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见他这蔫蔫的样子着实心疼,想拍拍他的背安慰安慰,可抬起胳膊,才发现实在没有下手的地方,末了只得抚了抚他的脸,想了想,又凑过去安慰地亲了亲,柔声道:“我这就去让采蓝煎药,回头让船上的侍卫和下人们也都喝上一碗,省得到时候弄成你这样。”

邵仲愈发地郁闷了。

好在白道人开的方子甚是有效,邵仲捏着鼻子喝了药,不多时那红包便渐渐消了下去,他也总算舒坦了下来,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睡了一阵。

只是这荨麻疹最是难治,加上邵仲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吃了什么东西引起的,白日里才好一些,傍晚时分又发作了起来,只把七娘心疼得差点掉眼泪。

这一场小病对邵仲来说倒也不全是坏处,起码七娘这一整日都守在自己床前,连卢瑞都没去看一眼。邵仲仗着自己生病,可劲儿地耍赖撒娇,嘴里发出各种普通人类难以发出的呜咽声,只把七娘缠得连房门都没法儿出一步。

卢瑞那边也得了信,倒是担心得很,在船舱里来来回回地走。卢熠跟没事儿人似的靠坐在榻上翻书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你上回说山阳县里有什么好吃的来着?什么粑粑,这回可得带我去尝尝。”

“啊——”卢瑞愣了一下,显然还没从邵仲的病情上绕过来。卢熠斜着眼睛瞅他,“你不是打算不认账了吧?”

“才不会呢。”卢瑞拍着胸脯道:“等到了山阳县,我领着你从城南吃到城北,吃到你肚子滚圆不想动了为止。”他手里头有些银钱,说起话自然也倍儿有底气,一时间,倒也忘了邵仲的事儿了,拉着卢熠絮絮叨叨地说起山阳县里的各种旧事,哪家的豆腐花白嫩软滑,哪家的牛肉干劲道美味,哪家的酸鱼开胃可口…

说了一阵,最后还是难免想起了躺在床上的邵仲来,迟疑地问:“我是不是该过去探望邵姐夫,他这一日都躺在床上不曾出门,想来是病得厉害。”

“有大姐姐在呢,哪里就轮得到你操心了。”卢熠不以为然地道:“再说了,大姐夫师出白医正,那可是太医院里顶顶厉害的大夫,他就算再怎么一门心思扑在诗书上,多少还是懂些药理的。再说了,船上不是还有田太医在么,若真有什么大毛病,这会儿早就请了她去了。既然她都没动,说明就没出大事儿。”

“咦——”卢瑞挠了挠脑袋,依旧有些不信,“果真如此?”

“你还不信我?”卢熠仰着脑袋,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得神情,“若是到晚上大姐夫还不出来,我们再去看他就是。”这会儿过去,邵仲才不会高兴呢。

卢熠虽说比卢瑞还要小几天,可他生在平阳侯府,见多识广,人情世故也通透明了,简直就是个小大人一般。便是男女之情,他也依稀知道一些,像邵仲这样将将成亲不久的新郎君爱跟媳妇儿黏糊着实在再正常不过。他才不会傻乎乎地跑过去打搅人家恩恩爱爱呢。更重要的是,他和卢瑞以后就要在山阳县暂住,讨好大姐夫就显得愈加地重要了。

于是,卢熠好说歹说总算把卢瑞给拦了下来,心里头却盘算着回头如何向邵仲邀功。

邵仲这边屋里,正如卢熠所想的那样恩恩爱爱着。他这回可算是找到撒娇耍赖的借口了,一会儿头晕,一会儿口渴,一会儿又这里痒痒那里痒痒,最后还可怜巴巴地扁着嘴求七娘抱着他睡。

“阿碧,我难受——”他上身只着了件薄薄的丝质亵衣,却仍嫌难受,故意掀开了露出红红的背和肚皮展示给七娘看,见她眼睛里果然露出心疼的神色,这才满意了,可劲儿地朝她怀里拱,“阿碧,我睡不着,你抱抱我。”

七娘虽然晓得他是故意撒娇,可瞧着他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好皮了,实在心疼,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遂爬到他身边半躺下,环着他的脑袋将他抱着枕到自己大腿上。

“睡吧。”七娘伸手理了理他的乱发,轻抚邵仲的脸颊,柔声道。

可他哪里睡得着。

邵仲才喝了药,身上的包渐渐消下去,一点痛痒也没有了。饱暖思□,邵仲枕着心上人柔软的大腿,鼻息间全是七娘幽幽的甜香,抬头看,是她温柔的眉眼和笑容——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流氓了起来。

