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讽刺道:“托你手下留情的福,他还没被你这个亲妈毒死。”

王昭容听着脸上流露出了痛苦之色,眼睛里泛出泪光。她大约是不想让她看到她在哭,微微扭过头去,用手抹了一下眼睛,然后才声音沙哑的道:“是我对不起他。”

南玉走过去拉了一张凳子在她前面坐下,然后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说着又接着道:“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

她看了和弦一眼,然后道:“有些话,我想单独和娘娘说。”

南玉想了想,对和弦使了使眼色让她出去。和弦并不放心她,她可怀着孕呢,谁知道王昭容会突然做出什么事来,于是不乐意的道:“我不放心,我在这陪着你。”

南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昭容先开口道:“和弦对娘娘的忠心可真是令人羡慕,想当初和弦在长信宫的时候,对我可没有这样的忠心。”

和弦在心里道,那是你对我也没有什么真心。只是没等她说出什么来,王昭容又已经和她道:“你放心吧,我儿子在昭阳宫里,我敢对你们娘娘做出什么事来。”

南玉对和弦道:“你先出去,她不敢对我怎么样。”

和弦这才不甘不愿的出去,关上了殿门。但她也不敢走远,只在门外守着。

王昭容看着门被关上之后,才重新回过头来,对着南玉道:“对不起!”

南玉道:“这种不过心的话就不要说了,有一句话叫,对不起有用,还要官府干嘛。你就直接说找我想干什么就好。”

王昭容笑了笑,道:“我以为,娘娘会比我有更多的话想问。”

南 玉道:“是,本宫是有很多话想问你,要不然今天本宫也不会来见你。不过比要问你,本宫更想剖开你的脑袋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她越说越觉得气愤,继续 道:“就先不说你对本宫做的那些事了,就说你对你儿子做的事,你可也真够狠心的,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毒,这样的母亲本宫此生也是第一次见。你说你的心肝到底 是怎么长的,才能狠得下心来害自己的儿子。”

王昭容紧紧的默了一下,然后便有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她喃喃道:“我怎么会害他呢,他是我的命我的一切,我爱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害他。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南玉道:“给他下毒是为了他好,恕我理解不能。或者是你天生比较变态,爱人的方式也不走常规。”

王 昭容道:“你知道吗,贤妃原本是想让我将毒全部用在翊儿身上,然后用翊儿来对付你的。是我舍不得,翊儿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所以我替他吃了大部分 的半夏,只给他吃了一点点。我已经查看过医书了,药量斟酌了再斟酌,用在翊儿身上的半夏不会对他造成大的妨害的。到时候我和翊儿同时中毒,你的嫌疑一样最 大。”

她说着自嘲的笑了一下,道:“只是我没想到,会被你提早发觉。想来娘娘提出给翊儿办生辰宴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或者怀疑了吧,后面的一切也不过是你给我挖的坑罢了。”

南玉道:“王昭容,你想清楚,是本宫给你挖坑跳,还是你自己要往悬崖上跳。本宫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也算对你不薄。本宫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帮着戚融来害本宫。”

王昭容道:“娘娘想不明白是对的,这世上的事怎么可能事事都想得清呢,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我自己在干什么。便比如,你算得上对我有恩,而明明戚融才跟我有仇,若不是戚家的人,翊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现在,我却帮着戚融来害你。”

南玉看着王昭容,简直要无话可说,好一会之后,她才吐出一句道:“你真是无语!”

王昭容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道:“真的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帮着戚融害你吗?”

南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 回看着她,然后道:“因为戚融许诺了我一件事,她许诺等到翊儿六岁的时候,就让戚家动用力量让圣上封翊儿为王,划一块好一点的藩地,然后让我和翊儿一起到 藩地去。”她说着顿了顿,继续道:“皇子一般十三四岁才会被封为王,六岁虽然小了些,但大汤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太宗皇帝就曾将自己一个不受喜爱的 皇子,在其七岁的时候就封为藩王,然后让其生母以照顾他的名义跟着他一起就藩。只要有人肯替我们母子两人谋划,让翊儿六岁就就藩也不是不能做到的事。”

南 玉一副我想晕倒的表情道:“就为了这个理由?”她用一种简直看不起你的智商的语气继续道:“圣上这么讨厌戚家,你真以为戚家想让圣上做什么,圣上就会做? 好,就算戚家能够做到,你又凭什么认为本宫不能做到?而且本宫可以不求回报。本宫和戚融,有智商的人都知道应该选本宫。”

