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名远播,定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吧…

莲心忽然生出些可惜,不由得问道:“她为何会沦落风尘的呢?”

她的发问,引开了话茬。小姑娘先是一叹,而后道:“百合姑娘也是个苦命的,原本倾尽所有,资助一个书生赴京赶考,谁知一走就是三年,杳无音信。直到前几日,跟他一起去的人回来说,那书生早已经当了贡生,并且娶了富家千金,再也不会回来。百合姑娘认死理,一心想着脱籍无门,就出来挂牌了…”

小姑娘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完,又叹了口气,“其实本来就是贱籍,何苦非要想着飞上枝头呢。百合姑娘也是太傻了。”

原来又是这样的故事。莲心想起出宫前,还在看的那本书《西厢记》——世间聪慧的女子就如崔莺莺,如阅人已多、过尽千帆的百合,依旧逃不开丝萝托乔木的宿命。空有满腔深情,却遇上那样一个人,又如何?空有几分才气和傲气,却无半点担当,在花前月下的时候,你是最美的一幅画,等到全身而退,你又是弃之无用的挡箭牌。

“那在场的,大多也是熟客吧?”

莲心将目光投过去,此时坐在这里的男子,就算为她一掷千金,又能有几个是真心相待。

小姑娘“嗯”了一声,老老实实地道:“是啊。你看那边儿的黄老爷,锦绣绸缎庄的,是江南有名的富户,对百合姑娘可是垂涎得紧。还有另一头的赵老爷,大兴米粮店的掌柜,也是富贵之门。看来,今晚就要便宜他们了。”

莲心也有些可惜地道:“看来看去,怎么都没有青年才俊,或者是…官家人?”

小姑娘轻声道:“其实官家人以前倒是有,可最近都不来了。”

莲心不动声『色』地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没说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就在最近这半月,素日里喜欢流连风月之地的官宦子弟们全都没了踪迹。就算是这一月一次的竞价,也没看到『露』面,楼里的姑娘们也都好生奇怪。”

“也就是说,此时坐在堂里面的都是平头百姓?”

小姑娘扫视了一圈,见身边没旁人,才压低声音道:“这位爷看上去面生,大抵是不了解我们扬州的事。爷方才的话,到了别处却是不能说的。”

莲心一怔,“为何说不得?”

“扬州城里,多的是富户,谁都不愿被谁比下去。买官卖官,可都是稀松平常。但最近不知为何,就连茶寮酒肆的人都不敢谈论,什么百姓、官员、侯爵的…何人议论,都要被捉去打板子呢。”

“这情形,是从何时开始的?”

“倒是不晓得。只是最近半月,连楼里的妈妈都谨慎得很,交代姑娘们在伺候客人时,凡是有谁打听,什么都不能『乱』说…呀,怎么又多嘴了。”小姑娘猛然反应过来,捂着嘴,一脸懊恼地跺了跺脚,而后压低了声音,哀求道,“爷可千万不要与旁人提,否则被妈妈知道可了不得。”她小声说完,即刻噤了声,再不肯发一语。

莲心摩挲着手中的杯盏,有片刻的静默。而后拉着她的手,温言道:“你放心,我只是喝了茶,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听见。”

她忘记此时是男子装扮,就未在意男女之防。小姑娘被她这样拉着,当时就绯红了脸,低头咬唇,喃喃地“嗯”了一声。莲心瞧见她这羞赧的神『色』,却是有些发怔,猛地想起自己的装束,赶紧就松开了手,尴尬地呵呵笑着。

这些场面,都被楼上的男子看到眼里。黑眸深邃,看着看着,刚刚还蹙着的眉心,不由得就松了,唇角也跟着略微上扬。

旁边的李卫刚刚禀报完,一抬头就瞧见皇上无意间流『露』出的神『色』,可是吓得不轻。用目光示意蒋廷锡和田文镜两个赶紧过来看——等三个人都顺着皇上的目光看过去,那楼下坐着的,却赫然是一个青衣的俊俏少年。

“咦,是她!”

蒋廷锡的叫声还没出口,就被田文镜给捂了回去。

蒋廷锡蹬着双腿,好不容易摆脱开田文镜牛劲的胳膊。缓了口气,然后很得意地给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好像在说:看吧,我就说肯定是要带着的。

田文镜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李卫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表情,用嘴形问了一句:什么情况?

蒋廷锡呵呵笑了两声,伸出一根手指,朝着他神秘地摇了两下,意思是不想告诉他。

就在此时,一道叩门声响起。

蒋廷锡整了整衣衫,咳了一嗓子,走过去开门。却瞧见外面站着个小厮,手里拿着的是一封红呢子信笺。烫金的面儿,上书簪花小楷的几个字:李卫大人亲启。

“给你的!”