自从七娘上回受伤,邵仲就一直素着。先前是因为七娘身子受了损伤,邵仲不敢胡来。好容易她才渐渐好了,却又来了葵水,算算日子,邵仲一连素了有十七八天了。

他年岁轻,身子又康健,正是**强烈的时候,自打成亲后开了荤,真真地食髓知味,不说夜夜**,十日里总有七八日胡天胡地地敦伦欢好,而今忽地素下来,哪里受得住。先前是实在没辙,到了而今…

邵仲黏黏腻腻地扭了扭,摇着身体扭到七娘身边,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巴,又轻轻咬了咬她的唇,用鼻子发出腻腻的声音,“阿碧,阿碧——”

“干嘛?”他眼睛里都快要滴出水来了,七娘哪里不晓得他的用意。若是晚上,七娘自然就应了,可这大白天的,虽说屋里没有人在,但七娘心里头终究有些膈应——这不是白日渲淫么。

“阿碧——”邵仲把尾音拖得长长的,脑袋往七娘胸前拱,“阿碧阿碧,我想要——”

“别闹,大白天呢。”七娘一边嗔怪着一边想把他的脑袋推开,可哪里敌得过邵仲这个发了情的小野兽。他刚刚还娇声娇气地说着背上痒痒,这会儿却是半点也不觉得了,手脚并用地去剥衣服,三两下就把身上的亵衣给扯掉了。

“我难受啊。”他的脸涨得通红,漂亮的眼睛凌厉写满了情/欲,亵裤褪下,毫不客气地把小小仲掏出来,恬不知耻地朝七娘甩了甩,然后扶着那坏家伙反身跪坐在七娘身上,特神气地把胯/下某物往前送了送,眯着眼睛道:“你看,你看,阿碧你看嘛。”

虽说邵仲平日里也臭不要脸,可这么理直气壮又纤毫毕露的姿态却是头一回摆出来,七娘顿时又羞又好笑,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愈发地娇艳可人。她这模样愈发地让邵仲气血沸腾,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扑上来抱着她的脸一通猛亲。手里也不闲着,从衣襟下方入手,滑进七娘的亵衣里,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胸口的柔软。

他们二人许久不曾亲热过,这猛地一开闸,□便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邵仲上下齐发力,不多时便把七娘挑逗得软成一汪春水,他却还嫌不够,舌尖沿着她美好的弧线一路滑下,落在她峰/巅粉嫩的红豆上一通吮/吸/舔拨,刺激得七娘忍不住微微颤抖。

“不要吗?”他恶趣味地小声问,“真不要?”说着话,手指已滑至亵裤底端,指尖轻触花/心,顿觉湿润柔滑,爱/液缓缓溢出,浸润了他的手指,沿着七娘的大腿根,一直落到床单上。

“混…混蛋…”七娘咬着牙小声骂,可身体里传来的阵阵快/意很快将她口中的话语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情不自禁的呻/吟和娇/喘。

“还说不要,口不对心——”他忍住立刻提枪入巷的冲动,狠狠凑上前亲了七娘一口,指尖灵巧地在花/心跳跃揉搓,一会儿又换做两指,却不急着进入,只灵巧地在她花瓣间轻柔地摩擦…

“唔——”七娘咬唇喃语,身体的空虚让她忍不住弓起了身体,腰身微挺,恨不得向前迎接,嘴里腻声低骂,“你…混蛋…”

邵仲挨了一句骂,反而愈发地痛快,得意地笑出声,扶着胯/下的肿/胀对准穴/口整/根没入——

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变换了好几个姿势,邵仲总算餍足了,把蓄了许多天的精/液悉数泄在了七娘的身体里,尔后趴在她身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二人方才动得狠了,都乏了力,这会儿半点气力也没有,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都只喘气。歇了老半天,邵仲才伸手把早掀在一旁的被子往上拽了拽,搭住了二人的胸口。

“打水去——”七娘有气无力地吩咐道:“下面黏糊糊的。”

邵仲却不动,“噗噗——”地笑,罢了又半撑起身子往下瞧了瞧,小声道:“我给擦擦,反正…嗯,一会儿我们还要再来一回…”

“你不要命了吧。”七娘哭笑不得,伸手在他腰上捶了一把,揶揄地问:“老爷,您这老腰还能动么?”

