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萧逸那个人躺在病床上一脸惨白的样子,叶敬辉心里更加烦乱。

自从那件事后,叶敬辉和萧逸便再也没有联系过,毕竟萧逸的亲哥差点要了司明的命,萧逸的亲妹还毁掉了大哥一生的幸福,对于他们姓萧的四兄妹,叶敬辉即使不算恨到咬牙切齿,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跟他做朋友。

即使萧逸是他唯一的朋友,即使曾经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即使在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也是萧逸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可如今心里有了隔阂,便再也回不到从前。

倒是司明,好像并不介意萧逸联合他哥算计两人的事,这半年来在生意场上跟萧逸合作得天衣无缝,叶敬辉对此实在难以理解,生意上的事他早就不再插手,所以也不好说司明什么,可是,司明居然还跟萧逸一起去喝下午茶?!叶敬辉心里也因此生过好几次闷气。

可现在,萧逸出了事,如果这次不回去见他的话,说不定真要到他坟前扫墓了。

奇怪的是,他怎么会突然出车祸?

叶敬辉带着疑惑打开手机登陆新闻网,输了萧逸查询,界面上列出了一大堆八卦消息,却没有一条是关于车祸的信息。

看来萧逸出车祸的事至今还在保密阶段,没有被酷爱八卦又喜欢狗血的媒体记者知道。

司明这么快得知而且第一时间电话通知自己,不正好说明了——他跟萧逸私交不浅?

叶敬辉轻哼了一声,手指往下按,那些八卦新闻里有一条醒目的标题引起了他的注意,叶敬辉不禁顺着链接打开来看,内容还真是让人咋舌。

“关于东成集团前任总裁萧逸被人栽赃诬陷一事,近日已有了定论。那位和萧逸酷似的男子声称,自己曾被人请去拍下那段调教视频,并且得到了高额酬金。至于对方是谁、视频作何用处,他完全不知情。下面是本报记者对萧先生的独家采访。”

后面的一页插入了一张照片,是萧逸温柔微笑的脸,还做出一脸坦荡的君子风范。

“萧先生,对于此事您有什么看法?”

“这段视频对我的名誉造成了严重的损害,如今终于真相大白,我感到非常欣慰。”

叶敬辉白了那照片一眼,按手机键盘的手指不禁用力了些。

“到底是什么人会用这种手段来污蔑您?您是否知道对方的底细呢?”

“这倒不太好说,毕竟我这些在生意场上年树敌不少,到底是谁做的目前还在查证。这件事我已经交给警方处理,相信不久就会给大家满意的答复。”

“那么您会不会再次接受董事会的邀请,重新回到东成呢?”

“我的母亲是萧家的女儿,如今东成有困难,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所说的视频一事,自然是当初被关天泽公布后引起轩然大波的调教视频,那段视频是叶敬辉玩心大起亲自拍下来的,视频里红着眼睛喘息个不停的人也是萧逸本尊没错,如今他居然用“相貌相似的人被对手利用来毁坏我的名誉”之类荒唐的理由搪塞过去,说得头头是道,还一脸正直地说要交给警方处置,真是虚伪到极致了,真是符合萧逸…还有司明的风格。

叶敬辉心里很清楚,说要交给警方处置只是个糊弄媒体的嘘头,最后自然会顺水推舟把所有罪名都推到犯法无数的关天泽头上,关天泽自作孽不可活,被抓也是活该,这天衣无缝的计策却不是萧逸一个人的功劳。

司明也有份。

这样圆滑的谎言无疑是萧逸重回商界的最佳选择,萧逸摇身一变,一下子从媒体口中“有被虐狂的同性恋”变成了“无辜的受害者”,协助警方抓获关天泽不说,重回东成之后还完成了几次成功的企划案,甚至成了业内典范,年轻有为的萧逸又回到了饱受赞誉的从前,形象也立即变得光芒万丈起来。

当初是自己的任性毁掉了萧逸的前程,如今萧逸又重新站在了那个位置上,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可看着那张照片里萧某人一脸受害者的无辜模样,叶敬辉突然很想捏烂他那张脸。

也觉得,在听到司明电话后居然担心起他病情的自己,真是白痴一样无可救药。

叶敬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

善良之类的形容词更是跟他一点也不沾边。

可是第二天一早,他还是不由自主跑到了机场。

就这样一边唾弃着自己的白痴,一边还担心萧某人会不会真的挂掉,叶敬辉皱着眉头冷着脸,乘清晨第一趟班机回到了北山。

到北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坐出租车从机场赶到医院,然后按司明短信里详细的白痴级别指导路线——“从门诊大楼坐电梯到三楼,然后走过天桥直接到一区,萧逸的病房在十八楼东面三号,出了电梯往右走就是了”,这短信是昨天电话之后一分钟内他发过来的,好像确信自己会去似的!

