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容是个温柔如水的性子,说话的时候也十分闻声细语,让人听着十分的舒服。

南玉对她行了礼,笑着道:“见过昭容娘娘,莫名上门,叨扰娘娘了。”

王昭容道:“妹妹哪里的话。”说着请了她在椅子上坐下,又让人奉了茶。接着又问道:“不知妹妹找我有什么事?”

南玉喝了一口茶,然后笑了笑,道:“嫔妾也不跟娘娘绕弯子,嫔妾今日上门,是想问娘娘要个人。”

王昭容倒是没有半点惊讶,却仍是道:“哦,是谁?”

南玉道:“便是跪在外头的和弦。”

王昭容没有马上说话,低着头看着手上的茶碗沉思。

她的确不满和弦与南玉交好让她被牵扯进何才人小产的事情中,但她罚她举着冰块跪在外面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不是心狠之人,也没有故意磋磨下人的爱好。只是戚贵妃在后宫只手遮天,她无宠,大郎也不得圣上的喜爱,想要护着大郎长大,除了不断低头不断忍耐还能怎么如何。

她总要做个样子给戚贵妃看看,她被她陷害之事她并不敢怨恨她,她怨恨也是怨恨南玉而已。

王昭容抬起头,转头看向南玉。是个很漂亮的宫女,此时看着她微微而笑,眼角不经意间流洒出来的韵味风流,妩媚的,娇艳的,却又暗含着清丽的,像是春天的风,又像是醇香的酒,还像是山谷间长出的幽兰,没有人能形容出那股风流韵致,只是越看越会被她吸引了去,包括女子。

比起她出色却还不算绝色的容貌,反而是她这股独一无二的韵致更让人迷恋。

再看向她脖子间胸前赤裸的肌肤上那明显的粉红,她想,难怪圣上会看上她,这真的是一个很令人沉醉的姑娘。

罢了,反正她再怎么做,戚贵妃都不会相信她能够不怨恨她,而她也再没办法信任和弦,既然如此,何不送李采女一个人情。或许她真的能抓牢了圣上的心,等她得势时,或许能还她这个人情。

王昭容笑了笑,道:“我知道妹妹与和弦交好,可是我让和弦伺候惯了,大郎更是喜欢她陪着玩,我这里也是离不开和弦。”虽然决定送这个人情,但她也不想让南玉要得太容易。太容易得来的东西,总是不够让人珍惜。

南玉自然知道她想要什么,态度恳切的对她道:“娘娘若是能答应嫔妾的请求,这份情嫔妾一定记在心里,大恩大德,嫔妾一定没齿难忘。”

这种事情,却也不好太过矫情,王昭容道:“罢了,既然妹妹已经如此请求了,我也不能不给妹妹这个面子。我让和弦进来问过她,只要她愿意跟着你去,我自然不会阻拦。”

这些就都是形式上的事情了,和弦如今在长信宫的地位已经尴尬和不受信任,再在这里混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和弦多半是会愿意的。

南玉道:“那就多谢娘娘了。”

第11章

和弦是被雪芽和翠芽扶着出来的。跪得太久,一双腿已经跪得有些伤了,走起路来一直在发颤。

而当南玉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雪芽和翠芽扶着和弦走在后面,走在后宫的青石板路上的时候,旁边不少宫女和内侍都对着她们窃窃私语,偶尔还偷偷的指点一下,有离得她们近一些的宫女更是像碰到老虎一样匆匆的远离。

和弦原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才遭致这些围观——宫里的人有时候闲得发慌,总是特别乐于八卦这宫里又有谁被罚了打了被罚得多严重之类的。

回到摇光殿之后,和弦被雪芽翠芽扶到了小榻上坐着,南玉回屋子找了一瓶药出来交给雪芽翠芽,让她们给和弦上药,然后自己坐在旁边嗑瓜子。

药膏涂在膝盖上和手上清清凉凉的,和弦抬起手来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上面还有很好闻的淡淡的草药香。

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但多多少少还是能分辨药的好坏,她问南玉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好的药?”

