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褚却先她们一步到了我案前,一躬身道:“宁贵嫔娘娘,陛下请您去。”

我侧头看向宏晅,与他视线一触,微有一笑离座上前,不去理会上前敬酒的宫嫔。

“陛下有事?”宫娥在他桌旁添了个垫子,我跪坐下来柔笑着问。

他饮着酒,轻哂道:“瞧着你不愿意应付。”

我点点头:“是,本也说不上相熟的,应付起来觉得累。”

他又一笑:“那就在这儿坐着。”

他话音刚落,面前就想起个悠悠扬扬的声音:“今儿个中秋团圆,臣妾不得不再贺宁贵姬娘娘有孕。”

我侧眸看去,是蔡宝林。虽则位份低,却也是有资历的宫嫔了,当即觉得她如此敬酒虽是颇不识相,我却是不能不喝,颌首一笑去取酒壶,边是将杯中满上边是道:“多谢小主。”

酒倒满了搁下酒壶,宏晅却在这当间信手就拿起了那酒杯,我一怔,便见他微一举杯向蔡宝林笑道:“朕替她喝了。”

蔡宝林神色一滞,微有窘迫地一福:“谢陛下。”

宫宴时大家多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八个字运用得颇好,无论是与谁交谈着、交谈着怎样的事,总会有意无意地注意着帝后的举止。见他如此挡了酒,之后果然再无人上前敬酒了,最多也只是上前道一声“恭喜”而后福身退下,我便一一笑应了。

皇后在旁嗔道:“贵嫔就是太好面子,谁也不肯驳了。虽是仪态端庄,可小心连着腹中皇子一起受累。”

“娘娘听听,奴婢劝您还不听,如今连皇后娘娘都看不下去了。”婉然含笑说着,端了一盅鸽子汤上来,小心地搁在我面前,又道,“方才娘娘也喝了不少酒,这汤娘娘尝尝合不合胃口。”

我浅笑着依言舀了一匙送入口中,倒是鲜美,细品却觉香得发腻了,微一皱眉搁下了汤匙,笑向她道:“先搁着,一会儿再用。”

婉然在旁显是不悦:“娘娘又蒙奴婢呢,回回说搁着一会儿再用的东西您哪次用了?”

她当着帝后的面说出这话,我一尴尬,犹豫片刻,又再度执起那汤匙,在碗中一下下舀着却就是不愿意喝。宏晅在旁淡看着我,须臾忍不住地笑出了声:“行了,喝不下就别喝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歇着。”

我如获大赦,松了口气起身一福:“臣妾告退。”

回簌渊宫的路上,我便在步辇上起了一阵阵的倦意,只想着回了明玉殿赶紧歇息。阖着双眼歇着,只觉走了许久都未到,睁了睁眼,四下仍是漆黑一片的宫道,宦官手中的宫灯看上去明晃晃的。

再度闭上眼,又过了一会儿,听到婉然在旁清凌凌地斥道:“干什么挑这条道走!没瞧见娘娘今儿个累了么!”

我心底一凛:“停轿。”

步辇停住,我打起精神环视四周,冷然问道:“谁挑的这条道?”

“娘娘,这…”几个抬轿的宦官低着头不答,我心底一阵阵发寒。从此处在往前不远就是建福门了,虽则前面确实还有一条宫道往西可以到簌渊宫,却是绕了很大的远,平日里也从未走过这条路。

“不说是不是?那本宫自己回去。”我说着,不待他们放下步辇便要下去,几人一慌,连忙落轿,我稳稳当当地步下轿辇,提步便往回走。

“宫宴该是还未散,宁贵嫔妹妹走得这么急,是去哪儿?”倏而回头,黑暗中见馨贵嫔笑吟吟地从相交的宫道上走了出来,悠悠地踱到我面前,笑意清浅地睨着我,我垂首一福:“馨姐姐万安。宫宴未散,姐姐不是也先退席了?”

“本宫退席是因身体不适,何况本宫的鹭夕宫就在这附近,不愿乘步辇就随便走走,没想到在此遇到妹妹…”她打量我一番,“簌渊宫不是在西边儿么?妹妹走的这路,南辕北辙啊。”

不对,必是有什么事。她不会预料到我提前退席,却正好堵在这里…这倒是不重要,可此处必定是安排了什么,许是本要等宴席散去再实施,我却早出来了…那她在此处拦我,可是为了拖延什么?