可事实上,司明的确信还真的没有错。

叶敬辉看着电梯里镜子般明亮的墙壁上,印出的自己皱着眉头的脸,仔细看去,那皱眉的样子居然像在闹别扭,越看越不顺眼,于是叶敬辉的脸色更加阴沉。

从电梯口出来之后跟迎面而来的人差点撞了个满怀,叶敬辉抬起头来,面前的人,居然是司明。

司明看到了他,怔了怔,然后习惯性的伸出手,轻轻抱了抱他:“你回来了。”

叶敬辉嗯了一声,问道:“你这么急去哪?”

“打算去楼下拿验单。”

听司明声音有些沙哑,脸色也不太好,甚至有点憔悴的迹象,叶敬辉不禁问道:“你昨晚没睡?”

“萧逸昨晚突然休克,抢救了一夜。”

见司明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叶敬辉神色僵硬地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送去重症监护室,还在观察,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乐观。”

叶敬辉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跟你一起去拿验单吧。”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司明顺手按了关门键。

这个时间是下午就诊的高峰期,电梯里出入的病人和家属非常多。两人站在角落,脸上都是严肃的神色,一路上倒也没说什么话。从楼下拿了化验单,又找了萧逸的主管医师,医生说了许多大道理,最终表达的主题便是病情很不稳定,情况很不乐观,家属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之类的话。

司明带着叶敬辉来到十八楼萧逸原先住的病房里,这间是单人病房,屋内设备齐全。如今萧逸被转到重症监护室,这病房便显得格外空旷和安静。

司明拉着叶敬辉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额角,轻轻呼了口气道:“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叶敬辉沉默片刻,才道:“他出车祸的原因是什么?”说了又补充道,“据我所知萧逸开车技术还不错。”

司明没有回答,叶敬辉转过头来看着他道:“不是单纯的意外,对吗?”

良久之后,司明才点了点头,道:“那天萧逸的车正好坏了,他急着赶去开会,我就把车借给了他。”

叶敬辉神色一僵:“你说什么?”

“他开的是我的车,也就是说,对方的目标,本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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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叶敬辉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握紧了手指沉默着。

他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谁,自己好像完全不知情。抬眼看去,眼前的司明因为一夜没睡的缘故,脸上有明显的憔悴神色,叶敬辉的心里突然有一阵轻微的刺痛。

这种感觉——或许可以叫做心疼?

跟司明相遇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那么紧张一个人。

没心没肺的日子过了太多年,不关心别人也不被别人关心,养成了散漫不羁的个性,如今因为跟司明在一起而有了改变,只是这种改变让叶敬辉难以适应。

总觉得这样关心一个人的自己,有点奇怪。

所以即使心里再着急,也死鸭子嘴硬,不肯说出来。

“查到是谁了吗?”叶敬辉故作平静地问道。

“如果我估计的没错,应该是萧诚的手下。”

叶敬辉皱了皱眉:“他一直不死心,还想对付你?”

“是的,他很执着。”

“你打算怎么办?”

“敌在暗,我在明,只能见机行事了。”司明顿了顿,扭过头来,轻轻按住他的肩膀道,“这段时间你先别到处跑,我很怕你出事。”

叶敬辉点了点头。

司明笑了笑,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在叶敬辉的脸上,轻声道:“我想吻你。”

结果被叶敬辉绷着脸推开:“你昨晚没睡不是吗,我想你现在更需要休息。”

说着便站了起来,还没走两步却被司明猛的一把拉回了沙发上。

“你干什么…唔…”

没说完的话全被某个无耻的人堵在唇边。

司明翻身把叶敬辉压在沙发上,干燥的嘴唇狠狠吮吸着对方的双唇,摩擦到双唇都发麻的地步。舌头也撬开牙关毫不客气地闯了进来,甚至有些粗暴地滑过粘膜,所过之处激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叶敬辉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司明很反常,也让叶敬辉有些反感。

本来,跟他在一起之后一直被他压,反过来压倒他的计划很多次都以失败告终,叶敬辉心里自然有点小小的不爽,好在司明每次都很温柔,自己也很享受,时间久了倒也慢慢适应下来。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司明的强迫。

他这样高傲的性格,向来是自己强迫别人当作乐趣,从来都不喜欢被人强迫的。

见叶敬辉的眉头越皱越紧,司明也终于放开了他,坐起身来,轻笑着道:“如果出事的人是我呢?”

