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乾一双大大的杏眼闪闪发光,轻轻的点了点头,小手搂的子启更紧了。

子启垂下头,摸了摸鸿乾的眼:“十一叔最喜欢鸿乾的眼睛了,每次高兴的时候都闪闪发亮,今日十一叔在朝上颁了旨意,以后鸿乾便是大煜朝的太子了,便是十一叔不在,他们也不敢欺负鸿乾了。”

鸿乾歪着头想了一会:“太子?……”

子启点了点头:“鸿乾做了太子便可以帮十一叔处理朝政了,以后下了课,便去前殿帮十一叔看奏折好不好?你也知道十一叔识字不多,他们又喜欢把奏折写的文绉绉的,十一叔每次看起来都很吃力,以后有鸿乾帮十一叔,十一叔也可以多出时间陪陪鸿乾。”

鸿乾道:“苏清陌?……”

子启摸着鸿乾的长发,看向窗外:“萧远回来述职了,我便夺了他的兵符,今早已颁旨意让苏清陌拿着兵符去了北疆,明日便要出发了,以后他也不能陪着十一叔看奏折了,所以十一叔立你做太子,也只能指望你了。”

鸿乾伸出小手,抚了抚子启皱成一团的眉头:“放心,我帮你。”

子启收回了目光,笑着点头连连:“我就知道鸿乾对十一叔最好了,鸿乾一直都那么听话,又懂事的很,以后鸿乾不但要帮十一叔看奏折,还要多多照顾你父王……他此时不比那时,身上的蛊毒用三年才清理干净,以后身体更要多加调养,冬日里要看他的衣袍穿的够不够暖,看他的膳食及时不及时,不准他吃辣不能多吃肉食,他的胃太弱了……夏天要注意不让他热着了,但也别让冰盆让他凉着了,不要让他吹风……这些鸿乾都能记住吗?”

鸿乾乖巧的点点头:“能。”

子启再次笑了起来,情不自禁的亲了亲鸿乾的脸颊:“鸿乾以后也要照顾好自己,学东西不必那么卖力,我家鸿乾如此聪慧,随便看一看便知道了,不要学什么先祖熬夜早起,不能熬坏了身体,琴棋书画也不必样样都会,但武艺必须好好学,这样将来会有一副好身体,千万不要像十一叔这样,小时候偷懒不能吃苦,一直到现在都弱的很,病歪歪的。”

鸿乾浅浅一笑,眯着眼点点头:“我也照顾你。”

子启开怀的笑了起来,点了点鸿乾的鼻子吗,紧紧的将他搂在怀中:“那是自然,我还指望乾儿给十一叔养老呢,乾儿当然要照顾十一叔了。”

安泰和谐大煜朝(三)

子启陪着鸿乾吃了午饭,又将他哄睡着了,这才离开晨怡宫。走至半路,他制止了所有人的跟随,一步步的穿行在宫殿与宫殿之间,诺大的后宫一片肃清,所有的地方都是静悄悄的,子启看着这皇宫却没有丝毫的归属感,他不想回自己的寝宫也不知道去哪里,他很想很想去东宫看看,可他知道璟王是不愿意看见他,璟王的蛊毒清了,以后能陪着他的时候更少了,只怕与他同眠已成了奢望。

子启非常怀念璟奕才中蛊的时候,那时虽是忧心忡忡,可却能日夜陪着他,他病痛之时紧紧的攥住自己的手无比的依赖相信自己,但后来他知道自己赶尽杀绝的时候,便开始对自己疏远、冷眼、厌恶,现在已巴不得自己立即死去。

子启有的时候看着他那憎恨的眼神,恨不得大哭一场,可看着他那张脸又幸福的想笑,不管他不喜欢不喜欢愿意不愿意,可自己还是拥有过他。这三年好像黄粱一梦,让子启倾尽了所有的感情,回想起来精疲力竭却也心甘如饴。

子启走了近半个时辰,才走到了一处废殿,殿外的桃花依然开的绚烂,子启伸手折下两只桃花枝,一步步的走出废院,快至转角时。他微微回眸看向破落的废院,也是那一年桃花开的季节,子启在此看到了一身白衣的璟奕,柔柔的日光打照在他的如玉的侧脸上,让子启恍然以为自己看到了神仙。

