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傅锦画去凤鸾宫给慕容珊请安之时,慕容珊似是心情愉悦,竟单独留下傅锦画叙话。

“那日出了那样的事情,哀家见皇上正在气头上,倒一时不好为你求情,让妹妹在梨妆苑受苦了。”

傅锦画心下一凛,慕容珊看似亲和,却突然提及了梨妆苑,这后宫谁人不知梨妆苑正是因为傅锦画而命名,并且不准后世任何人居住靠近。

这份恩宠,在慕容珊的眼里,怎么能不觉得刺目?

傅锦画当即起身,惶恐道:“臣妾愚昧,惹得皇上龙颜大怒,又劳皇后娘娘挂念,真是罪过。”傅锦画避重就轻,没有再提及梨妆苑的事情。

慕容珊只是轻笑,却不妨打了一个哈欠,朝则喜看了一眼,则喜马上转身去抽屉里拿过一只精致的烟枪…

傅锦画紧紧地绞着手里的帕子,侧脸看向青殊,青殊倒是一脸的镇定,仿佛是早已习以为常的事情,她当时便知,傅则棋肯定也时常如慕容珊这般一样犯烟瘾。

慕容珊神情迷醉,傅锦画刻意朝后退了退,掩鼻望着慕容珊日渐消瘦的身躯和干柴的手指,心中悲悯。

半个时辰过后,慕容珊才从那场吞云吐雾的快活中醒过来,眼神竟是从未有过的神采,说道:“妹妹,你也该尝尝这玩意儿,都说酒色醉人,其实都不如它令人快活。”

傅锦画正要开口劝她,谁知见则喜在一旁偷偷拭了泪,悄悄朝傅锦画使了个眼色,傅锦画当即没有再吭声。

待到傅锦画走出凤鸾宫之时,则喜从后面唤住她:“画妃娘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傅锦画身边只有青殊,因了济阳王之事,她对青殊也有些戒备,于是便点头应下。则喜将傅锦画引到凤鸾宫一处偏僻房间,进了门,便跪倒在地,“画妃娘娘,则喜有事相求,请画妃娘娘答应。”

则喜到底是慕容珊身边的人,在后宫等闲妃嫔也都要看她三分薄面,傅锦画当即扶她起身,谁知则喜却固执得厉害,非要傅锦画听她把话说完。

“刚才画妃娘娘一片好意,要提醒娘娘那烟膏伤身,是则喜一时斗胆在一旁拦着。只因为,因为皇后娘娘时日无多,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说罢,则喜只是痛哭,傅锦画知道则喜话里的意思,正因为时日无多,所以那烟膏能令慕容珊快活一时便一时。

可是,这毕竟不是岌岌可危之时,傅锦画确实想不到则喜在这儿跪求自己到底所为何事。

“大皇子如今在皇后娘娘身边护着,一时倒也不见危难,可是如若娘娘仙去了,大皇子的处境便无法预测了,他的生母淑妃又是不晓事的,如果那时拿着大皇子作为登上后位的筹码,先不说皇上会恼了她,即便是后宫各妃嫔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本来,娘娘如果去了,大可不必挂念身后之事,可是大皇子不同,他自幼在娘娘身边长大,娘娘待他若亲生之子,那份疼爱之情溢于言表。娘娘可以放下一切,只为了将大皇子托付给一个稳妥的人。”

傅锦画这时,也知慕容珊的意思。她可以将后位拱手送人,只求那人能善待钟庭朔,将钟庭朔送上皇位。

而那个人选,便是自己。

傅锦画蹙眉,她并不曾料到慕容珊竟会选定了自己,自己进宫时日无多,又一向不是最得宠的妃嫔,况且钟庭朔的生母淑妃在,她岂能善罢甘休?