叶敬辉的脸色有些僵硬。

“这次若不是阴差阳错让萧逸开走了我的车,那么现在,躺在急救室里半死不活的人就是我。”

“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我身边。而是开开心心的在国外旅行。”

听着司明沙哑的声音平静的说着这些话,叶敬辉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却依旧没有回话,只是冷着脸沉默着。

“我一直说服自己,我喜欢的便是那个潇洒自在,随心所欲的叶敬辉。所以,你想玩,你喜欢放纵的生活,我从来都没有干涉过。”

“可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你有多少时间会记得,有个人在等你回来?”

良久的沉默后,叶敬辉才淡淡地道:“说了半天,这是在表达你对我的不满?”

“你说呢?”

“我这样的性格,你早该了解了,怎么现在后悔了吗?”叶敬辉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要是受不了,你可以找别人,我不需要将就。一边在心里埋怨个不停,一边硬撑着笑脸跟我在一起,你也挺辛苦的不是么。”

司明回过头,目光冷了下来:“你是这样认为的?”

叶敬辉笑了笑道:“依你的条件,那种听你话的、顺你意的、整天陪着你的人,并不难找。何必缠着我这样一个全身缺点让你看不顺眼的人不放?你这样自我折磨,我的良心会受到极大的谴责。”

“叶敬辉,你这样说,让我很想揍你。”

“这里是医院,不适合暴力。”

“你…”

“好了,我不想跟你吵,这些事以后再说,我先去看看萧逸死了没。你自便吧。”

冷着脸,僵着后背,逃一样从病房里出来之后,叶敬辉才靠着墙长长吐出口气。

表面上的若无其事自然是装出来的,其实现在心里难受得想抓狂。

就因为那该死的自尊和骄傲,一直以来在司明面前从来不肯表现出一点点软弱,其实刚才听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心痛得要死。即使他不说,叶敬辉也会在想起“万一出事的是他”的时候忍不住心里发颤,何况司明那么明明白白说出来,还附带那么多的不满和压抑的怒气。

在司明心里,那个潇洒任性的叶敬辉,从来不会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上,从来都只记得自己玩乐自己开心。

时间长了他受不了也是自然的。

谁愿意有个一年到头都不在视线范围内的恋人?

在这个问题上如果继续争下去,司明说不定会说出分手,所以才在他继续说下去之前,用那么不正经的话轻描淡写结束了话题。

不论如何,是不想走到分手那一步的。

毕竟那是叶敬辉深爱的人,是曾经愿意用性命去换的人。可真的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又不知道该怎么去相处,在情场上叱诧风云了好多年,还从来没这么手足无措过,甚至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笨拙。

其实是因为太在乎他。所以,尤其害怕跟他之间的感情出问题。

害怕相处久了会产生摩擦,甚至怕他受不了自己的性格而走到分手的地步,于是就大量时间在外游荡,享受小别胜新婚的快乐,给双方最大的空间和自由,小心翼翼维持这段感情。

如今看来,自己这种作法,真的挺失败。

叶敬辉从来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也从来不会为了谁委屈自己。

可是司明,是唯一的例外。

一个人在走廊外面烦躁地走来走去,后来看到萧逸的主管医师正好路过,于是过去问了问情况。

医生说萧逸已经醒了,暂时渡过了危险期,只是现在还不可以去探望。

叶敬辉点了点头。

走廊里有人推着车子送晚餐,香气四溢,叶敬辉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心情不好没吃饭,早上顾着赶飞机也没吃饭,中午直接在飞机上睡过去了更没吃饭,此时闻着饭菜的香气,这才发现自己胃都饿扁了。

叶敬辉转身下楼,到医院对面的餐厅里点了些喜欢的菜,好好吃了一顿。

付款的时候,看到特色菜菜单里的清蒸鱼和茄子煲,突然记起这是司明很喜欢的菜。

那个家伙昨晚在手术室外守萧逸,今天又忙着拿验单办住院手续,肯定还有交警来调查事故问话什么的,现在可能累到睡着了吧,一定好几顿饭都没有好好吃吧,顺便打包一份给他好了。

理由非常充分,于是不再犹豫地点了几份司明喜欢的菜色,也不管司明一个人吃不吃得了那么多。

等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大大的塑料袋,提着沉重的两大盒外卖往回走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刚刚好像吵架了吧?

刚吵完架就提着外卖给他,他会不会觉得叶敬辉这人脸皮特厚?

可事实上…自己脸皮就是这么厚的。

于是,叶敬辉嘴角扬起个笑容,继续提着外卖往楼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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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病房的时候,司明果然在睡,他似乎心情很不好,睡觉的时候都紧皱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