子启从小到大从未出过废院,从幼年记事起,便只有一个日常送饭的赵德顺,并没有看守废院,只是子启从赵德顺的口中得知,自己似乎并不招人喜欢,若一个不慎,似乎还有杀身之祸,子启便绝了走出的废院的念头。

子启第一次看见生人踏入废院,子启既激动又害怕,想靠近却不知不觉退却着,没想到那人却转过身看向子启,他似乎也疑惑子启为何会出现此地,当看到子启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袍微怔了怔。

子启虽不接触外面,却也极会看人脸色,自然看出了璟奕的脸上的惊讶,子启受惊过度,连连后退了两步,不想却在此时看向了一个极为温暖的笑容,子启楞在原地,只感觉自己站在花海中,这一笑,千朵万朵花儿都齐齐开放了,即温暖又有几分甜滋滋的。

从此,子启走出了废院,直至此时老皇帝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被自己冷落了近十年的孩子,可毕竟也晚了,子启十几岁了才开始认字,不通音律,不懂诗话,学什么都极为笨拙,子启不在乎,不在乎所有的人的嘲笑,因为他知道,便是自己如何的笨,每次去找璟奕哭诉,璟奕从来不嫌弃自己,甚至会安慰自己,子启那时便想,笨蛋有什么不好,笨蛋可以得到璟奕的温柔,只要子启得到这种温暖便是做了痴儿也心甘情愿。

可惜,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如意,只不到一个月,璟奕被封为璟王,随后便是大婚,婚后七日被派去了西北,次年王妃生下了长孙鸿乾。

子启苦苦等了三年,终于等回璟奕述职,却在期盼中眼睁睁的看着璟奕为鸿乾大肆庆生,述职不过是短短的两个月,一个没有势力身份还未被正式认定的皇子想出宫,何等的难上登天,便是鸿乾的生宴,子启也没有得到恩泽能去参加。

子启似乎被璟奕遗忘了,他并未进宫看过子启,宴后三日进宫时,璟奕拜访了几位娘娘和太子还有几个有势力的皇子,却独独忘记还在上书房读书的子启。

子启知道自己错过了璟奕,难过了很久很久,他不知道璟奕会在那一日回宫,若是知道,便是不去上课,要挨一顿板子,也会等在宫门口的。

那时东宫太子成婚三年却无所出,太子之位已岌岌可危,璟奕手握兵权,又得一皇长孙,身在外围驻守,不知朝廷早已汹涌万分,回来短短两月又大肆为鸿乾庆生,虽是爱子心切情有可原,可到底遭了东宫的嫉恨。

子启忆起后来的种种,为了保护远在塞外的璟奕,开始的夺权,吃的那些苦,经历的那些非人的折磨,似乎都越来越远了,剩下的只有璟奕温暖的笑脸,还有那不到一个月的嘘寒问暖。

子启将两枝含苞欲放的桃花插在青花瓷瓶中,看向正在午睡的璟奕,不自觉的嘴角路出一抹极为浅淡的笑容,那浅浅的笑容中满溢着说不出的满足和甜蜜。

睡梦中的璟奕,轻动了一下,不知为何突然坐起身来惊叫一声,子启的笑容僵在脸上,快步上前快速伸手扶住了璟奕,轻声了:“四哥怎么了,哪疼?”

璟奕脸通红一片,死死的按住小腹,不知是疼还是怎么已说不出任何话来,湿润的凤眸看子启。子启手触及璟奕滚烫的肌肤,即刻知道了怎么回事,一只手搂住璟奕的肩膀,附在他耳边轻声的安抚着,另一只手慢慢的解开璟奕的亵衣。

粉色的唇无比虔诚的吻在那古铜色的肌肤上,璟奕低低的呻吟出声,急切的扯着子启身上的龙袍,子启眸中露出一抹喜色,安抚的亲吻了一下他的眉眼,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衣袍,两人坦诚相见,微凉的肌肤与古铜色的肌肤相贴着,璟奕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请看删节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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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奕疲累到了极点,泄身的同时昏了过去,前所未有的满足将子启紧紧的包裹住,他死死的抱住璟奕觉得自己抓住了幸福,璟奕因为突来的拥抱身子又颤了颤,抖动着。