王昭容道:“我当然相信娘娘能做到。可是太晚了,当初一步走错便步步错,我回不了头。”

她 像是陷入到了回忆里,继续道:“我当初本是想要投靠你的,你比贤妃也更喜欢翊儿,也更得圣上的宠爱。可是去年,你突然冲撞了圣上被关在了摇光殿,突然之间 你好像就倒了。你被关起来了之后,我和翊儿重新变得无依无靠,甚至因为从前翊儿跟你走得近的缘故,越加受到贤妃的打压。你根本体会不到那种苦,本以为有了 一丝曙光,结果这些曙光转眼便消失了,然后比以前陷入了更加黑暗的日子里。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贤妃给了我这个许诺,代价是我必须为她付出某些东西,而我考 虑过后便同意了。进了贤妃的网,我再想抽身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不断的走下去。”

她抬起眼来,看着南玉道:“我知道你或许 又要指责我了,可是你不明白,你这种一直受着圣上宠爱的人又怎么能明白我的苦。我的娘家太低,根本无法依靠,我和翊儿都不得圣上宠爱,在这后宫里连宫人都 能踩我们一脚。可是没有办法,我只能忍,不断的忍,忍得筋疲力尽,忍到无法忍受耐还是要咬着牙继续忍下去。我知道翊儿是根本没有希望被立为太子的,我也不 想去争这个。我也不管圣上和戚家的争斗谁输谁赢,只要戚家能让翊儿早日封王,让我们母子两人早日离开皇宫这个地方,只要我们去了藩地,我们就可以不再受任 何人的欺负,我们自己当家作主,不用每天都咬着牙忍耐。所以为了这个目的,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南玉已经不愿意去纠结王昭容是可怜还是可恨了,她问她道:“你手上有什么把柄在戚融手上?戚融想要控制你,不会只用一个口头上的承诺,所以你一定还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王昭容道:“把柄?这个太多了,多得我都数不清。后宫这个地方哪里有真正清白的人,区别只在于发现和没有发现而已。”

南玉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她道:“近一点的,比如说太后的死,再比如说先前薛贤妃的孩子,在戚融的授意下我都有参与。往远一点说,比如当初何才人的小产,常婕妤的死,温才人的死,这些我不是主谋,可我也在其中推了一把。”

南玉有些惊讶,她觉得她还是小看了王昭容。她不知道,她手上还有这么多的人命。

王昭容继续道:“当初何才人小产,戚融拿了我来审问,我还以为是事情败露了。”她说着“呵”了一下,继续道:“后面才知,原来是戚融贼喊抓贼。”

南玉道:“你也是其中的一个贼!”可怜她一直还以为当初她和她都是被戚融冤枉的,原来从始至终,受冤枉的只是她一个。

南玉又道:“如果说太后和先前的薛贤妃是在戚融的授意下你做的,那么当初的何才人和常婕妤她们与你又有什么仇?”

王昭容道:“没有什么仇,就是看不惯她们。”

南玉道:“你有病吧你。”

王 昭容道:“她们那时候活得太风光了,有着圣上的宠爱,要什么有什么,后宫所有的人都上前去巴结。反观我呢,我的翊儿呢,却只能委屈着,忍耐着,然后站在旁 边羡慕着她们的风光。一次两次我尚且告诉自己,是自己福气不够。可是久而久之,再宽的心也忍不住生出怨恨。如果只是我还没什么,可是我的翊儿明明是天潢贵 胄,明明是比她们更高贵的人,凭什么要活得这么委屈,和她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所以我恨她们。”

她是活得卑微到泥土里的人,卑微得久了,怎么会看得惯那些张扬风光的人。那些风光张扬的人,只会反衬得他们更加可怜而已。

她不是没有心,她也不是生下来就心很毒辣的。当初淑妃愿意亲近翊儿,庇护了他们母女,她也是心存感激的。可是后来,看着淑妃越来的越风光,越来的越受宠,看到自己和翊儿只能像是榭寄生一样依附她而生的时候,那份不平、嫉妒和怨恨的便在心口的土壤里滋生了出来。

是 的,她一直是嫉妒着淑妃的,这份嫉妒夹杂着她的怨恨。她不过是卑贱的宫女出身而已,凭什么受到圣上的宠爱,凭什么过得比她们好,凭什么她们母子却要通过讨 好她才能好过。这份嫉妒和怨恨,在她能轻易的得到翊儿的喜爱的时候,更加无限的发酵,甚至一度超过了她对戚融的恨意。

南玉已经不想再问下去了,她站起来,看着王昭容道:“如果让你将戚融供出来,你肯不肯?”

