看着他的机会,却是屈指可数的。

这样有着小小幸福的日子,让她没有着落的心渐渐有了依靠,而大宅里的人对她的态度也有了转变,自从陈姐拿着一笔退休金被毫不客气的遣返回家之后,再没有人怠慢她,把她当成空气。事实上,别人怎么对她,她一贯也不在意,但是,心却渐渐放轻松起来,开始觉得,这里可能真的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家。

家该是什么样子呢?白天没事的时候,凉夏开始认真的思考,她买了些装饰的画册回来,认真的读,认真的想,然后也会偶尔出去逛逛。她也是平凡的女子,会喜欢很多平凡可爱的小物件,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敢拿出来摆在慕少天能看到的地方,于是只去装饰自己过去常常住的客房,一块新花色的窗帘,一个大熊的抱枕,一只彩绘的造型奇特的花瓶……

后来渐渐的,她也开始在慕少天的卧室里小小的添几件自己喜欢的东西,像是小兔子样式的白瓷手机托。慕少天发现它是在某天夜里,那天他占了她的位置,结果夜里她醒来,觉得口渴,下地时也不知是睡得晕了头,还是对床这侧的地理环境不熟,被他丢在地上的拖鞋拌了一下,砰的跌在地上。

慕少天夜里睡得一贯很轻,一点动静也听得真切,这时本能的翻身起来开灯,结果也因为换了位置,摸了个空,手里只抓到一个冰凉的物件。

“什么东西?”他不假思索的丢了出去,在白瓷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后摸到开关,灯亮时,凉夏已经爬起来站在床边,幽幽的灯光下,她的脸色也和瓷器一样白得透亮。

那是极薄的瓷器,做工并不见精致,但是样式却是几年前凉夏看的偶像剧里,她最最喜欢的一个款式,她找了很久,没想到还能找到,因为太喜欢了,终于忍不住拿到了慕少天的卧室,没想到,也不过是一天而已。

因为瓷器太薄了,虽然隔着地毯,小兔子的耳朵也被摔成了两截,就好像她手中怎么也握不住的这虚幻的幸福。

有一会,她努力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意外,但是,心里的悲凉却终究难以抑制,这场幸福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让她开始觉得慕少天是爱她的,于是仰仗着这爱,开始渐渐忘乎所以了,只是不属于她的东西,终究不会属于她不是吗?就像这小兔子一样,无论她喜欢了多久,找寻了多久,能陪伴她的日子,也不过就是这短短的一天半天而已。

“你什么时候在床头放了这个东西?”慕少天的动作纯粹是似醒非醒时无意识的行为,他很熟悉自己房间的每一个地方,对于不属于这个房间的东西,本能的排斥,其实东西顺手扔出去之后,他已经想到了那可能是凉夏的某件心爱的物件,不然她不会摆在枕旁的柜子上,只是后悔已经晚了,他多年来培养的警惕性和好身手没有给他一秒钟用来后悔的时间,于是,他只能板起脸训斥凉夏道,“跟你说过吧,不要乱动我房间的摆设,这样会给我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他几乎能感觉到凉夏的身子微微的颤抖,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委屈的哭,也没有埋怨他不分青红皂白的乱丢东西,更没有瞪着他让他把摔碎的兔子捡起来然后不许睡觉原封不动的给她粘回去,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蹲下来一点一点的捡起每一片碎片,然后隔了很久才用轻到他听着都觉得有些飘忽的声音说,“对不起,再不会了。”

这种疏离的反应让慕少天只觉得懊恼,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懊恼自己无意识的行为打破了他们之间最近好容易建立起的温情,还是懊恼凉夏的反应,她的反应根本不是对一个她爱的男人该有的反应,没有撒娇没有依赖,甚至没有信任,这个念头让他无端的冒出怒火,他不知道自己发起火来还会说什么、做什么让他自己事后会更加懊恼的话和事,于是他决定趁着自己还能控制情绪,马上离开这个让他发火的地方。

被子被他大力的一不小心掀到地上,他也不理会了,直接到了更衣间,随便换了身外衣,摔上门,出了房间。夜还很深,空旷的大宅只让他觉得气闷,于是他干脆到楼下取了车,一路飞车去了海上明珠。

等到车子的声音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时,凉夏才觉得手背上一片冰冷,好多水珠一颗一颗的落在她的手背上,又滚落在摔成几块的白瓷小兔的身上。

