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大师认识此人?”

安潇潇倒是真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还真给蒙对了。

其实,她也就只是猜测而已,所以,才会出言诈一诈。

没想到,华阳大师倒是主动说了。

“施主要找的,应该是我的师弟,清阳师弟。他现在云游四方,并不在寺内。”

“大师,我现在只想知道,当初大师对我的命格做出了一个那样的批示,现在是否后悔了?”

华阳大师的脸色微变,许久之后,才沉声道,“当年,我执意不肯对你有只言片语,只是奈何,安老夫人请了贵人的手谕过来,老讷也是无可奈何。老讷用是出家人,自然是不打诳语。未曾想,竟然是对安施主,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影响。”

“当年华阳大师初见我时,是在靖安侯府?”

“正是。当时,安夫人抱着你,老讷见时,你睡得正香。”

安潇潇点点头,自己想知道的,基本上,也就都知道了。

“大师,我并不曾怨怪于你。只是,我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可是那些人却不肯放我一条生路。如此,自然就怪不得我了。”

华阳大师的面色突变,“安施主,还请慎行呀。”

“我明白大师的意思。当年我不过稚儿,可是那些人竟然狠下心肠,给我下了剧毒,若非是遇到了师父,只怕我命休矣。此事,虽是由大师而起,可是却绝非大事之错。大事也无需自责。”

华阳大师重重地叹了一声。

可见,对于当年安潇潇中毒一事,他也是清楚的。

安潇潇面色平静,“其实,严格说来,当年若非是从大事这里讨到了一株银莲草,只怕我也活不到今日。大师,你我之间的帐码,就算是一笔勾消了。将来,我是天命煞星,亦或是消遥自在,都与大师无关。”

安潇潇这话,明显了就是为了能降低大师心中的那抹负罪感的。

只是奈何,华阳大师,似乎是听不进去。

“老讷自小便皈依佛门,能言时,便开始诵读佛经。一生,行善无数。不想,却因为当年无奈之举,而害了安施主。”

安潇潇垂眸,并不言语。

“如今想来,一切都是老讷的过错。若是当初老讷能始终沉默无言,或许,安施主也就不会经历这些了。”

安潇潇的眉心微动,“大师,事已过,何必再多做追究。罢了。就当是我此生必经的一个劫难吧。”

“安施主能如此想,老讷心中甚慰。”

“大师,既然你说了是我祖母携了贵人的手谕前来,不知可否告知晚辈,到底是何方神圣?”

华阳大师却微微摇头,双目闭起。

“此事,既然已过,又何必再细问?”

安潇潇一怔,这是拿她刚刚的话来堵她了。

“大师,我总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对我的命格,如此感兴趣吧?”

华阳大师,闭口不言。

安潇潇纵然是心急如焚,亦是毫无办法。

她知道,对于华阳大师这样的人来说,软磨硬泡,只怕都不会见效。

无奈,只好就此告辞。

门外的小沙弥,看到她出来,弯腰施礼,“送安施主。”

安潇潇看了一眼小沙弥,“大师的心情不太好,记得多加照顾。”

“是,安施主。”

等到安潇潇走远了,小沙弥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我为什么要这么听她的话呀?”

想了好一会儿,仍然没有得到答案。

索性也就不去想了,直接回去看看师父。

小沙弥虽然还不曾受具足戒,可是因为他是方丈的弟子,在寺里的辈分自然也极高。

年纪小,可是除了照顾师父之外,其它的一些差事,基本上都是不用他去做的。

安潇潇从华阳大师那里了解到了大部分的消息,自然而然地,就开始让人去关注华清大师的踪迹了。

自己八岁那年的记忆,只怕还得要靠这位大师才能让自己一一恢复。

不过,当年老夫人拿的那封手谕,到底是谁的呢?

等一下!

安潇潇的眼神陡地收紧,她怎么忘了,能称得上手谕的,可委实不多。

除了皇上、皇后、太后之外,就是宫里头那些妃位的主子们了。

所以说,关键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了?

既然是老夫人拿过来的,那么,十有八九应该是一位女子的手书,显然,皇上这里应该就排除了。

当年的四妃,只有良妃是中间换了人的。

因为几年前良妃犯了大错,被贬入冷宫,之后没多久,人就殁了。

现在的良妃,是皇上几年前才刚刚擢升上来的。

那么,这个良妃,应该是被排除掉了。

德、贤、淑,四妃,再加上了皇后和太后两人,当年与老夫人勾结在一起的,应该就是她们中的一个了。

再想想,那天自己对老夫人用了药,可是问到关键处,她却是一无所知。

显然是被人控制了那部分记忆。

所以,身边能有这样的催眠高手的人,其地位,必然不低。

淑妃纵然是在后宫游刃有余,可是她这样的身分,皇室暗卫,自然是不可能听从她的吩咐。

难道是皇后,亦或者是太后?

