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听到元沂说我越来越傻…

元汲居然还以一个兄长的姿态很认真地告诉他我这叫孕傻。

心中怒骂:太不孝了!

申时,回到成舒殿。在寝殿里歇了一会儿,传膳。郑褚亲自进来了,看他那满脸堆笑的神色我就知道——这是夫君又派他来盯着我用膳了。

今天走的路有点多…好饿。

郑褚看上去似乎很是开心。

酉时三刻,进了正殿,在他身边坐着发呆。我越来越觉得这么发呆挺舒服的,安安静静地共处。不过倒是惊讶于阿眉对这事也很有耐心,我时常见她在她父皇批折子的时候坐在旁边静静看着,嗯…比我小时候有耐力多了。

酉时四刻,看砚台里的墨快用完了,宫娥要来研墨,我想了想自己来。一边研墨一边琢磨昨晚去平康坊的事,刚感慨了一句秋禾也算是好福气,就觉得腕上一凉,咦…袖子掉墨汁里了。

他居然笑话我,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被笑话真不自在。一拂被染黑的袖子离去,回寝殿更衣。

酉时末刻,更完衣又理了理发髻,回到殿里准备接着研墨。为了防止再毁一件上襦,决定挽起袖子为好。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郑褚居然有要拦我的意思?因为撸袖子不雅么?又没别人真是的…

戌时二刻,困了,有孕以来格外容易犯困,而且睡得非常踏实。记得从前总是难以入眠,现在这个状态真让我想怀孕怀一辈子啊…

阿眉进来了,往我身边一坐,不住地打哈欠。她最近也很容易犯困,不过她那是“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仨月”。

戌时三刻,阿眉从琵琶袖里取了根红绳出来,拽了拽我的衣袖,让我陪她翻绳。想起前不久还嘲笑过芷寒芷容这么大了还玩翻绳…我有点犹豫。

不过真的很好玩哎…好久不玩了。

阿眉技术比我好,翻坏的总是我。阿眉朝我动了动嘴,我看了两遍看懂了她的口型:“母后孕傻。”

当即一怒,也动着口型问她:“谁说的!”

她不做隐瞒地伸着小手指了指夫君:“父皇说的。”

回头看了看他,嗯…折子还有很多,我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

戌时四刻,真的好困,我觉得再过一会儿我就能直接栽在桌上睡过去。真是那样就太丢人了,于是牵起阿眉的手一福:“阿眉困了,臣妾先带她睡觉去。”然后回了寝殿。

躺下就寝,哄着阿眉睡觉。好像唱歌唱到一半自己先睡着了呢…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点动静,眯眼看他走了进来。似乎在榻前愣了一瞬,继而叫来宫女,吩咐她们把阿眉抱回去睡。然后他上了榻,我迷迷糊糊地抱怨了一句:“干什么非抱阿眉走…估计明天一早她又得回来。”

他隐有两分怒意道:“不抱她走我就睡不了了…亏你们一个皇后一个帝姬睡得这么四仰八叉。”

翻了个身,搂在他脖子上:“反正就陛下看…又不丢人。”

他笑说:“你就不怕阿眉日后嫁不出去。”

我自信地摇头:“才不会,有阿桓呢,霍将军和朵颀敢退婚我跟他们拼了。”

“…”他沉默了一瞬,缓缓道,“今天早朝的时候,霍宁说要辞官。”

我一愣:“…啊?”

