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些沉闷的宫宴,因为安子轩的一席话,令整个宴会都沸腾了起来。
不仅仅是那些朝臣们都分外激动,就连一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们,也都纷纷举杯,以庆贺皇上的仁慈。
原本应该是让安子轩兄妹无比紧张胆战的一场宫宴,就这么成了一场恭贺皇上功德的宴会。
直至夜深,皇上独自歇在了乾清宫的时候,躺在龙榻上,才微微一笑。
皇上的脸色仍然有些红润,或许是饮酒多了些,连他的眼神,都是有一些朦胧不清的。
现在只有皇上一人了,再没有那些歌功颂德的臣子,皇上的头脑,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安子轩的那番话,带给了他极大的愉悦。
他也知道,安氏兄妹,分明就是不愿意与皇室结亲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安潇潇又被订下了婚事,他若是再极力相逼,反倒是落人口实。
皇上抬手,轻轻地在自己的眉心上按压着。
“安云鹤呀安云鹤,你的一双儿女,果然是聪慧过人呐。”
这话出自皇上的御口,轻飘飘地飞舞在了大殿内,随后伙同那袅袅升起的香烟,一道消散于殿内,就好似,皇上从来不曾开口说过话一样。
皇后纵然是有万分的不悦,可是也不敢在皇上的兴头上找麻烦。
如今宫宴尽散,皇后特意安排的一切,都不曾派上用场,自然是无比的气愤。
按照她之前的计划,若是安子轩不能尚六公主,那么她自然也会提一提凤齐骏和安潇潇的婚事。
只是可惜了,到底这一切计划,还是被打乱了。
不过,好在皇上也不曾将安潇潇指给了任何人,如此一来,四皇子和二皇子,也算是徒劳无功了。
夜色渐浓,偶有鸟啼声响起在夜空里,似乎是在提醒着人们,京城的黑夜来了。
安潇潇回到碧园,对于今日的宫宴,可以说是既有一种刺激感,又有小小的失望。
她原以为,皇上会给四皇子赐婚的,而且,根据她的观察,以及收到的这些消息,四皇子的正妃,绝对不会是自己。
她现在,是真的很好奇,皇上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次日,接连几道圣旨,从宫中发出。
一道去了四皇子府,一道去了肃国公府,还有一道,则是送到了靖安侯府。
皇上给四皇子赐婚,而肃国公府的鲁玉欢,则是被皇上下旨赐为了侧妃,皇上给四皇子选的正妃,是清平侯的嫡女。
国公府的嫡小姐为侧,而清平侯府的嫡女为正妻。
这若是放在以前,肃国公府定然是以为皇上在打他们的脸。
可是实际上,他们却也清楚,当日鲁玉欢做出了那样有伤风化之事,皇上还肯让她嫁入皇室,已经是极大的脸面了。
肃国公等人,自然是千恩万谢。
纵然是鲁夫人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可是圣旨已下,她也是无计可施。
而鲁玉欢听闻自己竟然是被赐了一个侧妃之位,自然是不肯甘心。回到房中,便开始不停地摔打东西了。
鲁夫人过来一看,就知道女儿这是因为什么在大吵大闹了。
身为母亲,她又如何愿意让女儿做小?
可是圣旨如此,她还能如何?
“女儿,快别哭了,虽然是侧妃,可好歹也是要上玉碟的,你很快就是皇室的人了,千万不能再这样使性子了。”
鲁夫人自然知道,嫁入皇室,虽然是听上去好听,可是也代表了将来要面对着各种各样的搓磨。
更何况,女儿嫁过去,还是一名侧妃,只怀是在府上做不得主的。
若是那清平侯府的小姐是个心性好的,女儿的日子倒也好过一些。
若是对方的心性太差了,那女儿这个身为侧妃的日子,只怕就不好过了。
“娘,凭什么让那个贱人做正妃,而女儿就是侧妃呢?什么侧妃,说白了还不是个妾?女儿不要!女儿不甘心呐!”
看着女儿现在完全失了心智,不仅仅是脸上,就连一双眸子里,都是满满的恶毒之色,这样的女儿嫁去了皇子府,焉能有什么活路?
