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草除根,这是我向来明白的道理,从前却总容易心软。如今再不能了,如今的危险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牵涉阿眉。

没有谁值得我搭上阿眉的安危去心软。

照常去长秋宫问安,整个长秋宫都死气沉沉的,嫔妃们静默地叩个头然后离开,如是碰上掌事宫女蓝菊出来便客套地问上两句皇后的病情,各自回宫。

世事总是巧得很,我回宫这么久都没怎么见过秋才人,偏生这日正要回宫是见到了。我并不识得她,只是她不日前刚被静妃罚完跪走路尚有些不稳,又因从前是舞姬而身姿格外曼妙些。

“秋才人。”我在步辇前停了脚步,扬音一唤。她茫然地回过头来看了看,被宫女搀扶着向我走来,颌首一福:“充容娘娘万福。”

我衔笑打量着她,悠悠说:“本宫回宫这么些日子,该算是头一次见才人娘子,若不是有宫女提醒着还认不出,娘子倒是识得本宫?”

“是。”她又低眉一福,温婉地回说,“娘娘身边的几个宫人是从前在御前的,臣妾见过,便知您是充容娘娘。”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徐徐笑着又道:“前几天才人娘子因着对皇后娘娘不敬而受了罚,如今晨省倒是规矩得很。知错便改,很好。”

“是,臣妾告退。”她说着再度福身,似是全然懒得与我多说话似的,我亦不再多开口,淡看着她离开。

云溪上前道:“娘娘跟她多费口舌干什么?您没得罪过她她都要来害您,还非是一副清高的样子。”

“清高?”我挑眉一笑,“不见得吧,本宫倒觉得她是真的懒得应付,亦没有半点给本宫下过药的心虚。”

云溪不屑道:“宫里的人,有几个会让旁人瞧出心虚来的。”

“那又有几个长久失宠还会去害根本不相识之人的呢?”我反问她。宫里加害于人,左不过是为了争宠或者报仇。我与她自是无仇的,但若说争宠…她失宠有快两年了吧,任谁都能欺上一欺,怎的会突然想起来同我争宠?

睡得太少,连坐在步辇上都禁不住地打着瞌睡。回到明玉殿,梨娘正陪着阿眉在院子里玩,阿眉见我便跑了过来,伸着小手要我抱。我刚欲抱她,梨娘却拦了下来,径自将她抱起,向殿中递了个眼色,悄声道:“宫正司的人来了,娘娘先去看看吧。”

我会意,颌了颌首向阿眉笑道:“娘有事,一会儿陪阿眉去找大姐姐玩,可好?”

阿眉懂事地用力点点头。

我走近殿去,竟是新宫正亲自来了。墨兰,也是与我相识多年的人。没容她见礼,我便拉着她坐下,笑道:“你当了宫正,本宫也没抽开身去道个喜。”

墨兰莞尔道:“奴婢能做这个宫正还是托娘娘和侯夫人的福,哪儿敢劳娘娘道喜?”她说着敛去笑容,垂首一叹,“奴婢今日来,是因为…娘娘今早送去的那个玉禾…”

我心中微惊,淡淡问她:“怎么了?”

“自尽了。”她又一叹,见我神色一厉,忙解释道,“不是酷刑所致,宫正司还没来得及动刑审呢…就是照常关着。两位司正去提人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咬舌自尽。”

竟就这么死了…

我强压着心中愤慨不表露出来,缓了一缓神向她道:“既然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也没旁的办法。”

墨兰歉然道:“娘娘恕罪…”

我自是不可能怪罪她的,日后多多少少还有要宫正司帮忙的地方。如今她这个宫正亲自来谢罪算是给足了面子,我得给她这个台阶才是。于是反是我安慰了她一番,劝她回去。

坐了一会儿,云溪进来奉茶,蹙眉问我:“这可如何是好?最忌讳死无对证了。”

我却是有另一番心思。一早见玉禾那般反应心中便有疑虑,又觉秋才人实在无甚理由害我,眼下玉禾又咬舌自尽…

帮着嫔妃害人的宫人,左不过是图财或是有把柄在人手里为了保命。一味忠心地自然有,却决然不是玉禾这般——若当真是仅因忠心帮秋才人来害我,她就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这样容易被查出来,岂不是害了秋才人么?