邵仲呲牙咧嘴地“嘶——”了一声,拽住七娘的手复又放到他后腰眼上,小声求道:“酸,阿碧给揉揉。一会儿——唔,我再加把劲儿。”说罢了,又涎着脸凑到她唇边亲了亲,得意地道:“舒服了吧,嗯?你方才咬着嘴巴的样子真好看,叫得也好听。”

七娘实在听不下去了,伸手在他屁股上揪了一把。邵仲只皱皱眉,也不叫疼。二人在床上黏腻了一阵,邵仲又来了精神,小小仲很快生龙活虎起来。

才欲开始第二轮,架势将将拉开,七娘的手刚抚上小小仲□了两圈,动作忽地一滞,猛地紧张起来。

邵仲正眯着眼睛享受着,陡然停下来,顿时“嘶——”了一声,才欲发问,七娘却神色慌张地一撒手,抓住一旁的被子往头上一猛,飞快地躲了进去。

邵仲一愣。

“姐——”外头传来卢瑞担心的声音,“是我!我能进去吗?”

邵仲:“…”

69公侯之家

六十九

卢瑞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

他不在舱里好好看书,不跟熠哥儿聊天,跑这里来做什么?邵仲急得顿时出了一身汗,犹自发着愣,外头的卢瑞又继续说话了,“怎么没有人应,莫非不在屋里?可姐夫不是身上不舒坦吗?我还是进去看看吧——”

这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邵仲随手抓了件衣服三两下套在身上,赤着脚飞快地跳到门口,压低了嗓门作神秘状,“轻点声儿,轻点声儿——”说话时,他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了一道缝儿,探出脑袋,咧嘴朝瑞哥儿笑,“你姐姐方才睡了,莫要吵醒她。”

“哦——”卢瑞愣愣地瞧了他一眼,眨巴眨巴眼睛,脸上有些迷糊。二人正杵在门口,卢熠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船舷的另一头,一边快步朝这边奔,一边小声埋怨道:“才眨了下眼睛就没瞧见你了,我就知道你定是来寻大姐姐。早和你说了没事,你还不信,这不,大姐夫不是好好——”

他的目光落在邵仲身上,话音忽地一顿,幽黑的眼珠子转了转,朝邵仲嘻嘻一笑,拽住卢瑞的胳膊道:“大姐夫,我和瑞哥儿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竟是连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就急匆匆地走远了。

这可真不像卢熠的作风!邵仲往屋里走的时候心里想,熠哥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礼数周到的,什么时候这么随意过。他一面走,一面甩着水绿色的广袖不得其解。

被窝里的七娘悄悄探出头来,瞧见邵仲这一身打扮,险些没岔过气去,尔后又捂着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没从床上掉下来,“你…你就穿穿这身衣服出去的?”

邵仲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微微低头看,顿时被身上水绿色绣花长袍吓了一大跳,脚下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老天爷,他这一世的英名全都毁在了这件衣服上。也亏得方才门口只有卢瑞和卢熠俩兄弟,这要是被梁康和众位侍卫瞧见了,还不得传得人尽皆知!他也不用去山阳做什么县令,回头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难怪卢瑞一脸疑惑,难怪熠哥儿连话也没清楚就赶紧拉着卢瑞跑了,亏他还说卢熠失了礼数,人家明明是为他着想!

邵仲飞快地扒□上的女装,哭丧着脸钻进被窝里,一脸委屈地朝七娘道:“你还笑,我都快丢死人了。瑞哥儿他们俩可瞧得真真的,这要是传出去,我都没脸见人了。”说着,又闷闷地抹了把脸,把脑袋也躲进了被子里,使劲儿朝七娘身上拱。

七娘强忍着不笑出声,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捂着嘴憋得一脸通红。见邵仲这番模样,努力地劝道:“你…你放心吧,瑞哥儿和熠哥儿都不是多嘴饶舌之辈。俗话说,非礼爀言,他们决计不会乱说。”说罢了,又赶紧从床下把他的衣服捡了起来,“还躲在被子里作甚?赶紧起来穿衣服,一会儿若是梁康来了——”

邵仲飞快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抢过衣服就往身上套。一边穿衣还一边低着脑袋往下观察□的动静,见小小仲早已软趴趴地缩了回去,他愈发地郁闷起来,扁嘴道:“今儿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晚上你可得给我好好补一补。”

七娘歪着脑袋瞧他,媚眼如丝,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揶揄,“真没吓坏?”