这一晚,安潇潇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直到后半夜,安潇潇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只是没睡多一会儿,就被寺里轰鸣的钟声给惊醒了。

“怎么回事?”

七月进来,手上还端着热水。

“小姐,您赶快起来梳洗吧,华阳大师殁了。”

“嗯?你说什么?”

安潇潇以为自己刚醒,脑子还懵着,所以对于七月的话,一脸的不相信。

“回小姐,华阳大师今天早上圆寂了。”

“今天早上?”

安潇潇的眉心一皱,总觉得,这是不是也太过凑巧了些?

自己昨天才从他那里知道了这么多,想不到,转眼,他就圆寂了。

“如今寺里的和尚们都在前面一起念经呢。小姐,您也起来吧。”

安潇潇揉了揉眉心,不对,若是华阳大师圆寂了,那宋夫人和宋老夫人还会再来吗?

“走吧,我们先去看看。”

安潇潇到了大雄宝殿,看到外面的院内,早已是密密麻麻地坐满了和尚,嘴里头都在念着佛经,具体是什么经,安潇潇也不知道。

安潇潇上了一柱香,又恭恭敬敬地朝着华阳大师的尸首拜了三拜。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眉目。

很安祥。

走的时候,应该是没有受太大的罪。

“安施主,师父临走之前,留下话来,说是见到您,一定要将这封信交到您的手上。”

安潇潇看了一眼,嘴角一抽。

这个老和尚,不会是临死的时候,还想着怎么劝她一心向善吧?

“知道了。多谢。”

安潇潇接过来,并没有马上拆开看。

跪在了最里面的小沙弥哭得声音最大,听说安潇潇过来了,也就出来了。

“安施主。”

安潇潇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小沙弥抹了一把泪,“安施主,师父临走前交待,让我还俗,还说,让我一定要跟在安施主身边,无论是为奴为仆,都一定不能让安施主嫌弃了小僧。”

安潇潇啊了一声,一脸的不可思议。

再转头看看已经睁不开眼睛的华阳大师,她只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都是混乱无比的。

他是疯了吧?

干嘛要让自己带着一个小沙弥?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呀?

安潇潇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那个,可能是你师父临走的时候,脑子有些不清楚了,所以,这话当不得真的。”

谁知,那小沙弥立马就号陶大哭了起来。

“安施主是嫌弃小僧吗?小僧也是奉了师命的。”

安潇潇顿时哭笑不得了。

这算是什么事儿呀?

自己一个大姑娘,难道真的要带着一个小和尚下山?

真是疯了!

另外的两名弟子也站了过来,看样子,也得有五十左右的模样了。

“安施主,这的确是师父的遗言。您就带着小师弟下山吧。”

安潇潇顿时无语了。

自己这里是收容站吗?

他都这么大个人了,他师父死了,他就在悬济寺里好好过日子,念他的经不就行了?

干嘛非要跟着自己下山呀?

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吧?

安潇潇一脸的不情愿,自然是不乐意将人带走。

可是小沙弥一过来,就拽着她的袖子不撒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安潇潇脸色难看,“你先松开,像什么样子?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呀?”

小沙弥脸色微红,不说话,低着头松开了,可是脚却往她的方向又挪了两步。

那样子,分明就是赖定了安潇潇了。

“阿弥陀佛,安施主,慧靖天生就与常人不同,多年来,也唯有跟在师父身边,才像个正常的孩子。如今师父圆寂,定然也是放心不下小师弟,故而才会托负于安施主。安施主乃是神医再世,又有菩萨心肠,定然可以照顾好他的。”

安潇潇无语望天,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菩萨心肠的?

你就不怕我把你这寺庙给拆了?

慧靖?

安潇潇这才正眼瞧了他一眼,“慧靖是你的法号?”

“嗯。我自记事起,便叫这个。师父说了,让我以后都要听你的话。而且要片刻不离你身边。不然的话,我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这个老神棍!