子启只感觉幸福极了,亲了亲璟奕的眼角,侧目之下却楞在原地,只见璟奕射出的液体并不是平日的乳白色却是墨汁般的黑色。

子启楞了许久,心中溢满了喜悦却又忍不住的失落,子启知道璟奕身上的蛊毒,已经彻底干净了,性命以后再也不会有半分危险了,而难过的是,自己与璟奕终于……终于走到了尽头。

恍然回眸,三年来的时光,似乎所有的东西都淡了,只有和这人的相处点点滴滴和越来越浓的爱意,刻骨铭心。

子启想哭又想笑,附在璟奕的耳边不停叫着四哥,不知过了多久,子启也沉沉睡去,睡前,隐约想到,真的要变天了,却没想到会如此的快。

原来,幸福真的是那么地,那么地短暂……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大家都要好好过,实在太无聊,陪我一起写文。。

大家都期待的话,我努力再更一章?

安泰和谐大煜朝(四)

北风阵阵,阳光有点耀眼,金色的光辉打照在银色的盔甲上刺的人双眼有些疼痛。

子启身着朴素长袍站在十里亭内看向骏马上一身戎装的人,禁不住笑了起来,那精致的双眉不似往日里紧锁,一双杏眼在阳光下也显得水汪汪的,薄薄的粉唇也轻轻扬了起来,有些讨好的说道:“我家清陌换上这身戎装却还是这般的英俊。”

苏清陌头戴银冠,剑眉入鬓,墨玉般眸子在阳光潋滟出熠熠的辉光,殷红的唇微微张开似乎要说些什么,可对上子启极为讨好的笑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恨声道:“今日倒是知道服软了……总有一日你会后悔将我赶出京城!”

子启伸手拉住苏清陌的手指,像儿时一般,声音轻软的说道:“清陌哥哥又怎会真的生我的气呢?我那日对你发脾气不过是想收回西北二十万大军而已,你也知道那些兵在别人手里我不放心,只有交予你手,我才能安枕无忧。”

苏清陌白皙的脸上透过一抹狐疑,却未曾甩开子启的手:“你别以为你对我几句软化我便会原谅你,若只是想收回西北大军便也罢了,可你为何要将御林军近卫交给别人,你可知道那等同于将你的性命交到了别人的手中!”

子启摇摇了苏清陌的手:“若不拿御林军换,他们又怎会如此轻易的交出兵符,皇城什么时候也少不了争夺,清陌哥哥又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一直陪我在京城苦度大好年华倒是委屈了,西北天蓝地阔正好能让清陌哥哥成就一番事业。”

苏清陌满脸不信的说道:“果真只是为了我?”

子启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我知道清陌哥哥不喜欢也不适应皇城,你与我不同,你有鸿鹄之志,怎能困养在这小小的皇城中?……我若有清陌哥哥一半的抱负和才华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进退不得……”

苏清陌翻身下马,反手握住子启的手:“你无须身负绝世才华也不须有多高的武功,对你来说知人善用才是最为重要,这些年你都做的很好了,真的很好了,莫要胡思乱想,只要过了这次祭祀,所有的事定当迎刃而解,若那些老顽固依然食古不化再起了异心……我定然一路杀回京师助你!”

子启的手轻轻一抖,一双杏眼骤然看向苏清陌,一字一句的说道:“苏清陌你必须好生记得,从朕赐给你西北兵符开始,你便不再是朕的清陌哥哥,而是大煜朝的西北统帅,自古至今,手握兵权的统帅从不管朝廷内的争斗,你——苏清陌唯一的职责便是带领西北大军守好北疆!”

