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先生你的眼睛好了吗?”

“邵先生你…”

俩孩子一人拽着邵仲一个胳膊,欢欢喜喜地往山顶走。邵仲眉目含笑,嘴角微弯,伸手捏了你卢瑞的小圆脸,“瑞哥儿比我想象中要圆一些。”

卢瑞顿时就郁闷了。

卢熠捂着嘴“噗噗——”地笑,笑罢了眼睛陡地一睁,讶道:“邵先生你能看见了?太好了,太好了!”

卢瑞也很快忘记了刚才的事,激动得哇哇直叫,“邵先生眼睛治好了!你能看见我!真是太好了。姐姐,姐姐,邵先生眼睛治好了!”

七娘皱着眉作不屑状,嘴里小声嘟囔,“他看不看得见关我何事。”

“大姐姐你在说什么?”卢嫣被那两位咋咋呼呼的声音震得耳朵有些发麻,没听清七娘的喃喃细语,侧过头来问。

七娘立刻勾起嘴角,“我说,真是太好了。”说话时,又忍不住偷偷朝邵仲翻了个白眼。

邵仲含笑看着她,眼波流转,自有别样风情。

七娘的脸唰地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赶了六千字出来,算是把昨天的补上了。

累死我了…

37第三十七章

三十七

山顶上只有他们几个,瑞哥儿们都还小,不似成年人那般脑子里总装着男女大防的想法,还拉着邵仲过来与七娘打招呼,一脸自然地道:“邵先生,这是我大姐姐,你们见过几回,不过她若是不说话,恐怕你就不认得了。”

邵仲清俊的眉眼一眨也不眨地朝七娘看过来,幽深的黑眸里隐隐带着笑意,“大娘子安好。”他客客气气地朝她打招呼,声音平和清朗,语气亲切,态度自然得无可挑剔。

七娘也有样学样,微微弯腰低头,露出一截儿雪白的脖子,下巴勾勒出优美的弧度,犹如邵仲笔下那副未完的水墨画儿。“邵公子安好。”她压低了声音与他打招呼,表情与平日里并无一样,但邵仲却依稀从她眼眸中看到了咬牙切齿的味道。邵大公子愈发地高兴了。

这几个不懂事的孩子自然看不出隐藏在邵仲和七娘之间的风起云涌,小家伙们欢欢喜喜地拉着邵仲在附近的大石头上坐下,好奇地问着各种问题,“邵先生,你什么时候回的京,怎么先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昨儿晚上到的。”邵仲柔声回道,说话时,又不经意般地朝七娘瞟了一眼,波光涟涟,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旁的梁康,直把这牛高马大的汉子刺激得浑身一抖,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梁康心里暗骂了一声“骚包”,赶紧把头别到一边去,心里头可劲儿地琢磨,绕是卢家大娘子再怎么鬼灵精,遇着邵仲这不要脸乱抛媚眼的小流氓,只怕也无计可施。难怪师父说烈女爬缠郎,可不正是这个理儿。只可惜邵仲这眼神儿他实在学不来,要不,二师姐早就被拿下了。

一想起二师姐,梁康又忍不住一阵郁闷。这次他听说了二师姐失踪的消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又是请福王帮忙,又是拽着邵仲一起去并州,结果查了好些天,才晓得二师姐竟是被漕帮的人请去治病了。他兴师动众地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到最后才晓得是虚惊一场,一时间,难免有些郁郁。虽说二师姐后来也郑重地谢了他,可她也谢了邵仲,连福王那里也客客气气地请了人上门道谢——这实在看不出二师姐对他有另眼相看的地方。

“邵先生上山的时候可遇到了祖母她们?”卢熠眨了眨眼睛,认真地道:“您走的这些天,祖母可挂念您了,每日都要说好几遍,不晓得的,还以为您才是她正经孙儿呢。”

“老太太仁爱。”正经孙儿他不稀罕,孙女婿才正正好呢,邵仲美美地想,心里头暗自得意。卢家老太太虽已不大管府里的事,但孙女婚事上绝对插得上话的,过两年七娘一及笄,他再去提亲,以老太太对他的观感,绝不会推辞。

“不过我们走的是小路。”邵仲又道:“从西边上来的,路窄且陡,不过人少,走起来倒还快些。”