“他说是要陪朵颀四处走走。”他的口气很是沉重,“现在看来…不会是为了逃婚吧?照这么说朕不能准这事儿。”

“…”我发誓这事跟我没关系,不理他,翻个身继续睡觉。

255静妃小传(上)

赵庄聆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朝中重臣、姑母是太子的母亲。她也清楚,因为他们,她自小有着令人羡慕的家世,不仅衣食无忧,还倍受尊重。

嫁入太子府那年,她十五岁。那场为萧家嫡长女而办的昏礼于她而言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亦在她心里掀不起什么波澜。

让她心中大震的那次,还是两年多前,她的姑母对她说,让她嫁入太子府,做萧家嫡长女萧雨孟的随嫁媵妾。

随嫁媵妾,她从没想过这四个字会落在自己头上。

身为锦都数一数二的贵女,她自小就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嫁人为妻。她也想过因为姑母的关系,自己也许会嫁给太子,但她以为,她会是太子妃。

是以姑母的那句话仿佛晴天霹雳,十三岁的她愣了一愣,问姑母说:“庄聆是御史大夫的女儿,为什么做不得正妻?御史大夫不是比光禄大夫官职要高么?”

问得很是直接,舒韶夫人沉了良久之后一声叹息:“姑母不是没替你争过,但萧家小姐…那是陛下早定下的。姑母改变不了,但你嫁入太子府,太子也决计不会亏待你的,你是他的表妹、是姑母的侄女,谁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即便舒韶夫人这样说了,十三岁的赵庄聆,还是那样明白地觉得,自己比人低了一头。

锦都的贵女们时常小聚,譬如在七夕的时候,各家贵女会一起乞巧、拜织女。从前,总是众星捧月的总是姜雁岚和赵庄聆。一个是皇后的侄女、一个是舒韶夫人的侄女,二人的父亲更是都位列三公。

可这一年,拜织女的香案前,气氛显是变了。

受邀而来的各家贵女都对萧家嫡长女礼让三分,不为别的,只因皇帝正式下旨为她和太子赐婚了。换言之,这位和她们年纪相仿、出身甚至略显不如的光禄大夫的嫡长女,是日后的皇后。

母仪天下。

那天姜雁岚和赵庄聆都沉默极了,谁也不多言,萧雨孟也觉有些尴尬。本该是女孩子们随意地玩乐、说体己话的节日,就这样变得客套生分起来。

那天回到家后,一贯温雅的赵庄聆把自己关在房里大哭了一场。那是多么凛冽的不服,她赵庄聆这样的身份,竟然要做妾。她想,她的父亲还是太子的老师呢,这太子妃的位子凭什么她就做不得。

赵恒夫妇知道女儿的心事,过来叩了叩门,见她不理,就推了门进去。

母亲温言劝她说:“你若实在觉得委屈…母亲明日就进宫去求夫人,不让你嫁了就是。总之你姑母也是疼你的,你不肯,她断不会逼你。”

“不要!”赵庄聆却断然拒绝,一句话说得违心却干脆,“我才不委屈呢!给旁人做妻子还不如给太子殿下做妾!”

而在她的心里,已有了个可怕的苗头——总有一天,她要当那人的正妻。

这个苗头被她压制住了,她到底是母亲悉心教出来的女儿。她觉得她不该有这样争宠的心思,不该有这样的嫉妒。她应该如她母亲所教的、如她姑母所希望的那样,做一个贤惠体贴的…妾室。

她认为她是能做到的,哪怕她心中有些不服。但转念想想,给太子做妾的人,只能是贵女,许多贵女都会成为太子妾,而太子妃的位子只有一个。

没轮到她,算是她运气不好罢了,也算不得吃亏。

她这样安慰了自己两年,一直到她嫁人。

在太子府里她过得不亏,她是太子的表妹,太子当然不会亏了她。她也确实做得很好,从太子妃到府中下人,都觉得这位太子良娣贤惠极了。

不仅如此,府中还有她的故交。晏然,原本叫晏芷宸,她父亲老友的女儿,因为家中落罪被没入奴籍,父亲把她交给了太子。

所以那两年,她在太子府过得委实很舒心。因为家中教得严,她没有那些争宠的心思,不像萧家庶女过得那样累。

唯一给她添堵的,就是姜家的嫡长女姜雁岚。姜家与赵家面和心不合许久了,并且她听说…晏家也是因为姜家而倒的。如今姜家这位嫡长女凭着和皇后的亲缘关系与她一起嫁入府中、共事一夫,她心里自然不舒服。

不过太子也不待见姜雁岚就是了。他对姜家的不满,也积了很久了。

晏然得空到她房里小坐的时候,聊得最多的自然也是姜家。那时,晏然对姜家的恨意比她要深多了,时常是她反过来劝晏然。晏然也很听这位姐姐的话,有几分委屈也都忍了。

她也问过晏然:“你总不能一直在太子府待着,不打算嫁人么?”