子启凌厉的眼神制止了欲争辩的子启,继续道,“我知道你还记得咱们儿时的情谊,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可你还记得你理想你的抱负吗?难道你便为了儿女私情弃国家于不顾吗?皇城内乱到什么时候程度,都坏不了大煜朝根本,若你来勤王……将带给大煜朝怎样的灾难?你苏清陌背得起这骂名吗?便是你背得起这骂名,子启……子启却背不起这千古的骂名,清陌哥哥求求你,不要管皇城的事,你也相信我,便是最不济我也定当会保重自己性命,待你收复西北军心归来之日,不管何时何地都会与你共饮一杯。”

苏清陌微微红了眼眶,情不自禁的伸手将子启死死的扣在怀中:“我不知道你又要打什么主意,我自小便没有一次能左右你,明明知道你是为了谁,可每次都还是忍不住让着你,故意被你耍得团团转,每一次、每一次我都听你的……这次我还听你的,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骗我,否则苏清陌这一辈子再也不会信你。”

子启抬眸看了苏清陌的侧脸,许久慢慢垂下眼去,乖巧的轻应了一声,却有些含糊不清。

苏清陌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无声的叹了口气:“罢了,随你吧,只要你能让自己保住性命,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吧,我知道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并非出自真心实意,我不再管你了,你希望我给大煜朝守好西北,我便守好……只是你也大了,不再是那个才出废院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了,你该知道有些人值得,有些并不值得……你可明白?”

子启点点头:“清陌哥哥说的这些我都懂,你放心,四哥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便是没有我,他也会重用该重用的人。”

苏清陌知道了子启心中的想法,眸中的苦涩更加的深重了,他半垂着眼眸,紧紧了怀中的略显瘦弱的人,似乎能感受那人不算强壮的心跳,他似是有许多话要对怀中的人说,可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说不出心中的苦涩与爱恋,他说不出数年朝夕相处并肩作战还有一日日积累下的感情。

八年了……从怀中这个傻瓜走出废院,睁着眼怯怯的站在尚书苑的门口,到如今也八年了,可八年的荣辱与共却抵不过那个带他出废院的人……苏清陌感觉有个地方被割开了,一阵阵的热流和生命似乎从那个看不见的伤口中流了出来。

苏清陌了解怀中的人,也清楚的知道了这八年他都经历了什么,所以在他想得到什么的时候,苏清陌心如刀割却不忍拒绝,他吃了那么多的苦,若老天怜惜,是不是……是不是就会让他的愿望实现呢?

苏清陌松开子启,翻身上马,拉住缰绳的手却不自主的颤抖着,他不知道今日的决定是对是错,他不知道未来的日子里会不会后悔,这一条路既然是他想让自己走的,所以到了如今他也只有这一条路走。

苏清陌的心疼的已经麻木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停的告诉自己,从今以后自己只是一个臣子,一个将领,一个誓死也要镇守西北的将领。

子启的所作所为虽是婉转,可是也够决绝,他已经抛弃了自己,他在面对选择的时候,第一个要抛弃的却是与他出生入死的苏清陌,这种善意的抛弃是苏清陌不能容忍的抛弃。

苏清陌调整了呼吸,努力的露出一抹笑容,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人,面无表情的说道:“臣此去再无归期,陛下多保重。”话毕,策马绝尘而去。

子启望着苏清陌的背影,逐渐的红了眼眶,他知道苏清陌知道了自己的意思,也知道苏清陌的倔强,在自己做出选择的时候,从未考虑过苏清陌的感受,如今再回首,儿时的事历历在目,自己的一生,除去废院的那些日子,便是苏清陌陪伴自己的时候最多,那些受人嘲笑奚落不明不白的日子都有苏清陌的陪伴,便最后……也是苏清陌只身将自己救了出来,那些耻辱、那些挫折、那些种种的不公平,都是苏清陌和自己一起背负的。

子启的泪水慢慢的滑落,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伤透了苏清陌的心,他知道苏清陌从未试图抛弃过不堪的自己,可自己却自私又残忍的将他和他浴血奋战和自己一起夺来的天下拱手让人,他明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却没有指责自己,还安慰自己……只是苏清陌是个骄傲的人,已不再允许自己的靠近,苏清陌在自己抛弃他的时候,也抛弃了自己……

……一生不见,是苏清陌最后的底线也是为了保持那最后的自尊。

子启心很疼,眼泪不停的流着,嘴角却含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变成了天边的了一个小小的点,直至消失不见。

日暮西斜,曲未终人已散……

夜静风轻,子启赤脚站在寝宫中,仰望着星空,少年帝王在这个时候没有了朝堂上凌厉和阴狠,月光下的侧脸是说不出的寂寥与落寞,他伸出手去,似乎要接住窗外的月光,可手却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终是僵了僵收了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子启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向站在门旁的赵德顺:“你一会便出宫吧。”

赵德顺迟疑了抬起眼眸看向子启:“陛下这是何意,再过两日便要祭祀了,此时老奴出宫不合时宜,陛下想要什么,等过几日好不好?”

