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径直把香茹领进了左厢房右末间。这屋子离便所远些,可又离北屋左耳房最近,这里被收拾成了小厨房,烧热水煎药等火神事都在这里。

屋里格局跟香茹以前住过的下等宫人院落一模一样,但又有点不一样,对门墙下是大炕,宽敞得能让人在上面打滚翻筋斗;窗下是长桌和妆台,墙边只有三个水盆架和三个大箱柜子,角落里虽有些杂物也都堆得整整齐齐,丝毫不见脏乱。

茯苓把属于香茹用的东西都指给她看,然后让她自去收拾,并告诉她日后只需跟着同屋姐妹一起做事即可,无需另外吩咐。如此她任务完成,转身就走。

香茹这才知道这里每间屋子住三个人,平时干活就是三人一组,这么宽敞的屋子就睡三个人,夜里怎么打滚翻身都不怕了。

正收拾着,外面进来两个抱着被褥枕头的丫头,香茹赶紧接过连声道谢,那两丫头也不客气,移交了东西便走,来去匆匆的,连名字都未留下。

香茹把被褥枕头放在炕上,仔细看了看,虽是半新,倒也洗得干净,搁在鼻下闻闻,隐隐有股太阳的清香味,应该是不久前才晒过的。

花了点工夫把自己的东西整理齐备,无所事事的香茹想了想,拿出了做内衣用的白色细布和剪刀粉笔等物,在桌上剪裁起来。容姑姑未完工的鞋子交割给了玉桂,她终于有空做自己的东西了。

这里女人们的内衣式样并不统一,全随自己高兴,随便发挥创意。她看过容姑姑的肚兜做得像现代背心式;而像丁香银花这样年轻人的则像明式主腰,只围着胸,侧边束带,凸现胸部线条;李厨娘这样年纪的中间阶层就更随意了,什么款式的都有。不过仔细观察一下就能发现,一般是年纪越大内衣越长,主要防止腰腹背部受寒。

香茹自转世重生以来穿的都是身体原主人的衣服,头回赶上给自己做件衣裳,就不耐烦做大众样式,想来想去决定给自己做小吊带。

香茹一气裁好了两件的料子,又拿出图样静静研究,渐渐在脑中终于定型,这才捧了针线笸箩去外面廊下坐着,把绷子绷上,开始绣花。刚绣了没几针,院里突然热闹起来,香茹抬头一看,原来是做完了活的下等宫人们陆续回来。

见到来了新人,同屋的两位姑娘们都上前见面,年纪都比香茹大,一个二十另个二十二,名字也巧了,年轻的叫天冬,年长的叫麦冬。

二冬见香茹在做针线,也都从屋里拿了各自针线篓子坐在廊下,边做边聊边玩。

三人互相自我介绍,天冬和麦冬没有什么新鲜内容,她俩进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洒扫上的,只有羡慕地看着别的姐妹被医婆们收为徒弟的份。

轮到香茹时,她本来也想隐瞒自己曾经是厨娘身份的事实,可转念一想,她做厨娘这么些天,来厨房拿饭的人早就记下了她的脸,就算她现在否认,最迟中午就会有人再次认出她来,何必故作矫情。

这么想着,香茹就大大方方的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只是隐去了曾经是肖姑姑专厨的事。意料之中的,天冬和麦冬颇为可惜为什么要调她来药房,在厨房多好,大家都有口福。

香茹只笑不语,推说这是上头的安排,她只服从,其他不相干的事她一个字都不说。

三人又唧歪笑闹几句,渐渐都专注在手上的活上,一时间无人再说话了。

中午,院里派了人去厨房拿饭菜,香茹看着一队人从耳房旁的角门出去,又过了一会儿,前面大丫头们拎着小食盒进来,径入耳房等着。

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拿午饭的人回来,先进了耳房重新分配,等那些大丫头们拎了她们的午饭出来后,院里其余的下等宫人们才进去吃饭。

在茜草她们出来之后,香茹看到茜草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只管走自己的,有些羡慕的点点头,原来医婆徒弟是这么体面的身份啊。