南玉扔掉手上的瓜子壳儿,道:“从前在斓月殿伺候常婕妤的时候,一个交情好的小公公给的。”说着将手上的瓜子扔回碟子里,继续道:“这药对跪伤冻伤烫伤烧伤都十分管用,只要涂上两次,保管你又能活蹦乱跳的,连一点后遗症都没有。我从前被常婕妤罚跪冰板,一双腿差点废了,都是靠这药才好的。”

和弦奇怪一个小公公哪里能弄来这么好的药,不过后来一想,或许那小公公从主子那里得来的赏赐也说不定。南玉长得好,多的是公公捧着好东西来讨她欢心。

和弦道:“我本来还打算让茉莉儿给我弄点药来的。”

说起茉莉儿,南玉想到原本还打算从长信宫带走和弦之后,顺便的去太医院将茉莉儿也要来的,但是后面看到和弦受伤的腿和手之后,觉得似乎带她先回来上药比较重要。

南玉将这事跟和弦说了之后,南玉原本是想要引起和弦的感激,结果和弦十分不屑的撇了她一眼,道:“人家茉莉儿在太医院干得好好的,还认了一个好师傅,为什么要来伺候你一个末等的小采女。”

茉莉儿的师傅是太医署的小李御医,小李御医是太医令大李御医的儿子,而太医令是太医署的最高长官。一句话,茉莉儿跟着小李太医,以后前程似锦。

和弦又抱怨道:“也就只有我被你害惨了,要是能选择,我才不愿意放弃王昭容来伺候你这个采女呢。王昭容虽然不得宠,但好歹是九嫔之列又生有大皇子呢。”

南玉想了想,感觉自己这座靠山好像还真的不怎么牢靠。

但南玉是绝对不愿意在和弦面前承认的,她对和弦道:“做人不能只看眼前,眼光要放远于未来。你看茉莉儿就算混得再好,以后顶多也就能当个医女,而我现在虽然是采女,但以后说不定能成为宠冠六宫的宠妃,到时候你就是我身边的大宫女。你想象一下现在戚贵妃身边的玉槿,多威风啊,连一般的小嫔妃都要巴结着。”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才是你的前程。”

和弦“呵呵”了两声,道:“我只怕没等你混上宠妃,我小命就要跟着你玩完了。”

南玉正想张口说一句“你要对我有信心”,结果看到门外走进来一个宫女。梳着半翻高髻,穿黄色齐胸襦裙,手上拿着一个青色小瓷瓶,长相清秀甜美——正是她们正在谈论的茉莉儿。

茉莉儿边走边笑着对和弦道:“就知道你肯定要被王昭容罚的。”说着抬了抬手中的小瓷瓶,道:“所以给你送药来了,看,我对你好吧。”

太医署一向不掺合进后宫妃嫔们的争斗中,她那时候给南玉通风报信,回到太医署原本也是要受罚的,只是她的师傅对她好,只说了她一句“下次再切莫如此”,然后罚她抄了两本医书就算过去了。

和弦抬看着自己一双已经上过药但仍是红肿不堪的手,抬眼看着茉莉儿道:“茉莉儿,还是你对我最好。”

南玉吃着瓜子没空说话,只是抬手对她招了招手,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椅子,示意她过来坐。

茉莉儿笑着走过来,等走近了才发现,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又看到和弦旁边桌子放着的药瓶,“咦”了一声道:“你上过药了呀?”

南玉一边剥着松子一边道:“以前熟识的小公公送的药,我用着觉得挺好,所以拿给和弦用了。”

茉莉儿将药拿起来放在鼻子里闻了闻,然后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凝重起来,接着转头看向南玉,带着一种十分有深意的表情问道:“你以前说常婕妤是因为误会你想爬龙床才故意折腾你,你以前真的没有勾引过圣上?”

南玉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话,我那时候活得好好的,干嘛往嫔妃里头挤。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说着看到茉莉儿脸上的表情,又问道:“怎么,这药有问题?”

茉莉儿道:“没,药是好药。”但终是没有告诉她,这药膏不是一般的药。

这是西域疏勒国上贡的贡药,因药难得,当年疏勒一共也才上贡了十瓶。这宫里除了圣上、太后和戚贵妃,只怕连薛贤妃都未必有。

茉莉儿转头看向南玉,心情十分复杂。

以前她一直觉得常婕妤和戚贵妃喜欢折腾她喜欢得十分莫名其妙,这么多宫女,怎么偏偏对南玉看不过眼呢,闲得脑抽了不成,现在想来这些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茉莉儿将药放下来,在南玉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笑着道:“今天采女娘娘可真是威风,你今日在御花园让栖桐顶着花盆跪木头的事,外头都已经传遍了…”

她话音未落,和弦听得惊炸的跳起来,大声问道:“什么?”结果因为膝盖疼得站不稳,又重新跌落到榻上。她用手肘撑着榻上的小桌重新坐起来,道:“你说你干了什么,让栖桐顶着花盆跪木头,在御花园里?”

南玉很无辜的点了点头,和弦泪眼婆娑起来:“你说你都干了些什么?你不过是个刚升上来的小采女而已,屁股都还没捂热呢,你就敢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罚宫女顶花盆跪木头,栖桐甚至不是你宫里的宫女,你这么嚣张跋扈,你娘知道吗?”

