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卿一眼不眨的看着云觞白皙的脸,不禁慢慢的红了眼眶,他垂下头遮掩着眼中的泪水:“对不起……那时我很怕,很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怎么面对你……我……”

云觞不置可否轻声道,轻声道:“你的味觉没了,是吗?”

子卿一愣,轻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耳朵有时会听不清楚……手会不自主的发抖,吃不大出来味道,才睡醒时睁看眼,却是一片黑暗,要好一会才能看见,所以……我知道我活不久了,但是我也不怕死……此生我、我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你,我那日是喝醉了,并非是有意要……你,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云觞蹙起了眉头,不动声色的说道:“罢了,不说这些了,反正我早已不怪你了,你可知道你为什么听不见?”

子卿慢慢的垂着头,咬住了嘴唇:“你别为我费心了,怜姨诊脉都没有摸出来,自然也不能治了……你不怪我,我也就放心了,以前我们说的话都不作数了,我不会再要求你什么,你们的事我也不想管了,你放心,我……我以后都不会去打扰你了。”

云觞本不欲与他发火,可到底受不了他这样温吞的受气模样,也受不了他将自己当外人,更受不了他说出各不相干的话,子卿心中冷笑连连,看样子还是晾他的时间太短,还是那人折磨的不够狠,到了此时,他仍不愿朝自己身边靠,也没有求助的意思,不禁冷哼一声:“凌子启!你莫太将自己当一回事了,你以为你能左右得了本座!”说罢拂袖而去。

子卿慢慢抬起头,轻声而坚定的说道:“子卿,子卿才是我的名字。”

云觞心中一动,脚步一顿,可到底也没有回头,快步走了皇帝寝宫。

子卿一个人站在花园的尽头,看着那个白衣胜雪的人消失在转角,以前这一抹白在子卿的心中是高贵的,神圣的,不可逾越的,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实现,似乎这天地间没有他做不到的事,他总是一尘不染的白衣,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他是无所不能的,直至他落魄时,受伤时,子卿才知道他不是什么神仙,只是一个活生生会哭会笑的人,也会无助也会害怕也会闹脾气,没有安全感,明明有一颗柔软的心,却嘴硬无比,每次倔强起来都有几分说不出的招人喜爱。

偶尔,子卿会想起两人销魂的那一夜,销魂……这个词也许并不适宜,因为子卿感觉最多的不是舒服,而是满足,从身体到心里的满足,这是和隆帝无数次 □中所没有体会到的,他和自己在一起时,就像生病时一样,会毫不犹豫的依赖自己,相信自己,无助时会一声声叫着自己的名字,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他需要的人是谁。

只可惜……只可惜,此生没有早些碰见他,没有在碰见他之前碰见……若是碰见了,是不是就会一样了呢?

如此远又如此近(一)

璟奕眯着看着侧站在花园尽头的人,他不知想些什么那人想些什么,可他嘴角浅浅淡淡的笑容,让璟奕的心情坏到的极点,璟奕已经许久不曾见他这样笑过,以前总是嫌他话多的麻烦,总嫌他脸上的水水软软的笑容碍眼,如今他不声不响像鹌鹑一样缩在自己身旁,璟奕倒是十分的不习惯,不光是不习惯,甚至感到很生气,被人无视的生气。

璟奕指使一旁的小太监去将子卿拉回来,自己若无其事的坐回了床上,当小太监拽着子卿的散乱的头发拖回来时,璟奕明明看见子卿头上的伤口在渗血,可还是装作没有看见,冷眼看着他被人粗bao的摔在床旁。

子卿脸色苍白,怯怯的抬起头来,缩了缩肩膀,想求饶,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的心跳不自主的加速,也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璟奕轻轻一动,只感觉 xiashen疼的很,一想到自己是因为这个人受伤,而这个人心里还惦记这别人,璟奕就说不出的气怒,一想到刚才那个人骄傲的像个孔雀,而自己却衣~衫~ 不整,强撑着才能坐起身来,生生的比人比了下去,璟奕就更加恼火。

璟奕压住自己的火气,轻声道:“你过来。”

子卿听出了璟奕声音中的虚弱,挣扎了半天,到底挪了过去,刚到璟奕手所能触及的地方就生生的挨了一巴掌,子卿身子一趔趄,摔在了龙床上,子卿挣扎爬起来却被坡头盖脸扇的看见了星星,他挣扎着生生忍住了想还手的冲动,可璟奕不但没有住手,反而变本加厉。

子卿在暴雨般的拳头下,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想哭有想笑,心底逐渐生出一股怨气和怒意,他抱住头的手猛然一挣,骤然站起身来推开了璟奕,大声喝道:“你够了没有!”璟奕跌回床上,不禁痛哼一声,脸色煞白煞白的。

子卿心中一惊,双眼对上那双满是惊痛的凤眸,再大的脾气也被自己强压下去,他抹去头上的血,在衣袍上擦干净手,双手扶住跌坐在床上的璟奕,轻轻的托起他的腰,垫上小枕,让他靠着床坐好,自己也慢慢的坐在璟奕身边。

璟奕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当他看到子卿满是沉痛的双眼,不知为何怒斥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子卿静静的凝视着璟奕,古铜色的肌肤,坚毅的下巴,剑眉微挑,凤眸微微眯起时,有种说不出的男子气概铁血铮铮。

子卿依稀还记得他也会温柔的笑,依稀还记得他也会对一个人嘘寒问暖,依稀还记得他也很会安慰人,不管是发怒的他还是假笑的他,还有以前那些依稀的往昔都让子卿深深的为之着迷。