香茹进屋吃饭意料之中被人认出来自不提,那边茜草回到屋里,一边给谢医婆盛汤一边道:“师傅,刚才我看到香茹了,只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我。”

“哦?她今天就进来了?”谢医婆轻轻抿了一口汤,“还以为她要稍晚些呢,昨天去给肖姑姑送东西,也没听玉桂提起。”

“玉桂现在可忙了,一时忘了也难免,反正香茹是要进来的,许是她晚间想起来觉得说不说也没什么吧。”

谢医婆想想也是这个理,“我就怕有人整她,让她呆得不安生,我又不好现在就出去说要收她,毕竟她是以补充人手的名义进来的,没我插手的地方。要是说她有学医天赋,方姑姑必不罢休,她只要稍查一下就会发现蹊跷。肖姑姑还有三四天才走呢,可不能让她惹出事来。”

“总会有机会的,她这半途进来的无人放心,又曾是容姑姑手下的,这会子肯定想着怎么给她来个下马威,咱们只管等好戏,我估摸着春天之前一定有机会。”

谢医婆缓缓点头:“希望如此,不然时间对她太紧张了。”

第35章

香茹吃过午饭,歇了会子中觉,起床继续做针线。以前在厨房时从来没有这么悠闲过,容姑姑交待点针黹(zhēnzhǐ)都得在半夜爬起来赶工,哪像现在可以悠闲地坐在太阳底下,做一会儿歇一会儿。

晚饭后丫头们就开始准备热水洗漱睡觉,从外面炕道里烧起炭,大家洗完,炕也烧得热热的了,大家脱了衣服吹了灯火陆续睡下。

次日卯初刻香茹受生物钟影响自动醒来,四下一片安静,听不到有人起床的动静,这才想到自己不必再早起做饭,还能再睡会子,于是不大片刻工夫又迷糊过去,直到被众人起床声音吵醒,才睁开眼,一问已是卯正初刻。这会子工夫原来自己又睡了半个时辰。

香茹赶紧坐起身穿衣下床梳洗妆扮,然后等着今日轮值的宫人去厨房拿来早饭分给大家。趁着等待的工夫里,茯苓惯例过来训话,训完了早饭也拿来了,众人各自吃饭,完毕交回餐具,拿工具打水干活。

麦冬从屋里拿了扁担水桶,与一众打水的丫头们出角门沿夹道绕进了浆洗房的院落,从那里的水井处挑了满满两桶水回来,身后香茹和天冬则拿着扫帚抹布铜盆等物,三人沿游廊一直来到第三进医婆们的院子,而负责打扫的区域就是左厢房楼上楼下的游廊、走廊、栏杆与房屋门窗。

此时医婆们也都吃过早饭,当值的去前面值房值班,不当值的就在屋里看书做事,都各有事做。

香茹好奇的拿眼一扫,这院里一圈都是二层小楼,而且二楼是相连的,但因为四个角落都是楼梯的缘故,楼上和楼下的房间因此都是对称排列的,每一排五个明间,共计四十间。

香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从楼上下来的都是穿雨过天晴色的医婆,住楼下的则都是紫褐色的年轻丫头子们。

麦冬放下水桶,唤过香茹,三人拿了扫帚上了二楼,从这边楼梯起始的走廊仔细地扫到那边楼梯,再沿台阶一层层的扫下来,接着把楼下游廊又扫了一遍,确定没有灰尘了才收起扫帚,三人各端了盆水再上二楼,开始擦洗各房间的门窗和走廊栏杆。

两刻多钟后楼上的门窗栏杆擦完,三人下楼换盆干净水再擦楼下的五间门窗和游廊栏杆,又是三刻钟后完成,水桶里的水也用完了,天冬挑了扁担去后头打水回来洗地。

用水瓢把地面泼湿,鬃毛刷子湿刷一遍,湿抹布抹一遍,最后才是用干抹布把地面擦干。三个人排成一队蹲在地上倒退着一点一点的抹,这样才能保证不留下自己的鞋印,楼下也是同样的工序,把地面和台阶刷洗得锃亮发光。