关上门,蒋廷锡就没好气地将名帖扔到李卫手里,而后『摸』着下巴,跟田文镜道:“他才是艳名远播,刚到江南多久,就有深闺女子送帖邀约。想不到江南女子看着温婉腼腆,竟是比咱满蒙姑娘还豪放。”

李卫“呸”了他一口,拿起名帖一看,面上的字是簪花小楷,笔迹工整隽秀,还果真是出自女儿家之手。他有些疑『惑』地将那信笺搁在檀香木桌上,翻开来看,手指所点之处,却是写着一个极其熟悉的名字——郑为礼。怎么又是他…

李卫看罢,即刻就给了雕栏边的男子,“皇上您看,这郑为礼的名帖,都送到臣这儿来了。”

黄昏时还在明月湖泛舟小酌,没想到前一趟送走了皇上,后一趟便在这杏花烟雨楼邀约自己。这赋闲在家的老臣,倒真是处处着眼,分寸不落。

“皇上也见过他了?”蒋廷锡问。

第1卷 第18章:有何不妥

第18章:有何不妥

李卫代为点头。(免费小说请牢记.XIaZAilOU.COm)在渡头上自己就先安排了兵士,严防在上岸后有任何人对皇上不利。兵士回报说有一个老者进了皇上的画舫。按照描述的面容和身形,还有那走哪儿都不忘带着并且一直想献给皇亲国戚的孙女来看,断然就是郑为礼没错。

“这人的高明之处在于,掩耳盗铃,偏能假象欺世。纵横官场三十多年,他可是你我父辈级的人物,本领大着呢。小心是鸿门宴,让你有去无回!”

李卫瞪了蒋廷锡一眼,“他吓唬我,还能吓唬到咱们皇上!到时候有皇上一起,臣自然是不怕的。”

其余两个人都『露』出吃惊的神『色』,胤禛侧眸看了他们一眼,却是对着李卫道:“你消息倒是很灵通。没错,朕确实刚刚答应他的邀请。”

蒋廷锡和田文镜听言,顿时就上前道:“就李卫一个人陪着皇上,臣恐怕不妥。”

“是啊,要不带着鄂尔泰吧。臣听说,他刚从军营回来没多久,听闻扬州按察使冤死狱中的消息,猜着皇上要来,就先没回淮北,特地在扬州候着。”

胤禛睨着眼,他早前也确实收到了鄂尔泰的奏疏,然而此事却不是着急就可办妥的。更何况,牵扯进来越多的人,就越是会打草惊蛇。

“皇上是九五之尊,你还怕那老匹夫敢怎么着!”李卫瞪着两人,不以为意道。

田文镜和蒋廷锡仍是坚持,都想自己亲自跟随,可又不能在此刻『露』出行迹。正在犯难之际,却见皇上笑了,如墨的黑眸宛若上好的墨砚,隐隐带出睥睨的气势,翻手可得风雨,覆手可断生死,其势其神,无人能出其左右,“你们忘了,朕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江南。”

田文镜和蒋廷锡一愣,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片刻,都『露』出释然的笑容。

没错,江南灾民闹事、追讨国库欠款、刑部冤狱、百官行贿案…一桩桩、一件件,哪些不是皇上一手办成的!而他们这些人当时正是初生牛犊,凭着一股子拼劲儿和不怕死的劲头跟着当时还是雍王的万岁爷一路走过来。李卫拿着那名帖,不由得也跟着笑了。当年也还有他一份呢。

就在这时,楼下响起一阵喧哗。几个人凭着玉砌雕阑看下去,只见花台上,一个被红毯裹身的女子,亭亭玉立,被裹束得如一截嫣红花枝。周身,只『露』出了一段白皙的脖颈,精致锁骨,以及一对若隐若现的兰胸。垂坠的发丝如墨,遮住了一张娇颜,却平添了一分神秘,楚楚可怜,让人心动。

今夜是竞价,价高者得。李卫眯着眼,视线一点点飘过去,在场之人,锦衣华服,不是侯门公子,就是商贾家的少爷,却都是生面孔,素日里横行无忌的纨绔子弟,倒是一个都没见到。

怪,怪得很…

青楼里面的竞价,拍的是女子,抢的却是脸面。楼下的管事高声唱喏完,在场的人却早已按捺不住,纷纷开始叫价。

“皇上,咱抢么?”

蒋廷锡说完,就被李卫狠狠削了下头,“青楼竞价,价高者得。你见过有在勾栏院里抢姑娘的!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三千两——”

“五千两——”

“八千!”