“西边儿也有路?”卢熠的眼睛一亮,七娘心里一突,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暗叫不妙。果然,熠哥儿立刻来了兴趣,凑到卢瑞耳边窃窃私语,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蠢蠢欲动的好奇。

七娘无奈扶额,“瑞哥儿和熠哥儿,你们俩莫要做梦了,一会儿我们再不下山,府里定要派人过来寻。若是晓得你们俩以身犯险,旁人那里我不晓得,二叔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俩。”

一提到卢之安,卢熠立刻就像浇了一盆冷水一般,透心地凉,扁着嘴郁郁道:“大姐姐真扫兴,不理你了。”

卢瑞赶紧出来替七娘说话,“我姐姐也是为你着想。若是侯爷晓得你偷偷走险路,回去定要打你板子,再不济也要跪祠堂。你这个月都跪了两回了,还不记性,再这么下去,人都要饿瘦了。”

卢熠性子跳脱,因为读书不认真,被鲁先生告到了卢之安面前,结果这个月才九天,他就已经罚跪了两回。府里的规矩,跪祠堂的时候不准吃饭,胡氏虽心疼卢熠,却又不敢违逆卢之安的意思,只有卢瑞偷偷地揣着点心去看他。

卢熠撅嘴不说话了。

邵仲见状,笑着提点道:“大娘子说的对,今儿是你们全府一起出来登高,熠哥儿不好私自走动,倒不如等到你们俩哪天休息的时候再来找我,我们三个再重登北山。”

卢熠闻言,立刻拍手叫好。说罢,又得意地朝七娘做了个鬼脸。七娘无奈地伸手敲了敲他的脑门儿,把他当做瑞哥儿一般,自然又亲昵。邵仲在一旁瞧着,忍不住满脸羡慕,只恨不得自己把脑袋递过去给她敲一敲。

卢嫣见邵仲一直陪着卢熠和卢瑞说话,自己受了冷落,很是不乐意,上前来抱住邵仲的大腿,嘻嘻笑道:“邵先生你去了并州,有没有带什么稀罕玩意儿给嫣儿。我听说,并州那里的梅花酥糖可好吃了,邵先生有没有带一些回来?”

邵仲忍俊不禁

,故作为难状,“带是带了,只不过——嫣儿你吃这么多甜食,不怕——”他本来想说不怕长得跟瑞哥儿一般圆润的,陡地觉得不大好,那到底是自己未来的小舅子,再怎么着也不好把玩笑开到他的头上。于是,邵仲又立刻改口,“你就不怕吃坏了牙齿?”

一说起这个,卢嫣立刻就郁闷了,撇嘴道:“我娘亲也不让我多吃,讨厌得很。”

邵仲见她这幅气鼓鼓的模样,着实好笑。才要回话,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想了想,又哄道:“稍稍吃点倒也没什么大碍。不过,你娘亲既然关得严,我可不敢把罪证送到她面前去,要不,夫人发起怒来,怕是连我也不放过。”

七娘聪明,立刻猜到些什么,忍不住拧着眉朝邵仲瞟了一眼。邵仲心里直乐,朝她眨眼,暗道果然是自己媳妇聪明,他才说了一句话,她就立刻猜到了自己的意图——要不怎么叫做心有灵犀呢。

卢嫣果然上了钩,歪着脑袋想了想,一会儿高兴地一拍手,“那还不简单,反正邵先生就住在我们家隔壁,我过去就好了。”说罢,又抱住七娘的胳膊撒娇道:“大姐姐你可千万莫要告诉我娘亲,回头,我带你去邵先生家吃糖。”

七娘顿时哭笑不得。

梁康听着,简直忍不住想要高呼一声,到底是仲哥儿心眼儿多,追个媳妇儿花样百出的。不过,也亏得卢家大娘子精怪,这一来二去的,才这么精彩。

几个人在山顶上待了有两刻钟,七娘看日头渐渐升了上来,遂提议下山。邵仲也借口要向老太太请安,一起跟了下去。

从山腰到山顶这一段路极陡峭,上山的时候倒还容易些,下山就麻烦了。府里几个人当中,就属七娘年纪最大,自然最操心,率先走在队伍的前头,小心翼翼地探着路。才走了不多远,她就被邵仲出声唤住,道:“大娘子且慢些,这边不好走,让我和梁康先下来,扶着大家下山。”

他扶着旁人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能让来扶她?七娘心里暗道,悄悄地瞪了他一眼。邵仲脸皮后,左右不怕,还咧着嘴朝她笑。

