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眼眶红红的,我好想抱着她哭。

我如此的好运,在宫里,还能结识几个朋友,还能让陈嬷嬷这般地为我,舍命也要保全我。

陈嬷嬷吸着气轻轻地说:“昨天夜里,有人撞了进来,宁妃听到了,她推开窗子看,看到有人在毁坏天珠,当时就尖叫起来。那人跑了出去,而宁妃,却是吐血不已,脸上的红点,竟然是毒疹。她们真的好狠啊,好狠啊。”她泪不由自主地落下。

“嬷嬷,是天香宫的人吗?”

“初雪,这些事,你不用管,好多事你不明白,也不要掺合进来。三年以后,就平平安安的回你的家里去。”她朝我苍凉地一笑,眼里藏不住的悲哀。

我是人,不是物,我尚还有人性,人之待我十分,我必回百分,让我什么也不管吗?我能不管吗?我心痛地看着满院子的天珠:“昨天三更之后,我在冷宫的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小太监,他差点摔了一跤,也把身上的玉佩给摔下来,我就放在花树底下,嬷嬷,这就是他们的罪证,不能让宁妃这样白白的折磨。她还徘徊在生死之中,嬷嬷,得让七皇子知道,我们虽然没有权利,可是他有。如果总是忍着,那么,这一次饶幸,那下一次呢?”

她一张脸变得苍白,捂着我的嘴:“初雪,你可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你三更出去了,你没听说过谣言,他们会以为你和人合伙,内外勾结的。”

我心凉了一半,我没有想到这些。

我却是满腔的无奈:“嬷嬷,那这样就算了吗?”

“不算,我们如何呢?”她重重地叹着气:“我们是宫女,有辩白的机会吗?初雪,你还年轻,你相信那大夫,我也相信你,宁妃不会有事的。在这些事过去了,你得离开冷宫,这也不是什么安宁之地。”

“嬷嬷。”我不依地叫着。

“听话。”她固执得很。

我却低低地笑,有些悲哀:“嬷嬷,你以为,我还是默默无闻的倪初雪吗?嬷嬷,昨天夜里,是太子约我出去的,我才出去的,我觉得昨天的事很不简单。我已经成为了出头鸟,不然,不会连我们一块毒害。”

屋里,忽然又响起了宁妃的痛苦声音,这种痛叫声,像是天籁一般,让我们都兴奋起来了。

连御医都束手无策了,上官雩,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我心里,充满了一百个,一千个佩服。

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中,这种叫做生命的兴奋味道,宁妃,宁妃,要坚强啊。

一声比一声更有力,更清亮,松懈了所有的力道,感觉得痛更是厉害。

过了一会,是七皇子的声音:“宁妃让你们进去。”

惊喜在心间弥漫开来,我看着陈嬷嬷:“嬷嬷,快进去,帮初雪也好好的看看。”我这样子,不能让宁妃看到了,只怕,会更加的担心。

陈嬷嬷擦擦泪整整凌乱的发,这些小动作,在我的眼里,看起来可爱极了。

七皇子的紫金长靴在我的眼底下,他有些急促地说:“倪初雪是不?”

我点头:“奴婢正是倪初雪。”

“这一次是你好运,上官雩救活了宁妃。”他睌视着我,也在打量着我。

我轻笑,是啊,上官,上官,真的好厉害。

“陈御医,过来给她瞧瞧。”他冷然地叫着。

我心里有些感激,而御医,明显的不情不愿,我只是一个宫女,让他瞧,是折了他的身份。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倪初雪,我会自个给她诊冶。”是冰冷而又孤傲的声音。

我听得出,我就是闭着眼睛,我也知道,这是上官雩的声音。如此的好听如此的熟悉。

七皇子没有说什么,一会儿,那出去的凌嬷嬷又进来,愁着一张脸:“七皇子,十七皇子不肯去御书院,奴婢没有办法?”

他看我一眼,移开视线:“月公公,你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马上过来禀报,本王去去就回。”

我坐在廊下,感叹着命运总是这样捉弄人,不想起风波,偏就起了,也因为这样,我见到了上官雩。好困,好累,好痛。

我乖乖地坐在那里,等着他的出来,心跳,慢慢地平复下来了。

上官雩看着坐在廊下的我,那眸子里,透射着无限的心痛,却嘲讽着说:“真狼狈。”

我转过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泪水轻轻地又流了下来。

他像是我的亲人一样,我和他,还可以再回到以前那般吗?