子启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你明明知道朕的心思,又何必装糊涂,照顾了朕这些年,又怎会亏待你呢。”

赵德顺慢慢的跪下身来:“陛下你真想好了吗?明知道那是一条死路,这几日宫中的人手已经换的七七八八了,唯一没动的也只有陛下住的寝宫了,下面的人早已蠢蠢欲动,陛下……你以为他真的会对你心软吗?陛下……为何到了此时此刻还不甘心?为何到了此时还不肯面对现实,他不会……他不会对你心软的,他恨不得食其骨肉,定然……不会让您活命的!

子启闭上了双眸:“便是如此,朕也不怪他了,他有不得不杀我理由……杀兄弑弟,压制世袭,不允推荐,派人暗杀了世家家主,大世家又有多少血债都要有一个偿还,一个人能换回民心所归……这不算吃亏。”

赵德顺浑浊的目光中满是心疼:“陛下又是何苦?为了他,您吃了多少苦……真的值得吗?他知道什么?您做了那么多,他全然不知,只将所有的恨给您,他从不曾相信您的每一句话?您……认为这样真的值得吗?您从废殿一步步走到这里,走到这个位置上,只是为了他吗?只有他吗?你抛弃了所有对你心怀善意的人,你抛弃了所有的对您有利的人对你好的人,只是为了他,值得吗!”

子启浅浅的一笑:“若没有他……我便出不了废殿,出了废殿便没有那么多以后,很多事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子启抬眸看向赵德顺:“只可惜我不能为您养老送终了……我算是您带大的,这些年咱们虽是出了冷宫,可惜你却跟着我整日担惊受怕的,算是一天的福也没享到,眼看着咱们又走到绝路了,我已让人准备好了一切,也已给你备好了银两,在江南富饶之处置下几亩田地,一会你便出宫去吧,过你想过的那些日子,好好的安度晚年。”

赵德顺摇了摇头道:“奴才这一条命本就是玉美人救的,便是还给陛下也是应当的。”

子启笑了笑:“他们都说娘偷了人所以才被赐死,都说我不是父皇的孩子……那时若非是你,恐怕尚在襁褓中的我也早饿死了,说什么还命,你将我养大便是还了我娘亲了,又何必要跟着我死呢?你若真心疼我,便别让我心怀愧疚的死去,你活着还可以给我母子二人立个碑记,逢年过节还可以给我们烧一些纸钱,若连你都去了,只怕这世上再也没人记得娘亲了。”

“陛下!……”赵德顺慢慢的落下泪来:“陛下又是何苦,陛下可以活的好好的,可以活在万人之上,为何要选择这样的结果,为何要执意走这一条路……陛下和老奴一起走好不好?”

子启轻轻摇摇头:“死有何惧?……朕意已绝,你走吧。”

赵德顺的眼泪还在流着,努力的挤出一抹微笑:“老奴这便走了,陛下自小就是个善良心软的孩子,老奴真心的希望陛下能心想事成。”

子启轻轻点了点头,慢慢的转过身去,看向窗外的月光,‘咚’沉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那是额头撞击地砖的声音,一连三声,声声都砸进了子启的心里,稀稀落落的衣袍声和细碎的脚步声预示着身后的离去。

门轻轻的被关上了,又一个亲人从子启的生命中走了出去,再也,再也不会回来,又是一次一生的离别,子启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容,泪却无声的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好好过。。。。。。

安泰和谐大煜朝(五)

晨怡宫内,春季的阳光,无尽的暖意,花圃内的彩色的花朵照耀的摇曳着,似乎在昭示着什么喜庆。

子启将繁杂的礼服给鸿乾穿戴整齐,鸿乾因层层的衣服有些不适又有些热,时不时的拉扯着衣服,子启一次次的将那小手拍下,鸿乾垂着头,郁郁不语,皱了皱眉头,清澈漆黑的眼眸说不出的焦躁。

子启终于将最后一件挂饰给鸿乾佩戴好,将鸿乾从前到后从上到下打量个来回,脸上露出极为满意的神色,他伸出两根手指挑起了鸿乾的下巴,轻佻的说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是礼仪没学好吗?”