邵仲顿时跳起来,高声道:“阿碧不信,我们这就试一试!”说着话,作势就要往七娘身上扑。七娘赶紧跳下床躲了过去,抿嘴笑道:“我才不和你胡闹了,一会儿若是有旁人再敲门,你怕不是要吓傻了去。”

邵仲今儿的确被吓得不轻,闻言立刻偃旗息鼓,咬咬牙恨道:“若是晚上我不能重振旗鼓,定是被瑞哥儿给吓的。你这做姐姐的,得好好补偿我。”

七娘才懒得跟他说这些话儿呢,瞪了他一眼后,整了整衣服去开门透气,直到屋里的味道散了,这才唤了采蓝和茗娟去打桶热水过来,只道是邵仲方才出了一身冷汗,要给他擦洗一番。

也不知卢熠私底下与卢瑞说了些什么,反正自那以后,卢瑞白日里再也没有过来寻过七娘和邵仲,便是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也只低着脑袋,涨红了脸不说话。卢熠还是老样子,见了谁都笑嘻嘻的,看起来比谁都真诚。

虽说都是同样的十二岁,可卢熠却比卢瑞精明懂事多了。

之后的行程一帆风顺,在江上走了有小半月,总算到了帧州地界,尔后众人换了马车,浩浩荡荡地往山阳县驶去。

也不知邵仲是如何想的,明明此行身怀密令,他却唯恐不够高调,侍卫们还能说是皇帝和太子所赐不可拒绝,可随行的下人却足足有近二十个,不止把京城旧宅的下人几乎全都带了出来,临行前甚至还让伍管事买了几个粗使婆子,加上行李物件,拢共装了有七八辆马车。

沿着官道不急不慢地走了半日,七娘身上早已乏了,靠在邵仲的腿上瞌睡着,迷迷糊糊间忽听得外头一阵喧闹,里头依稀有卢瑞欢喜的声音,她一个激灵立刻醒了,睁大眼睛瞪着邵仲看了半晌,“可是山阳显到了?”

邵仲打了个哈欠,掀开帘子朝外头瞅了一眼,瞥见不远处的城楼,好奇地探出脑袋仔细看了看,朝外头早已跳下马车欢喜地说笑不已的两个孩子打了声招呼,低声问卢瑞,“这里就是山阳县城了?”

“嗯!”卢瑞黑亮的眼睛里熠熠生辉,高兴地使劲儿点头,“还跟我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马车里的七娘终究忍不住,凑到邵仲身边朝外头瞅了瞅,瞥见不远处熟悉的城楼,她的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震得喘不过气。一时间,脑子里涌现出许多幼时的画面来,那时候父母都还在人世,那时候她和瑞哥儿都是无忧无虑最单纯幸福的小孩。

她稍稍有些异常邵仲立刻就注意到了,赶紧放下帘子反手拥住她,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脸颊,紧紧抱住她,柔声安慰道:“以后有我在呢,啊!”

山阳地处帧州最南边,与越国毗邻,县城虽小,却也难得地繁华。但无论如何,终究只是方长三里的小地方,自不能与京城相比。因此邵家这七八辆马车浩浩荡荡的一进城,立刻便引得城中众人纷纷注目。

城里热闹,街上人多,马车进城后走得甚慢。县衙里早有衙役得了信,飞快地与县宰报了信,摆了长长的队伍出来迎接。

邵仲倒也客气,下了马车与众人一通寒暄。自个儿下去了还不算,竟还招呼着卢瑞和卢熠一起,毫不顾忌地向众人介绍说是自家小舅子。一旁的梁康还高着嗓门大声提醒道:“这位是京里平阳侯府的世子爷,你们可得睁大眼看清楚了,日后莫要冲撞了。”

一众官员衙役自是连连称是,心里头却在不停地打鼓,不免又悄悄朝卢熠和卢瑞暗暗打量了一番。

大街上,众人也不好说得太多,赶紧殷勤地将邵家上下迎进县衙大院。卢瑞心潮澎湃,只恨不得拉着卢熠在各个屋里走一圈,一一地和他说起幼时的旧事,只碍着有外人在才强忍了。

衙署里只有三进院落,外头是大堂,里头两进方才是给县令及家眷住的地方。伍管事早已下来打量了一圈,一会儿弓着身子过来回报道:“大人,这院子也忒小了些,怕是不够住。”

