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医婆们见机也派了自己的徒弟们帮忙料理,送来烧好的热水让香茹她们梳洗,香茹茜草又是一轮谢谢谢谢。

送罢了这些邻居们,香茹二人赶紧去看望谢夏三位医婆,因为不知道她们三人是不是真的酒劲上来,怕要是真醉了没人在身边出什么意外。

结果三位医婆没一人真的醉倒的,全都精神着地在房里喝茶,其实闹了这么一会儿什么酒意都设了,装醉只是不愿再应酬下去了,见香茹和茜草二人来察看情况,说了几句话就打发她们下去休息了,反正有别人送来的现成的热水,自己随便洗洗就得,不必特意要人伺候。

香茹二人见真的没事放下心来,道声晚安退出屋去,茜草拉着香茹最后走进谢医婆房中,把刚才白薇跟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学了一遍,问师傅接下来该怎么办。

“哼,真是性急啊,这就来挑拨了。”谢医婆不屑地冷笑,“等着瞧,等你们俩真的天天在一块做劝课,白薇肯定还要找机会跟你说话,她这明摆着就是故意添乱,要你拖着香茹不能安心学习,好叫她到头来考不中,给大家一个天大的笑话看。”

“真叫人齿冷,只是为了看笑话,就全然不管女医馆的立馆宗旨,培养不出医婆了,那朝廷还要这女医馆做什么。也不想想要是没了这女医馆,她们又会分派到哪去过怎样的日子,当真是舒坦日子过久了脑子退化成了猪了?不,猪都比她们聪明!”香茹一时气愤,不自觉她暴露了本性,说话口气重了些。

“噗嗤…”茜草偷笑。

“香茹,不可粗鲁。”谢医婆虽是埋怨的瞪了一眼,可随后嘴角也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师傅,您意欲如何?还要照着白薇她们的戏本演么?”

“这不可能的。你们俩没法在一块做功课,茜草可以在我身边,香茹就只能自己在房里温习了。香茹将来功课很紧,你别在我这跑来跑去的浪费时间。至于那些闲杂人等,我们已经没必要再理会她们了,凭什么她们想看我们就要演给她们看?街上百姓都知道看戏要买票的道理呢。”谢医婆完全不把那些闲杂人等看在眼里,惬意的挥了挥扇子。

“是,师傅。”香茹和茜草异口同声地应道。

第54章

次日过节,太医院的小太监一大清早就把过节的节礼送了过来,早饭后容姑姑如数分发。东西送到药房,白薇着着茯苓安排了小丫头子们把这些节礼分送下去。不知怎的,本该是照人头发的节礼,香茹硬是多得一份,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匀出来的,香茹挑挑眉直接收下,今晚夜宵有着落了。

从屋里出来正好听到谢医婆找她,叫她去厨房看看今天有些什么菜,过节做点新鲜的,别又浪费太医院送来的好料。

香茹知道这是给她机会去外面找容姑姑说话呢,昨晚本想说的,可后来又没机会了。

应了师博的吩咐,香茹穿过几重院子,从后院的角门出去绕到厨房,只见院子里三个眼生的年长杂工在井边洗碗,厨房里厨工们正在做准备工作,几位厨娘暂时不在。

杂工不认得香茹,那些厨工们认得,看到香茹过来都热情的围拢上来向她道喜,昨天的事她们都听说了。

香茹客气的一一回礼,说明来意,大家立刻带她去看今日送来的各种肉蔬瓜果。过节嘛,自然有些平时吃不着的稀罕食材,香茹全部看了看,脑子里就有了新菜谱,指着那些菜仔细讲给厨工们听了,交待仔细些做。

厨工们忙不迭的应了。

公事交待完毕香茹就走了,但出了厨房后却没回药房,而是沿着以前走了无数遍的小路拐向了姑姑们的住处。

沿夹墙直走到底就是现任总管容姑姑的住所,离任的肖姑姑搬走当天她就搬了进来,香茹轻轻推了推院门,门没闩,一推就开。

香茹迈进院子刚反手关上院门,屋里就有人听到动静出来察看,“谁呀?”

“玉桂姐,是我,香茹。”听到熟悉的声音,香茹快步走上台阶。

“哎呀,是香茹呀,怎么有空上这来?对了,还要恭喜你呀,拜了太医为师,我在这里这么些年,以前光听说过,今儿头一回见呢。”玉桂掀帘出来见是香茹,笑迎上去,牵了她的手进了堂屋,并直接将她领进了容姑姑的睡房。

“姑姑,是香茹来了。”玉桂掀起软帘,一边往里走,一边把香茹推到窗下桌旁。

容姑姑正在办公,桌上摊着各种账册,闻声抬头,喜笑颜开,立马搁下笔,“哎呀我的儿,怎么有空来看姑姑。快快,玉桂搬椅子来,快坐下坐下。”

