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君澄气得不行,“哼”了一声,“行,那你就慢慢走吧!”再不回头,这一次却是彻底地不愿理会徐南方。

他好心好意回头来接她,没想到徐南方压根就不领情,让尚君澄顿时有了一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他再没回头,加速到了一百二十码,飞快地往北京城里冲去。

徐南方就这样看着那辆车飞快地消失在林外的马路上,扬起的灰尘很久都没有散去。徐南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坐车的情形,当时尚君澄也是这样把眩晕的自己从车里头毫不留情地给拖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留在了荒郊野外,准备把自己给抛弃,那时候自己对他使用了眼泪,用他的同情换来了自己的幸存。可是现在,同样的一幕重新上演一样,这一次,他顾虑再三,想要对自己挽留,可自己却逼着他头也不回地走掉。

徐南方鼻子有些酸酸的,心里想着,自己这样不领情,他再也不会过来了吧?

*****

尚君澄把车开到了叶飞羽所在的地方,叶飞羽似乎知道尚君澄会回来一样,就站在楼下等他,看到尚君澄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我说哥哥啊,你跑哪里去了?我在这等你半天,给你打手机都不接。”

尚君澄心情一直不好,别说手机铃声,就是拿个大喇叭对着他的耳朵,都不见得会听见,更何况手机。

尚君澄没有回答,只是一个人走下了车,“他们人呢?都回台里 了?”

叶飞羽把手里头的鸭舌帽戴在尚君澄的头上,看了看天色,带着点埋怨的提醒道,“虽然说天快黑了,但是这里人来人往,你要是不想被别人注意到,还是自己小心点比较好。”

尚君澄点点头,吁了一口气,想要把胸中的阴霾一扫而光,“你的病好了?”

叶飞羽淡淡地笑,“说了我没事。”他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没看到徐小姐啊?哦,你把她送回去了?”

尚君澄没有说话,好像这个话题让他很不开心一样。

但是叶飞羽还是没察觉似的嬉笑道:“我觉得你这人真是面嫩,明明喜欢人家,还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看,把人家送回去,现在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何苦呢!”在尚君澄面前的时候,叶飞羽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他的嘲笑惹来尚君澄的不满,但是和叶飞羽熟了,尚君澄倒也对他的玩笑话不以为意,“行了啊,还有完没完,谁会喜欢那个女骗子 啊?!真是的!”尚君澄替自己辩解着,忽然觉得一般

总是能把事情越描越黑,于是索性推了叶飞羽一把,这里胡说八道,上次那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在这里等我半天,就是等我打你吧。”尚君澄从来没有想过,他去了这么长时间,叶飞羽怎么会站在这里等他。

叶飞羽呵呵一笑,抱拳做了一个讨饶的动作,他知道尚君澄指的是自己把徐南方送到尚君澄公寓楼下然后一个人走了。尚君澄每次都把自己对徐南方的“特殊关心”归咎于叶飞羽的多管闲事。

尚君澄解气地说:“去哪里吃饭?我请客。要不去吃法国菜。”

叶飞羽笑了:“我们两个大男人去吃法国菜?你没事吧,不怕被别人误会你是gay啊!”叶飞羽眉毛一挑,“要不还是把徐小姐叫你要是不想叫,我替你叫啊。”

尚君澄瞪了叶飞羽一眼,自己和他才见面几分钟,这个新助手加损友就一直把话题往徐南方身上扯,这个话题让尚君澄十分地不爽,努力想要忘记的阴霾,又一点点地包裹上来。

叶飞羽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看尚君澄在那里皱着眉头,还对他推推搡搡,“怎么样啊,我这个建议如何?我帮你找她,她电话是多 少?……”

“找什么找,她自己一个人在山里头凉快着呢。”尚君澄提到徐南方,眼前就浮现出那女人倔强的样子,于是火气就上来了,“好了,别提她了。”

叶飞羽却好像没听见尚君澄的这句警告似的,“她在山里?怎么跑山里头去了?”他察言观色地瞄了一眼尚君澄,“你们俩闹别扭啦?”

尚君澄白了叶飞羽一眼,很是不满,“什么叫闹别扭?这样的女 人,就让她在山里头自生自灭好了,反正社会上少她一个,就少了很多被骗的人!”