王昭容突然笑了一下,看着南玉道:“不。我虽然也恨戚融,可是一来我没有多少证据,二来,戚融不能拿你和圣上怎么办,可是对付我的翊儿和的娘家却绰绰有余,我不能冒这个险。”

意料之中的事,南玉也没有多意外。

该知道的也已经知道,南玉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转身准备要走。

王昭容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叫住她道:“淑妃娘娘,如果我死了,可以帮我照顾翊儿吗?他很乖的,不用费你多少精力,他也威胁不到你的孩子。”她说着难过起来,继续道:“我在后宫没有可以托付的人,只有你或许能愿意照顾我的孩子。”

南玉看着她道:“你凭什么认为,在你对本宫做出这种事后,本宫还会替你照顾你儿子。”

王昭容愣了一下,看着南玉,眼里有哀求有绝望。南玉不转头,就这样直直的与她对视着。过了一会,王昭容突然笑出声来,道:“不,你会的。”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子,继续道:“你虽然表面表现得有些骄横跋扈,心狠心冷,其实也是虚张声势而已,你这个人,其实最心软不过。这后宫里,怕也只有你还有几分善心。我也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翊儿的,你不会因为我而迁怒翊儿。”

南玉有些气恼道:“所以因为本宫善良,所以你就使劲儿的作是吧,哪怕陷害本宫也不怕?”

王昭容道:“我为我做过的事向你道歉,真心的向你道歉。可是翊儿,我就拜托娘娘了。”

说完从榻上下来,跪在地上给南玉磕了三个头。

南玉冷笑了一声道:“你这种人最让人看不起,永远只会欺善怕恶,做完坏事之后,却还利用别人的善良。”她说完又接着道:“你放心,你死不了。你应该感激生了一个好儿子,为了翊儿,圣上就是再恨你也不会杀你。”顶多就是囚禁她一辈子,或者让她去皇觉寺出家而已。

南玉说完后,不再理她,转身便走了。

而王昭容跪在地上,则是自嘲的笑了一下。就算圣上不杀她,她还活着干什么呢。让所有的人都知道翊儿有她这样一个母亲吗?

她现在唯一能为翊儿做的,也只是让他没有她这个母亲了吧。也只要她死了,淑妃才会怜悯失去母亲的翊儿从而更加真心的对待他。

第82章

南玉刚刚走进昭阳宫的大门,雪芽便匆匆迎上来,对南玉行礼后道:“娘娘,何才人已经来了,奴婢请了她在偏厅里面坐着。”

南玉点了点头,然后问她道:“大皇子呢?”

雪芽回答道:“在后面花园坐着呢,翠芽在照顾大殿下。”

南玉没再说什么,转身先去了偏厅。

南玉进来的时候,何才人正捧着一碗茶在椅子上坐着,后面大概是久等南玉未归,小叹了口气,放下茶碗站起来,正准备先出来跟昭阳宫的宫人告辞,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从门口进来的南玉。

她垂下眼,对南玉屈了屈膝,然后唤道:“娘娘。”

南 玉看了她一眼,何才人其实是位十分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美人,若是单论容貌,其实南玉未必比得上何才人。只是后宫从来不缺少美人,加上皇帝在南玉以前宠爱 女人又更新换代太快,何才人同南玉一样是宫女出身,除了开始得了皇帝一两次宠爱之后,其他时候几乎淹没在了后宫里面。

倘若不是上次在仪瀛宫,和这次王昭容的事,她几乎快要忘记了后宫有这么一号人了。

南玉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前面的坐榻上坐下。何才人顿了一下,跟着走上前去,在她前面站定。

南玉看了她一眼,这才道:“你也坐着吧。”

何才人屈膝道了声是,这才在她另外一边的位置上坐定,接着便一直温驯的低着头,也不说话。

宫人送了茶水上来,南玉对和弦使了使眼色,和弦会意,挥手带了屋里的其他宫人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南玉看着她道:“知道本宫为什么请你来吗?”