耳畔的叫价声,此起彼伏。莲心循着声音看过去,都是倒茶姑娘口中提到的江南富贵人家。不是说江南已经有连年的旱灾、蝗灾么?可在这些人眼中,都是珍珠如土,金子似铁。难怪阿玛曾说,彼岸尸横遍野,此地依然风流。

就在这时,二楼响起一个好听的声音,“五万两。”

天价!

众人张着嘴,都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却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静候半晌,但见一袭紫袍绶带的男子缓缓走出。玉面修容,冷峻卓拔,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鹰隼般俯视着在场的人。

“原来是李大人。”

众人一片哗然,又是一片释然。

李卫喜好美『色』,是江南人所共知的。彼时他不来扬州就罢了,只要他过来,哪一次杏花烟雨楼的竞价,那最出众的姑娘都得被他买去。而这一次,五万两已是天价,莫说买一个姑娘,就算是府衙的米仓都能填满了。若说这李卫不是贪官,都没有人信。

“他是何人…”

莲心认出那人站的绣户,正好是他进去的那间,应该是约定好的几位官员之一吧。正在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就听身畔的姑娘用崇拜的语调道:“那是李卫,李大人啊,皇上最器重的臣子之一,也是我们扬州人呢!”

莲心恍然地点点头,“那他是这里的常客了?”

“李大人以前倒是常来,只是后来做了京官,不常回来。可是每一次回扬州,都要来楼里面住着,深得姑娘们的喜欢呢!”

莲心有些失笑,此人倒是堪比柳永。

就在这时,有个伺候的奴婢来到身边,朝着她敛身道:“夫人,请随奴婢上楼。”

莲心抬眸,过来的奴婢低眉垂眼,面容卑顺,却多一句都没说。她不自觉地朝着那绣户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点点头。身边那倒茶的小姑娘却是张大了嘴,听到那句“夫人”,惊得跟什么似的。莲心将茶盏放下,抱歉地朝着她一笑。

在她进门前,雅间里面,蒋廷锡还在挖苦李卫,声音委实不小,“我说,你有银子么?青楼里面好像是不能赊账的。”

“有没有银子,我是来捧场的,心意到了就行。”

莲心哭笑不得地听到里面的对话,等奴婢将门扉打开,她跨进门槛,里面正掐架的两个人瞧见她,顿时都静了下来。

片刻,蒋廷锡就使劲踹开掐着他脖子的李卫,双手掸袍袖,而后单膝跪在地上,“奴才给娘娘请安。”

那厢,田文镜也是做足礼数。

最惊讶的就属李卫。莲心此刻还是一身小厮的打扮,掩住的是『性』别,掩不住的却是清雅妩媚,面容皎皎如月,眉目如画,却道是不辨雌雄。而且特地穿着高领长袍,将雪颈也遮住了,自然看不到喉结。这还是自从科场舞弊案之后,得到的教训。

胤禛走过去,拉着她走到桌案边让她坐下,这时,李卫如梦方醒般过来行礼,竟是连膝盖都跪错了。蒋廷锡就在后面笑。

“他们几个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其中两个你已经看到了,剩下一个不看也罢。”他简单地给她介绍了一下,而后就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叩门声,却是老鸨送卖身契过来了。

刚刚竞价买下来的姑娘,身价是五万两。原本卖的是初夜,但老鸨深知这李卫是个比鬼还难缠的,索『性』就将百合的卖身契也拿来了,一并将两个活祖宗都打发走。

李卫板着脸,面无表情地打开门,不等老鸨开口,就恶狠狠地道:“现在有正经事,少拿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来烦我,银子还能少你的么?”

说罢,就把门摔上,摔门之前还不忘将那卖身契抢了过来。

老鸨碰了一鼻子灰,委屈地道:“李爷,那奴家可等着您的银子啊!”

等那脚步声走远了,蒋廷锡和田文镜顿时就笑作一团。

莲心也跟着笑了,没想到胤禛是那么严谨端肃之人,身边的几个人却是如此有趣。桌案上摆着几样果品,都是楼下不曾见过的,精致得很。刚刚在楼下光顾着打探消息,没吃什么,腹内空空,她就伸手想拿起一块,却被他的大手拦住。

“等回别院,让苏培盛多做一些江南的地道佳肴,在这儿就先忍着吧。”

莲心有些莫名,“东西明明都是好的…”

胤禛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在宫里面倒是很小心。须知,宫外面其实一点都不比宫中安全。”