“则喜,你先起来再说。”傅锦画将则喜拉起身,则喜一脸殷切,傅锦画不好瞒她心中所想,于是淡淡说道,“此事关乎重大,我需要回去好好想想。”

“画妃娘娘,只要你肯答应,别说则喜愿意留在您身边为您做牛做马,就算是皇后娘娘也是感激不尽的。”

傅锦画听则喜语风,知道慕容珊将钟庭朔托付给自己,也定会让则喜跟在自己身边,就看自己是否能善待钟庭朔,否则必会留下一招制敌的死手,令自己后悔不及。

从凤鸾宫出来之时,天色已晚,青殊还候在一侧,见到傅锦画便急忙迎上前来,一脸问询的目光。

傅锦画知道瞒她无用,于是就将则喜刚才所言之事说给青殊听,青殊却一脸欣喜,说道:“如果您能登上后位,何愁不能助王爷起事?”

傅锦画却不以为然,说道:“你今日也曾看到皇后近况,她乃是后宫之主,如今也不过落到这个下场,这也是她聪慧,先将大皇子养在身边,令皇上也不得不顾忌几分,否则你以为这后宫之位花落谁家?”

青殊说道:“所幸王爷过几日便会进宫,到时候说给王爷听,看他如何定夺。”

傅锦画身形僵了僵,却未停下脚步,直直朝前走去…

这几日,因了则喜的跪求,傅锦画一直借口身子不适,不曾去凤鸾宫向慕容珊请安,倒是绿珠从外面回来说:“则喜也不知犯了什么事,被皇后娘娘一顿责打,令人好生奇怪。要知道则喜是皇后娘娘一向看重的人,奴婢们私底下都说皇后娘娘肯定要让皇上宠幸了则喜,给则喜一个名分呢,谁知就发生了这种事。”

傅锦画闻言一怔,与青殊相视一眼,知道则喜背地里跪求傅锦画的事,还是让慕容珊知道了,慕容珊定是恼她自作主张,所以惩戒了她。

当夜,钟银煌宿在了墨画堂,春宵不枉度,满室旖旎。

钟银煌用手握在傅锦画半露的玉臂上,轻轻地捏了捏,说道:“画儿,在想什么?”

“锦画在想,这后宫三千妃嫔,有几个是皇上放在心口上的。”傅锦画半倚在钟银煌的怀里,半晌才答话。

钟银煌轻笑,似是话里有话,说道:“朕也为难,朕的女人多了也是难以消受,有时朕就算是将那人放在胸口上,她也未必知晓。所以,就听之任之了,只要她受不了委屈,朕也懒得去管。”

傅锦画抬头,故作讶异地惊道:“看吧,皇上终究是说了实话,既是放在心口上的人,又怎么会懒得去管?除非,除非皇上压根就不想管。”

钟银煌见她娇嗔俏丽,心里一喜,将她揽在怀里,柔声说道:“朕倒是想好生宠一个女人,将她捧到天上去。画儿,你可愿做朕心口上的女子?”

傅锦画见钟银煌眼神真挚,心里一动,却突然说道:“皇上是存心要害锦画呢。皇上一时心血来潮将锦画捧到了天上去,回头又懒得管,让锦画从天上掉了下来,岂不是摔得七荤八素?锦画可不依。”

钟银煌失笑,用手点了点傅锦画的额头,轻骂道:“调皮。”语气中的宠溺却不像是作假,钟银煌用手圈住傅锦画,又合身压了上去,在她脖颈间嗅了嗅,喃喃道,“就是这种淡淡体香,让朕深陷其中。”

傅锦画闭目,轻叹。

待到了次日,傅锦画醒来之时,见钟银煌正撑臂抚额看着自己,不由一惊,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这是何光景了?皇上怎么还未去早朝?回头让皇后娘娘知晓了,锦画可担不起这罪责。”

钟银煌按住她的身子,笑道:“朕平日里见你只有沉默镇定,何曾见过你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朕今日不去早朝也值了。”

傅锦画嗔道:“昨儿个夜里说要将锦画捧到天上去,这下算是见识了…”