他想要理直气壮,但是说出来,才发现自己是自欺欺人。

叶飞羽一下子就领悟了尚君澄的要髓,“你把她扔在山里?喂,你不是吧?”他张大眼睛,“你这玩笑可开大了啊。”

“放心,我想这天底下没什么事能难得倒她。”尚君澄不无讥讽 道,想到徐南方的固执己见,尚君澄就说不出的恼火,“她自己有手有脚,知道怎么回来!她说了,再不行,她有两条腿,走也能走回来 啊。”

倒不是尚君澄真的没有分寸,其实回来的路上,尚君澄就发现这里并不是杳无人烟,相反,来来往往的车辆并不少,好像这里还是一个旅游景点似的。所以尚君澄不担心像徐南方这样精明狡诈的人,会找不到办法回来。

叶飞羽却还是不放心,“我听说北京最近不大太平。现在天都黑 了,你把她一个人扔在外头,还是那山里,万一没找到回来的路,又或者碰上了坏人,那……”他试探地望了尚君澄一眼,“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

尚君澄回了叶飞羽一眼,嘴巴里头依旧说着:“她怎么可能吃亏,坏人看到她都得绕道走!”话虽然这样说,但语气已经有些勉强,心里头更开始隐隐担心起来了。

叶飞羽像是识破了尚君澄心思的笑,用手点了点尚君澄,摇着头,一边说道:“得了,我去帮你找总行了吧?”他说着开了车门,坐进了自己的车,从窗子里探头出来:“喂,你把她搁在哪一块了?”

尚君澄听着车子发动,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朝叶飞羽靠近,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那是哪,我对北京不熟悉,就好像那路标上写着是十一,还是十二陵,行了,看你找不到,天又黑了,还是我陪你去吧。”

尚君澄非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明明是心里有些不放心,却偏偏要说是陪叶飞羽去找徐南方。但是叶飞羽却一下子变了脸色,“你说你把她放在哪了?”

“十几陵,十二陵?”

绛色卷 第三十七章 故地重游

是明十三陵吧?!”叶飞羽几乎是惊呼出来的,“你放在那了?”他这一次却好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第一次在尚君澄面前有这么紧张的表现。他又看了尚君澄一眼,眼里头竟然有一丝愠 怒。“你把她一个人扔在那!我真是……我怎么就没仔细问!”

“问什么?”尚君澄没太明白叶飞羽的这句话。

叶飞羽摇摇头,已经发动了车子,一加速,车子就猛冲出去了。他阴着脸,似乎和尚君澄的对话有些多余。

“怎么了?那是什么地方?”尚君澄看到叶飞羽突然之间紧张成这样,一下子怔住了,甚至觉得有点不明所以。叶飞羽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很随和,很礼貌却从来没有发过火,好像从来不会生气一样。可是叶飞羽居然为了徐南方生气了。“你没事吧?”尚君澄有些狐疑甚至有些警惕地望着叶飞羽。

叶飞羽似是觉察到了什么,自己的表现实在有些夸张,毕竟自己从来在尚君澄面前都没有发过火,更不会因为一个陌生的徐南方发脾气。

叶飞羽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解释着:“你不知道那个地方,那里是明代皇帝的陵寝,也就是坟墓。不知道有多少人埋在那,说不定还有殉葬的呢。你把人家一个女孩,扔在这样的鬼地方,冤魂厉鬼的,不是要把人家吓坏吗

“哦。坟墓啊。”尚君澄终于明白叶飞羽为何会这样紧张了,他忍不住笑了,“你的思想真老土,亏你还是学理科的,你还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鬼魂啊?我宁愿相信这世界上有吸血鬼!诶,你说我们去那,是不是还会碰上僵尸什么的啊?”

叶飞羽没有说话,他不是担心鬼魂,他只是担心那个地方对于徐南方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就如同徐南方不敢进入故宫去看一样,这个女人肯定是从宫里走出来的,来自四百年前的明朝皇宫,现在又在明皇室的陵寝旁,不知道徐南方会做何感想。

看到叶飞羽的脸色没有好转,尚君澄自己也有些担忧起来,但他还是自我安慰着,“那地方好像是个旅游景点吧?不会有什么状况的 吧?”