那就还剩一个理由——做戏。为旁人做戏,陷害秋才人。

又觉同样说不通,这会是什么人处心积虑去陷害一个早已失宠的小小才人?闲得没事做了不成?

一时想不清楚。不过这事既是牵到了秋才人身上,就断不会是平白无故,兴许能从她身上知道些什么。

思虑良久,我唤来林晋,告诉他尽管把这事传出去。不必瞎编什么,只要照实说有人在我治伤的药膏里动了手脚,是从前秋才人身边的人。

暗的无路布置,只好来明的先做观察。

流言传得快,当日下午,宏晅下旨废秋氏才人位,降为宝林,禁足思过。

“娘娘到底想怎么做?”晚上,璃蕊跪坐在我旁边问我,一双明眸照旧满是不明就里的神色,“既然觉得不是秋宝林,怎么又由着陛下降了她的位?”

“不好么?”我微微一笑,思忖着道,“是让她受委屈了,可这道旨意一出,到底能震慑六宫。那躲在后头真正想害我的人也得多思量思量。”

降秋氏的位,还是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如是有了确凿证据,还不是必定一死了?

璃蕊静了一会儿,重重地一声叹息。我看向她,笑问:“怎么了?”

“真可怕…”她摇了摇头,恹恹道,“还不如在尚食局过得清闲呢,就算活儿多些,好歹图个安生,还能平安出宫。”

我扑哧笑道:“得了,回头必定寻个机会让你出宫嫁人去,绝不耽误你。”

璃蕊趴在案上不言不语。我的视线飘向殿外,寒凉之意愈甚。若说起初觉得下毒之事不是静妃所为是因此举太易被发现…眼下的九曲十八弯倒确实有些像她的作风了,够狠也够果决。

玉禾自尽,断了这一条线,任我有怎样的本事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顶多是拿秋氏泄愤。 她又偏偏刚罚过秋氏,六宫都眼睁睁看着她们俩的不合,更牵扯不到她的身上。

可这到底也只是怀疑…如若不是她,事情便更可怕了,是谁做出这样的事,让我一步步疑到静妃身上却又无处可查?

简直是个无头的案子,我再怎么怀疑也只能是胡乱怀疑,心里半点底也没有,亦不能随意差人去查。

作者有话要说:_(:3」∠)_大家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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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再去见帝太后的时候,帝太后果真对我的态度好转许多。虽是仍不能同离宫前相比,但到底也没有那般明显的厌恶了。时时有些笑意,亦会有几句说笑。

芷寒知我与帝太后的隔阂,怕我尴尬,便总会在我去见帝太后时带着元沂一同去,帝太后本就格外喜欢元沂,心情更是好了很多。只是…让我难免不安的是,她似乎并不甚喜欢阿眉——或说,在这几个皇子帝姬里,她最不喜阿眉。又好像是有意做给我看的,譬如在肃悦大长公主各样新布料献进宫的时候,她着意吩咐给四位皇子送去,同样替永定帝姬和瑞贵嫔的敬悦帝姬选了,唯独没提阿眉。

我就在旁边坐着,心里自然委屈,也不好说什么。宏晅当日为了保我一命和她说了那样的话,我自是不能要求她对我不存偏见了。

下午顺充华来找我,永定帝姬一起跟来,亲自抱着一匹布料,是晨间在长宁宫见过的,见我就道:“晏母妃,这个永定用不合适,妹妹穿才漂亮。”

阿眉一向喜欢这个大姐姐,见她来就拉着她去玩。顺充华与我一并坐下,怅然一叹:“你别多心,隔阂早晚能消去,你别太在意。”

我点点头:“我知道,其实我也不在意她对我怎样。只是阿眉…我就是不愿她受委屈。”

顺充华沉吟片刻,又说:“昨儿个陛下发落了秋氏,帝太后向来不喜欢她,听说了这事还夸了你两句,总会好的…”

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就如同和寻常人家一样,妻室也好妾室也好,总要和当婆婆处得好才行。

更何况我要与静妃一斗。

“帝太后不喜欢秋氏?”我抓住了这句话,追问她,“为何?”