何才人浅浅笑了笑,道:“臣妾不知,还请娘娘示下。”

这就有点故意装糊涂的意思了,不过南玉也不在意,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她道:“为什么要帮本宫?”

何才人浅笑着道:“娘娘是掌管六宫的正一品妃,恩泽六宫,臣妾偶然得知有人要陷害娘娘,出言告知娘娘本就是臣妾应该做的。”

南玉道:“本宫若是要听你说虚话,用不着特意请你来一趟。”

何才人听着默了一会,接着小叹了口气,然后才道:“娘娘何必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总归这件事于娘娘是有利的就是。”

南玉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道:“这可说不定,本宫也是在宫里呆了快十年的人,从来不相信天下有白得的午餐。本宫又怎么知道,你今日帮本宫,其实是为了明日害本宫呢。”

何才人又静静的沉默了一会,低着头,过了好一会之后,才道:“臣妾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不知天高地厚的害娘娘。若是娘娘一定要问原因,臣妾也只能告诉娘娘是为报仇罢。”

南玉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何 才人仿佛有一丝痛苦之色,眼中泛着点点的泪光,微微扭过头去,将眼中的眼泪忍了下去,然后又重新转过头来,对着南玉道:“不知道娘娘还记不记得臣妾当初小 产的事,当初臣妾小产,娘娘和王昭容被指控为加害人,只是后面因为有了圣上的插手,这件事不了了之,而娘娘也被圣上封进了后宫。那一件事,都说是贤妃娘娘 出的手,娘娘和王昭容都是受人所害。那时候臣妾也以为是这样的,可是后来很久很久之后,臣妾才明白,那件事中,自始至终唯一清白的也只有娘娘罢了。”

她 顿了顿,大约是在调整情绪,过了会,继续道:“当初娘娘还是贤妃娘娘的宫女,代贤妃娘娘给臣妾送了一锅鸡汤,但娘娘好心,偷偷暗示了臣妾鸡汤有问题。其实 臣妾一直就不相信贤妃,就算娘娘不出言提醒臣妾也不会喝,而臣妾也确实没有喝。可是那天晚上,臣妾还是小产了。真正的问题不在鸡汤上,而是在那天晚上臣妾 喝的保胎药里面,保胎药里面被人放进了藏红花。

在臣妾小产之前,其实臣妾的胎儿一直都不稳,身下一直没有断过见红。臣妾知道自己 大约是中了别人的暗算,可是总也找不到原因。宫里的摆设用具吃食全都检查过了,为此臣妾甚至跟宫女换着食物吃,可还是一点改善都没有。臣妾怀上孩子的时候 已经失宠,这大概是臣妾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臣妾不想失去她,可是那时候太后和贤妃将后宫把持得稳稳的,臣妾对御医也不放心,只敢悄悄找了太医署里一个相 熟的医女,拿了一点保胎药偷偷煎着喝,可就算这样,臣妾的孩子还是死在了保胎药上。臣妾那时候真是恨极了贤妃,可是又能怎么样,后宫不得宠的女人,命如草 芥。臣妾也只能装着什么也不在乎,看着仇人逍遥,而自己只能在后宫继续熬日子。”

南玉道:“如是照你这样说,你的孩子会没有,那也是贤妃所为,与王昭容有什么关系。”

何 才人冷笑了一声道:“真的没有关系吗?保胎药里的藏红花固然是戚贤妃让人下的,可就算没有那碗汤药,臣妾的孩子最后大约也是生不下来的。臣妾那时住在长信 宫的偏殿,王昭容是长信宫的宫主,臣妾毕竟是在王昭容手下讨生活,我们两人又都同病相怜的无宠,那时候臣妾主动亲近过王昭容,为的是彼此依靠互相做个伴的 意思。后来臣妾怀孕,王昭容也常常来探望臣妾,但她却从来不送吃食一类容易令人误会的东西,臣妾那时候还觉得王昭容知道分寸,久而久之对她自然比别的人要 信任。

在臣妾小产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臣妾都以为臣妾的孩子是死于贤妃娘娘之手。直到后来有一天,臣妾有些厥心痛,请了医女来诊 脉,开的药方里面就有一味附子,臣妾那时候不懂医理,只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便随意问了那医女,后来那医女才告诉臣妾这是附子,医女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跟 臣妾道,你可要记熟了这味药的味道,这药有微毒,特别是对孕妇,吃多了或闻多了要小产的。之后臣妾突然想起,臣妾怀孕那段时间,王昭容来探望臣妾时,几乎 每一次身上都带了这种味道。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臣妾无凭无据,单臣妾说的一句话,根本不会有人信臣妾,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时候臣妾没有能力给孩子报仇,可不等于臣妾忘记了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没了的。”