叶飞羽没有回答他,只是勉强给了他一个笑,车子一路狂奔,尚君澄也不再打岔,让叶飞羽可以专心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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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于徐南方来说,境况似乎比叶飞羽担忧的还要糟糕。一个误穿了四百年的宫妃,却阴差阳错地被尚君澄扔在了皇陵前。昔日众人莫敢仰视只能膜拜的皇陵,此时却有无数的游人往来其间。

徐南方自从尚君澄扬长而去之后,就只好一个人从山林里走出来,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依稀还有些印象,天寿山,自明永乐皇帝之 后,几乎所有的皇帝与妃嫔都埋葬于此,她记得她还陪同皇帝来过这 里,来看他日后的陵寝,看他要长眠于此的地方。

当时皇帝的陵寝刚刚竣工,皇上一边看着画匠在陵墓里做最后的装饰,一面挽着徐南方的手,让懂得风水术数的徐南方给予评价。皇上的眼里头掩饰不住兴奋,他显然对他的墓地是非常满意。

徐南方记得当时自己还在自己的丈夫面前满是娇嗔和婉叹地说着,要陪皇上一生一世,可不许就这么快把自己给扔下了。当时那个就已经两鬓斑白的丈夫在自己的搀扶下,还对自己笑着许诺,要徐南方死的时候也送入此穴陪葬旁侧。

徐南方记得自己对皇上笑着感叹:“皇上又来拿话哄人,大明的祖制从来只许皇后合葬,南方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妃,哪里有资格陪伴皇上千年,皇后娘娘要是听了这话,又要来数落南方的不是了。”

皇上捏了捏徐南方如莲藕般白嫩的手,“朕许你个皇后不就成了?没有你陪在朕的身畔,即便登入仙界,也实在无趣得很呢。”

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万历皇帝回去也并没有把正牌的王皇后给废了,立毫无势力的徐南方为后。徐南方也并没有当真。

但是当徐南方看着络绎不绝地人群参观归来,带着游山玩水的喜悦之情夸夸其谈时,徐南方忽然有些想去看看,陪在万历皇帝身畔的人到底是谁。

她听见那些人说的话,整个陵寝只有几座陵墓进行了挖掘,其中就有万历皇帝的定陵。就连陵寝的地宫都已经开辟为旅游之地,曾经的天子的棺椁,居然被后人当成了娱乐的对象,要是徐南方说给她父亲听,只会被当作无稽之谈,哦,不,这样的话说出口,只怕要株连九族。

徐南方从来不信神佛,更不相信皇帝是什么天子。只有从未见过皇帝的那些百姓才会把皇帝当成神仙一般的供奉和膜拜。对于

来说,天子不过是那个已知天命,耳已顺的蔼蔼老者 情六欲,一样需要吃喝拉撒,在看到女人时,一样会两眼发光。

所以尽管皇陵被当成了旅游景点,让无数地人来践踏皇家的威严,但是徐南方除了别扭之外,倒也没有到不可接受的地步。

她径直就往大门走去,即便她走的再优雅,还是被保安给伸手拦住了,“请出示门票。”

“门票?”徐南方有些茫然,这时候已经太阳偏西,大部分的人都是从里往外走,准备返程,只有徐南方一个人要再进去。

保安指了指旁边的售票处,示意徐南方去那里。

售票员报了票价,但是徐南方身无分文,“我没有银钱。”她还不知道进入还需要另外付钱,这种方式还真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售票员直接低下头去,不理会徐南方。

徐南方又走回去,但同样还是被人拦在了外面,“你让我进去吧,我朋友在里面,我的票和包裹都在那。”

但是保安都是认死理的人,即便徐南方说的再恳切,保安也都只会语气非常好得恳请徐南方在外面稍等。

徐南方凝眉站在一旁,正想着法子,一股刺鼻的烟味却从后面冲了上来,一只黑颜色的手掌拍在了前面保安的肩膀上,“嘿,快下班了 吧,走啊,去三里屯去!”说话的人除了有股烟味,还有一种难闻的汗味。

徐南方皱了皱眉,挪动了一下身子,想要和那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是她的举动却引来了那人的注意,“呵,这是谁啊?”话是问他面前的保安,但两只贼眼睛却滴溜溜地盯着徐南方看。

“不是你马子吧?”那人的声音有些轻佻,徐南方凭直觉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家伙。她哪里知道那些保安,有许多是警校里毕业的,也有许多之前就在黑道上混的,背景复杂,所谓的狐朋狗友也多得很。

“嘿,大哥您真会说笑话,别人是要进去参观的。”那个保安带着笑说话,徐南方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人的笑也配合着有些不怀好意。

“哦,我就说,你小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艳福!”