终究还是她妄想了,妄想一个自己不能攀附的男子,妄想一段自己臆想中的爱情,妄想根本不可能拥有的幸福,于是,梦这么快就碎了。

这些日子里,她告诉过自己很多次,不要陷得太深,以免割舍的时候太痛,可是,终究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心,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沦陷在他偶尔的温柔中,直到又一次万劫不复。

她不能怨他,她只能怨自己,这么轻易的就搞杂了一切。

白瓷小兔的碎片最后被她收藏在一直小小的盒子中,藏在了客房最角落中,那是属于她的空间。

只是这一夜,慕少天没有再回来,于是她发狠的撤下了新花色窗帘,又换回了原来的颜色,收起了大熊的抱枕,收起了彩绘的花瓶,收起了这些日子里她买回来的一切,原来她真的买了很多东西,原来这些东西的包装盒她都还留着,就这么一件一件的收,一滴一滴的落泪,等到早晨七点钟佣人照旧来叫她起床时,她的苍白憔悴吓了所有人一跳。

“夫人,先生不在健身室,他好像一早出去了,早饭是不是您自己用?”佣人刘姐小心的问,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但是半夜里慕少天忽然开车出门,她还是听到了的,她是这次顶替陈姐来工作的,没有多少年在大宅里的老面子,凡是都很谨小慎微,自然不敢多问。

“好的,谢谢。”凉夏并没有看她,只是一步一步下楼,最后坐到餐厅里。

这些日子,慕少天难得夜夜都住在家里,这样早餐不出现的日子已经许久没有了,所有人都觉得居然有些不适应。

今天的早餐是牛奶和西点,这是凉夏一贯最喜欢的食物,过去因为慕少天不吃甜食,厨房几乎从来不准备,但是前几天慕少天却忽然专门吩咐,厨房每天必须要常备各种口味的西点,为此还专门请了的西点师傅。

刚刚做出的几种不同口味的西点,看起来都是色香味俱全,凉夏努力的想要笑笑,只是终究不能够。

狠狠的吞下眼中的湿润,虽然没有一点饿的感觉,凉夏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两口,只是明明顺滑无比的奶油却偏偏卡在了喉咙当中,不上不下,噎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院子里这时却有了车的声音,那车很快的驶进来,又利落的停在门口。

凉夏忍不住跑了出去,却在门口几乎撞上进来的人。

第29章改变

“大嫂?”来的人却是陆均衡,这时正仗着自己的好身手,以一个高难动作闪到一旁,凉夏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他看在眼里,只是,哎,也怪他命苦,谁让他一大早晨就被电话叫起来,谁让电话里四哥说的事情他处理不了必须请示大哥,还有,谁知道大哥昨天夜里居然也住在海上明珠,还忽然决定要去美国摆平那件事,更可恶的是,大哥不知道和大嫂又闹什么脾气,连护照也不肯回来取,只能让他来当这可怜的炮灰。

“那个……大嫂,早!”陆均衡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句比较适合现在说的话。

“早!吃过早饭了吗?”凉夏垂下头,暗自嘲笑自己傻,居然以为昨天夜里慕少天发火,天亮火气就散了,这怎么可能?

“哦,一会吃吧,大嫂,大哥让我来帮他拿点东西。”陆均衡叹了口气,他就想不明白,这几天多好,大哥不在外面玩了,每天心上像长草了一样,天一黑就想回家,脸也不总沉着了,对谁都有了点笑模样。凉夏的身体也好了,这大宅子也渐渐有了家的感觉,大家心里都痛快,但是好日子他们怎么就不肯好好过?这才好了几天,早晨起来听大堂经理说,大哥半夜开车过来,当时他就觉得胆战心惊,偏偏还得去撞枪口,结果大哥常住的套房,开门的却是上次那个新来的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披着他大哥的睡袍,虽然床上慕少天的衣衫只是有点皱,但是他不是小孩子,可不相信,大哥和这个小姑娘什么都没发生。于是他几乎忍不住想叹气,苦难又开始了,凉夏也不知道是什么托生的,总能把他大哥逼得无路可走,不过这回大哥没急了把她赶出去,说明两个人这拉锯战,战局稍稍有了些变化。

“拿什么?”凉夏身子一缩,忍不住退开一步,心里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泛滥翻涌,他要拿什么呢?他去了什么地方?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好多的问题,却无从问起。

“护照,再拿两件衣服,你吃饭呢吧,继续吃吧,我知道地方,自己上去拿就行了。”陆均衡终于有些不忍,他有点看不了凉夏现在的神情,有些呆呆的,垂着头,就像被抛弃的小狗,他猜她多半眼睛里都是泪水,然后很想知道大哥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只是不知心里执着着什么,偏偏又不肯问,也难怪大哥不自己回来取,这场面,自己一个外人都觉得难受,哎……