南玉叹了口气,所以她怕后来一直都关注住王昭容吧,一直在寻着机会想报仇。若不是她一直关注王昭容,王昭容早已狼狈为奸的事,单凭她一个偶然根本没有可能这么轻易发现的。

何 才人道:“王昭容这次是逃脱不了惩罚了,贤妃是戚家出来的人,圣上不会放过她,只要她们两个死了,臣妾也算给自己的孩子报了仇。”她说完顿了顿,抬起头来 看着南玉道:“娘娘,臣妾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臣妾帮臣妾,不是想要娘娘什么好处,更不是为了要害臣妾。臣妾清楚自己的位置,臣妾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奢望,只 求能平平静静的过完这辈子。”

她说到后面,已经多了几分讨饶的味道,大约还是怕她以为她别有目的,以后会为难她吧。

南玉沉默了一会,然后看着她道:“既然如此,那本宫让你自动向圣上请缨,去寺庙给皇家祈福一辈子,你愿不愿意?”

何才人想了想,对如今的她来说,在宫里和去寺庙也没有什么区别,去寺庙或许反而能清静些,于是她走下来,跪在南玉跟前磕了一个头道:“臣妾愿意。”

南玉很认真的看着她的脸,而何才人直接对上她的眼,脸上恭敬而淡然,看不到一丝作伪的痕迹。

南玉松了一口气,对她道:“你起来吧,本宫相信你。”她说让她去祈福的话,其实也就是个试探而已,她倒还没狠到逼她去寺庙古佛青灯一辈子的地步。

何才人道:“谢娘娘。”说完从地上起来。

南玉又道:“你先回去吧。”说完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道:“你不用去跟圣上请缨去寺庙,本宫在宫里也挺孤单的,正缺少个伴,你平日没事可以多往昭阳宫里来坐坐。”

何才人听着愣了一下,她自然能明白淑妃这句话的意义,淑妃深受圣上宠爱,现在又掌管六宫,只要能跟她扯上一点点关系,她在后宫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她就是再蠢笨,也明白淑妃这是有意要护着,这是她从来不敢想的好事。

何才人怔了好一会,之后深深的对南玉福了一个礼,这才出去。

何才人走后,南玉去花园看大皇子。他还是那样一个人抱着乖乖,整个人恹恹的,也不像以前那样爱跟乖乖玩闹。

翠芽在旁边劝他:“大殿下,外头太阳大,奴婢带您回屋里去好不好。”

大皇子却转了个身,对她没有任何回应。

南玉走过去,在他前面蹲下。他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拉她的手,可是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的亮光又暗淡了下来。

南玉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温声问他道:“翊儿渴不渴,我带你进去喝水好不好?”

他一直看着她的口型,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南玉对他笑了一下,然后牵了他的手进来。

大皇子大约是敏感的感觉到了什么,再没有跟南玉问起过王昭容。

可是那一天晚上,大皇子突然被梦靥着了,整个人惊叫着从床上起来。南玉匆匆感到大皇子的房间的时候,他正在床上缩成一团,一看到南玉,便迫不及待的往她身上扑过来,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

南玉也不敢去问他梦到了什么,安抚他了好一会,他才镇定下来。然后又用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将他重新哄睡。

结果就在她将他哄睡不久,和弦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悄声跟南玉道:“长信宫那边有消息,王昭容自戕了。”

南玉低头看了一眼睡在她臂弯里的大皇子,他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的,睡得并不太宁静。南玉轻声对和弦嘘了一声,又继续陪了大皇子一会,直到确定他不会醒来了之后,才将他放回床上,放下帐子,然后悄声出来。

南玉问道:“怎么回事,长信宫能伤人的东西不都已经挪走了吗?王昭容是用什么自戕?”

和弦回答她道:“用她偷藏起来的一块金子,趁着看管她的人不注意偷偷吞了,然后便躺在了床上。大晚上的,看管她的人没仔细看,还以为她是睡着了,等半夜时候发现的时候,王昭容的身体都已经冷了。”

南玉唏嘘一声,所以说想死的人是怎么防都防不住的,除非你用绳子绑着她,然后让人二十四小时不眨眼的看着她。

南玉道:“圣上过去了吗?”