足足一个多时辰才把负责的这块地方全部打扮干净,别的人也都差不多完工了,这才收了所有工具,不敢走游廊怕鞋底水印弄脏刚刷的地,只从院子中间走,过角门时踮着脚过,就这么一路回了大家住的后院。

搁下东西,洗了手脸,要洗衣服的拿了衣服去浆洗房洗,要做针线的就在廊下做针线,要喝茶的就去茶水房生火烧水,今日的份内事完成,剩下的都是自己的时间。

轻闲的确是挺轻闲的。

如此过了短短几日,冬至到了,早饭后香茹她们去干活,来到医婆院中就先看到满院的人,中间四名医婆抱着包袱,哭哭啼啼的与众人道别。香茹认不到别人,她只能认出穿天青色的医婆,当中有谢医婆的身影,另外还有那天来时见过的方姑姑等人。

这群人哭了一阵,好说歹说劝住了,方姑姑才领着手下护送着那四位离宫的医婆往前面去了,后面跟了谢医婆等几位医婆一道去送,剩下的人回屋的回屋、当值的当值、洒扫的洒扫。

香茹见着谢医婆随队伍出了角门,收回心神专心工作,待送人的医婆们回来时,楼上的门窗都已擦了,正擦楼下的。

香茹借着拧抹布的空档,偷眼看向谢医婆,目光跟着她运动,见她跨上正房游廊,楼下左次间的房门从里面打开,茜草托了茶盘走出来,反手带上房门后随谢医婆上了二楼,最后进了楼上左次间。

麦冬左等右等不见香茹递来抹布,转身却见她冲着北屋二楼发呆,遂过去用肩膀顶了顶她,笑道:“那里可不归咱们管,你硬要去也不拦你,只是小心人家扔你下来。”

香茹回过神来,知其误会了,也不解释,吐吐舌头做了个调皮的表情,一把将手里刚拧的抹布塞到麦冬手里,又夺了她手上的脏抹布投入水中清洗。

完成今天的工作后,众人回屋各自休息,可才过了两刻,茯苓过来抓壮丁,说今天天气不错,方姑姑要晒药材。

说完,茯苓就在院中点起人来,点了七八人后,她的手指指向了香茹。

香茹赶紧收拾了东西,随大家一起跟着茯苓去到第二进的药房院子。

库房的管库人已经在左手房门口等着,这里的屋子都是一明两暗的小格局,但作为药房和库房来说已经够用了。

管库人指使着大伙先搬出了四个三层的簸箕架子,打开来放在院子当中,接着抬出十二个大圆簸箕,香茹一看到那尺寸,就知道上次茜草所言并不夸张。

簸箕在地上一字摆开,众人又进室内抬出一麻袋一麻袋的大药包,打开袋口,把药材全部倒在簸箕上,用个长柄的木推子将药材推平,确保每根药材都能接受到阳光的照射,这才四个人一组,合力把簸箕放置在架子上。

一个大簸箕能晒三四袋药材,三个簸箕才只晒了一味药,这十二个簸箕总只晒了四味药,回想起刚才自己进库房时看到的堆满仓的麻袋子,这么多药全部轮一遍都要好多日子。

香茹仔细看了看自己摆弄的药材,都是常用药,怪不得量大,一次要晒几麻袋呢,平摊在宫里所有女人头上,全部煎成药汁都不够一人一口,只若是比照着娘娘们和有头脸的姑姑丫头们来算,才是够的。

药材都摊开后就暂时没事要做了,管库的人锁了库门,叫了大家伙去倒座房吃茶休息,众人围着桌子聊天的聊天,抹牌的抹牌,胡混了一个上午,吃午饭前才出来又用木推子挨个簸箕翻了一遍,看着没有问题了,才携手去后头吃饭。