死了还不让自己安生。

安潇潇气得磨牙。

自己不过是过来弄清楚一些陈年旧事,没想到,反倒是给自己惹来了一个拖油瓶。

“那个,慧靖小师父,你师父的话,也未必就是真的。他是在故意唬你的。”

话音一落,安潇潇就感觉周围有无数道视线,既凶狠又冷冽地朝她射了过来。

安潇潇的心里扑通一下子,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好吧。既然是大师的遗言,我照办就是了。”

她一说完,其它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华阳大师在悬济寺几十年,功德无数。

如今他圆寂,只是放心不下这个天生脑子有些不太正常的慧靖,若是他们不能让师父安心,他们心中,也着实难安。

“这样吧,大师圆寂了,让慧靖在这里尽完了孝道之后,再下山寻我便是。”

几人面面相觑,觉得她这话也有道理。

“也好。”

唯有慧靖似乎是不放心,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生怕她再说话不算数,不要他了。

安潇潇再回到了自己的客院时,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因为华阳大师的圆寂,整座寺庙里的气氛,都低沉而悲伤。

安潇潇只觉得这里的低气压,随时都能让她忍不了了。

七月端了两盘儿新鲜的果子进来,“小姐,奴婢刚刚收到消息,听闻华阳大师圆寂,宋家老夫人和宋夫人一行人,也都加快了速度赶过来。说是要送华阳大师最后一程。”

安潇潇点了点头,没吭声。华阳大师的名声在外,宋老夫人会有此意,也在情理之中。

“小姐,听闻此事已经惊动了宫里。华阳大师生前名声在外,连太后都惊动了。”

第八章 一一地讨回来

果然,很快,宫里头的旨意,接二连三地传了出来。

除了皇上一道安抚的旨意之外,还有太后和皇后的懿旨,先后到了悬济寺。

安潇潇得知宋家的人已经上山了,反倒是沉下心来了。

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好好地问一问宋夫人,当年的事情,到底是何人主使,又是何等目的。

不知为何,安潇潇将母亲出事,和自己的命格联系在了一起。

总觉得,暗中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分明就是在针对她们母女的。

这天晚上,安潇潇用完晚膳,特意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儿后,再回到了自己的客院内。

“小姐,宋夫人已经回到自己的院中歇下了,是否现在行动?”

“行了,我知道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是,小姐。”

宋夫人才刚刚换了衣裳,按说,她们今日是根本就不该在此留宿的。

可是因为老夫人与华阳大师是旧识,执意过来送送,这一耽搁,时辰就晚了。

天色暗下来,下山自然是不便的。

宋夫人才躺到了床上,便闻到了一抹奇异的香味儿,正想着问问今日燃的这是什么香,迷迷糊糊地,就好像是睡着了。

安潇潇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她的房内。

“宋夫人,你是淑妃的什么人?”

“我是她大嫂。”

宋夫人的声音有些呆滞,眼睛虽然是睁着,可是却看不到焦距。

“十年前,你们为什么要给靖安侯夫人下毒?”

“我们的确下毒了,可是没有成功。”

“为什么没有成功?”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事情有变,所以没有下毒。后来我们又试过其它的办法,比如说毁掉她的名节,可惜了,最后都没有成功。”

“那后来呢?”

宋夫人沉默了一下,然后仍然面无表情道,“后来,找到了一位世外高人,他懂得一种很神秘的诅咒,然后就给她用上了。”

安潇潇眯眼,她现在已经知道,母亲是有着预见的能力的。

所以,这些人三番几次的暗害才没有成功。

可是,那诅咒又是怎么成功的呢?

是不需要亲自到母亲的跟前,还是另有原因呢?

“什么世个高人?”

“不知道。”

安潇潇的眸底闪过了一抹急切,关键之处,她竟然不知道?

“那世外高人是何人寻来的?”

“是我相公。”

“那你相公为何要害靖安侯夫人?”

“当然是听了淑妃的话。淑妃嫉妒安夫人生得漂亮,更因为那个安夫人不知检点,竟然还勾引皇上,淑妃自然不能轻易地放过她。”

安潇潇顿时怒极。

可是想到了现在不是自己冲动的时候,只能咬咬牙,忍下了。

“是淑妃说安夫人勾引皇上了?”

宋夫人的语气仍然是没有任何的高低起伏,“当然是淑妃说的。其实,我们都知道,皇上对安夫人有意,只是,皇上这个人,对于江山美色,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所以,在皇上得知安夫人是安将军的妻子后,也便不曾单独召见过她。”

“那为何你又说安夫人勾引皇上了?”

“不是安夫人勾引,是有人在暗中算计安夫人,想要借着送安夫人上龙床的机会,来邀宠。”

这个消息,也太过震撼了。

安潇潇的眼睛都瞪直了。

“你说什么?”

“当初有人在宫宴上动手脚,安夫人被迷晕了。结果被人引入了一处宫殿之中,皇上醉酒,也进入了那处宫殿。若非是后来安将军带人寻了过去,只怕安夫人的名节就将不保了。”

安潇潇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才慢慢地消化掉这些消息。

“当初算计安夫人的,指不定就是淑妃呢。”

这话,自然是一种试探。

“不可能。淑妃巴不得能让安夫人远离皇上的视线,自然不可能会主动来促使二人发生关系。再说了,当时淑妃娘娘在宫中几乎是独得皇上恩宠,怎么可能会再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