和弦回答道:“去了。”

南玉道:“既然圣上在,那我就不去了。”

和 弦给南玉倒了一杯茶,然后问她道:“你真的准备将大殿下养在昭阳宫?”她顿了顿,接着道:“别说我没有同情心,但昭容的死跟我们怎么说都有一点点的关系, 更说王昭容这样陷害你,现在还要帮她养孩子,你不膈应?这种情况下,我是不建议你养着大殿下的。更何况,你自己现在也怀孕了,以后也要养自己的孩子,到时 候你怎么平衡自己的孩子跟大殿下之间的关系?养母最不好做了,特别是有亲生孩子的养母。”

南玉没有说话,坐到榻上,过了一会,才开口问道:“你觉得何才人这个人怎么样?”

和 弦道:“挺好的,看起来像是真老实。”说着想到了什么,眼睛发亮的问道:“你是不是打算让何才人养大殿下?”她说着拍了一下巴掌,道:“这个主意好,何才 人没有孩子,看圣上对她的态度,怕以后都不会有孩子的了,现在白送他一个孩子,只要她聪明,不敢对大殿下不好,等到以后大殿下封王就藩,就让何才人跟着大 殿下一起去,对何才人来说简直再好不过的前程,何才人要知道只怕能高兴得跳起来。至于大殿下,多了个母亲照顾,对他来说当然也是好的。”

当然,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王昭容的死跟何才人也算有点点的关系,大殿下以后知道了怕会与何才人有隔阂。不过这种话她还是不要说了,免得南玉打消这个念头。

南玉道:“还是要多看看何才人的品行,这才能把大皇子给她。”

和弦道:“这还需要怎么看,我看何才人很不错,后宫里头除了你之外,就她品行最良,将大殿下交给她,你就放一百个心。”

南玉没再说话,心里在思考让何才人来养大皇子的可行性。倘若真的要让何才人来养大皇子,那就要升一升何才人的份位了,至少也要升到九嫔里面来。

皇帝是在天亮的时候才来了昭阳宫的,南玉也是一晚上没睡,看着皇帝进来,明显的观察到皇帝的心情不是太好。

南玉追过去,但也不敢开口说话,就怕不小心做了他的出气筒。

倒是皇帝,生了一会闷气,才拉过南玉,然后郁卒的道:“王昭容死了。”

南玉道:“我知道了。”

皇帝气道:“这样也好,死了就死了,她自己想死,难道还想别人求着她活不成。”他大约心里气得不轻,又怒气腾腾的道:“也不看她自己干的那些事,要不是看在她生了翊儿的份上,朕早就将她碎尸万段了!”

昭阳宫的宫人吓得不敢出声,连张公公都知道避远了一点,只有南玉一个被皇帝抓着,要走又走不成。

南玉故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做出怕怕的表情来,委屈的道:“圣上,你能不能别这么大声,臣妾和孩子害怕呢,要是孩子在肚子里就被你吓胆小了怎么办。”

皇帝这才想起南玉还怀着身孕,忍下了胸口的怒气,然后安慰一般的摸了摸南玉的肚子,道:“乖乖,父皇不是说你,不要害怕。”

结果乖乖一听道自己的名字,“咯咯”了两声,从地上跑到了皇帝膝盖上来。

南玉见了,不由噗嗤的笑出了声。

乖乖现在已经在皇帝面前彻底失宠了,被皇帝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道:“去,去,不是叫你。”说着又道:“以后给你换个名,就叫大白好了。”

乖乖讨好不成,反被揍了一顿,一脸郁闷的跳下来,然后走了。

皇帝发泄了一场,心情舒畅了不少,但接着又皱起眉发起愁来,闭着眼睛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过了好一会,才重新睁开眼睛对南玉道:“王昭容,朕准备就按昭容的丧仪给她下葬。”说着有些小心翼翼的转头看着南玉。

南玉心里明白,皇帝大约是怕她不高兴,毕竟王昭容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惩罚她反而让她依旧顶着昭容的份位进入皇陵,多少有些对不起她。南玉不愿意去跟一个死人计较,更何况她也知道皇帝只是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于是捏着皇帝的手道:“这些事,圣上决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