我咬着唇,一温暖的手轻轻地扳回我的脸,轻轻地揉着,一阵沁凉从脸颊上透心而来。

我知道,我的脸肿得厉害,七皇子的一巴掌,可打得不轻,痛得我半边脸都麻木了。

他墨黑的眼眸,依旧是孤傲,他依旧是那般的好看,细心地拈着药膏轻揉着我的脸,揉走那麻痛和火热,半眯着眼,有带着一丝愤怒和怜惜。

看着他,竟然千言万语无从说出口。

就那样看着,不舍得合上眼了,这么了个昂藏的男子,我如何配得上。

“我怎么不知道,倪初雪,变得那么爱哭。”他轻轻地说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一手轻控泪,朝他用力地一笑:“上官,好久不见。”

他眼神倏地变冷,“好久不见?倪初雪,我真想掐死你。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当我是透明的,当我是不存在的。”他低吼着,脸上还带着愤怒。

“你说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竟然一走了之,你竟然也不告诉我?是我让你那么没有信心吗?”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说什么?我不是对他没有信心,我是对我没有信心。

“上官,对不起。”我叹息着,昨日种种劈如昨日死,今朝,还看他人门前花再来。

他愤怒的眸子看着我,“倪初雪,对不起有用吗?”

他还是他,从来,都不曾改变过,上官,上官,如此傲人的上官。

“没有用,还是要说,我等不到你来,不是我不愿意等。”我心里的酸,谁能明白呢?我就真的不想有一个是我自己的家吗?我就真的不想有一个人来痛我吗?我怕啊,我怕我想,我就会失望更多,所以,我都掩得很好,只告诉自己,要开开心心的。

我不想话题在这里打转,我怎么也配不上他的了,可不能误了他。

“上官,今天我无计可施,我才斗着胆子把你也扯进宫里来了。”

“无计可施。”他愤怒地吼:“倪初雪,我折了你一条手骨试试看,让你痛得撕心裂肺的,你才想到我。不死不伤不痛你就不知道谁叫上官雩了吗?”

“上官。”我鼻子一酸,不顾一切地扑在他的怀里,满腔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他如此的关心我,为什么我一直没有自信呢?总想着,我配不上他。

他是这样的人吗?他要是,也就不会看上我了,从一开始就不会。

上官雩稍微轻柔地拍着我的肩:“哭什么哭,你不是总是笑得像鬼一样难看的吗?有本事进来,就别给我哭。”

呜,我就是想哭,他说的是什么话啊,有本事进来,不是我想进来的。

仰起红肿的眼看着他:“上官,我想家了!”从来没有过的脆弱,只会在他的面前暴露出来。

“你爹很好,现在在京城。已经能说话,能自己吃东西了。满意了没有?”他冷哼:“我活该就让你自作自为,让你自己去操心,要瞒住我,你爹为什么要让我知道,死了不是一了百了?”

他就是这样,口毒心善。

让我想哭又想笑:“上官,要有狗还让它咬你。”

他好笑地捏着我一边的脸:“倪初雪,死没良心的,欠我的,可多了。”

“是啊,我总是在欠,我欠的债,我一世都还不清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厉害,能欠下那么多的债。”泪中,透出我的笑,有上官雩在,我就安心多了。“我以后,再也不叫你上官鱼了。”

他敲敲我的头:“本来想掐死你的。”

“我该死。”我从善如流。

“倒是学会了虚假这一套,倪初雪,我就知道,无论去到哪里,你就是会闯祸。”他挑挑眉,又沾起药膏,为我轻拭着。

我轻轻一笑,眼里,心里,尽是他。

“上官,我不想闯祸的,可是,有些东西,纠结在一起,有些事,总是让人难以预料。”

他很拽地说:“我就知道,依你这性子,你能自在,可是你会闯祸。你想,你那么快就进了宫,可不是简单的事,你焉能过得平安?”

我抓住他的手,慎重地看着他:“上官,不要管我们殷家的事,好吗?我不想,把你也拖下水,欠你的很多,我已经还不清了。”

他哼,眼神变得发怒:“你以为我想管,你那么笨?”

“好吧,我笨,上官,不要管,好不好,后宫中的种种,我已经怕了,我只想着,三年能快些过去,能平安一点就好。”淡淡的忧伤,总是挥不走。

他不悦地瞪我一眼:“还有那里伤着。”

“背痛,腰痛,内伤,外伤。”一口气地说完。

他无可奈何地笑,捊起我的袖子,却看见我白嫩的手上,那触目可及密密麻麻的疹子,脸色大变,变得沉重了起来。“倪初雪,你得了毒疹。”

我轻笑,有些无奈:“如你所见,半点不假,就是毒疹,忘了加上一句,这是皮外伤吧。”

“别给我开玩笑。”他沉重地看着。

让我也害怕起来,吞吞口水,“上官,这不会没得治吧?”

“你吃了什么鬼东西?”他叫起来。

啊,这是吃东西吃出来的吗?我傻傻地问:“不是传染的吗?我以为是宁妃传染的。”这宫里有什么鬼东西啊,真是的,鬼能吃吗?他吃给我看看。

有些无奈,有些甜蜜,有他在,我什么也不用担心,

从那时候说过,等他来提亲,对他就有不同的感觉了,而现在,他像山一样,让我倚靠,如此的踏实而安稳。

“当然会传染,不过,传染没有那么快发作,必是吃了什么?”他紧皱着眉头。

我赶紧抽回手,不让他碰:“上官,你离我远一点,别传染到你。”

毒疹,原来这叫做毒疹。可我不怕了,因为上官雩在。

虽然我知道他医术高超,还是小心地问上一句:“上官,还有救吗?”

