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衣服穿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将笔沾上墨,轻声地说:“北方明山磊落的风色,正适合如此不均的墨。”

我叹口气,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无力地说:“他来找我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靠在他暖暖的肩,轻轻地笑,心里也暖暖的:“林珣,我想出宫。”

“林珣,我只是想说一说,没有什么的,不要放心里去。”

“林珣,我不要再日夜颠倒,精神疲劳。”

为什么我不能出去呢?难道,我可以这样过三年吗?

我怎么可以这样自私,现在是林珣陪着我,可是,他不可能长久陪着我,皇上回来了,他有他的事。

我是可以一个人,但是,他不会放心的。

我也不要他操心啊,他为我费的心思,够多的了。

“那画完上半夜,你就睡去,明天下午,我们去梅林。”他轻轻的说着。

极是好听的声音,有一种暖透人心的感受。

我一笑,脸在他的肩上磨着:“有哥哥真好。”

他轻轻地笑,抚着我的头发:“你今晚很累,去那边坐一会,要是想睡了,就叫一声,我送你回去。”

“嗯,好的。”我坐在那高高的椅上,双脚在下面自在地晃动着。

“林珣,如果你出去,也是不知方向在哪里的话,我们一起结伴去看尽天下好吗?”

“不好。初雪,别想这些了。”他有些心疼。

我看着那月光,轻轻地说:“我想他,可是,我很对不起他,七天了,日夜颠倒,我不想让自己想他,可是,还是止不住。”

原来,相思,是止不住,管不住的。

上官雩,无处不在,可是,他生气了,很生气。

他找我,我不怨他,我也不生气。

他这么傲骨的人,我怕他,一生气的时候,会做什么什么事来,比如,会娶玉贞公主,或者是外面花天酒地,喝多了,伤身啊。

不知道,刻意把自己沉默起来。

一点什么消息也不知道,不知道他怎么了?

怎么办,好长好长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我也想坚强,但是,还不够。

“说出来,是不是舒服多了。”林珣轻笑。

我点点头:“是的,舒服多了。林珣我想睡了。”

他的作息本来就是正常的,因为要陪着我,变得也不正常起来,黑黑的眼圈,疲累的眼,看了都让人心痛。

我跳下了椅子,一盏盏地将那宫灯吹灭。

少了情,我并不是一无所有的不是吗?我有朋友。

“林珣,明天早点起来哦,才能闻到香郁的梅花气息。”我眨着眼睛朝他笑。

他叹口气,净着手:“明天上午我有些事,不能去画梅花。”

“哦,那也行,我就偷个懒,睡个懒觉。”我在这里的主要任务,还是协助林珣画画。

谢绝林珣的相送,我想一个人走一走,静一静。

走在宫廊里,手指轻轻地触摸着一根一根廊木,感受着它们的古老而又无奈的气息,仰头看那高高挂的宫灯,静悄悄的,万物寂静,只能听到自己轻轻地脚步声。

我伸展开双手,享受着夜的黑,月的冷,裙摆在脚下飘荡起来,自在在心里散发了出来。垂下的发让风吹了起来,我舒服极了。穿过转廊,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站在我的门口,心口一暖,加快几步走过去。

“姨。”小静轻轻地换着。

我一笑,蹲了下去:“小静,这么晚了,怎么在这里啊?”

“姨。”他摸着我的脸,小手也是冷冰冰的。

我将他的手放在手心里磨擦着,呵着气:“这么晚,怎么来了?”

他大眼看着我,明亮如星,满是关心。

我轻笑:“外面冷,进房里来。”

我知道,他眼睛所表达的关心。

"姨,小静看看姨,就要回了。”他小声地说:“小静晚上还要练字。”

“那好,姨也睡不着,姨陪小静回去,跟小静说说话儿。”正好,可以让我走一走,打发时间过去。

他却是摇摇头:“姨不要去东宫。”

“为什么啊?”我轻问。

“不喜欢姨去东宫。”他固执地说着。

“那好,姨就不去,小静,谢谢,不用担心姨,姨没有事的。”这事,连孩都知道了。

我低低地叹着,小静有着睿智的眼神和不同于岁数所表达出来的眼神。

“姨,小静长大了娶姨。”

我乐了,轻轻地拍着他的头:“不可以的啊,我是姨啊。”

“我要陪着姨,不让谁欺负姨。”他坚定地说着。

小小的声音,也清扬而又坚定,在静夜下,格外的清脆。

我点头:“好,等姨老了,走不动了,小静可要陪着姨了。”

“拉勾。”他伸出手指。

说他不是小孩吧,还又是小孩,我轻轻一笑,伸出手指:“拉勾,不许变。”

他笑得开心:“不许变哦,姨,我回去了。”

我抱抱他,闭上眼,再放开他:"好,小静回去,姨会开心起来的。“

小静的决定,下得如此的强大,我以为,他现在小,也是说说就算。

可是,等小静长大一些,却是那般的固执。

我的新生活啊,我总是要走出去,不然,没有人替我走。

只是,夜太长,我太清醒了。

坐在廊下吹着风,竟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箫声。

我却不为所动了,暗暗苦笑,情,是什么呢?

我不再为箫声所勾引,我也没有避进房里。

如果,太子要找我,是易而反掌的事。

月影下,慢慢地,人影变得清晰起来,花木扶疏,煞是好看。

“初雪。”太子的声音响起。

我朝他一笑:“好久没见到你了,最近忙吗?”