吃过饭不敢歇息,即刻又回前头来,经过这些大架子时,有眼尖的丫头发现有人动过簸箕而叫了起来。

众人拥上去围观,发现四个架子中有两个被人动过手脚,六个簸箕的两味药材全部混在了一起,而且没有抹平,高高低低的堆在簸箕里,一看就知是仓促间弄的。

无人吱声,大家心底都晓得是怎么回事,有人惹了方姑姑生气要受罚了。

香茹也不吱声,大家怎样做她跟着怎样做,大家视而不见她也视而不见,只随着大家查看另外六个簸箕,这里面倒是没人动过。

不多会儿工夫,管库人把姑娘们叫进倒座房去休息,说是申初才收拾药材,只管放心大胆的来睡中觉,不想睡的回屋去拿了针线来做也是一样的。

姑娘们听了劝,齐齐进了屋,各找地方蜷着眯了一会儿,一刻两刻之后陆续醒来,吃茶的吃茶,聊天的聊天,篦(bì)头的篦头,做针线的做针线。

香茹也回屋去拿了针线来做,花样已经快绣完了,估摸着今明两天就能完成,此刻飞针走线忙得好不快活。

大家本是自顾自的打发时间,忽听外面院子有人喝呼有人哭泣,刺激到了众人无聊的心,却又不敢掀帘子出去看热闹,窗上糊着窗纸也看不到,只能耐心得等到外面好像没声了,倚着门边悄悄地掀了一点帘子偷窥两眼,见确实无人了这才大大方方地看。

院子中间这会儿多了一个年轻丫头,面色发白,站在一个药架子前伸着双手分拣药材,光看过去香茹觉得这姑娘好高,居然还比最上层簸箕高出半个身子来,跟着大家绕过去一看,才知道这姑娘站在垫脚的梯凳上。

细想也是,只凭她一人哪里够得着上层的簸箕,先前铺药时都是先把药铺到簸箕里,再四人平抬起稳稳当当地放在架子高处。

有人认出这丫头,上前与她说话,但那丫头并不理会,对方讨了个没趣,片刻又被自己这拨人围上,打听这丫头来历。

香茹凑过去听,才知道这丫头原来也是洒扫上的,后来调去前一进院子伺候姑姑姑娘们,今天被罚显然是做错了事,虽只混了两样药材,可毕竟有六个簸箕,不知这姑娘能不能在天黑前完工。

这事茜草当初也是讲给自己听过的,只是如今亲眼看到,对心理又是另外一种影响。香茹暗自提醒自己,千万要小心,别让方姑姑逮着错处也这样整她,要是多混几样药材,她不也得拣到天黑去?记得天黑后没拣完,还会有人拿着戒尺抽人玩的。

第36章

那姑娘兜着裙子,把拣出来的药材放在裙子上,装满了就走下梯凳装入麻袋中,再站上梯凳继续分拣,就看她这么一直上上下下的。

到申初,库管叫大家出去收拾药材,重新装回到麻袋里放进库房中。她们这一群人麻利的把六个簸箕都收拾完了,那个受罚的姑娘还在拣第二个簸箕。

香茹抬头看看天色,觉得以这姑娘的速度,要在天黑前完成,难度太大了,她大概能想象那个被罚分拣六味混合药材的姑娘是多么的可怜了。

照库管的要求,把整理好的药材和工具一一放回原处,香茹这群人就算完成工作,可以回去休息了。

才踏进院子,同行的那些丫头们呼啦一下散开,叽叽喳喳的跟相熟的姐妹聊起八卦,说的正是那个倒霉蛋。

人多力量大的好处很快体现出来了,消息在众人口中传了一圈,就有人站了出来,接过八卦的接力棒,给大家讲了点新鲜东西。

原来站出来的是跟那丫头同屋的姑娘们,说昨晚她一人躲在被窝里哭,把她俩吵醒了好几回,一晚上没睡安稳,现在来看,肯定是早就知道今天要怎样罚她才怕得哭。

这下大家好奇了,会是做错什么事要被这样罚。

当然这事就没人知道了,大家也懒得费劲去猜,有人另起了个话头,没几下工夫原先的主题立刻就偏得没影了。

香茹不耐烦再听下去,拉了天冬和麦冬回去绣花。

冬天天色黑得早,吃过晚饭后大家就开始忙着烧水洗脸睡觉,等到全院几十号人都收拾得差不多,已经是二更多了,忽见到个人掩着脸跑进来,飞快地窜进一间屋子就不出来了。

有眼尖的认出正是在前面受罚的那姑娘,同情的叹口气,转身就又各干各的去了。

麦冬提着香茹的后衣领把她拎进屋去,叫她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要想在药房里太太平平的,首要诀窍就是事不关己明哲保身。