鲁夫人咬咬牙,啪地一下子,直接就扇了女儿一巴掌。
“娘,你竟然打我?”鲁玉欢一脸的不可思议,真没想到,向来疼爱她的娘亲,竟然会如此心狠地打她一巴掌。
“我现在打你还是轻的。总好过你将来嫁入皇子府,给我惹是生非。”
鲁夫人一脸青色,衣袖一摆,嬷嬷将所有伺候的下人都叫了出去。
鲁夫人冷着脸在榻上坐下,“你自己为什么只是得了一个侧妃的名头,而不是正妃,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娘现在就怕,万一四皇子也因为此事而厌恶你,将来你在皇子府就等着郁郁寡欢而亡吧。”
鲁夫人难得说女儿几句重话,此时冷着脸,语气又如此地严厉,着实将鲁玉欢吓了一跳。
“娘,您千万别不管女儿。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一切都听娘的吩咐。”
鲁夫人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你听着,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什么正侧妃之位,是你嫁入皇子府后,一定要将四殿下的心牢牢地抓住。你是咱们国公府的嫡女,皇上将你指给了四殿下,那咱们与四殿下,自然也就就是共进退了。明白吗?”
鲁玉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听着,以后事事都要以四殿下为先。哪怕你现在还不曾过门,眼光都要看得长远一点。当务之急,不是你是正是侧的事情,而是你进府以后,要早日为殿下生下儿子才是真的。明白吗?”
鲁玉欢一时面上又有些羞红之色,她自然是喜欢四殿下的。
因为母亲的缘故,四殿下也没少来他们国公府。
只是四殿下向来温和,而且言语间,也从来不曾有些轻佻之意,她虽然觉得四殿下是君子,可是与此同时,心里又难免有些失望。
如今自己的婚事既然订下了,那自然是再无更改的余地。
“可是母亲,您之前不是说皇上是要给安潇潇赐婚吗?怎么最后却成了清平侯的女儿?”
鲁夫人也是一脸的郁闷,之前的确是说要给安潇潇赐婚的,只是一直摸不准皇上属意的是哪位皇子,又或者是世家公子。
听闻早上也有宫人去了靖安侯府,鲁夫人已经差人去打探了。
十有**,是给安潇潇赐婚的旨意了。
只是,到现在,二皇子府那边没有动静,也就是说,安潇潇的未婚夫,并不是皇室中人?
鲁夫人安抚了鲁玉欢之后,便到了前厅,看到老爷正和几个儿子在那里说话,进去后,也没敢打断他们的谈论,只是静静地坐了下来。
片刻,又有一名仆从进来,“启禀老爷,刚刚小的看到宫里又传出了一道旨意,已经进了康王府了。”
肃国公脸色一沉,“一道旨意进了靖安侯府,一道进了康王府。皇上向来看重康王爷,难道这是要给希世子赐婚?”
众人面色皆有些难看。
毕竟,康王爷直到现在,都不曾站队,而且他又是皇上的亲弟弟,没有人敢去他那儿打问消息。
李庭希向来得皇上疼爱,对他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好,自小到大,这希世子闯了多少祸,可是没有一件是被追究责任的。
由此,便不难看出,皇上对李庭希的宠爱,到底是有多盛。
如今若是将安潇潇指给了李庭希,那就意味着,康王府与靖安侯府的联系,将更加紧密难分,分明就是已经确立好,成为一派了。
“再去打探,务必问明旨意的情况。”
“是,老爷。”
鲁夫人似乎是有些心急,斜眼瞄向了鲁宥策,见其面上似有阴沉之色,心知不妙。
自打那日从宋府回来,这个儿子的状态便有些不太对。
现如今在肃国公府,真正受宠的是鲁宥祥,毕竟人家是有着正经差事的。
至于其它的两个庶子,如今书读得也不错。
如果仅凭着嫡子这一样身分,鲁宥策的地位,怕是不会稳固。
如今女儿刚成为了四皇子的侧妃,这对于儿子的地位,还是有一定的帮助的。
“老爷,这旨意虽然去宣了,也未必就是要赐婚的。您先坐,莫急。”
肃国公回头看了她一眼,当初如果不是这个妇人短见,他又如何会答应了鲁宥策与那个安美妍的事情?
到了如今,他们与靖安侯府再无修复的可能,怎能不让他着急?
