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的神智虽然是清醒的,可是记忆里的某些东西,被人用法子给囚禁起来了。”

澈公子算是反应快的了,“是有人用了摄魂术?”

这回换安潇潇呆懵了。

摄魂术,跟她说的,好像也不太一样吧?

“哎呀,反正就是一个善于催眠的高手啦。你看看能不能查到?”

澈公子明白,她指的是皇室暗卫中,有没有在这方面比较擅长的人。

“我倒真认识这么一位,只是不知道,跟你说的是不是一回事?”

“怎么讲?”

“我认识的这一位,的确是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抹去一个人的记忆。”

抹去记忆?

安潇潇的眼睛明显就瞪大了些。

突然想到了自己八岁那年的记忆,突然缺失,难道,真的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安潇潇的情绪微变,安子轩和澈公子都没有发觉异常。

片刻之后,安潇潇才强自镇定道,“你说的是何人?”

“此人目前行踪还不曾确定。待我查一查之后,才能回复你。另外,江湖人,似乎是也有这么一号人物,叫醉仙子。”

“醉仙子?女的?”

澈公子点头,“听闻此人天生好男色,从十几岁便开始修一种极为诡异的功夫,需要阴阳交合,采阳补阴。而醉仙子本人生得委实算不上是什么美人,只有一双眼睛,生得是格外地漂亮。江湖人也有人称,她就是因为那一双眼睛天生有异,所以才能勾引了不少的男子。”

安潇潇的嘴角一抽,也就是一位女采花大盗呗?

还真是牛!

安潇潇倒不觉得那个醉仙子有多么地无耻或者是下流,反倒是觉得,能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真是胆大得令人佩服。

这么想着,竟然就脱口而出了。

“还真是一位好胆量的奇女子。”

话音一落,便惊觉两道冷嗖嗖地视线射向了她。

面色微窘,也只能继续装傻了。

“那个,我的意思是说,这个醉仙子,也是一个敢于冲破礼教的奇女子。”

澈公子面无表情,眸子里似乎是蒙上了一层轻雾,看不真切他眸底的情绪。

“潇潇很羡慕那位醉仙子?”

安潇潇微怔,如此诡异的气氛,她敢肯定,自己点头说羡慕的话,这位澈公子能将她这里给拆了。

“没有。只是觉得她的行为很大胆。”

“如果你知道了她的真正年岁,你对她或许就是另一看法了。”

安潇潇挑眉,她在江湖上行走的不多,不过,对于真正在江湖上响亮的名号,大都是知道的。

这位醉仙子,她以前还真是从来不曾听到过。

难不成,这里头还另有名堂?

“醉仙子今年已是将近四十了。”

安潇潇的表情,不似澈公子所预料的那么嫌弃,反倒是一种恍然大悟的样子,“明白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嘛。这也是到了虎狼之年了,难怪会对这方面有这么强烈的需求。”

噗!

安子轩一口茶喷了出来,然后不停地咳嗽着。

他是真没想到,他的妹妹,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简直就是要了亲命了。

身为一个女孩子,就不知道要矜持一点吗?

澈公子脸,已经是黑的不能再黑了。

这个丫头,就不知道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吗?

当然,他可以不在乎安潇潇是不是有什么好名声,可是不代表了,他就愿意让自己看中的女人心眼儿长歪了吧?

“哥,要不要这么夸张?”

“咳咳,妹妹,不是我夸张,是你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安潇潇哼了哼,转头对上了澈公子的视线。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醉仙子是另有一种迷惑人的本事,所以能让男人在不由自主地情况下,与她发生关系?”

澈公子点头,神色也比刚才好了一些。

“这个醉仙子,难不成就是擅长使用一种类似于幻术的东西?”

“我即刻派人去查找她的下落。不过,要等一等。”

安潇潇点了下头,能找到人,自然就是再好不过了。

安潇潇想到了老夫人说的,当初和刘氏见面的人,可是宋家的大夫人。

看来,自己需要好好会会她了。

宋家如今掌权的,就是宋淑妃的大哥,也便是现在的宋大爷,而外人提及宋夫人,自然也就是指的这位宋家大夫人。

至于其它各房,到底还是身分差了一些。

宋家原本就是商贾之家,在这权贵如山的京城,自然不会太令人关注。

谁让宋家出了一个淑妃,又出了一位四皇子呢?