鸿乾摇了摇头,伸手抱住了子启的腰:“有些心乱。”

子启笑出声来,点了点鸿乾的小脑袋:“小小年纪哪里有那么多心思?明日祭祀顺利完成以后,你便是祖宗认下的东宫太子了,这便是昭告了万民的,可就是咱大煜朝正牌的东宫太子了,只要你未犯下逆天的大错,便是你父亲也不能轻易废除你,不管将来……有多少妃子,有多少皇子,你都是大煜朝的最正统的太子殿下,谁也不敢欺负你,更不敢给你脸色看了。”

鸿乾皱了皱小小的眉头:“十一叔,你要纳后?”

子启好笑的点了点鸿乾的鼻尖:“纳什么后,不过是为了你以后打算罢了,十一叔总有顾不上你的时候,你不喜欢说话,有什么事都爱闷在心里,他们又不和十一叔一样知道你在想什么,十一叔……总怕别人暗里欺负你,所以才要为你打算好才是,你以后便是太子了,不能那么任性了,为人处世都要注意些,不要惹你父王不开心,也不要让他为你生气,他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鸿乾的功课从不让十一叔操心……可做了太子后,并非是功课好就好了……该学习的政务还是要多看多学,不懂得问师傅,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便去找你父王与他好好说,你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总是最疼你的人,所以你以后要对他好才是,知道吗?”

鸿乾乖巧的点了点头:“十一叔,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子启微微垂下眼眸轻轻的搂住了鸿乾,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十一叔等祭祀完以后要离开一阵子……十一叔知道你听话孝顺,这些年十一叔日日照看,生怕你受半分委屈……到了还是最不放心你,乖鸿乾……你父王这些年被伤病折磨的脾气不大好,你不可惹他生气,自己也不能那么倔强,要好好孝顺他,知道吗?”

鸿乾乖巧点了点头,抬眸看向挂在窗外的翠鸟,本该清澈的眸子闪烁着什么,半晌,依依不舍的说道:“十一叔何时回来?”

子启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小脑瓜乱想什么,有你和你父王在,十一叔怎能不回来?”

鸿乾歪着头想了想,若有所思道:“说的也是,你最舍不得他。”

子启轻轻的拽了拽鸿乾的小耳朵:“小脑袋就会胡思乱想,好了,都出汗了,快将祭祀服脱下,小心弄皱了,明个可是个大日子,寅时之前就要打理好一切,万不可赖床。”

鸿乾抱着子启的腰身,撒娇的噌了噌:“十一叔给脱。”

子启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了:“小懒猪,堂堂太子还那么爱撒娇耍赖,将来娶了妃子可怎么好?”子启一边说话一边将鸿乾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脱了下来,仔细的叠好,放在了一旁的床上。

鸿乾脱去身上的繁重的礼服,长出一口气,抬眼看向侧坐在床边仔细叠衣袍的,那样认真仔细,那样干净的手指,嘴角微微扬起,眉宇间说不出的温柔,对面的人让鸿乾有种错觉,仿佛那个人被淡淡的极柔和的光包围着,这样舒适的光线直直的照进了鸿乾的心里,满满的暖暖的,自己仿佛被一双温暖的手包围其中,柔柔的呵护着。

鸿乾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抱住了子启,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中,一双眼睛闪闪发光的直视着子启的脸,软软的说道:“十一叔,你早些回来。”

子启放下手中的衣物,慢慢的将鸿乾搂在怀中,一张雌雄莫辩的脸说不出的不舍,他细长的手指一下下的拂过鸿乾的头发,清澈的眸中溢满了痛苦,手指一点点用力将鸿乾紧紧的嵌在怀中,屏住呼吸努力压抑住沸腾的感情,柔声哄道:“十一叔不在的日子里,鸿乾要更加的听话,好好照顾父王,知道吗?”