外面候着的问雁、芸娘听见里面的动静,纷纷唤来一众服侍皇上梳洗的宫女进来伺候,傅锦画因不愿拘泥于那些虚礼,只让问雁、芸娘伺候自己梳洗,施了淡妆,回头见钟银煌那边也收拾妥当,于是便叫问雁送来膳食,与钟银煌一道用了。

钟银煌却不知为何,突然问道:“傅家有琴、画两位女儿进宫为妃,傅夫人进宫,如果朕只让她见一个女儿…”

傅锦画微怔,见钟银煌探询的目光递来,于是说道:“锦画自然想把这个机会留给自己。”

钟银煌闻言,拍掌轻笑,龙颜大悦,说道:“朕就是喜欢你这份坦率。”

傅锦画情知钟银煌想要听到的回答便是这句,可是心下仍然忐忑不已,只听见问雁在一旁,压抑不住地欣喜,低声道:“小姐,夫人进宫了,已经到咱们墨画堂前院了…”

傅锦画猛然起身,正要向外奔去,又想起钟银煌还在一旁,于是呆呆地停住脚步,一脸希冀地看向他。钟银煌笑着说道:“你且去见傅夫人,朕在一旁你们也拘束,便先走一步。叫傅夫人不必去凤鸾宫谢恩了。”

说罢,钟银煌起身,竟带着一众侍从自墨画堂的侧门离开了,傅锦画站在原地有些睖睁,她倒没有想到钟银煌为了让傅夫人不必惶恐难安,进而降尊纡贵从侧门离开。

眼前,傅夫人含泪上前向傅锦画行礼,傅锦画微微颤着手扶过傅夫人,母女相拥而泣。

傅夫人痛哭道:“画儿,娘只道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傅锦画心如刀绞,紧紧搂着娘亲,眼泪簌簌落下,说道:“娘,画儿这不是好端端在您眼前吗?”

问雁在一旁也掉泪,扶过傅夫人,说道:“大夫人身子刚见好些,小姐该劝一劝才是,再者说,这宫里宫外相见,本来就是天大的恩宠,不趁此机会多说些话,怎么能陪着大夫人越发哭得伤心了?”

傅锦画含泪带笑,扶过傅夫人坐下,说道:“问雁提醒得是,都怪画儿一时见到娘亲高兴,竟忘了这一茬。”

傅锦画见傅夫人暗暗使了个眼色,于是便不动神色地吩咐道:“青殊,去厨房多准备些点心,一会儿给我娘带上。绿珠,你去曼音殿,请琴妃过来。芸娘,你去箱子里挑几匹上好的缎料…”

众人散了去,唯留问雁守在跟前伺候。

傅夫人看了问雁一眼,问雁微怔,旋即奉上茶说道:“问雁去帮芸娘挑布料,她到底不如问雁知道大夫人的喜好…”

傅夫人见问雁离开,拉过傅锦画的手,面色凝重,低声说道:“此番进宫,你父亲曾嘱咐我带给你几句话…”

“什么话?”傅锦画心里一沉,仿佛已经料想到傅夫人所说何事。

“认清局势,安身立命。”

傅锦画听到这八个字,自嘲一笑,心道,傅家四女,两个进宫为妃,一个嫁与济阳王,一个许给庆宣王。济阳王势必要夺江山而代天子,到那时,谁输谁赢虽是始料未及,可是傅家的牺牲品却是早已明了。

如果济阳王逆天,那么钟银煌败亡,傅素琴一众也势必会亡。如若济阳王惨烈收场,那么傅则棋必命丧黄泉。庆宣王立场不明,傅颜书说不定会躲过这一劫。

唯独剩下自己,局势不明何去何从?

旁人不知晓,父亲自是清楚的,即便钟银煌胜了,自己也是一个败字。

除非,父亲是要自己助济阳王成事,可是那样势必会牺牲掉傅素琴,父亲到底是何意?