这么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庞让子卿怎么看都不厌,甚至无数次想,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就这样陪伴他一生一世,直到他牙齿松动,双鬓斑白,甚至满脸皱纹时还在对自己耍小性子,闹脾气,可子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在这些日子里,子卿无数次对眼前的失望,无数次感到绝望,无数次对自己说再也不管他了,再也不要理他了。

这个人每次都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每一次一棍子将自己敲在地上敲到绝望,然后很快的就会拿着蜜饯对自己笑,就这样翻来覆去,自己终还是舍不下他,终还是舍不得看到他受伤受痛,已经爱了那么多年,自己也没剩下多久了,没有多久的时间再继续爱他了。

子卿慢慢的红了眼,却努力将泪压在眼眶中,叹了了一口气:“以后……”子卿想说以后若我不在,你再如此任性可如何是好,可这些话显然已经不适合了,毕竟现在璟奕将朝政打理的很好,后宫也算平衡,大煜朝甚至比自己在的时候还要繁华,他是一国之尊,想对谁任性便可以任性,想对谁发脾气就对谁发脾气,他不用任何护着,也不用任何人照看着,他一直是个有才华的人,不管怎样都不会让自己吃了亏。

子卿轻叹了一口气:“你说……咱们俩就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怎么就走到了这绝路上了呢……这些、我做梦都没想过,你既然已经那么恨我,那么怨我,为什么不干脆将我碎尸万段好了呢?……我不怕死,我甚至想过怎样死才有价值,可你为什么一直逼我呢?一次次的,我都努力的让自己原谅,不计较,我每次都想对你笑,每次都想着怎么才能让你更好,你为什么老想着我会害你呢?”

“我其实有些后悔了,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你已经不需要任何人了,我以前总怕……总怕我不在时,你会被人欺负,怕有人会怠慢你,怕你不肯好好的照顾自己的身体,那些个朝臣们如狼似虎,后宫的人个个阴险狡诈,我总怕你会吃亏上当受委屈,我总是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对你很重要,所以我拼了命也要回来,也要看着你,也要顾着你,明知道回来是条死路。”

子卿抬头看向璟奕的脸:“那么多……那么多人害过你,负过你,你都不恨,你都原谅了,为什么偏偏的,偏偏的只抓我不放……只恨我一个人呢?是因为他们说,我不是你的亲兄弟吗?是因为我是这皇宫的耻辱吗?我不求了……我真的不求了,我不叫你哥哥,我不叫自己子启了,我笑累了,现在我已经很努力的绕开你,避开你,生怕你看见我便会大发脾气爆跳如雷……你说……是不是我死了,我死了你才能彻底的安心了,是不是死了才能不再怨恨我了呢?”

子卿看向愣在原处的璟奕,慢慢的垂下眼睑,站起身来朝外走去。璟奕听到子卿说后悔时,一颗心仿佛被什么狠狠的刺了一下,不再是哥哥,不再叫子启,不再对自己笑,不再想见自己了……都不求了,都不要了,绕开自己避开自己……

凭什么!他凭什么想求的时候便追着缠着不放,他不要了便弃之如敝屣,他凭什么,自己堂堂一朝王爷,一国之君,被他弄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他说不要了便不要了?他甚至……甚至还用死来威胁自己……

璟奕逐渐了红了眼,怒喝一声,一个纵身高高跃起,极为敏捷的单手抓住走到门边的子卿,反手之间,子卿已摔回了龙床上,璟奕站在门边,半垂着凤眸死死的盯着子卿,一步步的极缓慢的朝龙床走去。

子卿脸色苍白的盯着璟奕,浑身不自主的发着抖,一点点一点点的朝床的角落缩着,璟奕站在床边:“你平白惹了我……我母妃的命,秋儿的命,就这么算了吗?好……你让我不再恨你,也可以,你将母妃和秋儿还来我便不再恨你……”

子卿抖着唇摇了摇头:“沁太妃不是我的杀的……那徐映秋是……”“闭嘴!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朕的母妃和秋儿!”璟奕额头的伤青筋突突的跳着,一双狭长的凤眸瞪的很圆,满眸的血丝:“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贱人人!”

作者有话要说:璟奕一边咒骂一边撕扯着子卿的衣服,子卿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璟奕,心中充满了恐惧,见他袭来自然大力挣扎,璟奕武功被压制时,子卿尚且不是对手,更何况是此时璟奕毅然恢复了武功,璟奕几乎不费力的把子卿压在了身下,发狠的撤去了子卿全身的衣袍,这样全身赤裸的被人压制住,让子卿感觉十分不安全,还有说不出的耻辱,他蠕动着身子挣扎着,却感觉璟奕的呼吸越来越重。

璟奕伸手点住了子卿浑身的穴道,将浑身赤裸的子卿摊平,手握住他的下身上下套弄着,一点不温柔没有技巧的抚弄将子卿弄的很疼,可最大的悲哀便是在这种疼痛中,子卿还是一点点的勃起了,此时的子卿满心的屈辱,十分痛恨的自己身体,死命的咬住唇角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璟奕有了上次的教训,不再鲁莽,起身找了些药膏浇在了子卿的下身,弄了几下,褪去长裤慢慢的轻缓的坐了上去,虽是胀痛的厉害,可到底是昨夜两人才在一起,倒是没有昨天那般疼的厉害,他抽着气慢慢的坐好,才看向子卿的脸,子卿的嘴唇已被自己咬出了鲜血,杏眸瞪的很大,脸上眼中都饱含屈辱。