安潇潇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得知宋夫人后天要陪着宋家老夫人到城外的悬济寺上香祈福,顿时就来了主意。

当然,她可没有忘记,之前说自己是天煞孤星的那个神棍,就是出自悬济寺的华阳大师。

安潇潇为了避免被人看穿,在第二天,就直接安排了车马,一路出发出了悬济寺。

走的时候,还特意多带了些护卫,这样的阵仗,想让人忽视,都不成。

悬济寺是京城有名的一座寺庙,听说这里的香火,极为旺盛。

一年到头,前来上香的信徒们,是络绎不绝。

安潇潇的本意,就是来此会一会宋夫人,所以,心思自然也不在进香上。

安潇潇没有进入大殿,只说自己有些头疼,便请了这里的小师父,快速地安排了一座清静的客院,然后住进去了。

对于安潇潇这样的施主,寺里的小沙弥可能见得不多。

大老远来了,竟然不进殿上香,还真是奇怪。

而安潇潇在安置好之后,便令人将四处守了,自己在屋子里睡大觉了。

七月知道昨天晚上小姐睡得晚,一直等到了璇玑阁那边送消息过来,又亲自给墨扎王子回了一封信之后,才歇下的。

那会儿,都已经过了子时了。

七月知道这寺里面都是准备了素斋,好在来之前,让人在府里做了一些糕点。

将糕点摆出来之后,又让人去烧了热水,将茶叶茶具也都摆好了,只等着小姐醒了,可以先解解饥。

“这位小师父,请问有什么事吗?”

七月将一切摆好之后,出门就看到了一个小沙弥正侯在了院外,然后不停地朝屋子张望着。

“施主,弟子是奉师命来问问,今日来的这位,可是靖安侯府的大小姐?”

“正是。你有何事?”

“我家师父有请。”

七月愣了一下,“你家师父是哪位?”

“我家师父正是悬济寺的方丈,华阳大师。”

七月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小师父稍候,我家小姐今日突然头痛,刚刚才用了药,怕是要等一会儿才能随小师父过去。”

“无碍,师父说了,让我在此等候安小姐。”

“那好,小师父进来到这凉亭里坐一坐吧。”

小沙弥的年纪不大,也不过就是十四五的模样,许是极少与女施主说话,所以,脸色也是红红的,由始至终,都不敢拿正眼来瞧七月。

如今听说安小姐还要再等一等,无奈,也只好先到凉亭里坐了,总好过他守在门外,引人注目。

安潇潇睡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其实,也就差不多到了该用午膳的时辰了。

“小姐醒了?”

“嗯,有事?”

“华阳大师有请。”

七月将小沙弥的事情说了,然后服侍小姐穿好了衣裳。

安潇潇笑得有些诡魅。

好一个神棍,她还正想着找他报仇呢,他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人呢?”

“就在外面的凉亭里候着呢。”

安潇潇也不着急,吃了一块儿绿豆糕,又连喝了两盏茶,这才出了屋子。

小沙弥一听到了门帘响动,立马就站了起来。

待看到一蓝衫女子自屋内出来,便立马出了凉亭。

“安施主,师父命小僧前来引安施主过去。”

安潇潇看了小沙弥一眼,果然是个脸皮薄的,不敢抬眼,且脸色已经红若云霞了。

“好,劳烦小师父前面带路了。”

小沙弥哪里敢在她的面前拿乔?立马就恭敬地在前面引路了。

绕过佛堂,又穿行过了一片药田,这才看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院落。

而且,此院落看上去,似是年久失修,墙壁上除了一些划痕之外,有的地方,墙皮都掉了不少。

“华阳大师就住在此处?”

“回安施主,家师的确就住在这里。您请稍候,小僧前去禀报。”

安潇潇微微勾唇,四处一打量,这里虽然看起来破落一些,可是宅院内,还是极为干净整洁的。

特别是那一畦畦的菜田和药田,将这原本有些空落的院子,倒是衬得有了几分的绿意。

“安施主,您里面请。”

安潇潇微微颔首,将七月和九月留在了外面,独自一人,进入了禅房。

第七章 大师圆寂

安潇潇进入禅房之后,才注意到,这里面的一切都是极其简洁。

见一老僧,正在一灰色莆团上打坐,看样子,似乎是入了定。

当然,这只是看上去如此。

安潇潇自然不信这个老神棍是入了定的。

否则,如何还会让人去找自己?

安潇潇四下看了一眼,发现老僧的对面有一干净的灰色莆团,看样子,应该就是专门为来拜访的人准备的。

安潇潇盘膝坐下,然后两手置于膝上,上身挺直了,两眼直直地看着他。

华阳大师似乎是并未察觉到有人进来,仍然是双目紧闭。

只有偶尔的轻浅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安潇潇的眼睛微眯了一下,比耐心吗?

她安潇潇别的不好,耐心可有的是。

不然,当初也不会在京外一待就是十年了。

哪怕她的父亲兄长一个个为了母亲而将她抛下的时候,她都没有表现得烦燥或者是不安过。

现在,只是面对一个老神棍,她就更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安了。

所以,她很自在地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让她的大脑放空,能得到更多的宁静而已。

安潇潇很快,就真的放松了戒备,甚至是,进入了冥想。

然后,不由自主地,便又开始看到了一些还没有发生的画面。

一幕一幕,让她的眉心,忍不住微微拧了起来。

“安施主。”

直到一道有些苍白,却分明就透着几分力道的声音响起,安潇潇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从自己刚刚所看到的那些并不美好的画面中,清醒了过来。

“华阳大师?”