她就说为什么她们从长信宫回来的时候,路上遇到的那些小宫女小公公会用那种眼神看她们,原来应在这里。

南玉摊了摊手:“我娘早就到地下陪阎王爷喝茶去了,当然不知道呀。”

和弦顾不得手上的痛,伸手去握南玉的手问道:“如果说我后悔了,我现在回去伺候王昭容,哪怕不是做大宫女,当个洒扫的宫女都可以,你说还来不来得及?”

南玉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她:“大概有点晚了,就算我肯放你走,王昭容大概也不会收你。”

和弦伏在小桌上大哭起来,额头用力磕着桌角,边哭边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这辈子已经活得很不容易了,你怎么能这样坑我。你要作死就自己去啊,为什么要拉上我垫背,我跟你无冤无仇的,我们好歹还做过几年姐妹呢,我今年是倒了什么霉了我,呜…”

南玉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道:“你别这样,事情没有这么坏,我…”

和弦挥开她的手,道:“你不要跟我说话,让我继续哭会。”说着又悲伤的大哭起来:“现在不哭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南玉耸了耸肩,最后只好不说话了。

然后三个人坐在屋里,大家都不说话,南玉和茉莉儿两人就干听着和弦哭了。

等到茉莉儿走的时候,十分同情的拍了拍和弦的肩膀,然后给了她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茉莉儿拉着她的袖子哭道:“茉莉儿,我们是好姐妹,你帮我问问你家师傅,太医署还要不要宫女,要的话让他们考虑一下我,无论多累多脏的活我都愿意干,只要能让我离开这里。”

茉莉儿说了一句“我一定帮你问问”的话,然后离开了。

和弦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的背影,接着回过头来看到南玉的脸,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回房间去了,然后“碰”得一声关上了门。

南玉耸了耸肩,摊了摊手,觉得十分无奈。

碧池是晚上的时候来的,她来的时候和弦还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哭,没出来见她。

碧池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她,道:“我没想到,竟然还真的让你勾搭上了圣上。”

南玉用手抚了抚自己的发髻,做出一个魅惑的表情,笑得迷倒众生的道:“那说明我天生丽质难自弃,连圣上都抗拒不了。”

碧池“呵呵”了两声,然后道:“你还是悠着点吧,别一得势就狂得没边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别说我没提醒你,死了我可不会替你收尸。”

南玉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碧池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南玉被眼前的宠爱迷住了眼,然后身边的危险都看不到。这宫里娘家比她显赫,份位比她高的妃嫔都不敢这么猖狂,她一个小小的采女,别人要她死跟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她开口道:“戚贵妃靠着太后和宫外的戚家,在后宫只手遮天,我们娘娘都要避着她的风头,更别说连当初的薛后都没能斗过她。你已经将她得罪了,现在不夹紧尾巴做人,还这么猖狂跋扈,也不怕将自己好不容易保下的小命也玩进去了。”

宫里一直传闻,皇帝为太子的时候,戚太后和先帝为他看中的太子妃是戚贵妃。后来不知怎么的,皇帝突然看上了薛家的小姐,跪在先帝和太后跟前求着要娶薛家的小姐,为此表示愿意放弃太子之位。而结果,两边僵持了一段时间,大约是皇帝的心意太坚决,弄得先帝不得不同意了,而比较令人意外的是,连太后也答应了。

后来薛家小姐当了太子妃,戚贵妃却只做了太子良娣。为此当年皇帝和薛后一段惊天地泣鬼神,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爱情故事,一直在后宫流传。不是不想,等到皇帝登基,薛家小姐做了不足一个月的皇后便病逝了,而且病逝得十分莫名其妙。外头一直有传,是戚贵妃为了后位害死了薛皇后。

不过薛皇后死之后,戚贵妃也还是没能当上皇后。皇帝以对薛后情深不寿为由不愿另立先后,悬置后位,然后又将薛后的同胞妹妹抬进宫里做了贤妃。

南玉放下脸上那不正经的笑容,理了理身上的披帛,然后才认真的道:“我是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戚贵妃早已看我不顺眼,你以为我装包子她就会放过我吗?你再看看宫里那些夹着尾巴过的嫔妃,王昭容够低调吧,她还是九嫔呢,何才人也很老实吧,老实得在戚贵妃跟前都将自己当丫鬟了。可是有什么用,戚贵妃想要她们死的时候还是要她们死。还有已经死了的林宝林,在冷宫里的宋充媛,哪一个不老实了,有好下场吗?自己先将自己当包子了,别人还不赶紧放狗来咬你。狐假虎威,反而能震住一些人。”