我心底一层又一层地猜测着,一阵头晕目眩,强撑着回视于她,轻轻笑着:“抬轿的宦官是新来的,擅做主张改了路。姐姐若没事,本宫也不打扰姐姐回宫歇着了,告退。”

我一福身提步要走,被她伸手一拦,心底的猜测便肯定了三分。当下更是急着要走,不愿多耽搁半分,抚着额头道:“馨姐姐,本宫提前告退亦是因着身子不适,姐姐想和本宫叙旧也请等日后吧。若本宫腹中皇裔有个不妥,姐姐也未必担待得起。”

“本宫担不担待得起…”她望向我身后,目光悠长飘渺,唇畔带起一缕诡秘笑意,“那要看你怀的是不是皇裔了。”

我周身一冷猛转过头去,是几个禁卫正押着一男子前来,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却是宦官装束。馨贵嫔的话语又在我身后响起:“妹妹你这当真是抬轿的宦官走错了路还是私会情郎归来?”

“秦珏…”我难以抑制唇齿间的生冷,怒然喝道,“你当陛下会信你么!”

“会与不会,一会儿就知道了。”她轻笑着道,那目光,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本宫的人已经在辉晟殿门口候着了,待得宫宴散了,外命妇们离了宫,他们自然会去禀明,就有劳宁妹妹在这儿等上一等。”

又一阵头晕目眩,我强按住太阳穴,凛然看向她,冷声一笑:“好得很,本宫就陪姐姐等着,看看陛下信还是不信。”

我不再理她,兀自转身回到步辇上落座,婉然满是惊慌地在旁低道:“姐姐,要不要差人回簌渊宫找林晋?”

“有什么用?何况,她是有备而来,你觉得她会让谁离开么?”

我始终冷视着馨贵嫔,头晕与清醒交错着折磨着我的神思。她也不理会,就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悠然而立。

我思索着这一切该是怎样的布局,思索着一会儿宏晅来时我该做怎样的解释,思索着他会不会信我。

一行人从远处浩浩荡荡行来,馨贵嫔嘴边荡起一缕得意的笑,我扶着婉然的手站起身,行上前两步与馨贵嫔一并下拜:“陛下大安,皇后娘娘大安。”

“都免了。”宏晅的语气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沉,起身间被人一扶,我抬眼看见怡然的担忧,她紧紧握了一握我的手,又低眉躬身退下。

“怎么回事?”宏晅行下步辇,站在我面前口气平静。

馨贵嫔盈盈一福:“臣妾告退后回宫,行至此处遇上宁妹妹往回走,见她行色匆匆地便问了两句,谁知…禁卫正巧押了个人来,臣妾见是大事,便即刻差人去了辉晟殿。”她从容自若地道出这些,宏晅的视线转向一旁的禁卫,一人揖道:“禀陛下,臣等巡视时见此人在慌张离宫便上前盘查,谁知他说…他说…”

宏晅神色一厉:“说什么!”

“说是…来见宁贵嫔娘娘。”那禁卫低低禀道,“而且…还是个假宦官…”

我任由他们说着静默不语,宏晅的目光移到我面上,却未开口发问,我亦不主动解释。我想知道,这样的事他会信几分,是会问我还是只听旁人说辞。

夜幕中,宫灯将此处照得一片明亮,却改变不了这一片死寂。胸中一阵阵窒息,那眩晕恰好在我抬眼看见宫灯的亮光时再度袭来,我只觉那光芒瞬间强了许多,变成一片刺目的白,又即刻化作一片黑暗。不禁脚下一软,不受控制地跌下去。

“晏然!”摔倒间,迷糊地看见宏晅疾步夺上前来,在我触地前稳稳地托住我,语声焦灼地急问,“你怎么了?晏然…怎么了?”