七娘到底是年轻女孩子,哪里比得上邵仲的脸皮厚,被他左看看,右看看,脸上早已红成了一片,一颗心也跳得厉害,想出声教训教训他,偏偏一旁又有瑞哥儿他们在,出不得声,直把她憋屈得不行。

这一着恼,便有些分心,脚下一个趔趄,竟直直地朝台阶下方摔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摔到梁康身上,梁康暗叫一声不好,这要是真倒他怀里了,回头邵仲还不得追杀他一个月,赶紧飞快躲开,与此同时,伸手朝邵仲一拽,正正好把他垫在了七娘身下。

以邵仲的身手,要把七娘接住实在不难,可这电光火石之间,小流氓的脑子里迅速地闪过好几套主意,到最后,双手一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垫在了下头。

“啊——”地一声闷哼,邵仲的双腿结结实实地磕在台阶上,发出“砰——”地声响,光是那声儿听着就让人心里头慎得慌。

“啊,姐姐——”

“大姐姐——”

尔后又是带着哭腔的问候,“邵先生您没事吧。”

“瑞哥儿还愣着干嘛,快把你姐扶起来,我来看看邵先生伤到了没?”

梁康皱着眉头,装模作样地查看邵仲的伤势,心里却在暗自叫好,原来仲哥儿除了脸皮厚,还有不怕死的优点,这卢家大娘子便是再怎么聪明,怕是也逃不出这小流氓的手掌心了。

“腿怕是折了。”梁康啧啧地道,添油加醋地夸大着邵仲的伤势,“小腿上流了好多血。”

“那要怎么办啊?”卢嫣急得眼睛都红了,“邵先生不会成瘸子吧。”

“乌鸦嘴!”卢瑞赶紧捂住卢嫣的嘴巴,小声责怪道:“你莫要胡说。”说罢,又看了看一旁始终面无人色一言不发的七娘,道:“大姐姐莫要担心,等下了山,我让阿爹去宫里请林太医。他最擅长治骨伤,邵先生一定能治好的。”

卢瑞则一脸担当地跑到邵仲身前,正色道:“我背邵先生下去。”

梁康哭笑不得地朝他挥手,“别捣乱!瞧瞧你这身板儿,唔——”他伸手一拽卢瑞的胳膊,脸上显出诧异的神情,“小娃儿倒也有把子力气,不过——”他指着邵仲道:“别看你们邵先生外表瘦巴巴没几两肉,可结实呢,骨头又硬又沉,你可背不动。再说了,我人高马大的在这里站着,轮得到你么?”

卢瑞暗自比了比两人的胳膊,自觉地躲到一边去了。

七娘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地上脸色煞白的邵仲,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工作特别多,明天又要加班,忙疯了。脑子里都空的,写不出来,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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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文的妹子请等几天再盗吧,写点东西不容易,同步更新什么的伤不起啊。

38公侯之家

三十八

梁康一马当先,背着邵仲艰难地下山,七娘率着一众小萝卜头紧随其后。因山路狭窄,只容一人上下,梁康和邵仲又走在最前头,后面的人自然瞧不见他们的表情。

晓得七娘耳朵好,邵仲不敢说话,只闭着嘴巴闷闷地笑,半点声响也不敢发出来。后头的人瞧不见,梁康却是晓得的,背上的邵仲笑得浑身一抖一抖,只差浑身没打颤了。也亏得梁康脾性好,这要是换了旁人,只怕一气之下就要把人给掀下山了。他看在今儿颇有所悟的份上,才格外客气了些,但还是有些嫉妒,忍不住偷偷地在邵仲腿上狠掐了一把,直把邵仲痛得大呼一声,引来伸手众人的纷纷问候。

“邵先生腿又痛了?”

“是不是刚刚不小心撞到了哪里?”

“…”

七娘左右不说话,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邵仲的背上下打量。她还清楚地记得头一回见到他时的场景,那时候他从龚家的大船上逃过来,动作轻盈,快如闪电,分明是有武功傍身。她方才往下倒的时候,他果真接不下么?