璟奕动了动,只感觉疼痛却摸不着规律,虽有些不情愿可到底还是解开了子卿的穴道,但子卿的穴道被解开的一刹那,子卿并非是像往日那般安抚璟奕亲吻璟奕,而是伸手便想推开璟奕,双腿剧烈的挣扎着。

璟奕惊怒交加,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下身在子卿的挣扎下更加的疼痛,想也不想,抬手就朝子卿煽去,劈裂啪啦带着内力十几下去,子卿的脸肿了一大圈,一双杏眸已有些呆滞,下身更是疲软了下来,如此这般到底更让璟奕怒不可歇,可他到底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没有再打子卿。

璟奕虽是不懂怎么做接受方,可到底是十三岁就开了荤的皇子,又怎么可能不懂一点半点的风月之事,往日和子卿在一起只感觉屈辱,故而从来不触碰他,故意晾着他,可若说这风月手段的手段,青涩的子卿哪里抵得上他万一。

璟奕伸出手慢慢抚慰着子卿的肌肤,将平日用在妃子身上的手段都使了出来,在子卿的敏感处又掐又捏,子卿从未接触过别人,从第一次到最后的许多次都是和璟奕一起的,哪怕中间的那一次出轨找的也是一个雏,何时被人如此对待过,那时为了怕弄伤璟奕,子卿也曾专门请教过御医,又找来了许多书,筹措了很久,才敢去碰璟奕,其实不管是身还是心,子卿一直都是雏,此时,子卿脸上明明很疼,心里明明很难过,可身上却逐渐热了起来,下身再一次不争气的硬了起来。

璟奕见子卿再次硬了起来,双手也收了回来,轻动了动腰身,一双凤眸藐视着子卿的脸,嘴角勾出讽刺的角度,冷笑两声,猛的收紧了小穴。子卿身下一紧,不禁哼出声来,璟奕这两声嘲笑让子卿更加的无地自容,让他更恨自己不争气的身体,他无力的双腿,动了动,可一动之下不知牵动了璟奕哪里,璟奕闷哼一声,子卿惊吓之余连忙看向璟奕,璟奕凤眸对上子卿满是惊慌的杏眸,便以为子卿是挑战自己,报复刚才自己那一夹,璟奕顿时红了脸,恼羞之余又狠狠的甩了子卿一巴掌。

子卿的脸早已疼的发木,这一巴掌其实感觉不到疼了,可这样没有尊严的躺在身下已达到了子卿的极限,但是璟奕的巴掌却给了子卿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悲凉,他感觉自己的心漏了一个大窟窿,呼呼的惯着冷风,可身体却很热,还能感觉到快感。子卿感觉便是下地狱也至于要受这样的苦,最少下了地狱最多是折磨肉体,不用剥去那可怜的自尊。

璟奕不时便找到规律,在子卿身上一次次的律动,让子卿顶撞在那一点上,一次次的极致的欢愉让璟奕想尖叫,可那腰身要逐渐变得疲软,他拉了拉动也不动的子卿,想让子卿起来动,可几次拉扯之下,子卿动也不动,甚至撇开脸不肯看自己。

璟奕自然心有不甘,不管是不是与子卿在一起,他从未在房事上受过冷待,尤其是和子卿在一起的时候,他每次都会特别在意璟奕的感受,便是自己不舒服也必然让璟奕舒服的淋漓尽致,可像今日这般如死鱼一样,是璟奕从未遇见过的,璟奕极有自尊,若是平时早已拂袖而去,可此时璟奕不知为何却舍不得让那人离开自己,明明本来下身还疼着伤着,可璟奕看见这个人,心里就是忍不住想要,想要这个人进入自己,狠狠的贯穿自己,这样的想法也让璟奕自己不齿,说不出的矛盾,这样的矛盾让璟奕的脾气更坏,他几乎动几下,就会狠命的动手打子卿,过于舒服也打,过于不舒服都会动手毫不留情的打。

当璟奕喷射出来,下身剧烈的收缩后,缓缓倒在子卿身上时,子卿虽然是不愿,可到底和璟奕一起达到了高潮,璟奕慢慢的滑到子卿的身旁,垂着眼看向自己的下体,只见子卿射入自己的身体的液体,慢慢的流到大腿上,璟奕看到这些液体从身上流了出来,不但没有半分的不悦,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和骄傲。

璟奕双腿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几乎的半瘫软在床上,手推了推动也不动的子卿:“去弄些温水来,将你的那些脏东西从朕身体里弄出来,弄干净!”

当璟奕的手碰到子卿的瞬间,子卿身体猛的一瑟缩,可听到脏东西的瞬间,子卿身体僵了僵,慢慢的并拢了双腿,恨不得将自己的分身藏起来,他慢慢的坐起身来,从地上捡起遮不住身体穿上,没等走到门口,便看见刘福已经亲自打来水。

如此远又如此近(二)

子卿不敢与刘福对视,捂住衣服破的地方,目光呆滞的默默的站到一边,刘福一见子卿的脸大吃一惊,本来巴掌的小脸已肿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一双杏眸早已成了一条缝隙,嘴巴也肿的厉害,周围还有血渍。

刘福轻轻的和璟奕说着什么,子卿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体里死去了,曾经的火热,曾经的执着,曾经的不顾一切,好像被什么燃成了灰烬,只余冰冷。子卿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人身边,一生一世……永生永世的不回来。