她说着顿了顿,继续豪气万丈的道:“所以老实什么的都是假的,能笼住圣上的身才是王道。”

碧池道:“你能保证自己能一辈子笼络得住圣上的宠爱,圣上可不是什么专情的人。”

南玉道:“笼不住,笼不住到时候再说。就算是死,高调威武地死也比老实憋屈着死要强。”

碧池终是没有再劝,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不管你了,你自己想好就好。”说完站起来道:“好了,我先回去了,娘年那里离不得我伺候。”

第12章

南玉拉住要走的碧池,道:“欸,你别走先,我话还没说完呢。”

碧池低头看了她一眼,重新坐下来。南玉挨到她身边,笑着跟她道:“喂,你不是已经被圣上受用过了吗,要不要我找个机会帮你跟圣上提一提,将你也封进后宫?” 她说着看了碧池一眼,继续道:“知道你对贤妃忠心,但我还是不得不说,贤妃未必值得你对她这么忠心,就说你侍奉过圣上这件事吧,她若拿你放在心上,怎么也要跟圣上提一提,但现在却仍还拿你当个宫女一样使唤,你…”

碧池有些生气的打断她道:“不许你这么说我们娘娘,你再说她的不好,我们就姐妹绝交。”

南玉被她的狠话震住了,也有些生气起来,道:“喂,我是将你当姐妹为你抱不平才会说这些话的,你伺候贤妃才几年啊,我们姐妹多少年的交情了,你为她这么轻易就说出绝交的话来。好啊,绝交就绝交,你以为我稀罕。”

碧池叹了一口气,然后拉了拉南玉的衣裳,道:“好啦,我不是那个意思。”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没有被封进后宫,并不是我们娘娘不愿意帮我跟圣上提,她当日曾问过我,是我自己拒绝了。娘娘对我恩重如山,就凭她当日从太后跟前救下我的命,我替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若是哪一天她需要我去侍奉圣上来帮助她的时候,我自然义不容辞,若不然,我宁愿一辈子伺候我们娘娘。再说了,当日圣上是喝醉了才会拉着我侍奉了一晚,现在怕是连我是谁都没记住,就算被封进了后宫,然后我守着一座寝殿独守空闺的,又有什么意义,反而容易遭人算计。”

南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知道碧池的性子。她虽然名字叫“碧池”,但真的一点都不碧池,将情义看得太重,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要十倍百倍的还上去的那种。要是换成南玉,她是做不到的,别人对她好一分,她顶多就还回一分去,别人若是对她坏一分,她倒是有可能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南玉道:“算啦,知道你跟你们家娘娘感情好,你也别误会我是在挑拨离间。”她顿了顿,继续道:“当初我们四人是在菩萨跟前立了誓盟的,大家姐妹要‘苟富贵不相忘’,我也是想帮你才这样说。不过想想,做嫔妃也真不是什么好出路。”

碧池握了握她的手,道:“你的好意我明白,你也不用替我委屈,我真是觉得伺候我们娘娘没什么不好的。”

南玉翻了翻眼皮,然后终是忍不住再次转头看着碧池,说道:“碧池,我真是不想说,我觉得你对你们家娘娘有点拉拉情结。”

碧池有些怪异的问道:“什么是拉拉情结?”

南玉:“…”果然生活在不同时代的人就是有代沟,有时候说话费劲。

南玉道,:“没什么,就是忠心耿耿的意思。”

碧池高兴笑道:“那我对我们娘娘是拉拉情结,这有什么不好吗?我觉得很好啊。”

南玉对她摆了摆手,已经不忍听她再说下去,道:“你快走吧,你们家娘娘还等着你回去伺候她,等着你对她拉拉呢。”

碧池笑了笑,然后站起来,道:“那我走啦。”

南玉托着下巴点了点头。

碧池回到甘泉宫后,直接去了薛贤妃的的寝殿,薛贤妃正坐在梳妆台前由宫女服侍着取钗卸妆,见到她回来,转过头笑了笑,极温柔的道:“回来啦,去见你那个小姐妹了?”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子,穿着绿色的开胸大袖对襟衫,梳着高髻,额头贴着梅花钿。她长得并不像戚贵妃那般艳丽,却如一朵幽兰,静静长在幽谷之中,秋水剪瞳,是另一种清幽脱俗的美。

碧池点了点头,回了一声“嗯”,然后走过去接过宫女手中的活计。

薛贤妃笑了笑,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比不笑的时候更加好看,她继续道:“没想到她真的能吸引了圣上,保住了自己的命。”说着想到今日她在御花园罚跪宫女的事,又接着道:“她倒真是个性子张扬的。”

碧池知道,说她张扬已经是含蓄的了,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张狂。

碧池道:“还要谢谢娘娘救了她一命。”

薛贤妃道:“本宫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话而已,真正救了她的是她自己。”

当初告诉她圣上会去太液湖,的确是举手之劳,并未有特别的目的。不过现在她倒是觉得有了意外之获,她若是能将后宫的水搅浑了,不失是一件好事。

她抬眼望了望仪瀛宫的方向,戚贵妃现在心情该不大好吧!