这些话,鸿乾不知听了多少遍,可子启再次说出来,鸿乾却没有丝毫的不耐,他趴在子启怀中,再次乖巧的点点头,稚嫩的双手,紧紧的攥住子启的衣袍:“十一叔,我想睡了。”

子启看看窗外的日头,刚过午时,平日里这个时候也是鸿乾午息的时候,子启将鸿乾打横抱起,一下下的拍着他的后背:“睡吧,等你睡着了,十一叔再走。”

午时的阳光顺着窗户打照进来,温暖却也舒适,鸿乾安心的睡去。

未时,子启带领三两个宫人从晨怡宫中走了出来,他不停的深呼吸,脚步不像平日那般急切,一步步的看着是那样的沉重与犹豫。

正午时分还灿烂的天空,此时已是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彩似乎在昭告着什么,压的人喘不过气了,子启回眸看了一眼身后拖着十二层帝王祭祀袍的宫人们,有些陌生有些失落,又有些恍惚,感觉空空落落的,站在原地想了许久,才想起赵德顺在昨夜已被自己打发走了。

子启想起那张满是皱纹却总是忧愁的脸,心中充满了愧疚,可抬眸看一眼四周的高墙,又忆起那新的户籍和几亩房契,嘴角再次挂上几分浅笑,不管是谁,跟着自己总是被困在高墙之中,外面天高地远,自由自在,倒不如大家都重新开始,重新过活,总比跟着自己一日比一日绝望来得好。

子启突然想念那张刀刻般的俊颜,还有那一双总是微微眯起的凤眼,两日不见,心中却越发的想念了,不禁加快了脚步,不顾身后的太监宫女,不顾仪表的一阵风般朝东宫方向跑去。

子启气喘吁吁的跑进东宫院,不等通报,一把推开了紧闭的房门,本还喧闹的说话声嘎然而止,屋内几个人齐齐朝子启望去,脸上均是失了颜色。

子启满是笑容的脸,一点点的沉寂下来,本柔和的眉宇间瞬时凌厉了起来,一双清澈的眸子凌厉的将周围的人扫了一个来回,目光触及坐在中间的那个淡黄色的身影,对上那双仇恨的凤眸时,子启的目光顿了顿,停了下来,那双杏仁儿般的眼眸一点一点的柔和下来,一点点的软弱了下来,变得水水的,浅浅的,极为柔和的波光在潺潺流动着。

一时间,诺大的殿堂极为寂静,不知是谁清咳了一句,所有人都齐齐跪下身来,给子启问安,子启扫了一眼跪在四周的人,首当其中的便是御林军统领萧远,其次有个两个三品的文官,还有便是璟王妃家的兄长和沁太妃的外甥,子启清楚的知道,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那眼中的迫不及待与杀意甚至连隐藏都不肯。

子启摆了摆手,有些疲惫的说道:“都下去吧。”

几个人站起身来,看了子启一眼,脚却没有动,御林军统领萧远紧紧的盯着子启的一举一动,手不自主的扶住了腰间的佩刀,子启想冷笑,在这一个瞬间心中溢满了杀意,眉宇间冰冰冷,那眸中的怒火与狂躁,快要蒙蔽理智。

璟奕适时的轻咳了一声:“本王与陛下有些话要说,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璟奕,均是满脸的担忧。璟奕对众人微点了点头,众人这才安静的躬身退下,甚至都不曾看站在门旁的帝王一眼。

子启看着众人的脸色与杀气,突然忆起许久许久以前,那些弹劾自己的臣子们还有那些欺负过自己的皇子,以及太子浅笑而邪恶的嘴角……那一句句的熟悉的咒骂与鄙视,似乎从来不曾远去过,那对待玩物般的糟践,不屑一顾,似乎一直都没有改变过,似乎在那些眼里,自己从不曾是个帝王,即便如何的残暴,即便老皇帝明明临死前承认了自己,可在他们的眼里,自己仍然是个不被承认的杂种,仍然是个没有尊严的玩物。

这一瞬间,子启感觉到自己的恨意,甚至有些怨恨璟奕,那是从来不曾有的情绪,那是从来不舍得的怨恨,就这样直直的从心中冒了出来。

璟奕见子启一直楞站原地,让人看不透心思,又咳了两声。

子启听到熟悉又想念的声音,不禁转过脸来看向璟奕,那是一张便是入了地狱都忘不掉的容颜,为了那一个浅笑,一句赞许,自己放弃了所有能放弃的一起,抛弃了一切能抛弃的人,甚至甩开了救赎,只为了他能舒服一些,只为了他能过的好一些,走到这一步,本是自己执拗的选择,又怎么能恨他呢?又怎舍得恨他?