一声闷响将子卿拉回了现实,只见刘福不知为何跪在了床旁一下下的磕着头,子卿有些惊慌的看向璟奕,正对上璟奕的凤眸。

璟奕看见子卿的脸时也是一惊,眼中的愧疚一闪而过,毕竟刚才璟奕情绪太过亢奋,并没有注意到下手的轻重,如今看到那人畏畏缩缩的不敢过来,璟奕不知为何只感觉心中疼的厉害,他皱了皱眉头,斥责道:“你居然让别人碰朕……”

“不、不敢……”子卿不等璟奕说完便不清晰的求着饶,跌跌撞撞的跑到龙床旁,哆哆嗦嗦的给璟奕收拾起来,忙碌了一阵子,连带将床上的物品都换了以后,子卿再次缩到一边,时不时的抬起头,警惕的看向躺在床上的璟奕。

璟奕在床上吃了些东西,看了会折子,只感觉无趣,偷偷的侧过脸看向那子卿,只见子卿衣衫褴褛衣衫褴褛的站在一旁,他的脸颊下还有新的血迹朝下滴答着,肿胀不看的脸已有些发紫,双腿有些发抖。他的手捂住衣袍破的地方,只剩下一条隙缝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如此狼狈的子卿,璟奕的心钝钝疼,他轻咳了一声,却见子卿听到自己的咳声,没有嘘寒问暖也没有紧张的拉着自己问怎么了,而是哆嗦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恐惧的偷看自己,璟奕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好像再多看子卿一眼,便忍不住落泪,他无力的挥一挥手:“不用伺候了,下去吧。”

子卿怀疑的看了璟奕一眼,当发现自己没听错的时候,慢慢的转过身躯,当走到门旁一刹,迫不及待的跑了起来,那沉重的脚步声,很快便听不见了。

璟奕有些颓废,似乎连生气都没有力气了,他看向刘福:“你去给他送几件时令的衣袍,顺便给他送点吃的,别让他再穿太监服了,看着不舒服……也别让他穿得太好,平常的粗布衣袍就可以,吃食也别太好了!”

刘福听到上半句眼前一亮,可听到后半句,也就死心了,方才刘福就站在门外,对屋内的情绪虽算不上一清二楚,可也八九不离十了,后来又见子卿肿着脸出来,那样子似乎也是死心了,此时便是隆帝想挽回也十分困难了,更何况他此时还无半分悔过之心……算了算去,两人也不可能好了,其实好不好也没多大关系了,那人也不是多愿意活了。

子卿回到废殿褪去那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的衣袍,赤身裸体的站在井水边冲洗了很久,可他仍然感觉自己很脏,很下贱,冷水一遍遍的浇在身体上,不感觉寒冷反而有种舒畅,似乎这样就能将自己从身到心都洗刷干净,一直洗了一个时辰。

子卿才赤着脚走回了屋内,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子卿什么都不想想,可浑身如车碾过的疼痛却提醒他的不堪他的耻辱,脸上是木木的疼痛,和头上的伤口是刺痛,身上是无力的酸痛,各种各样的疼都是那人给的,都是那个自己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给的。

若是今天之前,或者是三个时辰之前,子卿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心中还隐藏着憧憬和期盼,可此时子卿心中什么也没有了,有的只是绝望,他甚至想,干脆这样死了,这样也不必再看到他,再受那些不应该属于自己的苦,他不该这样对自己,便是不为了那些救命之恩,不为了让位之恩,只为了当年那点情谊,他也不该这样对自己。

子卿现在只想睡觉,就这样睡着了,自己的生命里再也没有这个人,再也不要见这个人,最好是……最好是一开始就没遇见这个让自己如坠魔障的人最好了,若当初自己没有抛下云觞回来,是不是……心中的那些美好便不会被打碎了呢?是不是就不用承受这样连灵魂都在疼的苦。

璟奕在两人欢!爱时,便是爱!抚,下手也十分没有轻重,导致子卿身!上!青青紫紫很多,这些都落在等子卿睡着后进来的二人眼里,云觞自是心疼不已,甚至摸过子卿身上的伤口都是颤抖着。

这个时候的云觞,心中再也没有那股恨铁不成钢的气恼,只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的带着这个人离开,远远的离开,什么仇什么恨都不在意,心中那股气也散了,只要这个人好好的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顾怜给子卿全身都上好药,又仔细的给子卿把了一次脉却没有摸出来云觞所说的症状,不过较之以前子卿身上多了一股若隐若现的寒气,可这极其微弱的寒气并不能影响什么,顾怜知道子卿不会对云觞说谎,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对子卿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不管是头骨还是颈动脉,当顾怜摸到子卿背后的脊椎时,手微微一顿,子卿的整个脊椎都比别处要凉许多,那些凉气是从肌肤内力透出来。

顾怜在整条脊椎骨伤摸了两个来回,才放下了手,本来对子卿的怪怨也烟消云散了,她满眸怜惜的看向子卿,这样下在脊椎骨内的寒毒,会一点点的侵蚀神经,让人慢慢的失去所有的感觉,但是最痛苦的还是被下毒的时候,那是被活生生的将毒水打入脊骨的骨髓内,他什么也没告诉别人,若非是云觞在水镜中看到他被人挑了手脚筋,恐怕连这些都不知道,那人实在是太歹毒,莫说是他对他情深意重,便是他明知道是死路一条,还连夜千里迢迢的从云南奔回来看他,他也不能下这样的死手。

云觞听顾怜说完也没有说话,半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盖了全部的心思,他伸出手去将子卿搂在了怀中,用被子紧紧的裹住他,手指轻揉着他脸上的瘀伤,云觞自回来便感觉出子卿已经瘦了,可这样讲他抱在怀中,却感觉不出来他的重量,那么轻那么轻,自己做梦都想念的人,自己不顾一切都要夺回来的人,却在别人手里受了那么多的苦。

云觞多想摇醒子卿,告诉他,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对那么一个人,那么一个畜生都不如的人,如此的死心塌地,如此的不顾一切,你不会回头看看吗,有人在等着你,有人一直在等着你啊……

云觞后悔死了,后悔年少时期为何要傲气如斯,为何要对他不屑一顾,要不,那时带他走出废殿的人是自己啊,师父给了自己最早也是最好的机会,为什么……为什么要错过呢?