因为不曾见过,所以,总要先确认一下。

不然,万一自己报完了仇,却发现对象错了,那多尴尬。

华阳大师微微点头,“老讷等了你许久了。原以为,你回到京城后不久,便能寻来,没想到,比老讷所预料的,倒是迟了一些。”

安潇潇的唇角一勾,“大师此言,似乎是另有深意呢。还请大师多多指教。”

华阳大师静静地看了她的眉目一会儿,“像,太像了。”

安潇潇挑眉,她之前在魔凉山见过了母亲,华阳大师所说的像,可是指自己像极了母亲吗?

“大师?”

华阳大师叹了一口气,“事隔多年,老讷甚至都以为自己已经什么也记不清了。没想到,一见到了施主,前尘往事,竟然是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大师是觉得晚辈这张脸太熟悉了吗?”

“安施主,老讷知道你此来是何目的。不过,有些事,并非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的。”

又来这一套?

安潇潇有些怒了。

这些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这么悬悬乎乎的,真以为自己是神了?

“还请大师明言。”

心里头不爽到了极点!

不过,安潇潇还是提醒自己,要尊老,尊老。

“安施主,你身上的戾气太重,当放下执念,以善待人才是。”

安潇潇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其嘲讽的笑,眸子里似是那寒冬的冰雪,让人看一眼,便似是生活在了冰天雪地中一般,瑟瑟发抖。

“华阳大师,晚辈敬您也算是一个长辈,对于这些脑子不开窍的愚民来说,也算是一个得道高僧。所以才一直对您十分客气。”

安潇潇的话锋一转。

“只是,我对您客气,不代表了,您就没有错。”

华阳大师面色平静,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从容。

“施主,老讷一心相劝,绝对不敢有半分的私心。只愿安施主能明白老讷的苦心才好。”

“什么苦心?你对我的祖母说我是天煞孤星下凡,将来要克死安家所有的人,这就是你的苦心?”

华阳大师面色微变,似有不解。

而安潇潇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逼问道,“你可知因为你的一句话,她想了多少的法子来取我的性命?华阳大师,你所谓的好生之德,便是如此吗?”

华阳大师的眉目紧拧,似有想不明白之处。

“我念你是一高僧,不与你计较了。没想到,初一见,你便劝我放下仇恨。我倒要问一问了,华阳大师,若是此刻有人不问青红皂白,便要取你性命,杀你弟子同门,你也能放下一切,仁慈以对?”

安潇潇的情绪已经是有些失控了。

她平生最恨的,便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所谓大善人。

没有人真正能体会到别人的苦痛,为何一来就要先劝自己放下屠刀?

若是真的放下了,反倒是身首异处,他们这些劝人的人,又会有什么损伤?

不知别人苦痛,只会一味地劝人放下。

安潇潇一直以为,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恶,也最不可原谅的。

是以,她对华阳大师的态度,也是愈地地厌恶起来。

华阳大师紧紧地盯着她的面相看,许久之后,才轻叹一声,“安施主,无论你信或不信,老讷都只能说,初见你时,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你当时的面相,的确就是命定的天煞孤星。只是现在…”

华阳大师的一双泛着白色的眉毛,紧紧地拧起,似乎是有些无所适从。

难道当初,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别说我是不是,华阳大师,就算我真的是,又怎么样?若非你当年的一句妄言,我岂会经历了这么多?”

一句话,将华阳大师,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安潇潇站起来,转身到了一张佛像面前,唇角一勾,再绕到了华阳大师跟前,微微地俯下身子,两只眼睛,宛若是冰雹一般,让人感受不到分毫的温度。

“你不就是想说,让我放下这些仇恨,然后心里轻松自在一些,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么?”

“可你不是我!我的母亲,生死未卜,我的父亲,还等着爱妻的归来。可是我在京城面临的又是什么?是亲人的暗害、那些恶人的算计。华阳大师,你凭什么叫我放下屠刀?你若是真有本事,为何不去劝劝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一句接一句的指责、逼问,令华阳大师的面色微微泛白。

许久之后,华阳大师感觉到了安潇潇的情绪稍微平定一些,才缓声道,“安施主,非我不能体恤你之苦。只是,这茫茫尘世,恩怨情仇,孰对孰错,又岂是在三言两语之间?”

安潇潇轻嘲一声,“所以说,大师还在为了那些人而辩白,是吗?”

华阳大师的脸色微滞,“安施主,非我为他人辩白,只是,施主心中已有心魔,若是不能及时制止,只怕他日,将铸成大错。”

安潇潇眯眼,冷笑一声,“大错?我今日来此,就只是想要问问大师,现在看我,可还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华阳大师的身子猛然僵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小姑娘,再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婴儿了。

她的身上,戾气虽重,可是面相却是颇为复杂。

似乎是大富大贵之命,又似乎是凉薄早夭之命。

总之,她身上的一切,华阳大师,突然就什么也看不透了。

“听闻华阳大师,有着一手独门绝技,是不也不是?”

华阳大师苦笑一声,“你要找的人,不是老讷。老讷生平,除了理佛,就只有批命一能,勉强算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