一众衙役也早就发现了他们队伍庞大,两进院子根本不够住,心里头早已开始盘算着怎么讨个好,一听伍管事这般说话,那县宰立刻站出来道:“下官岳家有处宅子就在县衙隔壁,只是略微简陋了些,大人若是不嫌弃,可将府里下人暂时安置在那处。”

邵仲倒也不客气,闻言立刻应了,一句多话也没有说。

那县宰才头一回见面就讨了好,心里自然欢喜,旁的衙役们见着,也甚是眼红,心里头暗暗郁闷,自个儿怎么就没个好宅子。

马车里的下人早已下了车,正忙着卸货搬家,衙役们也都过来帮忙。待瞧见这一堆又一堆连见也没见过的好东西源源不断地从马车里卸下来,众人的眼睛都快看花了,早听说这回的县令大人是京里的权贵出身,而今看来,果然是毫无虚言。这出门的行头,这随行的下人和侍卫,他们在县城里住了这么多年,何时见过这样的排场。更不用说,还有平阳侯府的小舅子呢。

七娘的马车径直驶进了后院才停下,采蓝和茗娟赶紧搬了楠木小凳放到马车前,一人掀帘子,一人扶着七娘,小心翼翼地踏着小凳下了车。她今儿身上穿的是暗红色绢纱金丝绣花长裙,腰束九孔玲珑玉带,脚下踩着双宝蓝色软缎绣花鞋,梳着双环髻,两髻上各插了一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步摇下方垂着米粒大小的珍珠流苏,每走一步,光华闪耀,艳光逼人。

七娘素来不爱作这富贵荣华的打扮,便是她成亲后回门也不曾这样隆重过,今儿这般却是早上邵仲特意叮嘱她慎重打扮的结果。七娘心知邵仲此举别有用意,倒也不问,只让采蓝照做了。这一番妆扮过后,便是卢瑞瞧见了,也很是愣了一阵,险些没认出她来。

县衙里原本的几个下人瞧见七娘这身打扮也被震慑得头都不敢抬,低着脑袋屏气凝神,生怕冲撞了贵人。

七娘一双美目在院子里诸位下人的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在最边上一个身着酱紫色衣衫的年轻妇人身上,微微挑眉,低声道:“那位可是孟家七娘子,名字唤作英子的?”

那妇人闻言顿时一愣,赶紧低声应了声“是”,尔后大着胆子,悄悄抬起头来朝七娘看了一眼,依稀觉得有些眼熟,却又实在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英子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七娘端着架子,朝众人挥了挥手。采蓝和茗娟赶紧扶着她往里屋走,那个名唤英子的妇人心中疑惑,忍不住看了眼身畔的婆子,那婆子朝她使了个眼色,点点头。她这才低着头,卑躬屈膝地跟进了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明天晚上又有学生活动啊,不晓得有没有时间码字,先报备一声哈。

不准埋怨我明天不更新哦!

话说,晋江是不是又抽了,留言顿减啊~~~~(>_<)~~~~

70公侯之家7(9:09)

七十

县衙里众人早听说新来的县令乃是京中权贵出身,衣食住行都极是讲究。虽说不晓得怎么会千里迢迢地远赴山阳这南荒之地,但整个县城却是从未见过比他们身份更显贵的人物,故众人对他们态度十分恭敬,生怕有半点不如意的地方。

这县衙院子收拾得也极为干净齐整,不止屋里的家具都重新刷了层清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修剪得漂亮妥当,只是七娘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大门门框上。采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瞧见那门框上赫然横着几道歪歪斜斜的刀痕,仿佛是幼童淘气时刻下的痕迹。

英子小心翼翼地给七娘跪地行礼,待听得七娘让她起身,她才佝偻着身子缓缓站起来,始终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再多看七娘一眼。

“看座——”七娘低声吩咐,茗娟赶紧搬了矮凳过来放到七娘下首,笑着请英子落座。英子顿时满脸惶恐,连连摇头道:“奴…奴婢不敢。”她心里不是不狐疑的,这京城来的贵人不仅对她客客气气,还一口唤出她的名字来,莫不是旧时相识?

正琢磨着,七娘已经开口笑道:“你怕是不认得我了。早些年你父亲在衙门里做事,我们见过几回。你喜欢吃南门巷郭老头家的豆沙包子,有一回饿得急了,竟一口气吃了四个,撑得直哭,后来还吃了两日消食的药——”

英子眉头渐舒,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惊呼道:“你…你是卢家七娘子?你竟然还活着!”