睡梦中的子卿感觉到一股舒服的气息将自己包围着,这气息让子卿感觉非常安全,也非常舒心,不禁又朝那人怀中扎去,这样无意识的动作让云觞整颗心都颤了颤,当对上子卿紫黑色的脸时,泪水蜂拥而出,滴落在怀中人的脸上。

顾怜能感觉到云觞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让人窒息的悲伤,他虽是极力压抑顾怜还是能感觉他的手指在抖动着,似乎怕失去一般,将怀中的人搂的那么近,那么紧,恨不得将那个人嵌在自己的身体,可顾怜却并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人,那种被打入脊椎的寒毒,顾怜也没有把握能逼出来,只有暂时压制住,回去再研究别的办法。

许久的沉默,云觞深吸了一口气,眸中的脆弱一闪而过,轻声道:“你说,他现在愿意跟我走吗?”

顾怜虽是不愿承认,可到底还是摇了摇头,云觞点了点头,甚至连责怪怀中的人力气都没有,许久叹息道:“再等等吧……”

子卿安生的睡了一夜两天,觉得自己睡觉的时候想了很多很多,可醒来的时候又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想过,可他却明白了该明白的,他知道自己和璟奕是永远不可能的,心中也就没了半分奢求,有时坐在那里会想,自己如此的为一个人,这么一个人折磨自己,也许并不值得,是的……也许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值得不顾一切,倾尽所有。子卿也不想逃走了,毕竟心脉如何,自己最是清楚,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性命,去哪里都是一样,废殿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死在这里也十分安心,但是如果不用再面对那个人就更好了。

子卿再次醒来时只感觉神清气爽,不但身上的伤口好了不少,就连脊椎都好了不少,两日的沉睡也没有丝毫的饥饿感,却觉得沉重的身体也轻盈了不少。子卿知道这是因为身后的脊椎上的毛病终于要好了,虽说是不在意,但是到底不用日日受疼痛折磨了,整个人看上去自然精神了不少。

子卿醒来醒来的那日,刘福便再次来到了废殿,送来了粗的磨人的长裤和短衫,子卿在外住了一年多,又怎能不知道这些长裤短衫都是一般大户人家最下等的仆役穿,只是这料子甚至没有那些人的好,可这些子卿都不在意了,现在在子卿的心中不管是吃什么还是穿什么都无所谓,只要璟奕不来找麻烦,只要璟奕不让自己过去怎么都好说。

又过了几日,子卿迟钝的发现自己的吃食里面甚至连普通的面粉都没有了,大多的时候都是很难闻的黑色的面团,可那面团没有面粉的清香还透着一股怪味,子卿终于知道为何刘福看见自己总是躲躲闪闪的,想来又是那人的主意。

子卿一点不感觉伤心和难过,却不禁想笑,这人是挖空了心思不让自己好过,宫中用的抹布都比身上的布料好,这些吃的自己从小到大挨了那么多次饿,也没吃过这样难以下咽的粮食,倒是费心了。

璟奕休整了两日才能下床,照样的上朝,照样的宠幸宫妃,装作忘记了那日,以往刘福总是不自觉的便会给璟奕说说每日的情况,可这几次让刘福传旨,回来只回复了旨意已带到,却对那人的情况只字不提,这些让璟奕暗暗气闷,越是想变着法子折磨子卿了。

璟奕暗想看他能坚持几日,以往只要璟奕想折磨子卿,刘福总是会替他求情,可现在刘福听到璟奕的旨意转身就走,箭步如飞的朝废殿方向走,这些也让璟奕感觉很讶异,有时旁敲侧击,都被刘福不软不硬的迂了回来。

就那么过了几日,璟奕只感觉心浮气躁,做什么都没有心思,动不动都就大发脾气,哪怕看见梁秋怀都忍不住想挑剔,总是感觉他不够体贴,不够细心,甚至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甚至欢爱的时候都感觉不到那种从心到身酥麻的满足感,也没有那种淋漓尽致的舒畅和满足。

璟奕甚至不能看见他的脸,不能听见他的声音,明明还是天真娇媚的样子,可璟奕总是忍不住想那个脸色苍白的人,只有想着那个人在自己身上,才能喷发出来,每次宠信妃子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璟奕后来再也不去妃子处了,每日直到徐贵妃处坐一会便早早回寝宫了,一直到第七日,璟奕再也坐不住了,命刘福将子卿带了回来。

刘福虽是垂着头应了,可嘴角忍不住带着讽刺的上扬了,刘福早预料这人坚持不了几日,此时刘福对璟奕也死了心,自然也不指望他对子卿多好,更何况,子卿现在过的也不错,刘福知道云觞和顾怜每夜都会去废殿,虽是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可子卿的身体却在这缺衣少食的情况下,迅速的恢复着。