安泰和谐大煜朝(六)

子启眉宇间的阴霾瞬时散去,抬起水水软软的杏眸,轻声笑道:“四哥,若是不舒服先去躺一会吧,我将明日祭祀用的袍子带来了,一会四哥试一试,看看合身与否?”

璟奕看子启恢复往昔的软弱,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过是亲王袍,没什么好试的。”话毕转身进了内室。

子启跟那些托住袍子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众人一起走进了内室,子启抬眼看向璟奕已闭上双眼躺在榻上,眼窝微微泛青,看样子似乎是极为疲惫,宫女们轻声将十二层祭祀袍放下,便无声的退下。

子启走到榻边,站在一旁,轻轻的按着璟奕的太阳穴,心疼的说道:“四哥万事莫要多操心,便是什么不管,还有下面的人呢,朝廷养他们便是让他们出力的,四哥何苦累了自己?”

璟奕冷笑一声:“有什么话便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子启的手,不轻不重的按压着璟奕的穴位,低声道:“四哥其实不必如此累心,有些东西本该是四哥便终归是四哥的,谁也抢不走。”

璟奕伸手甩开了子启的手:“陛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疑心本王?!”

子启垂眸看了眼本打的红肿的手背,许久,慢慢的抬起头来,雌雄莫辩的脸上已堆满了笑容:“四哥莫要乱想,那几个人不是四哥的老友便是亲戚,多日不见四哥,来看看也是应当的,子启并没有乱想,四哥也不要多想。”

璟奕凤眸已溢满了愤恨与杀意:“本王近三年不见天日,今日不过是与他们叙叙旧,陛下便又容不得了吗?”

子启听到璟奕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的话语,心中溢满了疲惫与无力,他深吸一口气,默默的为自己打气,许久,他感觉自己终于能挤出一抹笑容时,才抬起脸来,不知为何往日那些耐心那些理所当然的无理取闹,让子启感觉特别的疲惫与吃力,他走到璟奕身边,蹲下身来,小心的为璟奕穿上鞋子,柔声笑道:“四哥身体不如从前,不能轻易动怒,别为了我生气,不值得,你若乏了便先歇歇吧,一会我为四哥穿上祭祀袍,看看是不是合身。”

璟奕见子启似乎不想追究方才的事,面色稍晴,不动声色又理所当然的看着子启为自己穿鞋,三年来,璟奕已被子启伺候习惯了,并未感觉子启为自己做的事有任何的不妥,那时璟奕病重之时,因为不想让宫人看到璟奕难堪的模样,那床上的污秽之物都是子启亲自处理的,更衣换药,喂汤喂水,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时刚登基,杀人不眨眼的少年帝王亲手料理,一夜一夜的不合眼的守着,将璟奕濒死的命守了回来,足足好生的养了三年。

璟奕褪去了身上的正统的亲王袍,摘去了头上的紫金冠,散开了长发,慢慢的躺了在床上,舒适的长出了一口气。

子启看到这样不设防的璟奕,嘴角路出一抹极真心的笑容:“四哥可有哪里不舒服?这两日我没来,宫人送来的汤药可有按时喝?可有贪嘴?”

璟奕撇了子启一眼,忿忿的说道:“贪什么嘴!这东宫可有任何你让不允的东西?你何必假惺惺的来问我,东宫的一切不在你的掌握中吗?”

子启丝毫不恼:“宫人说你不肯吃药膳,还要吃辛辣之物,这样多不好,虽然我人未来,可那些药粥还是我亲手熬的,他们说你并未喝,四哥总是这样,只要我不看着,就不肯好好爱惜身体,便是有万里河山,不过都是个虚物,哪里比得上自己的身体呢?若身体不好,日日需要受苦,要万里河山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