七娘笑笑,心里有些意外。虽说卢父在山阳做了许多年的知县,但当年被劫的案子却出在他调任之后,案发的地方又在山阴县,山阳县这边竟然也传得人尽皆知?

英子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孟浪了,赶紧又跪地求道:“奴婢失礼,请夫人莫怪。“

七娘笑道:“快快起来,都是故交,不必这般拘礼。”说着话,又示意茗娟赶紧扶了她起来,柔声问起离别后的种种。英子恭恭敬敬地一一答了。七娘这才晓得,她们离开山阳县后不久,英子的父亲孟仵作便突发急病去世,尔后不过几日,孟母也因悲伤过度撒手离世,只留了英子与兄长孟云铭两人相依为命。

孟云铭好赌,前年因赌博欠下巨债,便将英子卖给了城里的刘员外府里,嫁给了他家的傻儿子做妾。不想过门后不久,刘家少爷竟被路上的惊马撞死。刘少爷刚过头七,刘家便以克夫为借口将她发卖,后来辗转到了而今的崔家,跟着崔家嬷嬷在县衙里做些粗使的活计。

七娘本以为自己与卢瑞的那几年已是孤苦,不想英子的命运竟比她们还悲惨许多倍,听得这些,也跟着难受了一番,倒是英子还看得开些,低声笑道:“当初卢家遇难的事情传来,奴婢只当七娘子与瑞少爷都去了,还与大哥抱着痛哭了一场。不想今生竟还能再见娘子,实在是老天爷眷顾。当初我爹就说了,娘子和瑞少爷都是有大福气的人,果真不假。”罢了,又客气地问起卢瑞的境况。

七娘赶紧让采蓝去请卢瑞过来,采蓝去了一会儿,回来报说:“瑞少爷与熠少爷一起出了府,说是去了南门巷请熠少爷吃东西。”

英子闻言顿时笑起来,“瑞少爷早先就喜欢南门巷五婆婆家的葱油粑粑,到而今还是没变。”

“不止是他,我也还记挂着呢。”想起幼时的点滴,七娘的脸上也忍不住泛出淡淡的笑意,柔声叹道:“只可惜物是人非,山阳县只怕也不是旧时的模样了。”

虽是故交,但而今身份却已千差万别,一个是侯府的千金,正正经经的县令夫人,另一个却已沦落成低微的婢女,说起话来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丝毫闪失。七娘与英子说了一阵,看出她的不自然,遂让茗娟送了她出去。

茗娟一路将她送出里院,到了门口,却热络地问道:“此番外放,府里的下人未能全带过来,厨房那边还缺人,不知姐姐可有心到府里来当差。”

英子哪里有不应的,受宠若惊地朝茗娟道了谢,罢了又抹了把泪,带着哭腔道:“还请这位娘子替我多谢夫人。我…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她的恩德。”

茗娟客气地与她说了几句话,尔后笑笑地告辞了。

却说卢瑞和卢熠二人,一路上都叨念着幼时的美食,才到了县衙安置下来,立刻就结伴出了门,循着旧日的记忆摸到了南门巷。

“别看这巷子小,却是我们山阳县里最热闹的地方,尤其是到了每个月月初和月中赶集的时候,巷子里真真地摩肩接踵,挤得水泄不通。从巷子头的南门豆腐花,到中间五婆婆的葱油粑粑,再到里头郭老头家的豆沙包,还有吴记的秘制酸菜粉…”卢瑞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快活地跑在前头,絮絮叨叨地向卢熠炫耀起巷子里的各样美食。

为了这一顿,卢熠特意中午吃喝了碗汤,这会儿早已腹中空空,也不理卢瑞怎样吹嘘,赶紧在巷子口的小摊上要了碗豆腐花,特意叮嘱那伙计多放了一勺白糖,热腾腾地先灌了半肚子。

“如何?”卢瑞满脸期待地问。

卢熠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吃得太急,没留意味道。”

卢瑞倒也没失望,一双眼睛笑得如同月牙一般,“无妨,下回再仔细尝尝。我们先去五婆婆家吃葱油粑粑,她们家每日只卖两百份,卖完了就收摊。我们今儿来得迟,还不一定吃得到呢。若是卖完了,就去吴记吃酸菜粉。”说着,赶紧拉着卢熠的手往巷子里头钻。