已是深秋,璟奕沐浴出来,漆黑的长发还滴着水滴,他慵懒的半躺在贵妃塌看向对面的人,在子卿进门的那一刹那,璟奕只感觉自己心砰然一动,那人不似前些时日那般没有生气,几日的功夫让他皮肤白了不少,有种隐隐的红润,嘴唇上也非常湿润,一双水润润的杏眼也恢复了几分神采,本来雌雄莫辩的脸上多了几分阳刚与坚毅,此时他没有像往日那般畏畏缩缩,而是不卑不亢的站在自己的对面,明明是一身粗布衣衫,让人璟奕感觉此人高洁不可亵渎,这种种的种种都让才沐浴以后的璟奕情动不已。

璟奕在长塌上动了动,衣袍里露出□的双腿,可子卿没有像平日那般嘘寒问暖,也没有起身为自己擦干湿发,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只是站着,像个木头桩子一般站在自己的对面,这一瞬间,璟奕内心深处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可璟奕却将那种奇怪的感觉强压了下去,不愿承认,甚至不肯再有这样的想法,不管怎样,璟奕的好心情是没有了,甚至有些说不出的憋气,甚至不齿自己的想法,眼前的这个人,只不过是个被人丢弃的废子,若没有自己他甚至一辈子都走不出那四方的小院子,他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凭什么还给自己脸色看!

璟奕压住了怒气,轻声道:“子启过来。”

子卿思索了片刻还是说道:“陛下叫错了,我叫子卿。”

璟奕看向不卑不亢的子卿,心中气怒无比,几乎是蹦下长塌,二话不说的将子卿拎上了龙床,快速的放下龙帐。

刘福不动声色的站在门边,将宫女太监挥退了,刘福垂着头听见隆帝的怒斥声,还有肢体摩擦的的声音,片刻便没了声响,却时不时能听到拍打皮肉的声音,后来的后来,几乎和那一天一模一样,半个时辰后,刘福端来了温水,子卿木木的下了床,才有些好的脸又肿了,衣领遮不住的地方还有淤青。

璟奕如饕餮的猫儿一般,眯着眼软软的躺在床上,慵懒的说道:“还不快将这些脏东西给朕弄干净。”声音中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魅惑和沙哑。

刘福看见子卿的动作僵了僵,还是默不作声的绞了绢布坐回了龙床。

璟奕敞开双腿,看着那人的手指一点点的进入,将白色的液体按了了出来,璟奕心里一点都不感觉那东西很脏,甚至感觉那东西从身体流出来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就好像子卿最后的时刻,情不自禁的闷哼时,璟奕的心都跟着一颤。

璟奕有些后悔了,当初那人初初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动不动便会脸红,只要自己稍微用一些力,那人都会发出愉悦的声音,可那时自己听到那声音只觉刺耳,便会极为不悦,那人也逐渐知道了自己不喜,这些年来,在床上无声无息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了习惯。

璟奕看着那手指在自己身体内一进一出,慢慢的按压周围的皱褶,心头一热,,伸手拉起子卿一拽,又将他拉到身侧,撕扯着他身上方才穿上的衣袍,璟奕并不是一个性欲强烈的人,当年第一次和徐映秋在一起时,因自己鲁莽,让她哭了两天,后来几日璟奕虽是非常想但也要顾及她的心情,再后来便去军营,西北天高云阔,一派壮丽景色,璟奕只想做出一番作为,对这些事根本就不算热衷,再后来回来便和这人在一起了,开始的时候心里并不是很难放开,可还是很舒服。

开始的一年,璟奕一日需要好几次才可以……后来逐渐是两天一次,第二年已是三五天一次,最后的半年里,五七天一次,长一些甚至是十多天,可那时璟奕一心想篡位,只感觉被人压在身下是一种抹杀不掉的屈辱,哪里会过多的留恋这种美妙。

后来那人离开一年,只要感觉身体异样时,总是会去宠幸妃子,可却感觉少了些什么,那日在凉亭子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别人在一起,都让璟奕心里说不出的愉快,那种快感是从内心中溢出来的,如今放开了心情,倒是享受无比回味无穷,似乎,这人在自己的一部分在自己身体内,都让人说不出的满足骄傲。

璟奕猛然沉身坐下,让子卿一惊,挣了挣,璟奕被人打断了回忆,□一痛,想也不想便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将子卿的嘴角打出了鲜血,子卿不再挣动了,目光呆滞的看着上面眯着眼的人,这一刻,子卿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悲,明明心里根本就不想,可……这人只是稍微动动手,便会……

这样的自己让子卿感觉羞辱,感觉自卑,甚至浓浓的厌恶,尤其璟奕嘴角上扬到讽刺的角度,这样更是让子卿痛恨自己的无能,这样的欢爱中,子卿没有一丝一毫的快乐,身体上的快感也努力压抑着,努力的……忽略。

当子卿给璟奕收拾好一切时,已是华灯初上,璟奕过于劳累已在清洗的时候便睡去了,子卿脚步虚浮的走在宫墙下,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这样的欢爱比打骂子卿还让他难受,让他所剩无几的自尊崩塌的一无所有。无声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子卿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日,从未想过一件事会让自己如此的难受,若是璟奕是报复的话,他显然已经找对了方法。

如此远又如此近(三)

深秋的雨水有点潮湿有点冷,这样的细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天了,可阴郁的天气却丝毫不影响璟奕的好心情,这一个多月,璟奕每日早早的弄完了朝中的一切,便会去徐贵妃哪里坐一会,如今徐慕儿已怀孕四个多月了,身体多有不便,但是也是一如既往的体贴,亲手煲汤给璟奕喝,也不会像后宫那些男女总是想巴着璟奕不放。