外人只知道那靖安侯府如今算不得是旺族,可是又有谁知道,便是这肃国公府加上了应国公府,也未必及得上一个靖安侯府。
肃国公坐回原位,便开始阖眼假寐。
须臾,又有小厮回来报讯。
“如何了?”
“回老爷,小的刚刚从靖安侯府那边回来,说是皇上下旨命安世子随希世子一并入西山大营历练。”
“什么?”
肃国公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蹭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或许是起来的猛了,眼前竟是有瞬间的黑雾。
“回老爷,小的还听说,旨意上言明,着安世子负责监督希世子,若是希世子再闯祸,便唯安世子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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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谁来找阿贵了?
肃国公登时便傻眼了。
他就是再蠢,凭着这两道旨意,他也应该看出来皇上的心思了。
靖安侯府,即便是没有安云鹤,却仍然是皇上心头所倚重之臣呀。
特别是这次安世子回京,也的确是让他们看到了当年安云鹤的风采。
能文能武,且为人谦和有礼,这样的安子轩,怎么可能不得到皇上的重视?
这一瞬间,肃国公突然觉得自己当时就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答应了这个荒唐女人的提议。
什么叫离京十年,以后还说不准是不是回来?
什么叫就算回来了,也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空爵爷?
什么叫一个在乡下长大的丫头,哪里懂得什么礼数规矩?
什么叫安府上上下下,都把安美妍捧在手心,有了老夫人亲口应允,便是安云鹤回来,也说不得什么?
…
那现在谁来告诉他,这一切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们肃国公府与靖安侯府,已经是势同水火了?
靖安侯府再不济,手上还有一支精锐力量,可是他们肃国公府手上有什么?
有兵权吗?
如果说以前还有些声望,那现在还有吗?
肃国公一下子,只觉得头痛欲裂!
“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鲁夫人连忙过来,看着身子晃晃悠悠地老爷,真怕他一时受不住打击,再直接去了。
几位公子,也都跟着围了过来,担心父亲再有个好歹的。
肃国公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便是看到了这个将肃国公府推入了尴尬境地的女人。
“来人!”
管家立马进来,弯了腰,一脸的奴相。
“老爷,您有何吩咐?”
“夫人的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近前打扰。”
“是,老爷。”
这话分明就是在指鹿为马吧?
现在这样子,就算是有人真的身体不适,也应该是你肃国公吧?
怎么会成了夫人?
不过,管家在府里当差多年,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
鲁宥策听罢,第一反应,就是要为母亲说话,只是他刚刚唤了一声父亲,就被鲁夫人一把给拦住了。
鲁夫人站直了身子,刚刚那一瞬,她从老爷的眼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厌恶,她知道,老爷是将之前的那些事,都算到她的头上了。
她也知道,在这肃国公府里,她虽然是女主人,可到底还是因为商户出身,一直被下人看轻了。
特别是,这国公府里头,还有一位身分尊贵的侧夫人。
现在只是说她病了,需要静养,这还是好的。
若是一怒之下,直接要休妻,那她才真的是要哭了。
鲁夫人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肃国公,然后转身看向了几位公子。
“老爷的身体也不好,你们几个都小心照顾着。若是小事,便不必拿到老爷跟前说了,免得他再心烦。”
“是,母亲。”鲁宥策几乎是咬着牙回了一句。
鲁宥祥等人,也都纷纷低头,“是,母亲。”
鲁夫人的视线在几位庶子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是想要从他们的身上找到自己这个嫡母的威仪。
片刻后,转身,迈着极为优雅从容的步子,离开了前厅。
没有人知道,鲁夫人的心里此时是极为懊恼的,握着帕子的手,一直在不停地抖动着,她知道,她在肃国公府的地位,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不过,一想到了女儿鲁玉欢,鲁夫人的心里就微微好受了一些。
只要女儿能顺利地嫁入了四皇子府,那么,她这个国公夫人的位置,便不会动。
只要她坐得稳当,儿子的世子之位,也必然是无人能夺。
肃国公府的事情,安潇潇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反正自那天李庭希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些之后,她便知道,肃国公府,不需要她亲自动手,自己就会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衰败。
内斗,这个东西。
一旦利用好了,那也绝对是一件比任何兵器都更为趁手的杀器!