他白我一眼:“我给你一条绳子,你自个找颗歪脖子树上吊。”

无语,我能答应吗?他总是喜欢这般,让我哑口结舌,他似乎很高兴。

“你就不能痛痛快快地给我一个答案吗?上官,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不想死。”我认真地看着他。

他有些为难:“这个不是那么容易的。”

心惊了半截,我以为,他可以啊,竟也这般的为难。

第46章

我怎么知道我吃什么中毒的呢?宫里的食物,都不是自己经手的。

要查,多难啊。

上官雩将那药渣翻来翻去的,试图想要找出什么不戏劲的出来。

可是,他很失望:“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脸上舒服了很多,就连骨子也没有那么痛了,他给我服下了一个很大的丹药,说是治内伤的。

我看着他,觉得沉重的后宫也变得光明起来。

不一会儿,七皇子又来了,看着上官雩在翻找着东西,脸也变黑起来,让人四处去看。

上官雩连水也不放过,还是一无所获。

有些挫败地看着七皇子:“七皇子,不知道这毒疹由何引起的,要想治,非得找出根源?”

我不担心,因为,有人比我还要担心,还要操心。这一种感觉,何其的舒服。

骂过我后,他就要承受我沉重的担心。

我坐在外间,这屋里所有窗子都打了开来,微微的风还是吹不散这里沉重之久的药味,可是,也舒服很多了。

这让我们都吃惊,从来,他们都说不能见风,闷着宁妃在房里。

而上官雩,让人都打了开来。

陈嬷嬷担忧地说:“这样,可以吗?大夫,以前御医都是说不可以吹风的。”

他淡淡地扫了沉睡的宁妃一眼:“她曾好过吗?”

我和陈嬷嬷都垂下了头,他的话,从来都是这样;一句要砸死我。

是的,宁妃从来没有真正的好过。

七皇子的脸色变得沉重:“去宣张御医过来,本王要好好问问他,安的是什么心?”

上官雩挑起眉毛:“七皇子倒是用不着,每个大夫,用的方法都是不一样,安能说,这好,这不好。唯今最重要的就是再找找这毒疹的来历,这三个都染上了毒疹,不得再去去传染上。”他说着,还瞪了我一眼。

有些幸福,在心头流窜着,腰痛也减了大半,脸上已消了那红肿。

七皇子看我一眼,眼神没有了早上的凌厉和狠气,而是有些不解。

宁妃睡得很安宁,我一颗心放下了大半。

一声怪叫从我的腹内传来,让众人都看着我,我羞红了脸。

原来,肚子饿得很,早膳未吃,午膳也未吃。一手捂着肚子,看着陈嬷嬷和七皇子上官雩,我脸上写满了羞涩。

不客气笑出来的是上官雩,他挑挑眉:“七皇子,没午饭可吃的吗?傍晚宁妃含参片回了些元气就得施针。对了,管冷宫膳食的,也得看看。”

他对七皇子可一点也不客气,知道我身上的伤出自于七皇子的杰作之后,更是,带着一股敌意。人家七皇子是有求于他,他真是拽得厉害。

七皇子转身就出去吩咐着,有点像是打小杂跑脚一样。

谁叫外面都是他的人呢?而且,宁妃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看到的。还得查查那饮食,我想八九离十了,只是,难不成今天这里闹得那么大,还不警觉吗?

他扶着我到后树林中用餐,让人宠着的味道,真好。

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多久了,就是在家里的那段时间。

因为这些,我竟然难吃到,如何食得安乐。

“宁妃娘娘没事了吗?”我轻问着他。

薄薄的光线从叶缝里透出,让他的脸变得有些疏落。我以为他来了,我会不敢面对他,如今却是那般的自然自在。

上官雩眯起眼,射出精光:“你不相信我的医术?”

我轻轻地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要是不相信你,我就不会把我的命挂在你的身上。”内疚啊,是我的自私,我不知道,让他惨入来,这样错了没有,我不想去想,因为现在我很享受这样。

“死不了。”他冷冷地说,有些生气我这样说话。

我无奈,去挟了些豆腐,却让他用筷头敲我的手:“不能吃这样。”

真凶,打得我手背生痛,我挟了个大鱼头,他的筷子又要落下,我挑挑眉:“给你吃的。”放在他的碗里,竟然让他的唇角有些笑意。

够郁闷的,什么也不能吃,我睁大眼看他:“请问上官大夫,你要我吃白饭吗?”

“一点也不知道常理。”他抱怨着,找了些青菜推得我满碗:“快些吃。”

“我要是大夫,你准没保没饭吃。”

他喷的地笔了出来,睨视着我:“倪初雪,就凭你,你这笨蛋,不治死自个就好了。”

他的笑,如此的动人心。

我轻含着笑,扒着饭,含糊地说:“上官,我总是让你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