傅锦画一时不敢揣测下去,傅夫人见傅锦画面色不豫,轻叹一声劝慰道:“上天垂怜,你和琴儿都进了宫,以后的锦衣玉食、富贵长荣自是不必说的,娘就算是死也会含笑九泉,毫无牵挂了。”

傅锦画听了后只觉得心酸不已,见问雁挑着帘子笑着进来,后面跟着进来的芸娘怀里还抱着几匹上好的缎子,说道:“大夫人、小姐,来看看问雁挑的布料可合适?”

傅锦画敛去肃穆凝重之色,与傅夫人一同看过布料,青殊也从厨房带回一些精致糕点,用油纸包好放在檀木食盒中。

几人说笑着,见绿珠进来,期期艾艾地说道:“绿珠没用,没能见到琴妃娘娘…”

傅锦画知道傅素琴因为钟银煌将此番恩宠给了自己,心下不舒坦,于是不肯过来与娘亲叙话。傅夫人果然伤怀,又再度拭起泪来,傅锦画好言劝慰道:“皇上待我们两姐妹都一样的好,虽然画儿先见了娘亲,可是始不知下一次娘亲便该去曼音殿见姐姐了…这本是皇家天命,娘如若再哭,仔细让有心人看了去,再编排出什么来就不好了。”

傅夫人闻言果然止住哭泣,说道:“是娘的不是,娘一时糊涂,竟忘了顾忌你在宫里的苦处。你们姐妹都是得宠的,娘自然高兴,不过凡事都要有个度,记得,绝不要去争那一时的荣宠,要让皇上一直记得你的好,那样他才不会冷落了你。”

母女俩又说了好些话,傅夫人见天色不早,纵有万般不舍,也得起身离宫回府。傅锦画眼泪汪汪,将傅夫人送至墨画堂门口,怅然若失。

晚些时候,傅锦画突然念及傅臣图的话“认清局势、安身立命”,于是侧身问过正在帮自己梳洗的青殊,“我父亲近日可曾与济阳王见过面?”

青殊握着梳子的手微微一滞,随即反问道:“为何有此一问?他们都是当朝重臣,见面自是必然,不足为奇。”

听话听音,傅锦画这时便知傅臣图定是与济阳王两人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到底是什么利益,竟能令傅臣图铤而走险,不顾已身在深宫的两位女儿?

到了次日,青殊消失了。

还是绿珠首先发现的,傅锦画见绿珠一脸狐疑的神色,只是淡淡说道:“我差青殊办点儿事,过会儿便回。”

所幸,没过半个时辰,青殊便从外面回来了,一脸疲惫,跌跌撞撞地坐在傅锦画的椅榻边,傅锦画让问雁等人下去歇着,扶起青殊,只听青殊说道:“我去了一趟济阳王府…”

傅锦画大骇,低喝道:“青殊,你怎么如此胡闹?皇宫内外多少好手,你如果落在了他们手里,你要济阳王怎么出面救你?”

青殊捂着胸口,平缓气息,说道:“事情紧急,关乎你我两人的性命,我死了不打紧,王爷若没了你,不知会怎么伤心。”

“青殊,此话怎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殊身形一顿,从头上拔下一枚银簪,迅即朝窗外掷去,只听一声低吟,青殊打开窗,那人早已去影无踪,那枚银簪也不翼而飞。

“我连着几晚都见有人刻意靠近你这窗口,那人影很快,似乎很熟悉这墨画堂的布局,不待我展开追踪,便消匿不见了。我怕打草惊蛇,也一直未曾声张过。如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是昨晚我在房门口,竟发现一团干枯的灵心草,后来我挨个房门查过去,又单在你的寝室门口找到更多干枯的灵心草。”

傅锦画恍然大悟,这灵心草本不足为奇,可是如果干枯了便会散发出一种毒气,即便是这种毒气也不会置人于死地,除非遇见沉香…

青殊四处环顾,循着香味轻轻嗅了嗅,在妆台前驻步,拿起一个精致的铜盒,打开盖,再度嗅了嗅确信无疑地说道:“便是这香粉里面含了沉香。”