璟奕傍晚时分便会将那个人叫过来,日日做到半宿,只是现在的子卿十分的不解风情,在床上像个木头,这些都让璟奕多多少少有些扫兴,但是每日这般癫狂璟奕已然感觉还是不够,很多次璟奕都想留下子卿,可……到底是因为很多不知名的因素而开不了口,有时璟奕也会想,假如他不走,像以前那样赖在自己的身边抱着自己一觉天明,璟奕绝不会多说什么,可璟奕明示暗示了许多次,子卿总是收拾好一切后,毫不留恋的离开。

子卿的背影让璟奕很难受,尤其在昏暗的宫灯下,如此的消瘦如此的孤单,多少次,璟奕想从那人的身后抱住这个人,想让他留下来,想让他……像以前一样,可璟奕的自尊却不允许他那么做,甚至他身为皇子、帝王的骄傲,让他不能去求一个人什么,只有默默的看着那人一点点的走远一点点的离开。

此时璟奕也没有对子卿怎样,本来还想着给他派一些活计,省的别的大臣说三道四,可再让子卿回去贴身伺候梁秋怀,璟奕心里怎么也不舒服,而让他继续干力气活,璟奕也是不愿的,毕竟那人的身体看着单薄,一晚上要应付自己那么多……着实怕他吃不消,所以干脆将那人晾在废殿里,只是特地交代了他的衣食住行,必须是最下等的,这样最少还是在惩罚他,也不会让别人错以为自己会对他有了什么。

璟奕身体虽然很满足,可仍然感觉两人的关系需要改善,如今的他十分想念当年体贴又爱笑的人,所以璟奕觉得自己应该能找回来,至少还有许多办法璟奕还没有用,如今的纵容,如今的忍让,只因为璟奕等的契机还没有到,不过,很快就好了,今天萧远便会将契机带回来了。

璟奕看萧远冒着细雨走进来,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急声道:“如何,找到了吗”

萧远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匣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低声道:“回陛下,这是那人的首级。”

璟奕一惊:“怎么是首级,朕不是说让你将他带回来吗?”

萧远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他看见微臣时,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说让微臣等一等,说是去换一身体面的衣袍,微臣等了一刻钟越想越不对,便冲进了内室,他已……他已刎颈自尽……只是还没死透,他看见微臣进门,反而对微臣笑了,他说……他说,便是死也不让陛下再拿自己威胁……威胁那人。”萧远慢慢的打开了匣子,只见赵德顺的首先赫然入目。

刘福进门,还没有来及禀告,抬眼便看到赵德顺的头颅,一瞬间,刘福手中的拂尘悄然坠地,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赵德顺,是这深宫中难得老好人……当年若非是赵德顺的知遇之恩,刘福何来的今时今日,若非是赵德顺的照顾,一根筋的刘福早已死了多少次了,那么一个好人,那么一个慈祥的老人,便是当年隆帝还是璟王时,也没少得了他的照顾,怎么、怎么得了个身首异处的结果……

刘福身后的子卿听到拂尘的落地声,慢慢抬起头看向刘福,顺着刘福呆滞的目光看向小桌的匣子,只一眼,一眼子卿便看到了那匣子里的人脸。

子卿耳中轰鸣作响,头脑一片空白,不自主的摈住了呼吸,如梦游般一步步的走上前去,轻轻的推开挡住自己的萧远,抖着指尖,慢慢抚上那冰凉的首级,很冷很冰,脸上的皱纹一条条的很清晰,脸上和嘴角还有一些干涸的血污,他紧闭的双眼、花白的眉毛、干裂青紫的嘴唇,这些五官是子卿所熟悉的,可这冰冷的温度却也是子卿所陌生的,他没有对子卿笑,也没有像往日那样睁开慈爱的双眼。

若说子卿这世上还有牵绊,就只有这么一个老人,照顾了子卿近二十年的老人,他跟着子卿从未享过一天福,子卿做废子的时候偷偷摸摸的送吃的,子卿做皇子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的怕人欺负子卿,等子卿做了皇帝每日每日还要为子卿心中所爱而费心,明知道子卿要让出皇位,他甚至都默默不语,他从不会责备子卿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哪怕最后的离开,也是知道自己只会成为子卿的负担累赘。

子卿觉得这个老人应该在江南活得好好,哪怕是自己死了,他也能活着,活得好好的,因为上天是疼惜好人的,好人不是该长命百岁吗?子卿曾想象过他的房子,他的田地,还有他的小院子,那里该是充满阳光和树荫,该是极温暖的地方,他对谁都好,都好的很,村庄的里人们肯定很喜欢他,敬重他,他应该是能幸福的安度晚年,也应该安详的慢慢变老,一直没有痛苦的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呢?”子卿双手抱住那颗头颅,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这为什么,不是在问凶手,在问自己,子卿再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为什么将他连累到身首异处的下场?

璟奕有些理亏:“朕并未想要杀他,是他自己……”

子卿慢慢的转过头看向璟奕,璟奕本想解释,可对上子卿满是空空洞洞死寂一片的目光,一时心慌无比,想了想,情不自禁的喝道:“便是朕杀他了,你又能如何?”