香茹乖乖随她俩脱衣熄灯睡觉。

次日起床发现半夜下了场大雪,气温骤降,天地一片银白,大家赶紧一起行动清扫积雪。此后连续几日都是大降温,又是风又是雪,上午才打扫干净的院落,下午一场白茫茫又铺了满院,药房虽发下来驱风散寒的药材让大家煎服,但还是有很多人冻病了,几乎每个屋子都有人因为发烧而躺在炕上,香茹隔壁屋更是所有姑娘都病倒了,全靠两边邻居们的照顾。

更不幸的是,天冬和麦冬也属于这病员中的一员,天冬发烧,麦冬见风咳得喘不上来气,两人都无法出门,成天呆在温暖的屋子里养病,而外面仍要照常干活,方姑姑可没因为天气原因而减少工作量,于是擦洗两层楼的走廊门窗的重担就全部压在了香茹一人肩上。

香茹从来没用扁担挑过东西,这大冬天的学挑水真叫她吃了苦头,为了怕水泼得到处都是遇冷结冰,她两个水桶都只敢装半桶水。

先前三个人一起做都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全部弄完,现在只剩了香茹一人所需时间立马翻倍,又冷又冻,只擦了两个窗棱一双手就冻得没有知觉了,怎么哈气都没用。

这么冷的天医婆们都呆在她们暖和的屋子里,烤烤火、看看书、聊聊天、写写字,偶尔会出来走动的都是她们手下的徒弟们,去茶水房泡壶热茶,没人吃饱了撑着故意进进出出影响香茹等人干活。

正蹲着在水盆里洗抹布,香茹眼角瞄到又有人过来,赶紧起身让路,这才发现来的人是茜草。但是茜草没有表示出认得香茹的样子,就那么视而不见的端着茶盘走过香茹跟前,从前面的楼梯下楼去茶水房了。

香茹继续干活。

好不容易擦完二楼所有门窗,香茹端起水盆下楼,又与茜草遇个正着,她上楼,她下楼。

香茹本想再让一让,可茜草却先退下几步,回到楼梯转角平台,仰起脸冲香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香茹,快下来。”

香茹走下去。

“把盆搁下,这个杯子,赶紧喝了,热糖水。”茜草手上的茶盘上有一壶一杯。

香茹揭开杯盖一看,是一杯浓浓的红糖水,热气腾腾,甜香四溢,闻着隐隐还有些药味,不知道加了什么。

“趁热快喝,别让人看见。”

香茹上下左右打望一番,见暂时无人经过这里,立马双手捧起杯子。

冷僵掉的手摸到热杯子,感受到舒服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到身体上,在皮肤刚感到一点刺痛时,香茹已经顾不上烫嘴,连灌了好几大口糖水。热乎乎的糖水下肚,感觉人好像终于活过来了一般。

茜草负责望风,她竖起两只耳朵听着这楼上楼下的一举一动,这个楼梯口是去楼下茶水房的必经之路,何况天气越冷,人越要喝热水。

香茹刚把最后一口糖水含在嘴里,茜草就瞄到楼下有人过来,同时香茹听到楼上也有人往这走,两人顿时变了脸色。

“哎呀,怎么走路的,看着点,差点泼我一身水。”茜草急中生智,抢先发声。

香茹迅速的把手里的杯子侧倒放在茶盘上,同时端起水盆,仓促的动作让盆里的水荡漾起来,就真的像是差点撞到人紧急停下的样子。

就这两三秒钟的工夫,两人完成了一出话剧,楼上楼下过来的人都没起疑心,甚至下楼来的那个小徒弟还做起好人来。

“茜草消消气,别跟她计较了,这天冷路滑还要做事也够辛苦的,这不没泼上么,赶紧进屋去暖和暖和。”