徐南方能感觉到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身上晃悠。她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看不看定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惹上什么别的麻烦。那个黑皮肤,满身臭味的男人堵住了徐南方的去路。

徐南方低着头,只是说道:“麻烦让路。”这里人来人往,大庭广众的,想来那人也并不能做什么。

“怎么不进去参观啊?”那人的语气里满是调戏,“喂,不会是没钱参观吧?哥哥我有钱撒,我请你进去!我陪你进去啊!”他扑扑地拍着胸脯,这响声让徐南方只觉得厌恶。

很多规则都是只针对一部分,尤其是冠冕堂皇的规则,对其他一部分有特权的人从来都是没有任何约束的。无论在哪个朝代,什么时期,都是一样。

刚才还对徐南方苦口婆心劝阻的保安,听见那人说要进去参观,马上就让开了一条道路,带着谄媚的说:“哥,你要进去么?我给你介绍一个导游啊。”旁边其他的几个工作人员也对于这不合规矩地做法熟视无睹。

徐南方心里冷笑,所谓的恶霸从来都是无处不在的。那个黝黑令人恶心的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他那令人作呕的笑声听在徐南方的耳朵里就像是一只嗡嗡的苍蝇。

徐南方不想多看这男人一眼,“你最好快点让开。要不然我会让你后悔!”她眼眸里的一股寒光逼视着那人,让那人一怔,但旋即又笑开了:“你怎么让我后悔啊!我可是好心带你进去呢,你不要不知道好歹啊。”

他的笑没有持续多久,就觉得后脑勺被什么敲中,疼痛袭击上来,他的头皮顿时有些发麻,人的整个意识都要麻痹了。

“是啊,人家叫你让开,你最好识相点。”从他的身后飘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这声音让那痞子有种被冰水浇了一身的感觉。

徐南方抬起头,这声音她在哪里听过,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就站在那人的身后,一脸淡定的望着这里。

她知道他是看着自己的,尽管他还是和上次一样,戴着一副墨镜,遮盖着他的眼睛。徐南方还是一眼把他给认出来了,那个在餐厅救了尚君澄,救了自己的人。

痞子的头还有点疼,伸手一摸后脑勺,湿湿的,低头一看,一手的血,低头一看,地下是一颗石子,自己的后脑勺被那人用石子敲了一个窟窿。

青色卷 第一章 救人的杀手

子恼羞成怒,一看就是这一带道上混的,什么时候会对他撒野?他调转头,就要对他背后的那男人发飙,可是拳头还没有挥出去,也不知道从哪里就窜出来两个人,把他一左一右架了起来,好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亲热地打着招呼:“走啊,咱们坐车出去聊聊 啊。”

那痞子惊恐地看着他们,忍着自己头顶的疼痛,挣扎着:“喂,你们谁啊,是谁啊?……”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站在那看门的几个保安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被那两人拽着离开视线。

其他的游客和工作人员看着这一幕,就像是看到卖菜的一样,只一眼就收回自己的目光,自己继续走自己的路,继续查自己的门票。

徐南方并没有回头看痞子的去向,坐车出去聊聊?这痞子的下场恐怕不是一般的惨。黑风衣的男人白色的手套拍在了保安的肩头,只是轻轻的一拍,那保安的肩头矮了大半截,眼睛鼻子都歪了。

“我们要进去看看。”他的话直截了当。

毫无疑问,保安马上规规矩矩地让出路,还做了一个“请”的姿 势,结结巴巴地请两人进去。没有人打算报警,对于他们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徐南方跟着男人轻易进了门,只是轻巧地对那男人说道:“真是谢谢你了。”

男人嘴角微微的上扬,看不见他的眼,只能看到他嘴角的似笑非 笑,“客气。碰巧碰上。”

徐南方也笑了,她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的男人,“恐怕不是凑巧 吧?你是夏家的人?”虽然这个男人势力庞大,杀人伤人对付人连眼睛也不眨,但徐南方却也用不着怕他。他上次救尚君澄时称呼他为“澄少爷”,现在又帮了自己,看来他的出现并不是那么简单,也暂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男人继续他的皮笑肉不笑:“你这样的说法不全面。夏家再强大,我也不可能差到每一个夏家人都能指挥得动的。”

徐南方领略地点点头,这个男人看来只是听命于某一个,当然,也有可能是听命于某几个,甚至利用夏家的窝里斗来发展壮大他自己。

“你来找我做什么?”徐南方直接入主题,旁边来往的行人看到这两个人站在那,两个人都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男人淡淡地笑了,“一般我出现,不是要别人命,就是别人要我的命。”他说得很平常,生生死死在他的口里头,和其他的词语字眼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徐南方偏着脑袋抬起头,望着这个男人,他背对着阳光,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反射出一阵阴影,徐南方算是比较近距离地观察他,尽管这男人看起来只不过二三十岁,正值青壮的年龄,但是他那张脸上却好像看透了人间一样,所拥有的就只有冷漠,是不是当所有人的性命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一刀之事时,人间的悲欢离合,生生死死,在他的眼里头就没有了分别?