我的思绪明显地支撑不住了,眼前发黑中,只得道出那句自己尚不确信的猜测:“陛下…有人下药。”

那人我不认识,你信不信?这是我已到了嘴边却再无力说出的话。只觉天地都旋转着,一盏盏宫灯中映出的暖黄光晕在我眼前不断地划过、不停地转个圈。我觉得很难受,又好像十分清晰地意识到周围每个人的慌张,宏晅、怡然、婉然…他们都在我身边,对我急切地说着什么。

但我…什么也听不到。

只觉得好怕,道不清的怕,只在小时候有过一次这样的感觉。那时我好像是突然病了吧…病得很厉害,几度不省人事,在睡梦里就是这样的恐惧,觉得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的打颤。

那会儿,也是同样一个人,紧紧搂着我,对我说:“晏然,你忍一忍。”

113

好像并没有做什么梦,又好像做了无数个梦,我醒过来,疲惫不已。醒来的那一刹那间,我就清楚地记起了晕过去前的所有事情,立时没了睁眼的勇气。

那样的罪名…会不会睁开眼时已在冷宫?

周身都有刺刺麻麻的不适,喉咙中干渴不已,我忍不住一声轻咳,遂听到身旁一句惊喜不已的:“晏然?”

这个声音终于让我睁开眼,是在明玉殿里。

有些木然地看向他时,他已利落地倒好茶递过来:“喝口水。”

我微微起身抿了一口,望了一望窗外的漆黑:“臣妾睡了多久?”

“不久,两个时辰。”他抚着我的额头,目光一转注意到我在被子中不自觉地抚上小腹的手,安慰地笑说,“太医说了,中毒不深,孩子没事。”

“陛下,到底…怎么回事?”我犹豫着问他,仍有无法消去的恐惧。

他温和地笑着,轻道:“你是被人下了药,就是最后那道鸽子汤。旁的事,怡然带宫正司去查了,至于婉然…”我心中一紧,他笑睇我一眼,“朕没动她,听你的意思。”

我松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可能是婉然,陛下别为难她。”

他便一点头:“那就等宫正司的结果吧。”

“馨贵嫔那事…”我忐忑地望着他,他笑了一笑,探手为我掖好被子:“你歇着吧,那事你别管了。”

“可是…”我一咬牙,狠下心问他,“臣妾不认识那人,陛下信不信?”

他面色一沉,凝视我半晌,才缓缓道:“不信。”

“陛下…”我心中一震,语气不禁冷了下来,“那…陛下干什么还在这里守着臣妾?一道圣旨废了臣妾不就得了?”

“嗯…民间那话怎么说来着?”他笑意殷殷地看着我,我一愣:“什么?”

“一孕傻三年?”

“…什么?”

他伸手捂了我的眼睛:“接着睡吧,逗你的。”

我赌了气,也不去挪他的手,闷闷地追问他:“陛下当真信臣妾么?”

“…不然一道圣旨废了你不就得了?”

不可能这么简单,馨贵嫔必定有万全的准备,至少要备好各样证据。否则,她这是栽哪门子赃?

当下我没有再去追问,乖巧地闭了眼睛,心中千回百转地睡不安稳。我想那药…大约不是馨贵嫔下的,是有人和她要同时害我,都挑了中秋宫宴这天,撞了个正着。

那么那个人又会是谁呢?皇太后?大概不会是,馨贵嫔是她的人,两个人不会同时下手闹出这样的笑话。

宏晅又是怎么回事?这是涉及皇裔血统、涉及天家颜面的大事,他当真这么容易地便信了么?半分不疑?

这好像是我所期盼的结果,眼下实现了,又大感不安。

倦意很快在胡思乱想中侵袭而来,眼皮阵阵发了沉,随着心中的忐忑不住地轻轻抖着。

似有什么东西碰了碰我的眼睫,我没力气睁开眼睛去看,蹙着眉头躲了一躲,那东西却又碰上来。我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彻底躲开。

身后一声怅然的叹息,声音带着几分苦笑:“经了这么多事,就是难以信我了是不是?”

微有一惊,只道他是知我在假寐而发问,刚要回话,却听他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算了,我信你就是了。”

感觉他在我身后躺了下来,须臾,宫人放下了幔帐,隔开了一室明亮,他伸过手来搂住我,我立刻向里面蹭了一蹭。他一声哑笑:“这么惊醒?朕不会动你的,安心睡吧。”

我迟疑一会儿,仍旧转过了身,面对着他却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后背几乎贴在了床栏上。又过一会儿,确是没动静,我微睁了一睁眼,才见他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均匀。于是大放了心,也睡过去

次日清晨,他起来上朝时我也就醒了过来,揉了一揉眼睛,道:“怎的觉得今日格外早?”