那时晏然摇着头笑说:“当然不会一直在太子府待着,殿下说了,等我到了嫁龄,一定让我嫁人为妻去。”

嫁人为妻,当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庄聆心里还是会一痛。她已嫁了人,那人的妻却不是她。

府里的规矩很森严,每日向太子妃问安是少不得的。就算太子妃很宽和,也断不会免了这规矩。

妻妾泾渭分明,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

她从来不逾越,人前人后都一个样。人前自是要对太子妃敬重有加;而人后…就算有那么一闪念的不忿,她也会立刻制止住,她知道这样的心思滋生起来会是怎样的后果。

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太子妃做了皇后、她的庶妹封了九嫔之首的昭仪,肃悦大长公主的女儿楚晗封了琳妃,姜雁岚封了淑仪,而庄聆,册了婕妤。

她心里很难受,只觉受了欺负。帝太后知道她的心思,传了她去告诉她,那是自己的意思。

自古以来皇帝都防着外戚,帝太后想让她避开锋芒平平安安的。

这是好意,庄聆明白这些道理,一如从前的贤良淑德。只不过,在这样的位份区别之下,她要向姜雁岚见礼了。

那两年姜家仗着皇帝继位之初诸事不稳在朝中风生水起。左相的几个儿子——也就是姜雁岚的几个兄长,都官居要职。

是以从来不怎么得宠的姜雁岚也在后宫有了趾高气扬的资本,在宠妃瑶昭仪跟前时、在庄聆跟前更是。

而赵家…虽是有位帝太后,但朝堂之上,到底只有赵恒一人。

庄聆觉得很是无力,她没有一个兄长,她暗暗觉得,想让赵家风光下去,便要靠她了。

相较于刚入太子府的那两年,这些日子她可说是事事不顺心。除却帝太后知她的心思,平日里能跟她说说话的,还是晏然。

她冷笑涟涟地说:“想我堂堂御史大夫的嫡长女,如今败在姜家和萧家的脚下。”

已是御前尚仪的晏然听得眉心一跳,淡淡地提醒她说:“姐姐谨慎言辞。”

“我说的不是皇后娘娘。”她想着瑶昭仪,不禁切了齿,“区区一个庶女,如今竟也位列九嫔之首,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她逐渐压制不住心中的不平了。她恨姜雁岚、恨萧雨盈,不服她们高上自己一头。

可她还是在竭力地做一个贤惠的嫔妃,她也知道这样是对的。因为她不妒不争,皇帝才素来对她有几分敬意,纵使说不上有多宠她,也从来不会冷落她。只要她去成舒殿求见,皇帝从来不会说不见,她算是唯一一个能做到这一点的。为此,帝太后甚至是皇后都对她青眼有加。

她自有她着急的事,她知道自己学不来瑶昭仪那一套哄人的本事,让她盛宠不可能,她只能寄希望于有个孩子。

母凭子贵,宫里向来如此。她的姑母就是如此,有了儿子、儿子当了太子,最后让她坐到太后的位子上。然后…有朝一日等她去世了,她会被追谥为后。

宫中的女人,做得再好也就是这样了。

太医却告诉她,她身子太弱,不宜有孕。即便有了身孕,也难以护住孩子。

让她退却的并不是“难以护住孩子”或是她可能会因此而丧命,而是太医告诉她,如若强要生子,可能会产下怪胎。

那是多不祥的事,足以让她万劫不复,她赌不起。

偏生在这时候,姜雁岚有孕了,巧得堪说是老天有意在捉弄她。

皇帝没有晋姜雁岚的位份,这是让庄聆唯一舒心的事。彼时她很好奇一直恨姜家入骨的晏然会不会做出什么来——毕竟她身居尚仪,想做些事也并不难。

晏然却什么也没有做,还很是平静地告诉她说:“姜家如何,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我现在只想着…过两年平平安安地出宫嫁人去。”

