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阿贵心口处的温暖,让她真正地感觉到了,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阿贵嗅着她头上淡淡的发香,两只手却是张开,僵在了半空中。
他不敢有半分的动作,甚至是不敢用力的呼吸,天知道他有多想紧紧地抱着她,可是现在,他只是有些呆呆地站在那里,连低头看一眼她的勇气都没有。
他倒不是怕小姐会揍他,他只是明显地察觉到了小姐的情绪不对。
而这个时候,如果自己真的有半分想要亵渎小姐的心思,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阿贵觉得小姐不过是抱了他一下下,然后身前就空了。
等到他抬眸去看,发现小姐已经是站在数步之外了。
“小姐?”
“阿贵,其实,你可以离开了。”
阿贵的身体再度僵住,不同于先前的那抹幸福感,这一次,他是明显地感觉到了小姐身上那淡漠的疏离之意。
“小姐?”
“有些事情,我不愿意说破,不代表我就不知道。既然你的人已经来寻你了,你还是走吧。”
“小姐,我不走。”
阿贵也不知道怎么了,坚持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阿贵,京城江昌华府上出事,应该是与你有关吧?”
安潇潇募地回身,将他脸上有些心虚的表情,一览无余。
“小姐,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阿贵,你只是我半路救下来的人,并不是我真正的护卫,所以,趁现在还不曾连累到靖安侯府,你离开吧。”
安潇潇一脸冷漠地转了头,只是留给他一个侧脸。
阿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
小姐刚刚的意思,似乎是怕他会连累到靖安侯府,可是阿贵却明显地感觉到,小姐想要让他离开,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个。
“阿贵,你现在已经恢复了大半的记忆,你也知道应该去哪里寻找你的属下,所以,别再回靖安侯府了。”
安潇潇说完,快速地踏出一步。
“小姐!”阿贵的声音里,似乎是透着几分的祈求。
安潇潇则是微微一笑,笑容里,透着几分的凉薄。
“阿贵,你我原本就不是一路人,早晚都是要分道扬镖的。你有你的大事要做,我有我的私人恩怨要解决,所以,别再遇上,就是我们最好的将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贵想要再问,就看到小姐的身形已然是一跃而起。
一道声音宛若风一样地飘落下来,“我允你再回府一刻钟,将你的东西带走。若是多做停留,我不会手下留情。”
阿贵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处,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上不去,下不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清清明明的,被抛弃的感觉。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小姐不要他了。
阿贵紧紧地抿着唇,看着小姐离开的方向,眉心微微地动了一下,掌风化为利刃,瞬间袭向了一侧的树木。
惊起鸟雀无数,而阿贵对于这一切,则似乎是全然不知。
他以为,他掩饰得极好的。
他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她就一定不会知道,他已经恢复了记忆的。
可是没想到,还是没能瞒过她。
阿贵全身都极为僵硬,面色的压抑,任谁也能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微微泛红的眸子里,就像是被人染上了一层血水,潮湿中,透着几分诡异的沉闷。
回不去了么?
想到了小姐离开之前的警告,他知道,他只有再回一次靖安侯府的机会了。
他的东西?
小姐所指的,应该是那枚令牌吧?
阿贵苦笑一声,世人都道他无情,可是又有谁知道,他动了情的时候,却被人如此地对待?
猛地一下子收紧了拳头,眸中的血色退去,氤氲之气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清明中透着几分冷厉的眸子,宛若是夜里的鹰隼,射出冰冷而嗜血的光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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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下第一对你好的男人
安潇潇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官道上,距离城门口,也不过二里地左右。
安潇潇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可是她的心里,却是觉得空落落的。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而她,却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的能力去抓住。
甚至,连多看一眼,似乎都成了一种奢望,一种不该有的念头。
安潇潇想哭,可是又觉得为了一个阿贵,实在是不值得。
不过就是自己一时头脑发热救下来的陌生人,值得吗?
走了不知道有多远,感觉自己离那城门口的距离,似乎是没有什么变化。
“潇潇?”