顺充华却是摇头:“为何就不知了,总之从她一入宫太后便不喜欢她…大抵是因为出身吧。她得宠那会儿也是做过容华当过一宫主位的,后来失了宠,是太后亲自降的她美人,就是不肯让她再坐这个主位。”

帝太后不会无端地厌恶哪个嫔妃到如此地步,哪怕是当年的岳凌夏也不至于。近来的事连起来,我不禁对这个秋氏有些好奇,又问顺充华:“姐姐知不知道秋氏当年为何得的宠、又为何失的宠?”

顺充华一笑:“得宠的理由简单,长公主府特地给陛下献的人么,自是依着陛下的喜好找的。模样不错,舞又跳得好,得宠还需要旁的原因么?”她说着陷入思索,俄而又道,“失宠的缘由就确是不知了,突然就失了宠,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成舒殿,谁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有好事的去御前打听过,也没有结果。”她浅颌了颌首,“不过帝太后降她位份的罪名是…大不敬。”

大不敬?长公主挑的人纵使只是个舞姬,也该是规矩周全的,怎敢对宏晅不敬?当下疑虑更深,思索着无话,顺充华又笑说:“你也别觉得奇怪,你与她见面不多不知她的性子。她那个清高的样子像是个会‘大不敬’的人,落了这样的罪名不足为奇。”

我向顺充华继续打听着秋氏的事,顺充华道:“你离宫后,有好一阵子陛下心情都不好,也不知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朝中事多。后来是睿堇长公主进宫来见,提议说让陛下不时地出去走走散散心,可到她府里坐坐。睿堇长公主和陛下向来亲厚,陛下就应下了,后来…就带了秋氏回来。”她羽睫轻垂,回忆着徐徐继道,“只听说,她是府里头专跳相和大曲的舞姬,到底跳得怎么样就不知了——宫宴上的相和大曲总轮不到她去跳,她那个清高的性子,也不会随意跳了给我们看。”

相和大曲?这一年总要看个几次的舞,看来她能得宠自有她别的手段,至于后来为何会那样失宠就不得而知了。

我思索着点头,又道:“罢了,不去理她,日后她也再没几乎害我了。”

“你当真觉得是她害你么?”顺充华忽地问我,毫无委婉地直言道,“不疑有他?”

“姐姐是指静妃。”我衔起笑容,垂下眼帘静静道,“我头一个疑的就是她。”

“你不要因为太恨静妃而轻了别的敌。”顺充华喟叹道,“凭你如今的风头,谁没有害你的理由?不说别的,嘉姬、程采女、高采女…她们就都是记恨着你的。”

“我知道。”我笑意清浅地颌首,“但这几位,又有哪个有静妃那么深的心思了?”

敌暗我明。好歹有秋氏做例,一时无人敢下手了。仍是提心吊胆,宏晅半是说笑着道:“若不然你搬到成舒殿来住?”

我瞥他一眼,毫无笑意:“皇后娘娘病重着,臣妾搬到成舒殿不是找骂么?”

他瞬间没了笑意,长声一叹。

我不该这样说的…这些日子他为了皇后的病情也很是忧心,我就不该在他偶尔说笑的时候还去提皇后。

我突然发现我似乎对他已经全无防心了,说话说得这般口无遮拦。

觑了觑低头看书不语的他,我蹭过去,下巴搁在他手腕上咬唇道:“臣妾失言了…”

他斜眼睨着我,苦声一笑,摇头说:“是朕最近心事太多。皇后若是过不了这关…”他不经意地瞥过我,随口道,“大臣们都在议论新后的人选了。”

我悚然一惊,原因有二,一是想知道有多少人提及静妃;二是因为…这样的事,他绝不会是“随口”一提。

不禁眉头紧蹙,坐起来看着他道:“皇后娘娘人还在呢,各位大人纵使是为陛下好也不能这般…”

“朕也是这么说。”他将书扔下,“不过这事也是不得不想。立后,还关乎嫡子…纵使本朝立储以贤为本,嫡、长也素来是有说头的。”

我沉吟片刻,浅浅笑道:“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可多想的。皇后娘娘若是不在了,自是琳仪夫人为后了。”

他睇我一眼,问我:“你这么想?”