人家自己的心思如此,她也不好强劝什么,只在心中不住地祈祷,姜氏千万不能把这孩子生下来。即便生了,也不能是个皇子。

那是个让人悲喜交加的冬天,韵淑仪姜氏和美人周氏都有了孕、同一天生子。韵淑仪生了个皇子,周美人生了个帝姬。

皇子生下来没过一个时辰,就夭折了。

稚子无辜,庄聆一直这样想。可那天,她心中却是无比的快意。心觉这是苍天有眼,总不能让姜家事事顺心如意。

她想晏然必定也是高兴的吧,姜家把晏家害成那样,可算遭了些报应。

叫了晏然来小叙时,她却见晏然一身襦裙格外清素。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裙摆上尚有些淡粉的碎花。

她怔怔地望了晏然许久:“你穿这么素干什么?在御前当值,你小心别人找你的错处。”

晏然微有一喟:“宫里刚失了孩子,不管怎么说…也是个丧事。”

听了这话,庄聆才猛地惊觉,自己已无形中狠了那么多。

于是她开始没由来的忐忑、没由来的患得患失,不知该怎样才好。

去见帝太后时,她因为这样的心绪而变得忧心忡忡的,帝太后只道她是因为孩子的事触景生情,轻声一叹,劝道:“孩子的事你也着不得急,总不能把命搭上。你就先好好调理着身子,如若实在不行…”帝太后顿了一顿,“总有新宫嫔入宫,你挑个信得过的栽培着,日后有了孩子,也是会孝顺你的。”

就如皇太后对您做的么?庄聆这样想着,这倒…也算个法子。

是以阖宫都为御前尚仪晏氏得幸而惊讶不已时,唯她觉得这是天赐良机。那时她正回家省亲,宫里的消息传出来,她讶了一讶之后心中无比激动。

凭晏然和皇帝的情分,皇帝断不会委屈她。而晏家倒了,晏然无依无靠。只能依附于她赵家。

如果有朝一日晏然有了孩子…

庄聆浅有一笑。

她将这心思告诉了父母,却没想到,父亲勃然大怒,怒斥她连家中世交也算计。更是警告她说,晏然若有了孩子,那就是晏然的孩子,她无论有怎样的理由也不能打那孩子的主意,半点利用也不能有。

庄聆愕住,哑了半天才问父亲:“那赵家呢?赵家的风光荣耀,谁来维护?”

父亲长叹未答,继而拂袖离去。她的母亲蹙着眉头告诉她说,他们从来不想争那些。权力地位再重要,也不能负了老友在天之灵。

舍利取义,家中一直这样教她,她也知道这是对的。但不知为何…她似乎越来越做不到了。

回到宫中,晏然来向她问了安。她看出了晏然带笑的眉目间有着抹不去的愁绪——她本要出宫嫁人了,好像是许给一个将军为妻,如今,再也不可能了。

她记得父亲的话,不愿毁了父亲的一世英明,也知晏然眼下的烦忧。她知道,在这宫里只有自己能帮她。到底是多年的姐妹,她必须要帮。

于是她借着皇帝对她的信任,帮晏然制住了时时烦她的胡氏,晏然是真心感谢她,她也接受得坦荡——因为她也是真心帮助晏然。

姜家要揽权,在朝中不住地生事,甚至重提了八年前的旧事,要皇帝彻查。当然不是冲着晏家去的,不过是可以借此牵涉先原本无关的人进来铲除异己罢了。但皇帝一旦应了,头一个要遭殃的必定是晏家。