“真是的,害我杯子都打翻了,又要跑一趟,做事仔细点。”茜草瞪了香茹一眼,嘟着嘴上楼去了。

香茹端着盆子很使劲的冲刚才帮她说话的人点头哈腰,盆里的水随着动作幅度眼看就要泼了出来。

“好了好了,你赶紧做事去吧,别在这浪费工夫了,回头泼一地水还不是你吃亏。”香茹那盆水怎么看怎么危险,旁人纷纷走避,要上楼的上楼,要下楼的下楼,不再跟她多言。

见没人注意自己了,香茹这才站直身子,咽下一直含在嘴里的糖水,舔舔嘴角,下楼去也。

香茹一人完成全部的工作已经到中午,匆匆把工具收拾归了位,就脱了衣服往炕上爬,被子一裹不动弹了。天冬软绵绵的倚着墙坐着,麦冬下地给香茹倒水,捧着杯子香茹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吃过午饭后,香茹刚想钻被窝歇中觉,外面有人把房门敲得山响,离门最近的麦冬开了门一看,是茯苓在外头,双手叉腰眉毛倒竖。

“香茹呢?叫她出来!”

不等麦冬喊人,香茹自己穿好衣服怯生生地跨出房门,“茯苓姑娘,出什么事了?”

“我问你,你今天打扫的时候,是不是差点跟人撞上了?”

“啊…是下楼的时候,但我没跟人撞上。”香茹连忙摆手。

“少跟我来这套,我看得多了,告诉你,你闯祸了,中午有人在那里摔了一跤,医婆看过了,交待最少卧床休息十天。”

“什么?!这不可能!”香茹瞪圆了眼睛,她只是跟茜草演了出戏,人家摔跤怎么会跟自己有关系。

“怎么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有人作证,你端着盆水差点跟茜草撞上,水泼了出来,你又没擦干,这么冷的天,积水立马就结了冰,后果就是有人踩到摔了跤!你还跟我辩?你拿什么跟我辩?你这没脸没皮的小蹄子,在我茯苓面前,你算个什么东西?”茯苓越说声越大,说到最后,直接上手就给了香茹一巴掌,打得毫无防备的香茹一个趔趄。

麦冬见附近有人出来看热闹,赶紧抓住茯苓的胳臂,把她拖进屋里,关上门来再说话。

“茯苓姑娘,都是香茹的错,都是她不当心,您说要怎么罚都随您。”麦冬拉过香茹,踹了她膝窝一脚,香茹顺势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做深刻认罪状。

她现在只是个小蚂蚁,谁都能捏死她,她忍。

“香茹啊香茹,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当心呢。你要是在别处干活也就罢了,做的好孬也没关系,没人会真的跟你计较这些。可你偏偏是在医婆们那个院子做事,谁摔跤不好,又正好是某个医婆的小徒弟,你说人家做师傅的知道是你害的,会怎么想?”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请姑娘责罚,请医婆责罚,让我做什么都行,要不我去伺候那位姑娘?”

“呸!你还有脸提?你害人家这么惨,人家谁愿看到你,要是你心怀不平偷偷害人怎么办?”

“不会不会,我绝不会的,借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我是真心想去伺候的。”

“行了,别在这说好听的了。告诉你吧,方姑姑已经知道这事了,那些姑娘都是咱们这的宝贝疙瘩,平时都捧在心尖子上疼的,你这一下倒好了,直接让人家卧床十天。方姑姑听说之后气得浑身发抖,说了,现在是天不好,等天晴了,她再来收拾你。你好自为之吧,哼!”茯苓重重的一甩袖子,走了。

麦冬紧上几步送了茯苓出去,然后关上房门,此时香茹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回到了炕上和天冬靠一块坐着。

麦冬随后也脱鞋上了炕,三人一块大眼瞪小眼,憋了半天谁都没吐出一个字来,最后天冬和麦冬摸摸香茹的头,同情的叹口气。

香茹垂头丧气地蔫成了一棵被冻伤的大白菜,她真的没有泼水到地上啊。

第3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