可是——瞥见邵仲小腿上渗出的斑斑血迹,七娘又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过分,他好心好意地救了她,结果却被她这般猜忌,倒像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七娘狠狠咬唇,使劲儿甩了甩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全都甩开——无论如何,邵仲于她终究有相救之恩,若不是他方才伸手拦了一把,她这会儿哪里还有这胡思乱想的心思。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到了山腰,卢家众人已经在此地歇下,瞧见梁康背上不能动弹的邵仲,大家伙儿顿时又惊又诧。所幸胡氏行事素来周全,生怕老太太爬山时有个好歹,一早就请了柳大夫随行,这会儿正好过来给邵仲察看伤势。

那边卢熠和卢嫣迫不及待地把方才山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众人听,先听得邵仲治好了眼睛,老太太顿时喜出望外,拍手叫好,待听到邵仲为了救七娘摔倒在地,跌断了腿,老太太立刻捂住嘴,连声感叹道:“这孩子…这孩子…真是仁义。”

说着话,又赶紧朝柳大夫招呼道:“柳大夫,仲哥儿就拜托给你了,这孩子心思纯善,你可要好好救治,千万莫要留下什么后遗症,要不,这个人情我们可真是还也还不清了。”

那岂不是更好!梁康闻言,悄悄朝邵仲使了个眼色。邵仲只当没瞧见,兀自咬着牙,仿佛强忍着疼痛。

柳大夫自然连声应好,尔后又仔细检查了邵仲的伤势。邵仲那一跤的确跌得不轻,至少外观看来一片红肿,兼着又留了许多血,瞧着甚是吓人。

但凡是大夫,总是喜欢夸大其辞的,柳大夫也不例外,检查完伤口后捋须作为难状,“邵公子这伤,说重也重,说轻也轻。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完全恢复只怕得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行。而且恢复期得好生将养,否则,一个不留神,日后便要留下隐患。”

老太太闻言立刻朝胡氏道:“快记着,快记着!”说罢,又抹了把泪,苦口婆心地朝邵仲道:“仲哥儿你莫要嫌弃我这个老婆子多嘴,你身边虽说有人伺候,可都是些粗人,那府里头连个丫鬟也没有,平常倒也罢了,而今你伤在腿上,行动不便,若是没个仔细耐心的人在身边伺候,着实不便。再说了,你这伤势还得养上几个月,每日都要吃些补品汤药,你府里那些个书童小厮哪里懂得这些。”

邵仲听到这里,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一颗心忍不住狂跳。只是老太太尚未说出口,他也就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安安静静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果然,老太太顿了顿,一如邵仲所愿地开了口,“若是仲哥儿不嫌弃,就暂且先搬到我们府里来养伤。说到底,还是七娘连累了你,我们心里头实在过意不去,若是眼睁睁地瞧着你一个人住在那边院子里,冷冷清清的,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我这心里头就难受得很。”

我的亲奶奶诶——

邵仲心里头暗吼一句,脸上却还是摆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咬牙推脱道:“这…这只怕不大方便吧,到底是…”

“有什么不方便的!”老太太霸气地一挥手,“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就直接回侯府,你让这个梁——梁什么帮你收拾收拾行李,回头一起住过来,我们府里有的是空院子,还怕没地方给你们住么?”

邵仲闻言自是心花怒放,脸上虽作为难状,但语气已经不那么坚决。

卢家的几个小辈听了老太太的话,早就激动得恨不得跳起身,见邵仲依旧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赶紧扑上前来七嘴八舌地劝说。老太太见状,态度愈发地强硬,“仲哥儿莫要再推脱了,老婆子难得开口,你若是再不应,便是不给老身这个面子。”

邵仲哪里还敢再忸怩作态,赶紧正色朝老太太谢了,罢了,又一脸苦笑地朝胡氏和许氏作了一揖,低声道:“日后要打扰府上,若有不当之处,还请老太太和几位夫人多担待。”

胡氏客气地说笑了几句。如此一来,邵仲竟顺顺利利地登堂入室,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柳大夫随身带了个药箱子,飞快地给邵仲上了药,又让梁康寻了块窄长的夹板把他的小腿固定,再下山的时候,便让梁康和府里另一个护卫联手一起将他抬下来。

老太太生怕邵仲脸皮薄不好意思进侯府,遂招呼着下人直接把他送进了门,胡氏这赶紧让下人去把海棠苑收拾了出来,让邵仲与梁康一道儿住了进去。

侯府里的下人都十分规矩,便是胡氏拨过来伺候邵仲的两个丫鬟荷叶与荷香,没有邵仲的传唤,也绝不进屋。梁康收拾好行礼,领着常安进门的时候,就瞧见邵仲歪在床边的软榻上,眯着眼睛,睡得正香。

“你可真是——”梁康绞尽脑汁地想找个适当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的场景,可他到底读书不多,费了半天脑子也没想出来,索性放弃,啧啧道:“我说仲哥儿,你本事可真够大的,这一不留神就登堂入室了,再折腾一阵子,只怕不用你开口,那老太太就主动把卢家大娘子许给你了。”

邵仲眯着眼睛“哼——”了一声,声音里却是一片清醒,“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梦呢?”