而另一边在甘露殿里,自然有人将南玉今天嚣张跋扈的事迹一点不漏的告诉了皇帝。

这人当然不是张公公,他是不会这么作死的。不过呢,他却不介意那些想着将他拉下来自己上位的同事们去作死。

甘露殿本是君王在后宫的读书批御之处,但此时皇帝却是站在书案前,用那支批奏折的笔画着一朵牡丹,用来在奏折上批红的朱砂成了他填充花瓣的颜料。她画完之后站直了身子转个角度看了看,觉得满意极了,然后便想着该在这副画作上题一首什么诗才好。

而这时候,打小报告的内侍终于将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说完了,皇帝闻言“哦”了一声,随意般道:“那给李采女赏赐两瓶伤药吧。”

内侍:“…”

怎么回事,正常情况下难道不是该给那受伤的宫女赏药,然后惩罚伤人的李采女吗?

皇帝见内侍还站着没走,从自己的画里抬起头来疑惑的看向他,仿佛在问“难道你不是想告诉朕李采女打人打得将手打伤了,然后告诉朕让朕心疼的?”

那内侍在皇帝的眼神压迫之下,只好躬身道了声“是”,然后弯着腰退了出去。

而张公公站在旁边对着打报告的内侍翻了翻白眼,心里骂了句“愚不可及”。连圣上的性子都没弄清楚就上来打小报告,圣上是最讨厌自己的身边人掺合进后宫争宠之中的,活该蠢死。

那内侍走后,皇帝一边继续给牡丹图题诗,一边对张公公道:“去给朕准备点东西。”

******

到了晚上,皇帝走进摇光殿的时候,南玉正坐在寝殿的榻上喝一碗燕窝。她已经洗过了澡,身上穿一件红色的纱衣,就等着皇帝前来临幸。

见到皇帝进来,南玉放下手中的燕窝,拍了拍手从榻上站起来,然后走过来福身对皇帝行礼。

皇帝低头看了她一眼,纱衣半透明,若隐若现几乎可以看到里面水绿色裹胸上绣着的图案,十分的引人遐想。

可皇帝却没有多看,越过她直接走到榻上坐下。

南玉站了起来,露出一个她自认为的最妩媚的笑容,正想说些什么,结果这时候,却有两个小内侍抬着一张与床一般长却只有一寸宽的长凳走了进来。

对于她今日罚跪掌掴栖桐的事,她是一点都不怕皇帝知道的。反正皇帝现在正稀罕她的身体,皇帝若问起来,她就先拉着皇帝来一场肉,然后在床上说一说栖桐曾经欺压她的血泪史,等将皇帝伺候得舒坦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可是直到看到小内侍抬着的这张凳子时,南玉才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种凳子有个名字叫“春凳”,不是因为它是给你春天睡的叫春凳,也不是因为它是香椿木打造的所以叫春凳,而是因为它是在春宫图里常出现的所以叫春凳。

民间嫁女儿,一般都会用自家院子东南角长的香椿木打造一张这样的凳子,然后作为女儿的嫁妆,至于这张凳子的用途…呵呵,有时候真不能小看古人,我们的祖先们其实也很“欧朋”的。

小内侍将春凳放下在床边之后,张公公捧着一个匣子交给了皇帝,皇帝将匣子放到了小几上,然后挥了挥手,张公公便带着屋里所有的宫女内侍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关上门。

皇帝坐在榻上,对南玉笑得极为无害的道:“听说你今日在御花园在掌掴了一个宫女,还让她顶着花盆跪木头?”

南玉看着屋子里放着的春凳,心里的惴惴不安在放大,于是觉得自己现在还是马上认错比较好。

她一把扑到皇帝的脚边跪下,然后抱着皇帝的腿道:“圣上,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皇帝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道:“你看你,朕都没说要罚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南玉拍马屁道:“圣上气势威严,不怒自威,臣妾一看到圣上,就被圣上的气势镇得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