子卿的耳边雷声阵阵,这一句话如利剑一般直击胸口,霎时间胸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知觉没有痛觉,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眼前空茫茫的,越过眼前的东西,恍惚间看见那个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老人静静的站在细雨中轻轻的对自己笑着。

子卿呼吸一窒,只感觉眼睛一热,有些什么快要流了出来,许久许久,他慢慢的垂下了头,将头颅轻轻的放进匣子里,抱在怀中一步步的朝门口走去。

璟奕挡在门前勃然大怒:“凌子启,你给朕放下那个脏东西!”

子卿似乎没有听见咆哮怒极的声音,紧紧的抱住怀中的匣子,慢慢的越过眼前的人,一步步的走出门,走向蒙蒙的细雨中。

璟奕第一次被子卿如此的无视,早已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了,咬牙喝道:“凌子启!你不想活了吗!”可身侧的人无声无息的越过自己,脚步虽然缓慢却无比坚定。

璟奕只感觉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求和的软话却也万万说不出口的,惊慌恼怒之下,拽住子卿启手一巴掌,一巴掌落,子卿半侧着身子脸微微偏了偏,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并没有抬起眼来,他单手抱住匣子,冰冷的手指慢慢的掰开了璟奕抓住自己前襟的手指。璟奕的手抬起来却再也扇不下第二巴掌,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子卿挣脱了自己的钳制,如梦游般走入细雨中。

子卿慢慢走出了寝宫,迎着蒙蒙细雨一步步的朝废殿的方向走去,雨水打在子卿的脸上堆积成水滴,一点点的顺着下巴滴落在匣子上,子卿紧紧的抱住那冰冷的让人颤抖的匣子,忆起那个满是皱纹的笑脸,忆起他每次为自己担忧的神情,忆起他近二十年的朝夕相伴与照顾,忆起他说话的声音,就这么一个人,会在自己高兴时高兴,会在自己伤悲时伤悲,背着所有人将废殿中的自己养育成人。

子卿没有父母,这世上的人从来没有被承认过子卿,宫中的所有人,众多皇子,包括先帝,甚至那个给了自己名字的人——子弃,子弃……便是这世上最大的悲哀和耻辱。

在子卿苍白的生命中没有出现任何人的时候,在子卿还是个没有名字的废子时,只有他,子卿是依靠他才活在这个人世,他将自己所有能给予的东西都给了子卿,可自己却给了他什么,给了他忧心忡忡担惊受怕,直到最后还落了个身首异处的悲惨下场。

子卿跪在桃花树下,将那头颅从匣子里拿出来,用衣袖细细的擦拭那熟悉的五官,一滴滴的泪水一次又一次的打在才擦拭干净的脸上,子卿将自己的发带解了下来,用手指慢慢梳理着那满是血渍已经纠结在一起的长发,将那花白的长发整齐的扎了起来,将冰冷刺骨的头颅紧紧的紧紧的抱住怀中。

一声凄厉到变了声调的尖叫划过长空,在红墙金瓦的宫中回荡许久许久……

云觞从刘福那里得了消息,心下又惊又怒,可到底最放心不下就是那个人,再也顾不好别的,心急如焚的朝废殿走去,若是别人不知道赵德顺的重要性,云觞又怎会不知道,在那人登基后,两人无数次言谈中,子卿若是不说璟奕,便会说赵德顺,哪怕是最后逼宫之前,子卿甚至跪下求自己要多照顾他,那些江南的宅子和地契,都是云觞亲自交代下去,国师府里的人着手去办的。

云觞脚步很快心也很乱,当他听到那一声划破云霄满是伤痛的尖叫时,云觞第一次的如此痛恨那个人,那怕是当初烧毁国师府,那怕是那一百多人的死去,都没有让云觞如此的恨一个人。杀了赵德顺就等于杀了子卿心中所有的美好,所有的憧憬,还有对这世上最大的不放心,若一个人心无眷恋了,还有什么?!

纵然云觞知道子卿总会对璟奕死心,可这事故却是云觞始料未及的,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云觞心中清楚的知道,璟奕那种性格便是喜欢子卿也不会承认,而且他的骄纵和对感情的迟钝,让他注定了不会珍惜子卿,让他注定了错过这样的人,可云觞没想到了璟奕却是如此的残忍了,不懂人情,这样的残忍不但会抹杀一个人爱意,甚至会抹杀一个人生存下去的念头。

云觞慢慢的走进废殿,深秋的桃花树光秃秃的一片,子卿跪下树下用双手挖出了一个深坑,将一个木匣子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那双满是泥泞和鲜血的手一点点的将泥土收拢,一点点的压平,后来堆起来一个小土丘。

子卿闭着双眼,双手抱住土丘趴在小小的坟头上,低声喃喃说着什么,哭一会笑一会,许久许久才停歇了下来,那些松土顺着水流了下来,子卿慢慢的弯下了腰,用自己的身体遮盖了小小的坟头,将脸贴在土丘上。

云觞一步步的走过,用手中的伞遮住了子卿,子卿的睫毛轻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了眼,当看到云觞的那一刹那,子卿仿佛没有意识一般的喃喃道“国师来了……”子卿的双手一遍遍拂过坟头轻声道,“国师来看您了,您生前不是最尊崇他了吗?他若愿意给你超度,你在下面也会少受许多苦。”

云觞单手撑着伞蹲□上,扶住子卿的肩膀,轻声道:“等到天晴了,我便为他超度好不好?”

子卿如梦游般轻声道:“人家说……死无全尸的人是要在地狱里受刑的,来世投胎会坠入畜生道。”云觞的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拂过子卿的长发:“不会,尸身不过是红尘之物,一个人灵魂的善恶和尸身没有关系的,赵德顺一生行善无数,来生定会托在好人家。”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