我点点头:“不该么?琳仪夫人目下资历最长,又是大长公主的女儿,陛下还有旁的更合适的人选么?”

他忽地不说话了,凝视我许久,然后问我:“那你呢?”

我一滞:“臣妾只是…”

“别拿空话搪塞朕。”他手指在我下颌上一挑,“做朕的皇后怎么样?”

我不说话。无论是论家世还是论资历,总是排不上我的,更何况我还背着毒害娆谨淑媛的罪名。

“晏然。”他轻轻一唤,我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他说,“朕不是说笑,也不是试探你,朕是在认真地问你。”

皇后?天子的正妻…

我在他的逼视下阖上了双眼,平静地道:“陛下,臣妾不配。”

他的手微有一颤,放下手端详着我,笑意轻缓:“什么配不配。很久以前,论起妻妾,朕就说过若是你晏家没倒…”他轻笑一声,“呵,那会儿你说,就算晏家没倒,你也只能是朕的妾室,因为皇后是父皇为朕定下的。”

“陛下!”我狠然打断他的话,声音生冷无比,“陛下,皇后娘娘还没去呢。”

长久沉寂。

他重重一叹,又去翻桌上刚才正读的那本书,颇有几分懊恼地道:“朕知道,朕现在和你说这些,你又觉得朕无情,皇后还没走就想着新后。但这是早晚要想的事,避不得也躲不得,早些定下来就能少很多纷争。”

少很多纷争,又是他的权衡。我与他的隔阂,多半都是这样起的——他在权衡他的利弊的时候,我总在想这样的做法是否绝情。

“陛下立臣妾为后,也会有很多纷争的。”我竭力平静下来,同样权衡着利弊思索着说出这话,“甚至——陛下不用立臣妾为后,只消得提一提这话,就会起很多纷争。”

他滞住,望着书页不言不语。

“臣妾不想用空话搪塞陛下,但陛下若真为臣妾好,就别给臣妾招惹这样的麻烦。”我笑吟吟地望着他,语中带了几许甜意,“陛下待臣妾好、阿眉平安,于臣妾而言,足矣。”

这是实话,却不尽然。后位,在皇后健在的时候我自不会去想,她是个好皇后,我不会对她不敬。但她若不在了…这后宫里的哪个女人不想爬到那个位子上去?做他的正妻,死后容像与他的容像一起奉进太庙并立…那是无上的位子。

但不是现在,我不能现在把自己置到风头浪尖上去,否则不仅后位得不到,还会粉身碎骨。

现在的我还不能与静妃一争。

如此强争,只会再次惹恼了帝太后。我素来知道她有心让静妃为后,从很多年前就是。那时她与皇太后暗地里争得不可开交,都想让自家侄女坐上这个位子,好在先帝让萧家来平衡了这一切。

这些年来皇后无过,她自也只好作罢。但若是皇后不在了…她是绝不会允许我挡在静妃前面的,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挡在静妃前面。

因为那不仅是静妃的一世荣华,更是赵家的一族荣耀。

“再说吧。”宏晅深深一叹,紧蹙着眉头闭目歇息,不再提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啊…话说…问个好奇了很久但是总忘了问的问题:大家是讨厌静妃多些还是讨厌婉然多些?为啥?

178

太医说皇后熬不过这个冬天,她却捱到了乍暖还寒时。这个新年因为她的病重而过得格外简单,嫔妃晨起照例去长秋宫门口叩首问安,然后去向帝太后问安。

之后各回各宫,当然还是可以有窗花春联来添些年味,但宫宴之类则一概免了。

这是我回宫后过的第一个新年,不禁想起离宫前静妃提起的那副新年春联。

静待新时。

这么多年了,她的“新时”可算要来了。如是没有那一出,我大概也是高兴看她做皇后的,如今却不同了。

“宸光映池,燕归来,今朝花依旧。”

“暖雨拂过,冬去矣,菡萏未绽开。”

“安宁不静。”

璃蕊和云溪一边一个一字字读完我在红纸上依次写下的字,我搁下笔笑道:“贴出去吧。”

璃蕊不解地偏头:“‘今朝花依旧’图个吉祥;‘菡萏未绽开’搁在时下也是应景,但‘安宁不静’是为何?”