巷子并不长,走不了几步便到了五婆婆店。这店子极小,门口摆了口大灶,灶上放着口油锅,灶台后坐着个年迈的老太太,满头银发,不急不慢地拨着油锅里的葱油粑粑,待两面炸得金黄了,才麻利地捞起来,搁在一旁的铁丝网兜里。

前头早有买东西的人候着,赶紧付了钱,自个儿用油纸把葱油粑粑包好,匆匆离开。

“五婆婆,我要十个。”卢瑞笑眯眯地凑到油锅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锅里。一会儿又吸了吸鼻子,凑到卢熠耳边小声道:“是不是香得紧。小时候我最喜欢这个,可娘亲不让我多吃,说吃了这个就吃不下饭,只得问姐姐要了钱偷溜出来买它。”

卢熠微微诧异,“你幼时还这般调皮,真看不出来。”

卢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小声道:“我小时候还老挨打呢,后来去了益州老宅——”他说到此处声音略略低了些,脸上露出难得的黯然神色。卢熠晓得他和七娘在卢家老宅受过不少欺负,生怕他又回忆起那些不愉快的旧事,赶紧把话题岔开,笑着道:“你买这么多,难不成还要拿回去给大姐姐和大姐夫?”

“可不是,”卢瑞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不过姐姐最喜欢吴家的酸菜粉,那个不好带,明儿我们陪着她一起过来吃,可好?”

“这位——可是先头卢县令府上的大少爷?”一旁的五婆婆眯着老花眼朝卢瑞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卢瑞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人能认出自己来,先是一愣,尔后立刻高兴起来,咧嘴笑道:“五婆婆还认得我?”

“认得认得。”五婆婆咧着豁了口的嘴笑道:“你们家不是还有个大娘子,模样生得可俊了,早些年老来我们摊子上买东西。那会儿你才这么点儿高——”老太太伸手在门框上比了比,“那时候圆圆胖胖的,跟菩萨跟前的金童一模一样,而今却瘦了,也精神了…”

老太太一边唠叨着家常一边麻利地把炸好的葱油粑粑包好往卢瑞手里塞,“大少爷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大娘子也来了么?”

“唔,”卢瑞赶紧摸了钱袋出来,数了十几枚出来放到灶台上,“我跟着姐姐姐夫一起过来的,姐夫是新来的知县,我们现在又回了县衙住着。”

五婆婆顿作恍然大悟之色,“原来是新来的知县大老爷。大娘子这么早就嫁人了呀!”说着话,却又把灶台上的以前往卢瑞手里塞回来,“不要钱,不要钱。难得大少爷还记得我们店,是我们的福气呢。”

卢瑞哪里得肯,涨红了脸道:“那可怎么成,我我…不成的。”他脸皮薄,人又单纯,从未想过沾别人的便宜,即便只是十几文钱的事儿,也依旧被弄得面红耳赤。倒是卢熠还自在些,笑着劝道:“五婆婆一片心意,瑞哥儿你莫要推辞了。若是心里过意不去,回头再把京里带过来的小玩意儿给五婆婆送两个过来。”

卢瑞素来听他的话,闻言这才收下,罢了,又客客气气地朝五婆婆道了谢。卢瑞记挂着巷子深处的吴记酸菜粉,与五婆婆说了一阵话后,就寻着借口准备告辞。才准备开口,忽听得身后有人高声喝道:“五婆子,来十个葱油粑粑,给仔细包好了,小爷晚上要宵夜的。”

这人说话甚是无礼,卢瑞一听就不喜欢。转头瞧过去,卢瑞顿时睁大了眼。这模样,这表情,十有□又遇到认识的人了!卢熠好奇地也跟着转过头去瞧,瞥见面前壮得跟座小山似的大胖子,顿时皱起眉头。

五婆婆显然是习惯了此人的无礼,面无异色地笑着回道:“三少爷今儿来得迟了,已经卖完了呢。”

那大胖子闻言顿作怒色,骂道:“老子每日都是这个时候来的,今儿怎么就卖完了。你这个老婆子,莫不是故意诓骗老子。莫以为你在这里摆了几十年摊子就了不起,惹恼了小爷,照样掀了你家的摊子。”

卢瑞性子单纯,见他这般无礼,顿时就要发作。那大胖子反倒还抢了先,盯着他手里的油纸包大声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子抢了小爷的粑粑,赶紧给我,要不然,小心折了你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