“那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徐南方莫来由地一句话让男人身形一滞,他以为徐南方听到自己说生死的时候,总要联想到自己,总要胆战心惊一把。当然,这原本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但是徐南方却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男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弹了弹自己身上的灰,把自己被风吹起的风衣又往回拉了拉,满不在乎地说道,“干我们这行,本来就应该是行尸走肉。”

徐南方笑了,“可是你不是,应该说你还没做到。”她拿眼瞟男 人,让男人感觉即便自己带着墨镜,也不能够掩盖自己的心思一样,徐南方款款道,“一具行尸走肉,似乎不应该在乎他身上有没有尘埃吧?如果连自己的衣服脏了,就要把衣服上的尘埃给弹去,被风吹起了,还要把衣服弄平整,连衣服都如此爱惜,你一定是个更爱惜生命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的把生死看透呢?”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男人,男人停滞了几秒,好半天才冷哼地掩饰 道,“你这种推理真是一点逻辑都没有!”他的嘴硬并没有赢来徐南方的赞同,她一个人往前走着,马路上两侧排列着十八对石兽石人,兽与人都是庞然大物,岿然不动地屹立着。

徐南方从他们中间走过,每走一步,就好像往回踏了二十年。

男人走在徐南方的后面,不禁笑道,“你这人还真是特别,明知道我来可能是要你的命,居然还能继续游览。”

徐南方驻足,“你真要我的命,就不会

忙,把那个无赖给解决掉了。”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打乱我的计划。”男人耸耸肩,解释清楚,想看她的反应。如果男人那晚早些到,见识到徐南方在肥油面前的表现 时,就会知道一般的恫吓根本无法吓到她。

“是这样?那你让我进来干什么?这里头人来人往的,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徐南方还在揣测。她的镇定让男人惊诧,他盯着徐南方的一双眼,“我这人比较厚道,你这么想进来参观,我当然得先满足你的愿望,这样你死了,也能瞑目。”

他说的认认真真,徐南方听了却摇头笑了。男人恨不能把墨镜摘 了,看清这女人的心是用什么做的,对自己的话好像没有任何的感觉。

徐南方说:“既然你这么好,不如就成全我一个愿望,你要杀我可以啊,让我挑一个死的地方。”

“哪里?”男人小心翼翼地问。

徐南方指了指前面:“定陵地宫!”她的声音配合着刚刚仰面而来的一阵风,吹得人直哆嗦,这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阴寒。定陵,地宫,这女人直接挑选了一个墓穴。

男人愣在当场,徐南方却妩媚地笑了,“你想要做成行尸走肉,可惜你偏偏做不到。你怕死!一个想要掌控别人生死的人,首先自己就不应该相信什么生死轮回和地狱鬼魂,真正的行尸走肉,就不该有任何的感觉,更不必要去满足谁的愿望,你说,对不对?”

男人哑口无言,徐南方的话好像针一样戳在了他的心口。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他出现的时候,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别人的性命,然后是钱财,别人的血在他面前流淌的时候,他心里头没有任何的感觉,所有人见到他,就跟见着厉鬼一样,逃都逃不赢,他主宰着多少人的死生,看到过多少人在他面前停止呼吸,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恶 魔,他的出现就是别人的死亡,从来没有人会说他也怕死。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徐南方说完这话的时候,一个人往前走了,男人愣在那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望着徐南方的背影,只觉得被她戳中的心此时是那样的慌张。

徐南方并没有走很快,她指着路旁的石兽说道,“这些都是传说中的神兽,他们相信死后,这些神兽能够为他们镇守陵寝,石兽越是高 大,神力就越强。知道这些石兽是怎么运过来的吗?冬天的时候,一路浇水,水结成冰,才能把石兽给拖过来……”

徐南方轻车熟路地就走到了定陵,尽管这里有很大的不同,但地理方位却没有改变,徐南方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万历皇帝的陵寝。