他“嗯”了一声,淡看我一眼:“你不让朕睡啊!”

“啊?”我发懵地望着他,他指了指床榻:“你这是昨儿个中毒新落下的毛病?”

我方四下看去,榻上锦被尽数被我堆在了身后,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做到的,登时面上一窘:“陛下慢走…”

前日里刚中了毒,今天的晨省自是免了,我唤来婉然,直接地问她:“怎么回事?你查了没有?”

婉然点点头,又摇摇头:“那药是何人下的不清楚,但假宦官的事…”

“不必说了,假宦官的事只能是长乐宫。”我冷冷道,又问,“陛下到底什么意思?”

“宫正司还没审完,但我听怡然姐姐的意思…陛下该是信姐姐的。”她咬着嘴唇思忖着道,“陛下也该信姐姐,这事太荒唐了,平白抓进来个假宦官就说是与姐姐有私情,换了谁也不会信。”

“不会是那么简单的。”我一叹,“若会,就不是长乐宫做的了。她们必定安排得人证物证俱全,所以我才想知道陛下的想法。”

“我怎么知道陛下的想法…”婉然觑着我,俄而犹豫着道,“不过…陛下禁了馨贵嫔的足。”

这事便是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长乐宫自有长乐宫的法子将一切做到位了逼他降罪于我,但宫嫔要与外人有私情…到底还是个难事。我在宫外又无旁人帮衬着,这事于我更不易做到。故而这事“荒唐”与否,多是取决于他一念。

我自是听到了他昨晚的话,但仍是难以放下心来,这种可大可小的事往往是最容易闹到难以收场的,而后宫这个地方…当真出了难以收场的事的时候,最简单的收场的法子便是发落几个人做个交代,息事宁人。

实情反倒并不重要。

所以最可怕的并不是他不信我,而是有人会推波助澜逼得他必须废黜我。

譬如来自于前朝的声音,那是我无力左右的压力。

“备轿,我要去荷莳宫。”

庄聆偏生在这个时候被皇后留了下来,我在涟仪殿里等了许久她才回来。见了我便急斥道:“有着身孕的人还不好好歇着,昨儿个又刚出了那样的险。你有什么事让宫人来说一声不就得了,我去一趟也是一样的。”

她拉着我坐下,吩咐宫人添了厚实的天鹅绒垫子,我轻叹道:“如是平日里求姐姐,我还能仗着有身孕厚着脸皮让姐姐上我那儿走一趟,可今日这事…是要求赵伯伯。”

她眸色一凌,随即黯淡下去:“你是想让父亲在朝中替你压着昨天的事?晚了…”她无奈地一声叹息,“姜家做事太快,几位大人现在正在广盛殿面圣呢。皇后娘娘为此留了我一会儿,也是让我想想办法怎么替你脱开这事还好。可到底还是没什么行得通的法子。”

我陡然一窒。当真是好快的布置,也只有姜家做得出了。

庄聆望着我的神色有些不安:“晏然你…面色这么差,先回去歇着吧…姜家权势再大,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因为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逼着陛下废了你,还有时间。”

“我赌不起。”我不禁紧握了手,以手心上传来的痛感维持着自己的清醒,强让自己尽量不去慌乱,“我赌不起、我输不起,我不能这么拖着。”

“那又能如何?一时当真没有别的法子…”庄聆的神色焦灼不已,“若有,我也断不会拖着不帮你。”

“我要去成舒殿面圣。”我站起身,冷笑道,“昨晚馨贵嫔是怎么回事,只有我最清楚。纵使说服不了他们,也总不能任由着他们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

“晏然!”庄聆拍案一声断喝,“你糊涂了是不是?你明明知道这一切就是个局,你说什么都没用,就算陛下信你十成,他们也照样有办法废你位份!”