安潇潇收住身形,转头一看,竟然是李庭希。
李庭希勒住马绳,看着安潇潇明显就是有几分失落的样子,一时有些意外,蹭地一下,跳下马来。
“你没事吧?”
安潇潇摇摇头,“只是走路走累了。”
李庭希顿时噎住,这是什么借口?
“我要回西山大营,是我送你回府,还是带你去军中找你哥哥?”
安潇潇一想自己有几天没有见过哥哥了吧?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抱住哥哥,然后大哭一场?
“去找哥哥吧。”
安潇潇说完,和李庭希一起上了马,两人共乘一骑,飞快地前往西山大营。
安子轩正在查看名册,听到初一来报,说是小姐来了,还微怔了怔。
初一见主子不动,一脸茫然的样子,又追加了一句,“公子,真的是小姐来了,和希世子一道骑马来的。”
安子轩这才连忙起身,“他们共乘一骑?”
初一眼见主子黑了脸,可也不敢隐瞒,还是很实在地点了点头。
安子轩刚刚从桌后绕出来,就看到了安潇潇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李庭希。
“妹妹,怎么了?”
安潇潇摇头,“一路上风尘有些大,我想先洗把脸。”
安子轩只是看了初一一眼,没有吩咐,初一便立马颠儿颠儿地去打水了。
安子轩看着妹妹明显有些失神的眼睛,再看看跟进来的李庭希,只见他双手一摊,一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是在半路上遇到的?”
李庭希点头,“如果不是我遇到她了,估计她是打算要走回京城了。当时她可是在城外,离城门口得有二里地呢。”
如此,安子轩越发肯定,妹妹定然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
安子轩示意李庭希先回去,他自己则是进入了内间,然后将枕头和被褥都弄好了,招呼安潇潇进去先躺一会儿。
“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安潇潇摇头,现在也不知道肚子饿不饿,只觉得什么东西也吃不下。
“那你先躺一会儿,我手头上还有些事情,处理完了,再来陪你说话?”
安潇潇嗯了一声,“我没事,哥哥去忙吧。我睡一会儿,有些累了。”
“好。”
安子轩原本要去外间儿处理那些公文,可是一看到了妹妹的样子,又着实不放心,便让初一将桌案上的东西都搬了进来。他就坐在了一张小圆桌前,边看边写。
屋子里一时极静。
除了偶尔有安子轩翻动书页的声音,几乎是能清晰地听到了两人的呼吸声。
安潇潇侧躺在床上,看着哥哥处理这些公事,总觉得哥哥怎么看都是那么好看。
即便是什么也不说,有哥哥这样陪着自己,也是挺好的。
看着看着,安潇潇便真的睡着了。
安子轩看了差不多有两刻钟的时间,等到处理地差不多了,伸手捏了捏眉心,便看到安潇潇已经睡熟,被子被弄到了腰上。
安子轩无奈地摇摇头,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满地都是宠溺,小心地给她盖好了被子,然后站在一旁看了她一会儿,再回到桌前,继续处理手头上的事宜。
安潇潇睡地时间不长,她原本就在阿贵的怀里昏睡了一会儿,现在躺在床上,不过是为了找一种心安的感觉罢了。
可能是因为她昨天晚上休息地不太好,再加上如今有哥哥陪着她,所以一时松懈,心里上没有了任何防备,便真地睡了一会儿。
等到安潇潇醒来,安子轩的事务也处理地差不多了。
“醒了?”
“嗯,我睡了很久?”
“不久,只是误了用膳的时辰,来,先洗把脸,我让初一摆膳。”
在军营里的伙食,自然是不比家里。
不过安子轩和李庭希这样身分的人,怎么可能会委屈了自己?
既然可以用私厨,他们当然也是不会客气的。
对于安子轩来说,真正带兵打仗的人,又不是他,无所谓是否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了。
再者,为将者,若是没有几分真本事,只凭着一起吃苦受累来领导全军,未免是太过愚钝了。
午膳刚刚摆到桌上,李庭希闻着味儿便来了。
安子轩一皱眉,“你还没用午膳?”