很小的动作,并不见其他更亲昵的举止,却让雅间里的三个人看得傻眼。李卫更是愣愣地张着嘴,下巴险些没脱下来。而蒋廷锡则是忘了接下来想说的话。

“咳咳——”李卫捂着嘴咳嗽了两下,苦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莲心,“娘娘要救奴才…”

刚刚在楼下时,那个有着鹰隼般锐利目光的男子,很难想象此刻竟是这般模样站在面前。莲心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后就听他道:“娘娘,奴才是为了万岁爷,才竞价下那什么…合姑娘,奴才每年的俸禄还没有五千两,没银子…”

他刚说完,蒋廷锡的脸就黑了。心道这李卫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熹妃的面,竟然提皇上让他竞价花娘的事。

而此时,胤禛睨着眼,似笑非笑的视线并不在他身上,李卫却感觉到莫名的煞气,不禁打了个哆嗦。

莲心轻声道:“那姑娘叫百合。”

话音一落,胤禛就扶着她的肩,将她带起来。此刻苏培盛准备的马车应该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事情商议得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李卫想死的心都有了,还想央求,就听皇上不咸不淡地道:“没银子付账,就把自己押在这儿吧。”

这下,李卫彻底没了声儿。

莲心被胤禛揽着走出去,在跨出门槛的时候,轻笑着回眸,“那五万两银票已经交给楼下的丫鬟,而百合姑娘我就先带走了。至于卖身契,李大人要好好收着。”

在她上楼之前,就已经银货两讫。只不过她是将银票给了那倒茶的姑娘,而后她又瞧见苏培盛进来,索『性』跟他说先去领人。想来,此刻那倒茶的小姑娘也已经告知老鸨,而那百合姑娘现在也该在回别院的马车上了。

李卫怔怔地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身影,忽然就有一种泪流满面的感觉。蒋廷锡『摸』着下巴,咂嘴道:“这才是咱皇上身边的娘娘啊!”

走出杏花烟雨楼时,扑面而来的风有些凉。不同于京城里面的寒冷天气,江南冬时的风也是润润的,含着『迷』离的烟气。就如同此地的女子,连声调腔韵里面都带着吴侬软语的味道,一颦一笑,甜而媚,凋零到极致的单薄和凄美。

而此刻,对面的酒楼里面灯火辉煌,大堂里面的卖唱姑娘正唱到兴处,启唇唤一句“杜郎”,悠悠长长,婉婉转转,端的是让人的心都快醉了。

莲心看得有些入『迷』,那微翘着的唇角,微眯着却湛亮的眸子,却是把身侧正注视着她的胤禛看得有些痴了,丹田处隐隐生出的、想将她搂进怀里的冲动,险些就要落实在动作上,恨不能立刻相亲相拥,与她耳鬓厮磨。

月檐下的灯盏在地上投下明媚的光线,苏培盛在一侧瞧着两人小儿女的情态,不由得捂着嘴,笑得很是欢喜。

等到上了马车,他抱着她一处坐。莲心掏出怀里的鼓鼓囊囊的香囊,里面装的都是碎银子,另有富富有余的银票。银票上一水的盖着大兴钱庄印信,莫说是五万两,从宫里出来,在户部支出的银子就不止千万。

想来勤太妃是也是怕路上出什么岔子,在她还不知道要出宫的时候,就让宫婢送了过来。而明蔻在给自己梳妆穿衣的那个早晨,就将这些银子放在自己身上了。

“朕可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有钱。”

他挑挑眉,难怪那五万两拿得那么痛快。

莲心微微笑了下,没说话。这时,就听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不见那姑娘?”

莲心正专心致志地数着香囊里的碎银子,随口道:“哪个姑娘?”

“百合。”

点在银子上的手指顿了一下,须臾,她没抬头,轻声道:“刚让苏公公吩咐人送回别院去了。”

“这么说,你是给朕买的?”

莲心没出声,只是头越来越低,连靠在他身上的肩都微微离开一些。说是给他买的,倒也没错,只是倘若传出去,究竟脸面上不好看。正想询问是不是该将那卖身契要过来,下颌就被他挑了起来,而他的脸则是已经凑过来。

漆黑的眼眸,眼底含着『迷』离的欲火,莲心此刻略侧过去的脸颊,正被他的目光迎上,双眸相对的一刻,她看到他眸间深邃的幽意,“当真是给朕买的?”