是,一切都是个局,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她们安排了一个那样不堪的罪名到我头上,一直以来,用那个罪名置一个嫔妃于死地是何其容易,很多时候仅仅需要是“莫须有”。

可这个罪名大多数时候也是行不通的,但这次偏偏是姜家。他们不仅能造出那许多证据来让这个局变得完美,亦有足以与帝王抗衡的权力,软硬兼施之下,宏晅想护我绝对不是件易事。

结果大概会是怎样?轻则打入冷宫,重则废位赐死,哪一种都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但凡是个局,就总有能翻盘的棋子

我仍是去了成舒殿,却未面圣,而是直接绕去了殿后的一间小院。敲开院门,怡然一怔:“姐姐怎么来了?”

“那假宦官在你宫正司是不是?”我站在门外直言问她。

她侧身让我进去,答说是。我又问:“有没有那一边的人插手。”

“我晓得轻重,关乎姐姐性命的事,我拼死了也不能让皇太后动手脚。但…那人嘴巴实在很硬,咬死了是与姐姐有私情。”怡然明显疲惫,一出这样的事她这个宫正就歇不得,如今又是关系着我,她难免更加担忧。

我停下脚步睇视着她,笑意轻缓绵长:“这是他自己找死,那就让他招供之后死了吧…大约是畏罪自尽又或是怕人寻仇…哦,咬舌自尽是最好的。”

114

要他招什么,怡然自会有数。死人是不能翻供的,一纸供状递上去,即便不能翻盘、即便会免不了有人质疑,事情也终不是那一边一口说了算的了。我知道此举过后宏晅许会疑我在其中动了手脚,甚至因此动摇先前的信任,但眼下保命要紧,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另一件事我没有交给怡然去做,暗查婉然。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是愿意相信她不会害我的,却又不得不多一份谨慎。可怡然心软,我也不愿因让她知道我对婉然生疑而与我添了隔阂。我将此事交给了林晋,同是当年一起在御前的人,他却是与我关系最近,与怡然婉然都尚有些生疏。

如果那下毒的真是婉然…

我相信不会的,在宫中多年,我真心信任的不过寥寥数人,她不会害我

等待总是个煎熬的过程,我在明玉殿里从晌午等到日落,那么漫长。

“娘娘。”云溪步履匆匆地进了殿,一福道,“皇后娘娘传各宫嫔妃去长秋宫。”

必是怡然将事情办妥了

一众嫔妃齐聚长秋宫,我入了殿才知宏晅也在,上前浅施万福:“陛下大安、皇后娘娘大安。”

宏晅颌了颌首:“坐吧。”

馨贵嫔是到得最晚的,双目红着行上前去见礼:“陛下大安…陛下,臣妾当真没有加害宁妹妹的意思。”

宏晅没有理她,皇后淡淡道:“先坐吧。”

众人各自落了座,安静地等着帝后发话。宏晅的手落在案上的几张纸上,神色淡泊:“这是宫正司问出来的,馨贵嫔,你看看。”

馨贵嫔一愕,疑惑着上去接过,立于案前迅速地看了几眼,即是面色一白:“陛下这…臣妾冤枉!”她惶惑地望向宏晅,一思道,“那人呢?臣妾当面与他对质!”

宏晅冷一笑:“人?死了。”

“这…”馨贵嫔往后跌了一步,仓惶下拜,“臣妾入宫多年了,怎会行此龊事…陛下还信不过么?”

“馨妹妹这话错了。”庄聆淡睨着她,轻笑吟吟,“这哪儿是能按入宫年头撇清的事情?宁贵嫔比你入宫时日还长,你还不是照样疑她行事不端么?”

似与预想中有点不同,怡然到底“审”出了什么?

“臣妾当真只是偶然碰上了宁贵嫔…宁贵嫔若说不识得那人,臣妾只会更加不识得…如今人死了,死无对证,陛下便凭这一纸供状就疑臣妾与人私通吗?”

连我也一阵诧异,怡然比我想象中更会安排。

嘉姬长舒缓着气息,淡淡漠漠道:“交宫正司审的人,虽是按道理不会出错,但…宫正和宁贵嫔那般交好,焉知不是屈打成招?那人…又当真是畏罪自尽么?”

我闻言眉头一挑:“照嘉姬这样说,本宫是横竖洗不干净了?他说是与本宫有关,便是与本宫有关;他说与本宫无关,便是宫正擅用职权屈打成招?本宫怎么说都是死罪一条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