因前朝太后也是沿用这种秘方制作香粉,所以绿珠便亲手调制了两盒送了过来,傅锦画倒也觉得合用,见青殊也喜欢闻这味道,于是便把另一盒送与青殊。

谁知,这竟是一场阴谋祸端。

“她断是料不到,我天生嗅觉灵敏,些微气味也不会遗漏,那香粉里的沉香寻常人岂能嗅到?灵心草和沉香相遇,乃是剧毒,无药可解。她们这是想要你我的命。”

青殊正要将那香粉盒扔掉,傅锦画却唤住她,说道:“不急,留着这粉盒,还有用。”

傅锦画目光冷冽,朝绿珠的屋子望过去,嘴角浮起一丝讥笑,倒像是动了杀机。

“你冒险回济阳王府,就是为了告诉济阳王这件事?他如何说的?”

青殊答道:“王爷自然是心心念念要护着你的,得知你遇险便让我赶紧回来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并且又告诉我,该出手时尽管出手,出了事自然会有人出来担责。”

傅锦画疑惑,见青殊也有些不解,于是不再做声,出来担责的人,会是谁?傅锦画将后宫诸妃嫔在脑海中一一过滤,不得其解。

红玉曾说过,芳姑姑是凤鸾宫慕容珊的人,而绿珠是虞妃虞红萼送过来的人,红玉则是傅素琴安**墨画堂的。傅素琴已经说过,红玉与己无关,傅锦画也信了她,因为红玉使出的手段,浅薄粗鄙,不像是傅素琴的作风。

傅素琴要害一个人,定是阴毒,令人不可察觉,傅锦画突然想起在傅家之时,曾经听见傅素琴警告傅则棋的话,药可以多喝话不可以多说之事,心下突然惊疑不定,不可能的,断不会是傅素琴,自己毕竟是她的嫡亲妹妹,相煎何太急?

第十九章 心计

钟银煌不作他想,

傅素琴眼中却闪过一丝诧异,

青殊紧紧地捏着帕子,

似是有些紧张,

绿珠看在眼里,

渐渐有些不安,

未等想明白,

便见傅锦画将那片点心吃进嘴里…

青殊此时,也看出傅锦画面色上的不妥,问道:“要怎样除去绿珠?如果是我们亲手将她除去,保不准会着了那人的眼。不如…”

不如借机行事,还是让钟银煌结果了她。

傅锦画和青殊相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傅锦画让青殊下去歇着,见青殊走出门外之时,又突然唤住她,问道:“他可好?”

青殊迟疑了片刻,终是说道:“王爷他不太好,终日喝酒沉闷,王妃一直与他吵闹,王爷便躲在了书房,青殊回去之时,他已经两天两夜未曾进食了…”

傅锦画心里一紧,有些说不出来的苦涩,他过得不好,自己又怎么快活?本是两情相悦,却变成眼前这副局面,如果当日在清音庵之时,自己能早一点儿对他动了心,倾情于他,是不是今日就不会有这样的痴缠难断?

那么,他会不会另觅佳人送进宫去?

而那个人会是谁?是傅家其他的女儿,还是虞红萼?

到了次日,钟银煌让太监来墨画堂告知,要与傅锦画共进晚膳。可是谁料到,因了傅素琴说身子不适,钟银煌便又去了曼音殿安抚傅素琴。

傅锦画吩咐绿珠,说道:“你去厨房端一碗燕窝粥,再拿几样点心,一会儿我要去曼音殿给皇上和姐姐送过去。”

这下,不光绿珠有些诧异,就连问雁、芸娘也惊住,问雁心直口快,说道:“小姐,这只怕不妥,咱们知道小姐并无恶意,可是那些人只会说小姐生妒,何苦来着?”

傅锦画只是不做声,催绿珠快去办来,叫上青殊一起朝曼音殿而去。

路上,傅锦画在软轿内,又说忘记了拿帕子,让绿珠回去拿,绿珠顿了顿,终是将食盒递给了青殊,自己又折了回去。待到绿珠将帕子拿回来,青殊又将食盒递还了她。

曼音殿内,钟银煌正与傅素琴一同用膳。

听闻傅锦画来此,傅素琴便娇嗔地朝钟银煌说道:“皇上,还说你不曾偏心,你瞧,这好歹是臣妾的亲妹妹,如若是旁的妃嫔,臣妾心里岂能好受?”