陆均衡动作飞快的取了慕少天要的东西,下楼时本想代为交代一声慕少天的去向,却发现,凉夏早已不在餐桌旁,也没有等在门口。

“大嫂呢?”他皱眉,觉得很奇怪。

“在那里呢。”佣人一指卫生间的方向。

“怎么了?”他赶紧问,心里想到一个可能,很八点档那种。

“不知道呢,突然就捂着嘴跑进去了,”佣人只凭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偷偷笑了笑说,“陆少爷,也许我们家快有个小少爷了。”

“那就好好照顾我大嫂,出了事找你们算账。”陆均衡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心情终于愉快起来,手表的指针一直在走动,时间不等人,飞机也不等人,于是他决定先去机场。

慕少天的脸依旧如前些时候一样板着,正交代其他人最近的几件重要的事情,秘书赶紧过来接陆均衡手里的东西,然后飞机开始通知乘客登机。

掐着表等到慕少天登机,然后飞机起飞,陆均衡才用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写上,“大哥,大嫂似乎是怀孕了。”然后快乐的回去忙自己的,他知道,慕少天接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已经是在华盛顿的机场,不管到时候他会不会暴跳如雷,反正那边有四哥顶着了,反正他已经去了,公事不完他也不能回来,所以,怎么样都和他关系不大。

慕少天离开的最初两天,凉夏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客房的屋内,佣人一日三餐格外的周到,她只是没什么胃口,看到吃的东西几乎就忍不住反胃。

是不是怀孕了?吐了几次后,她的心如同被什么突然点亮了,瞬间有了光彩,她开始翻日历,她的生理期一贯不准,距离上一次总有40多天了,而她多年的记录显示,她的生理期两次之间的距离还从来没有拖过这么久。这个认知,就好像一个人走在沙漠里,山穷水尽了,却忽然看到前面有一片绿洲,蓝蓝的水,绿绿的树,生机勃勃的。

她很想去医院证实一下这个猜想,只是,终究是缺乏勇气,她不知道自己怕什么,怕一场空欢喜,还是怕他并不期待这个孩子到来?

拖了两天,她还是没有决定去不去医院,却意外的接到了王悦然的电话。

“死丫头,我就知道,我不找你,你也想不起来找我。”王悦然的第一句话,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大嗓门,让凉夏紧张了几天的心,放松了不少,于是她低声笑了笑,连连求饶。

王悦然找她其实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不过是她的女儿病好了,她也有了闲情逸致,想和老同学见个面,聊聊天。

之前有这样的情况,凉夏通常是不去的,一方面是因为慕少天不喜欢她和旧日同学时常见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自己,所以,渐渐的她和同学也就都失去了联系,这一次,她却忽然决定赴约,也许是心里真的有很多东西,想说给别人听听,让别人给参谋参谋一样。

“凉夏,我发现你变了很多呀。”两个人约在一家小小的咖啡厅,这里虽然门脸小,但是装修一流,咖啡更是没的说。

“变了,什么地方变了?”凉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别摸了,我不是说你的长相变了。”王悦然喝了口咖啡,又仔细看了看凉夏才说,“咱们也有几年没见了,我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怎么说呢,我记得,你以前虽然给人的感觉也是这么淡淡的,但是那时候你笑的时候很开心,不高兴也会闹脾气,还倔得很呢。”

“我哪有倔。”凉夏听王悦然絮絮叨叨的说话,忍不住微笑起来,“然然,我发现,你也变了,以前上学那会,我可没发现你这么唠叨。”

“别打岔,我哪有唠叨,我是说事实,还记不记得那阵子,因为欧阳……哦,那阵子大家孤立你,你这死丫头也真有纲,居然就能挺住,一次也不服软,也不主动和我们说话,弄得我们都没台阶下,你说,当时要不是我主动和你说话,你是不是准备以后几年,都和我们互不理睬?”王悦然说起话来,嘴巴还是和机关枪一样,片刻不给“敌人”喘息的时间,一口气说完。

“我也想和你说话呀,但是也不知道你生没生完气,本来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弄成那样已经很尴尬了,万一我再碰上钉子,以后不是更尴尬。”凉夏想想当时的情形,一阵心酸,又是一阵感叹,那时候真是年轻,什么挫折也没有遇到过,什么痛苦也没经历过,什么事情都能拿来当成吵一次架、互不理睬的理由,什么事情也都比不上心里爱的人,“再说,为什么要我服软,我又没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