“是…”

后面的话尚来不及出口,就被温热的唇堵回在口中,她的意识瞬间就不争气地混沌起来,而他本来就揽着她的肩,现在索『性』将她抱起坐在自己腿上,追着她缩躲不过的酡红面颊霸道而强悍地印下吻痕。

马车颠簸了一下,两个人额头撞在一起,唇齿也啃咬在一起。莲心被磕疼了,嘤咛了一声,还没等到挣扎,就被他整个压在软榻上,连带着封缄了檀唇里的所有的呓语。

胤禛在啃咬她耳垂时,引出她来不及忍住的一声娇羞的呻『吟』,燃起的火就再也一发不可收拾,湿热的吻顺着雪颈一路向下。而那不断游走的手在她身上侵略着,似乎要将纯阳刚的气息深深烙印在她柔嫩的肌肤上。

而最终他却是点到为止地停下,深深地埋首在她的颈窝里,有些重地喘息。他还没忘是在马车上。

莲心眼神『迷』离,被他压在身子下面,脸颊已经红得滴血。马车带来的颠簸感觉仍在,而她刚刚发出的娇『吟』,也不知道是不是传了出去。

想到此,又是羞赧又是嗔怪地推了他一把,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抬首时,因彼此的脸颊贴得非常近,他眼底充斥着的浓浓情欲,就直直映入她的眼底,仿佛有奇异的力量,擒住她的视线无法躲开。莲心的脸颊更红,连带着呼吸都染得炽热。

“明日…明日,皇上去郑府,用不用做什么准备?”她咬着唇,想说些什么,又想不起来该说什么,就断断续续地这样问。

胤禛凝视着她的脸,黑眸亮灼,忽然间就呵呵地笑了。胸臆带来的震动,使两人紧贴的身体更频繁地磨蹭着。幸好此时是男装打扮,内里绑了很厚的带子,让女『性』的轮廓不算明显,然而隔着轻薄的衣料还是能感受到他结实的身体。

“朕能亲临,已经是他最大的尊荣,其余的,就是李卫的事儿。”胤禛这时将她扶了起来,整理着她微『乱』的衣襟,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掖到耳后。

莲心想想也是,哪有皇上去臣子家中做客,还要备礼品的道理。

“那皇上明日要多加小心。”她脸颊上的热度还没散,抿着唇,喃喃道。

胤禛闻言,挑了挑眉,黑眸含着别样的意蕴,“小心什么?你也要跟着去。”

莲心一怔,还来不及问,就听见外面传来苏培盛的轻声提醒,“主子爷,别院到了。”

自从知道皇上要亲自驾临,从早上开始,郑府上下就忙成了一团。厨房里,管事的亲自筹备着,吩咐几个厨娘多备些上等的山珍海味、珍馐琼肴,食材齐备后,郑为礼还亲自过来验看,就连食具酒器,无一不是精中之精。

酉时,湖畔凉亭内的一张金丝楠木桌上,摆好了各『色』佳肴陈酿。

金的是盘盏,银的是酒器,镶翠琢玉,无不是奢华至极。郑为礼舀起了一道鱼翅羹,入口,又滑又嫩,不禁啧啧称赞新来厨娘的手艺。可放下了羹匙,却吩咐仆人将一应吃食撤了,送到后院厢房去给几个姨娘,只命人端上来一道清汤火锅,再佐了几盘青菜。盛汤的是粗瓷海碗,珍珠米换成了青稞面,鱼翅羹揣成了玉米糊,一道一道,搁置在名贵的楠木桌上,寒碜得很。

郑婉一脸不解,小姐脾气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闹开了。抹眼泪,喊哭腔,却又被郑为礼一瞪眼,给生生吓了回去。

未到巳时,李卫就到了,郑为礼没有在门口迎接。郑府的门槛前,只有一个郑婉,浓妆艳抹,钗环粉黛,端的是人比花娇。将他迎进了府,经过荷花池,顺着石基长廊走到湖心凉亭,远远就瞧见了里面落座的几位官员。

布政使吕简,扬州知府章为亮,通判李春芳——竟然都一一在列。李卫挑了挑眉『毛』,暗道一场家宴,却成了皇上接见扬州地方官的接风宴,这郑为礼倒真是会做人。

随后,在胤禛带着莲心抵达前,府宅里的官员都等在门口恭迎。等奢华的马车在府邸前停驻,里面的人走下车来,在场官员纷纷跪地接驾。

画楼画阁,绣户琐窗,雕花扶栏的凉亭连着一片碧波瑶池,烟尘浮渺,倒映出的雕梁画栋都隐约在朦胧中。踏着汉白玉石阶,一行人方一进凉亭,就看见桌上的清汤寡水,粗陋的火锅,盘盏内一水的青菜、糙米,就连待客的小碟也粗得很。

莲心见状有些莫名,然而抛却那些粗糙之物,其他都是极好的。她是首次来江南,眼前所见景致与宫中截然不同,御花园也有几处江南风貌的景致,与此地一比,又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