“啊——”梁康微微诧异,不解道:“难道我说得不对?那老太太不是挺喜欢你的?”

邵仲缓缓睁眼,眼眸明亮幽深,“老太太好哄是没错,可大娘子的婚事,可不是她说了算的。方才你可曾听到大太太说了一句话?”

梁康闻言,迅速地回想了一番,记忆里的许氏果然如邵仲一般始终微笑不语,只有老太太和胡氏与她说话时,她才低声回上两句,至于旁的感激的话,却是一直不曾说过。照理说,七娘是她的女儿,她理当要更殷勤才对。

“我琢磨着,我这未来的丈母娘怕是看出点什么来了。”邵仲皱眉,满脸狐疑和烦恼。也正因为如此,明明都已经住进了侯府,可邵仲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怕什么?”梁康叉着腰,一副气壮山河的姿态,道:“我们仲哥儿要长相有长相,要才学有才学,嘴皮子会说,脸皮又厚,都已经进了侯府了,还怕搞不定丈母娘!”

“可偏偏缺一个合适的家世。”邵仲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他心里清楚得很,自从出现在卢家众人面前以后,他一直小心翼翼,谨言慎行,许氏应该不至于不满意他的人品才学。只不过,身为七娘的母亲,许氏考虑得要更加周全。

国公府里头有多乱,那是全京城人都知道的,虽说他而今出了府,可到底还是邵家的嫡长孙。先前他是个“瞎子”,国公府的那些人才不放在心上,可而今眼睛一治好,那边只怕就不会消停了。尤其是而今老太爷的身体愈发地不好,世子之位悬而未决,便是他不去趟那浑水,国公府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想到这里,邵仲的心里愈发地烦躁,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又抓了榻上的薄被蒙在脑袋上,闷闷地道:“三师兄,我想干坏事儿了。”

“啊?”梁康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低头倒了杯茶,一口喝干,罢了才道:“要干就干,啰嗦什么。你要放火,我就给你添柴,保管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干。”

榻上的邵仲许久没有说话,梁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一阵,忽地起身走到榻边,一伸手就把该在他脑袋上的被子给掀了。探过头,只瞧见邵仲的一双眼睛已然通红,脸颊上有浓浓的湿意。

“哭啥子呢?”梁康一不留神就带了乡音,“你要是觉得感动了,就帮忙让二师姐嫁给我撒。”

邵仲果断地又把被子蒙头上了,瓮声瓮气地回道:“要不那柴火还是我自己添好了。”

倚梅园这边,七娘一直心神不宁,坐在榻上绣了一会儿花,针脚乱得一塌糊涂。想了想,还是索性把帕子扔到一边,让采蓝唤了外头素来爱打听消息的丫鬟进屋,问起海棠苑的情况。

“二太太拨了荷叶跟荷花去那边,不过邵公子只让她们在外头院子里伺候,近身的活儿依旧是他原来那个书童做的。老太太让崔妈妈送了支老山参,大太太也让采芹姐姐送了些跌打药…”

七娘想了想,又问:“瑞少爷和熠少爷可去过了?”

“他们一回府就被侯爷叫去了书房,出来后便去书楼看书了。”

七娘微微诧异,以卢瑞和卢熠的性子,晓得邵仲在,哪里还能安下心来读书的。于是又问:“可晓得侯爷与他们说了什么?”

这回那小丫鬟终于摇摇头,低声道:“奴婢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本来今天想爆发一下写个六千字的,结果下午又被叫去加班了。回家后脑子里一直晕的,实在没法写更多了。

最近学校实在太忙,等闲点儿了,我再加油补上。

39公侯之家

三十九

国公府远芳阁

二少爷邵广才进屋,姨太太汪氏就赶紧让丫鬟把房门关上,又唤了心腹丫鬟珊瑚去守门,自个儿拉了邵广进到里屋,待进屋站定了,才压低了嗓门,正色问:“传言可是真的?那小贱种的眼睛果真治好了?”