好啊,倪初雪,就是要这样,如此的平淡,当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走出这一步,就慢慢地走出去,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愿不愿过去的心。

他微微一怔,雪白的衣衬在月夜下很是好看,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说。

就回答我:“还好,只是忙大辽之事。”

我一笑,没有说话,靠坐在廊边,美丽的月亮。

好一会儿,他叹着气:“初雪,对不起。”

我摇头:“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呢?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必再回想去。”

“我哪天晚上,让人来宣你了。”

我笑:“真的没有什么了,不要再说什么。”

他走近我的身边,半倾身,看着我,轻轻地说:“那初雪,你有什么打算。”

我摇摇头:“没有什么打算,我做我的画女。”

“初雪,不能委屈了你,知道吗?”他好看的眼珠子看着我。

“初雪,你有才华,你有傲气,你有你的好,你的美,是宫里的人,都没有的。七弟是喜欢你,初雪,七弟还没有王妃,你可以…”

“太子,求你,不要再说了。”有时候,不想去想的事,伤痕总是让人提起,不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我看着他,坚定地说:“我不会和七皇子有牵扯,我也不会恨他,不会喜欢他,更不会因为这样,就跟定了他。我有我的做人目标,我是有我的理想,我不想在宫里,牵绊着这些,我喜欢自由自在,所以,我和他,永远不会合适。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是他,最不想提的人,也是他。”

“为什么不恨,不怨?”他张大了口。

“没有什么?我以后,大概也是孤身一人,就算是能找到,是谁也不会是他。“我如此坚定地说着。

他摇摇头:“你啊。其实,七弟愿意纳你为妃的。”

我笑:“连宫女我都不想在他的身边做,怎么会想做他的妃子呢?这不是可笑吗?”

“初雪,你会不会怨我。”

我摇摇头:“不会啊。”

“若风,我早就知道她是奸细,我也并不是还眷恋着她,只是,有些事不是自己做的,而是做给别人看的。”他低叹地说着,坐在我的旁边。

“做给大辽的人看吗?要他们相信,你是为情所困,放松对你的警惕。”我侧头看他。

他点点头:"我是不是很窝囊。"

“才不是。”我笑:“这也不无是一个法子,让别人无法得知你的实力,而低看你,那是他们最大的失算。”

他挑挑眉:“了不起的倪初雪,一个女子,对这些竟也了解。”

良久,他又重重地叹着:“看来,不打是不成了,情势越来越是不好,耶律重回到了大辽,倒又不知下一步想要做什么了?”

“太子,我不知国事如何处理,可是,有你们担忧,是燕朝百姓的福份。”

“初雪,那我们还可以再做朋友吗?”他眸子看着我,黑幽幽的眼光,满是小心翼翼。

我璨然一笑:“怎么不可的呢?现在不就是朋友一样在闲谈吗?”

他一笑,连月色也变得灿亮起来。

“如果有空,多到东宫里来吧,很多的事,或者,我不需要太多人来争执,听你一席话,也能开明不少。”

“我哪里行,我不过是一画画的女子,太子,我只等三年的期限一到,我会不眷恋地离开这里,去过我的生活。”话,还是先挑明了先。

不是我要多虑,他对若风的无情,对事情的先知,但是,没有阻止。

那天,为什么让公公来传我呢?是他知道一些事。

但是,在挣扎吧,如果,我愿意成为七皇子的妃子。

那么七皇子在宫里的位置,多少会有低落。

我的身份,只是一个宫女啊。怎么会不拉低呢?皇上,一直是宠爱七皇子的,朝政之人,也多是看好七皇子。

好多的事啊,不明白,可是,又是那么的明显。

一旦,谁得势过重,会是什么后果呢?幸好,我不是生在皇家。

兄弟俩一直,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来不曾放松过相互的监视。

皇子,竟然这般的累,我不想再沾上这些事。

“很晚了,太子该回去了。”我站起身来,不想再多说。

他点点头:“初雪。”

叫了个开头,却没有说出话。

怔了一会,笑了:”没事,你先进去,我一会就走。“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半药费

不管别人看我的眼光是什么样的,我都没有去在乎,别人的反应,对我没有什么用,管他人谈什么呢?我走我的,路是我的,终不是他人帮我走?我怕什么别人来谈论呢?

我最在乎的,还是那孤傲如鸿的人,在乎他的感受和看法。

但是,他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每一天,我都数着手指,等待他的出现。

每一天,我都在想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呢?用什么方式,是吓我一跳呢?还是怎么样?

他特喜欢用吓我的方式,看到我那样子,还有些得意一般。

在我的意识中,似乎上官雩不会放弃。

唉,可是,这事,也许不似我想得那么简单吧。

我还是不要带着太多的希望,失望太重,我不喜欢。

坐在梅林里,画了大半天的梅花,从各处的构图,都还甚好,就是太枯落了一些。

雪花纷飞,梅花纷落,太单调,整副图,画得太灰暗了一些。

也好,另类作品,我轻笑。

呵着气,让那梅花快点干。

瞧这天气阴冷冷的,似乎要下雨了,早些回去也好。

一抹余光瞧见那林中白狐裘的影子,吓得我连画也没有取转身就跑。

心跳如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跑。

又是他啊,我都说了不要见他了,却总是能看到他。

还没有回到画阁斋,雨就纷至沓来,细细密密地拉长一条长银丝。

我用手挡着头上的雨,跑到了画阁斋的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