然而当两人到达的时候,参观的时间也已经到了期限,望着高悬的“大明神宗显皇帝之陵”徐南方一时之间感慨万千,怔怔地站在当场,说不出一句话来。

背后的男人指着关闭的大门对她说道:“喂,关门了,还进不进 去?”天已经暮沉沉,外面的寒气还有些重。

徐南方环抱着双臂,并没有反转头看男人,男人的话有些深意,他只是问徐南方还进不进去,以他的势力,或许让别人强行把门打开也不过是小菜一碟的事吧。

“这座陵寝,当年耗资八百万两白银,历时六年才建成,又在三十年后,重新翻修改造,花了一千万两白银,又花了六年。”徐南方继续自顾自的说话,虽然她戳穿了男人并不是不在乎生死,但这个男人多数的时候,只是冰冷的空气,徐南方的说话,不会引起他的任何反应。

徐南方看着被改造成博物馆的明楼,不禁笑了,“要是死了的人知道死后几百年,陵寝会被人当成景致,尸身会和玩偶没有分别,就没有人花这么多钱去给自己营造地穴了吧。”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话。”男人冷冰冰的吭声。

南方回过神来,抬起头望着男人,忽然笑了:“那么让我来猜猜你为什么要杀我?你认识夏家的二老爷,或者说二老爷是你的主顾?他让你来把我杀掉,对不对 |候,徐南方就想到了这一层关系,当初吉姆能够一个电话把他给找来,说明他对尚君澄是有特殊照顾的,但是又和吉姆不属于同一个势力范 围,那么就只有是听命于夏家二老爷。

青色卷 第二章 十三陵

果二老爷要杀自己,那么理由就和夏三太太要把自己的理由是一模一样的。都是为了尚君澄。尽管当初吉姆把自己公然承认是尚君澄女友的事给强行压下,但这种掩盖只是针对一般人而言,对于势力庞大的夏二老爷来说,肯定能掌握全部。

既然他自己的一个儿子已经不能够做继承人,夏二老爷就只有把全部的赌注压在尚君澄身上,夏三太太只是一介女流,还需要叶飞羽这样的人来通风报信,夏二老爷就不一样了,夏家的大部分产业都在他手 上,他的耳目众多,手段也多,他才不会管徐南方是什么样的人,他只知道徐南方差点就影响了尚君澄的声誉,只这一点,徐南方恐怕就得 死。

男人语气里带了一丝赞许,“你挺聪明的。”

“可是你一个人,杀不了我的!”徐南方胸有成竹地笑了。

男人被徐南方无视,不禁冷笑,“如果你认为我会顾忌这里面的安防系统,那你就错了!就是这里有中南海保镖,有公安警察,我也照杀不误!”

徐南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只是一个人朝后退后了几步,“你知道你为什么杀不了我吗?人家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外面是你的地盘,我奈何不了你,可是这里,你奈何不了我!”

男人正纳闷徐南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徐南方指了指他的身后,男人回转头去,忽然意识到什么,再转过头来,已经没有了徐南方的身影。

一阵阴风从后面的林子里飘出来,树叶沙沙地响,男人取下鼻梁上架着的墨镜,想要把周围都看清楚,他看见明楼后好像有个人影窜动,可他快步追过去的时候,却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树与被风吹过的青草。那个人影就好像一下子钻进了土里,再也看不见踪影。

男人把戴着的白色手套给扯了下来,恨恨地扔在了地上,心里想 着,居然敢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还真当自己是地头蛇了!他倒是下定了决心,非把她给找出来。

但是此时的徐南方,倒确确实实已经到了地下,她从进来的时候,和那个男人顾左右而言他,又是介绍十三陵,又是似是非是地说着男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其实不过是她在打着太极,让那男人没了防备。她非要到定陵才和男人直面男人的目的,就是想趁着夜色,摆脱掉他。

男人不懂徐南方所谓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然不知道徐南方对于这里而言,恐怕比起那些考古学家还要熟悉。

当初,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时,历史学家吴 提出对明十三陵进行挖掘,他们挑选了定陵进行发掘,考古学家们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才在一处城砖脱落的隐蔽地方挖开了一条探沟。考古学家们十几天后在这条探沟里发现了一个隧道门,可以隐隐从隧道门看到两砖墙夹着一条甬道。然而,就在考古学家们做好准备,打算从这条隧道进入时,这个隧道门却一下子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后来,还是在挖了第二条,第三条探沟之后才又发掘了地宫的内墙“金刚墙”,这才能够顺利发掘。

这事情,徐南方当然不知道,没听说过。但是她却知道其他人未必知道这个地宫是以八卦阴阳五行所布置的,每一个时辰,地宫的许多隐门对应的方位都不尽相同。所以即便在某一个时辰,被人发觉了地宫的暗门,过几个时辰再来,那门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