安潇潇从哥哥口中得知,当年,是父亲救了肃国公,而不是肃国公救了父亲。
所以说,这笔帐,不管是怎么算,都是肃国公府欠了他们的,而不是他们应该心中有愧。
安潇潇这人心大,就算是有时候生气了,火大了,也不会烦心太久。
只要是练练字,或者是赏赏花之类的,也便下去了。
此刻,她比较头疼的是,这位凤公子也时不时地来靖安侯府转转,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是自己当日拒绝得不够明显,还是说,人家就真的只是单纯地来找哥哥说话的?
安潇潇在写完了静这个字的最后一笔之时,安子轩挑帘子进来了。
“哥哥回来了?”
安子轩嗯了一声,然后低头看她写的字,“不错,比之前有进步,能看得出来,这两日你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安潇潇将笔搁下,接过七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
“你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我奉命监督着李庭希呢,他回王府了,我自然也就回家了。”
“你说皇上怎么会下了这么一道奇葩的旨意给你?他到底是宠着李庭希呢,还是在宠着你?”
安子轩微微蹙眉,抬手道,“我的事情,先不说了。我只问问你,这几日凤公子接二连三的上门,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安潇潇摇头,“没有。我也不想见他。再说了,人家应着名儿可是来找你说话的。我一介闺阁女子,还是老实地待在了后院里比较好。”
安子轩轻笑一声,伸手便在她的脑门儿上轻弹了一下。
“你这丫头,几时就真的这么老实了?不过是怕了人家那位,担心自己会被他迷住?”
安潇潇呿了一声,“哥哥,我自小到大,见过的美男子还少吗?便是阿贵那样的俊俏小哥儿,都没能上我动心,就凭他?呵呵,他的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才是。”
安子轩听她提起了阿贵,倒是多了几分的兴趣。
“这几日倒是见他来后院儿少了,不错,你还是调教有方。”
安潇潇有些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这哪儿是她调教有方呀?
她怎么知道,这个阿贵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这阵子,不是在膳房里躲着不出来,就是去了外面的酒楼里头去偷师。
她现在也真的是怀疑,她是不是根本就捡了一个厨子回来?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直接问阿贵的。
毕竟,人家的身手那么好,连自己都不如人家,这世上哪会有这样厉害的厨子?
“哥哥,这几日,皇上没再提墨扎王子和六公主的事?”
安子轩摇摇头,“没听说。不过,我听着李庭希的意思,似乎是皇上不愿意承认这门亲事的。”
“为何?”
其实,严格说来,墨扎的身分,自然是过得去的。
再怎么说,也是南疆的王子。
只不过,皇上想让六公主嫁的,可能是最有可能成为南疆王的那一个。
皇上现在不提及此事,也没有要明面儿上给六公主指婚的意思,只怕,就是为了先拖一拖,试试这位六王子的能耐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皇上的心机也就真的是太可怕了。
将自己女儿利用得如此彻底,甚至是那天晚上当众提及了六公主,最后被安子轩拒了之后,皇上都不曾想过,是不是应该安抚一下六公主。
安潇潇微微摇头,连叹了两口气。
“怎么了这是?怎么变成一个小老太太了?”
安潇潇一脸无力地看着他,“这京城真是没意思。除了尔虞我诈,你说还有什么好的?再好的景致,总是要提防着有人算计,这心思也不可能会真的欢愉得起来。”
“你呀,才多大,总是这样悲春伤秋的,可不大好。”
“我说的都是实话。”
“行了,知道你说的是实话,算了,不说这个了。肃国公府的鲁小姐被赐婚为四皇子侧妃,你可想过,皇上会属意将你嫁给谁?”
“不是说了,父亲已为我订下亲事了?皇上总不能做得太过分吧?”
安子轩摇头,“我们有这样的法子推过去,你以为,皇上就真的拿我们没办法了?”
看到妹妹的眼睛里一片茫然,安子轩便摇摇头,“潇潇,要知道,这天底下最过霸道的,便是皇权了。现在皇上不愿意做得太过,或者说是不愿意用强的,不过是因为还摸不透你我的性子和本事。更不能确定我们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厉害的力量在支撑着,所以,他才会选择了宽待我们。”
安潇潇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冰片,气息也随之一变,她当然知道,皇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如今的这位皇上,那绝对是称得上杀伐果决的。
当年登上帝位,也是曾亲手设了局,杀了自己的庶皇兄。
这样的皇上,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心慈手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