钟银煌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异色,似是对傅锦画的到来也不甚高兴,安抚了傅素琴,便让人传傅锦画进来。

傅锦画向钟银煌行过礼,傅素琴这时也换了一副笑颜,说道:“妹妹初受君宠,情思难免一直落在皇上身上,才不过一两日不见,得知皇上来了我这里便心急火燎地赶过来,羞也不羞?”

傅锦画故作羞涩,说道:“姐姐一向牙尖嘴利,就知道取笑我。上次娘亲进宫,我曾让绿珠请你过去,你不曾去,没有与娘亲见上一面。可是娘实在惦念你,让我多来这曼音殿走动走动,姐妹间也亲近点儿。今日我得知皇上来了你这曼音殿,我心下也欢喜,皇上给了咱们傅家天大的荣宠,咱们姐妹总要一同谢过皇上才是。”

这番话说得都在情理之中,果然,钟银煌面上不悦稍减,笑道:“朕有你们这对姐妹花相伴,后世也算是一段佳话。”

傅素琴也跟着笑,看向傅锦画的眼神却是犀利。

傅锦画佯作不知,朝绿珠说道:“绿珠,将你从厨房带过来的燕窝、点心拿过来。”

绿珠打开食盒,将燕窝、点心摆在桌上,便候在了一侧。

宫规有令,凡帝皇妃嫔用膳之时,一律要有人先尝过,如若无毒,才可进食。绿珠候在一侧,便是为了要等验毒之用。

曼音殿的宫女,用银筷夹起一块点心放在银盘上,绿珠正要接过银筷,便听傅锦画说道:“今儿个皇上和姐姐均在此,还是让我来吧。”

钟银煌不作他想,傅素琴眼中却闪过一丝诧异,青殊紧紧地捏着帕子,似是有些紧张,绿珠看在眼里,渐渐有些不安,未等想明白,便见傅锦画将那片点心吃进嘴里…

过了片刻,傅锦画面色开始发白,手脚轻颤,青殊马上扶住她,傅锦画倚在青殊身上,指了指绿珠,艰难道:“绿珠,你…”

绿珠这时已经顿悟,眉眼都是不甘的神色,见钟银煌迅疾闪至她跟前,扣住她的手腕,喝道:“好大胆的奴才,包藏祸心,朕饶你不得。”

钟银煌眼神冷冽,越发用了力,绿珠神色挣扎,似是在犹疑是否反抗,正在这时,傅锦画便听见绿珠低呼一声,骨裂之声清晰可辨,钟银煌竟将绿珠的手腕生生折断。

傅锦画这时口唇业已发紫,陷入昏迷之际,被钟银煌抱在胸前,低喝道:“画儿,朕命你醒过来,画儿…”

傅素琴一时也未料到竟会发生此事,朝绿珠深深地看了几眼,见绿珠倚在墙角握着右手的手腕,额角细密冷汗落下,痛苦难当,正在犹疑不安。

钟银煌抱起傅锦画,不顾后宫诸多目光的注视,疾步朝墨画堂走去,将傅锦画安置在寝室内,传来御医为傅锦画诊治。

墨画堂一时惊慌失措,问雁吓得直哭,芸娘蹙眉思索,倒是青殊还算是镇定,护在傅锦画身前寸步不离。

那御医一再斟酌,竟不知该如何回禀钟银煌,钟银煌喝道:“快些说,画妃究竟如何?中毒还是急症?”

“看似急症,却是中毒。可是微臣愚钝,一时竟辨不出此毒来。”

钟银煌朝那御医心口上踢了一脚,喝道:“蠢材,朕养你们有什么用?滚出去…”那御医骇得厉害,赶紧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