她不知昔年旧怨,自然看着奇怪。云溪在旁抿唇笑着,解释道:“傻丫头这都不懂,娘娘难得回宫、又有帝姬在侧,自然是图个‘安宁’的,这‘静’却未必是好意。宫里得势的宫嫔哪一个不是门庭若市的?如是静下来,冷冷清清,自然不是好兆头。”

她解释得不错,不知情的旁人看了也多半是这般理解。璃蕊恍然大悟,一福身道:“懂了,奴婢这便贴出去。”

她的身影从殿中离开,云溪上前一步,低声问我:“娘娘是决意要和静妃一争了么?”

我收拾着案上笔墨,眼中有抑制不住的恨意:“‘燕’既归来,又有雏鸟在侧,何能再如当日任人宰割?”

从今往后,这一池的风景,必以映下的宸星之光为最。

昔年的事究竟如何,她知我知,再无旁人知。在外人眼里,我们还是自□好的姐妹。纵使平日里走动得少了,逢年过节也断不能不来往。

她一袭橘红的交领襦裙,外披着厚实的红狐皮斗篷踏进明玉殿,清凌凌笑着:“妹妹门口的春联,别有新意啊。”

“不敢当。”我浅一颌首,唇齿间仍有一声忍不住的轻笑,“这两年多读了些诗书有些长进,自不能跟当年似的看不懂姐姐春联中的含义。”

“是么。”她端详着我,温和的笑意融不开语中的冷意,“不过只读诗书,可未必能做得出那些大事。”

我回看着她,她自里到外的颜色都与红色相关,橘红、暗红…宫中以皇后为正红,服饰上亦有严格规矩。如今皇后病着,嫔妃穿得又相对清素,现下过节了才又敢挑了喜庆颜色来穿。

她这一身却仍是太亮眼了。

“非红不穿,姐姐志在必得啊。”我眼睫低垂,覆住心中无尽讽意,冷涔涔道。她回以一笑,凝睇着我双眸清亮,“不仅志在必得,更是当仁不让。”

我不做置评,亲手为她沏了一盅好茶,她坦然地接过饮下。纵使已是死敌,她与我也都知道,我们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给对方下毒。

“听说朝中已然争起了新后的事。”静妃一笑,“呵,我们这些个身在后宫的不急,却有人替我们急了。”她淡淡地看着我,轻笑道,“妹妹你圣宠不衰,可有什么想法么?”

“皇后娘娘尚在,议论新后人选,这样大不敬的事各位大人倒也敢做。”我冷声一笑,缓和几分又道,“不过依臣妾看…这有什么可议论的,论资排辈,自当是琳仪夫人为尊了。”

“论资排辈。”她细品着四个字一笑,“怎的妹妹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几经起落之后还信这四个字么?若是论资排辈,你哪有今天的位子。”

“是,臣妾自不是论资排辈上来的。”我轻轻然笑道,“臣妾凭得是圣宠。不过…论资,姐姐你比不过琳仪夫人;论宠,姐姐你尚敌不过臣妾。后位的事,臣妾真怕姐姐走得不顺呢。”

四目相对,我们各自带着对方才懂的挑衅笑意对视良久。

诗染进殿来福了一福,打破了这安静:“娘娘、静妃娘娘,顺充华娘娘、瑞贵嫔娘娘、宜贵姬娘娘,还有荷才人、冯宣仪来了。”

我这才将视线从静妃面上移开,朝诗染一笑:“快请。”

各自见礼落座。永定犹是一副大姐姐的样子,向在座长辈拜了年,便带着两个妹妹出去玩。敬悦比阿眉年长一岁,小心地牵着她的手,我见状向瑞贵嫔笑道:“敬悦也懂事,阿眉有这么两个姐姐宠着真是好福气。”

瑞贵嫔本抿着暖茶,听言执起帕子掩嘴笑道:“娘娘这话说得,到底是元沂懂事。在敬悦跟前有个兄长的样子不说,和永定帝姬在一起也是知道护着姐姐的。”

元沂本就一直在芷寒身边坐着,听瑞贵嫔这样说蓦地有些不好意思,颌首道:“父皇教导儿臣,男子汉要懂得护着姐姐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