“潇潇没醒,我哪有心思用膳?潇潇,你实话与我说,到底是怎么了?”
说着,李庭希自顾自在坐了,直接就把安子轩面前的那碗米饭端到了自己跟前,顺便,再给自己斟了杯茶。
初一的嘴角抽了抽,知道拿这位爷没法子,只得又快速地盛了一碗米饭,给自家公子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心情有些不太好,想要四处走走罢了。”
“走走?”
李庭希哼了一声,一脸的不相信,同时,眼底还透出了一抹鄙夷之色。
“你果然是走走,竟然是想要从那里一直要走回靖安侯府么?在此之前,你走了多长的路了?”
安潇潇闭口不言,低头,拿起筷子,夹菜。
不想,李庭希伸手就将她刚刚夹起的菜给拍掉了。
眼那片青菜又落回到了盘子里,李庭希则笑了,“我说,安潇潇,你最好是说实话。今天我遇到你时,可是明显地不对劲,是不是被什么人欺负了?”
安子轩的心底一紧,想到安潇潇被带回来的时候,衣衫完好,便是头发也丝毫未乱,实在不是像那等被人轻薄了的。
“闭嘴!你就不能说句好话?”
李庭希一看安子轩似乎是真怒了,哼了哼,喝了一口酒,“你是没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好像是自己最重要的什么东西被人给抢了去似的。”
安子轩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阿贵。
难道是他们两个闹翻了?
又或者,是阿贵恢复了记忆,想要离开了?
碍于有李庭希这个外人在,安子轩倒是不曾多问。
安潇潇的眼皮都没抬一下,再次伸手去夹菜。
又被李庭希一筷子给打掉了。
安潇潇顿时有些怒了,将筷子人桌上一拍,杏眼圆瞪,“李庭希,你到底想干嘛?”
“不干嘛,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就让你好好地吃饭。”
“你以为你是谁?我就偏不说,别以为我不理你,你就没完了。非要让我打得你爬不起来了,你才肯让我好好吃饭?”
这话简直是毒得不能再毒了。
一旁的初一拼命地低头,再小心地后挪了两步,尽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庭希的脸色变了变,被一个女孩子说要把他打得爬不起来,这话怎么听都不会舒服。
“安潇潇,这里是军营。你觉得你的身手再好,能赢得了我手底下的数万精兵?”
安潇潇哼了一声,她是脑子进水了才想要跟他一争高下。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肉放进嘴里,然后凶巴巴地瞪着李庭希,那样子,好似她嘴里嚼的不是什么猪肉牛肉,而是李庭希的肉一样。
安子轩唇角微勾,不说话,安静地吃饭。
倒是李庭希,愣了一下之后,遂又大笑起来。
“这才对嘛!我认识的安潇潇,怎么可能会是那种死了半截的样子?快吃吧。一会儿陪我过几招,怎么样?”
安潇潇别开脸,“没空。”
“你在这儿待着也是待着,陪我练练剑法又不会少块肉。”
安潇潇再吃了口菜,嚼了两下咽下去,一字一句道,“我不乐意!”
李庭希顿时就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转头向安子轩以眼神求救。
可惜了,人家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李庭希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脸悲愤地看着他们俩,“好,你们俩果然不愧是亲兄妹,真是过分!”
一顿饭,就在李庭希这么插浑打科中过去了。
安潇潇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因为李庭希的这番举动,她竟然胃口大开,将一碗米饭吃完了,还喝了两碗汤。
吃饱喝足了,安潇潇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就让初一带她去后院儿走走。
前面她是不敢去了,从屋子里一出去,再过一道门,便是练武场。安潇潇一介女子进入军营,本来就已经很惹眼了,若是再在那些士兵的眼前晃一晃,估计明天一早,就得有大把的折子来弹劾哥哥和李庭希了。
后院儿就不一样了。
虽然不大,比不及府中的后花园,可是至少还算是一处能晒晒太阳的清静地。
安潇潇站了一会儿,便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心思却已经是飘到了几里外。
安子轩去前面考校几位新晋上来的小头头儿了,将初一留下来,以备安潇潇使唤。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转身,就看到李庭希正倚在了门柱上,笑得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过来?不是说今天的事情很多吗?”