邵广咬牙跺脚,“应该是真的,下山的时候不少人就瞧见了。卢家传出来的消息,应该没有错。”

汪氏气得眼睛里直冒火,不甘心地朝桌上狠狠捶了两圈,小声骂道:“这个作死的贱货,原本还想着他已经出了府,就留他一条生路。既然他这么不识抬举,我们也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邵广闻言,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他狡猾得跟头狐狸似的,平日里又谨慎,实在不好下手。更何况,他而今还搬进了侯府,想要再动他,更是难上加难。”

“什么?”汪氏一气之下,顺手就把桌上的茶壶扫到了地上,发出“啪——”地脆响,银牙紧咬,只恨不得立刻冲到侯府去把邵仲抓出来,“那个小贱种竟然攀上了卢之安?”说罢,又恨恨地骂道:“便是侯府又如何?爵位还不如我们国公府显赫,明儿我去你姨母一趟,让她求王爷调几个能人异士过来,还怕弄不死那个小贱种。”

“对对,让姨母求王爷动手,我们还怕那个贱人不成。索性一并儿把小三也给灭了,省得我每日里瞧着他们娘俩儿就窝心。”相比起七年前就搬出府里不再往来的邵仲来,康氏所出的三少爷邵诚更让邵广恨之入骨。

康氏虽不是原配,却是正室,邵诚年岁最小,在府里却最是横行无忌,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对邵广总是呼来喝去,颐指气使,这让邵广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他私底下没少使法子想要除掉老三,可康氏行事极为谨慎,邵诚身边伺候的下人也都是她的心腹,邵广好几回偷偷使人给邵广下毒拉黑手,也都未成如愿。

“那个小贱种有什么可担心的。”汪氏的脸上显出残忍的笑意,“我的儿,你年纪小不懂事,我跟你说,十个邵诚也抵不过一个邵仲。你仔细回头看看,这些年来,康氏的名声都坏成什么样了,若说不是邵仲私底下推波助澜,我就把这茶壶给吃下去。那个小贱种,平日里装得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心机可深着呢。不说你和老三,就连你爹,也斗不过他。”

邵广有些不信,怀疑道:“他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些年还能被那个贱女人压得连大门都进不来?”

“你这榆木脑袋!”汪氏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邵广的脑门,没好气地回道:“他可是府里正正经经的嫡长孙,要真想进来,便是你爹亲自去拦,那也拦不住。不过是做戏给外人看罢了。那康氏愚蠢如猪,弄不透他的心思,才会被他牵着鼻子跑,结果染了一身骚,弄得里外不是人。”

邵广被汪氏一点拨,依稀明白了些什么,使劲儿点头,咧嘴赞道:“还是娘想得周全。”罢了又咬牙冷笑,“绕他鬼灵精,也逃不出我们的五指山。”

康氏这边,也得了消息,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陈妈妈,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康氏屏退了下人,只唤了陪房的陈妈妈在身边商议,“先前只有老二一个人跟诚哥儿争,我依仗着门第出身倒还勉强能压制住,而今老大的眼睛又治好了,我们诚哥儿哪里还争得过?”

陈妈妈抚了抚康氏的手背,连声劝道:“夫人莫要急,您而今可千万不能乱。依奴婢看,而今最着急的可不是您,而是老爷跟隔壁那一位。”陈妈妈意味深长地指了指东边的院子,朝她使了个眼色。

康氏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又犹豫地道:“陈妈妈的意思是让我静观其变,让他们鹤蚌相争,我才好渔翁得利?”

陈妈妈点头,“夫人您也晓得,老太爷先前就有意想把爵位传给那位,不过是因为他眼睛瞎了这才作罢。而今他既然好了,这事儿只怕还得提上来。旁人不说,老爷那里只怕最先坐不住要发作的…”

可不正是这个理儿!康氏一拍手,正色应道:“不错,不错。我们家诚哥儿年岁还小,而今还不急。一切等老爷袭了爵再说。”说罢,又忍不住咬牙冷笑,“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那个贱人可是什么把戏都做得出来的。”

……

晚上柳大夫亲自上门给邵仲换了药,查看了伤势后笑道:“到底是年轻人,身体强壮,瞧瞧这伤口,不过一个下午的光景,这就消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