晏然是忍不了的,终于开始争宠,自也少不了她从旁相助。

那个胡氏也很争气,很快就生下了皇次子。在皇次子百日的宴席上,皇帝晋了胡氏和晏然的位份。姜家和晏家的宿怨在宴席上爆发了,左相姜麒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晏然狐媚惑主,只怕再说下去…便是清君侧了。

那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朝臣顶撞。她冷笑着对左相说“晏家当年为何落罪,左相大人心知肚明”。后宫不得干政,但她对姜家的不满太深。

没有人有工夫抓她这个把柄,那日晏然的话比她要多多了。彼时晏然和她位份差得太多,两人坐得很远,若不然,她简直想堵上晏然那张嘴。

区区一个才人敢如此和朝臣争吵,晏然的胆子实在太大。

所幸有霍将军解了围、又有琳妃带着晏然早早告退,但庄聆更为注意的是,即便出了这样的事,皇帝也没怪罪晏然。

他对晏然果真不同。庄聆想,即便不能拿晏然算计什么,能与她联手也是好的。

九重宫阙,总也需要互相帮衬。

后来出了很多事,晏然盛宠不衰,就总是在风头浪尖上。六宫的明枪暗箭她不想应付,却由不得她不应付。

庄聆和她一起应付着,晏然晋位晋得快,她也很快晋到了昭容,位列九嫔。

之后…胡氏死了,追封愉妃,皇次子交给了晏然;瑶妃萧雨盈终于倒了,姜家也很快就在一朝之间倾覆。庄聆知道,这其间有她与晏然的算计,但凭借的,却是皇帝对晏然的在意。

因为皇帝在意,所以连帝太后也愿意护她。庄聆进宫这么久,头一次见自己的姑母这么帮衬着一个嫔妃。

不知不觉中,晏然在宫中的威信变得很高,这种威信不同于她做尚仪时宫人对她的敬重,更多是因为她的得宠、她膝下皇次子的聪颖。

庄聆甚至听到宫人议论说:“宫里没人能比得过宁婕妤娘娘的分量了。”

之后不久,她在湖边捡到了一块玉佩。那是晏然的玉佩,玉质温润,刻着祥云纹。

她见过这块佩的另一半,在皇帝身上,两块玉刻意合为一璧。

与天子一璧…后位!

在她心里积郁了那么多年的不平,在听到这一句话后倏然爆发。萧雨盈、姜雁岚,那到底是当年和她一起嫁入太子府为妾的人。她与她们间有输有赢都无可厚非,但晏然…那不过是一个在奴籍长大的丫头。

她无法容忍一个从奴籍赦出来的人压自己一头。

老天再次恰到好处地帮了她。她在湖边碰上了婉然,晏然宫中的掌事宫女。婉然哭得很凶,不知是碰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思忖片刻,她心中隐隐觉得,不论婉然为何不快,大概都和晏然脱不开关系。

细问下去,果真如此,是为了宫正的位子。那位子现在是怡然坐着,婉然说她当年就和晏然说过自己想做宫正,晏然却还是荐了婉然上去。

庄聆心中无比矛盾。她知道,如若要除晏然,眼前这个人能帮上不少忙,因为晏然根本就不可能防着婉然。

但…当真要除掉晏然么?那就当真辜负了父亲。

沉吟许久,她终于开了口,对婉然说:“说到底,还是晏然太不顾及你了。若她不在,你自然就心顺了。本宫也想她消失,你可愿意帮忙?”

从这话说出口的那一刻起,她就再无退路了。

算计,继续算计,从前是与赵家不合已久的宿敌,这次是她多年来的姐妹。

计划简单却不容易出岔子,她告诉晏然自己要夺娆姬方氏的孩子,去母留子。整件事情晏然几乎没有插手——但她插不插手都不要紧,婉然最终会把她供出来。她的亲信说的话,谁都会信。

那天的宫宴上,婉然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庄聆不动声色地淡瞧着晏然,却见晏然猛地抬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