“我不着急,有你哥哥在呢。”
安潇潇翻了个白眼儿,这话还真是能说得理直气壮。
“我说,跟我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安潇潇见他还不死心,直接一抬脚,将一块儿石子踢飞,冲着他的脑门就过去了。
李庭希身形一侧,避了过去,“我说,你是不是也太心狠了?好歹也是我将你带回来的。”
安潇潇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竟然也变得这样八卦了?”
“我是关心你。”
安潇潇撇嘴,一副鬼才信你的样子。
“潇潇,你哥哥有没有跟你说,皇上要给他赐婚的事情?”
安潇潇眨了眨眼,“哥哥不是拒绝了吗?皇上旧事重提了?”
“皇上的心思,是那么好拒绝的吗?还有啊,你的婚事,早晚也会被皇上惦记的。”
安潇潇的心思一动,“我父亲已经帮我订下了亲事,皇上就算是九五至尊,也不能横插一杠子吧?”
“潇潇,咱们两个人之间,就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你确定,你父亲真的给你订了亲事?”
安潇潇一噎,看到了李庭希一脸了然的样子。
“我们这种身分的人,有几个人的婚事是能自己做主的?潇潇,当初肃国公府和安老二的事情,你真以为皇伯伯不知道?”
安潇潇微微抿唇,身为皇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想到了皇上对肃国公府的处罚并不重,而且肃国公如今在朝中,依然是皇上所倚仗的重臣,心里,似乎是有些明白了。
“皇上知道,却不加以阻止,甚至是连提个醒儿的意思都没有。无非就是希望,你们两家的婚事做不得数。换言之,等到他日你回来了,而鲁宥策已经成亲了,皇上为了补偿你,再赐你一门更体面的婚事,岂不是极好?”
安潇潇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当初她就觉得奇怪,这样大的事情,皇上怎么会不知道?
敢情不是不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李庭希说的没错,若是自己不曾阻止这桩婚事,那么将来皇上为了弥补自己,自然是会再亲自下一道赐婚的旨意,届时,一切,便不可能再有扭转的机会了。
可是偏偏,自己进京了。
也就是说,自己打破了皇上原本的计划,所以,皇上是不可能就此放弃来摆布她的?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安潇潇真心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现在跟你说这些,无非就是希望你能早做准备。皇上所属意的人选,我们都不清楚,所谓帝心难测,便是我,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想要给我许配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你的婚事,你父王和母妃做不得主么?”
李庭希闻言苦笑,身为皇室子嗣,哪有那么好当的?
安潇潇话一出口,才想到了李庭希的特殊。
世人只知他纨绔不化,混世魔王一般,就是一个让长辈头疼的贵族子弟,可是却没有人知道,李庭希自幼所受到的训练,是何等的残酷。
安潇潇知道,身为大渊国的皇嗣,自小便要受到各种各样的考验和训练。
而李庭希,应该是接受训练最久的一个。
或许与其天分有关,或许,是因为他是皇上最信任的弟弟的儿子。
总之,李庭希的真才实学,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位名门公子。
只是,碍于这等敏感的身分,所以,他不得不隐藏起来,将自己的本性也一并都隐藏起来,不为世人所见。
越是如此,只能说明,皇上对他是越为倚重。
安潇潇的心念一动,“怎么突然想到了跟我提及这个?”
李庭希看似无心地瞄了一眼头顶,长叹一声,“潇潇,我与你不同,我自小长于京城,甚至可以说是长于皇宫。现在外人都只是看到了皇伯伯对我是如何地宠溺,却不知道,我到底肩负着怎样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