玉桂搬来椅子放在容姑姑对面请香茹坐下,转身又倒来解暑的凉茶,香茹一边喝一边与二人寒暄,说些调到药房后经历的事,听得容姑姑和玉桂一阵唏嘘。

“方姑姑对你不善,就是做给咱们容姑姑看呢,想方设法要赶你出去,我看就是为了在容姑姑面前摆脸立威,这女人真真可恶!”玉桂气歪了嘴。

“她虽是可恶,可别人也拿她没办法,她又不找医婆们麻烦,医婆也就不好为了不相干的丫头子们跟她冲突上,她们自己平时公务繁忙,管好自己已是不易。”香茹今天来就是来挑祸的。

“方姑姑就是知道这点才故意为之呢,她知道医婆们不会为丫头子们出头,整个药房就是她的地盘,她一切说了算,要不是正好赶上肖姑姑离任,这半途插人进去的事以前想都不要想。”玉桂做了多年“总管助理”,对有些事情早已是心知肚明的。

“这个方木瓜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容姑姑听到香茹在里面被人欺负,又想到方姑姑那女人至今都不曾拿正眼瞧过她,不把她这总管姑姑放在眼里,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姑姑莫气,方姑姑的嚣张要到头了,香茹今日来就是有消息告诉您,想先听听您的意见。”见挑起了容姑姑的不快情绪,香茹立马打蛇随棍上。

“什么消息?”容姑姑精神一振。

玉桂也好奇的凑近一些,听香茹说什么。

香茹瞅了瞅窗外确认没人偷听,才神神秘秘地小声道:“姑姑可知道太医院本打算彻查库房浪费的事?”

“听说过,好像年都就打算查,可后来又不了了之了。”

“对,本来是这样,可我已经听说了确切消息,这事还是要做,但已经决定留给下任新院使来办,好给他立威。”

“当真?!”容姑姑一下来了劲儿,一把抱住香茹双肩死盯着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姑姑,香茹服侍您这么久,可曾几时骗过您?”香茹甜笑道。

“哈哈哈,方木瓜你死到临头了,看你这次怎么死,药房那点破事瞒得过谁。”容姑姑站起身,边搓着手,边在屋里转圈,脑子里同时盘算开,要怎样让方姑姑在这件事上从此无法翻身。

“姑姑,您是打算彻底铲除方姑姑和她的党羽么?”香茹故意问道。

“怎么?你以为她还活得了?她干的那些龌龊事别以为就她们几人知道,多少人看在眼里呢,不过是事不关己罢了,一旦这次彻查捅出来了,她要不死我跟她姓。”

“哈?方姑姑干什么了要落得这样的下场?”香茹和玉桂都吓到了,她俩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香茹还以为只是一场政治斗争,方姑姑区区一名掌事姑姑能犯多大的事儿。

“不然你们以为呢?香茹在药房应该听说过以方木瓜为首的京城帮吧?”

“嗯,听医婆们闲聊时提起过,好像是说方姑姑和柜上那些人都是京城籍,但背地里做过什么就无人知道了。”

“哼,还能做什么,不过是仗着本地人的便利,做些见不得光的事罢了。”

“姑姑难道知道详情?”玉桂问道。

“啧,那谁知道,又没人抓到过实据。”容姑姑实话实说。

“姑姑,那您怎么知道方姑姑一定会死得很惨?”

“我是不知道她干的什么事,可大家谁都知道她管理的药房浪费严重,而且屡教不改,你们说是为什么?”

香茹和玉桂对视一眼,一起摇头,“不知道。”

“所以说噻,一定有猫腻,不然为什么一直不改?不改才说明有问题。哈哈,上面要动真格的了,我看她怎么办!”容姑姑幸灾乐祸。

“原来这样,怪不得昨晚跟医婆们聊起时,她们都说方姑姑可能会出事,而且会牵连很多人,药房可能会被大清洗,搞不好太医院会直接派公公前来接管。原来她们早就看清其中利害,就我不知道。”

“你才来,又天天忙着念书,谁会没事跟你说些有的没的耽误你功课,你不知道也无妨。医婆们天天要出去给人瞧病,接触的人多,能听到的消息也多,连她们都知道的事,上头不可能不知道。谣言反复听上一千遍,再聪明的人都会相信的。我看呐,什么彻查药房浪费,分明就是想看看药房是不是躲着一只大硕鼠,好让新院使立威又立功,牢牢坐稳他的位子。”

“那姑姑您也要当心啊,方姑姑一旦出事,您身为总管姑姑肯定要负一定职责的,到时候新院使可不管什么情面不情面,直接夺了您的权也是应当的。”

“呀!这关我什么事?她干的坏事怎么会牵连到我头上?!”容姑姑当场跳脚。

“香茹,你是不是还听到些什么全说讲来吧,容姑姑要是出事,可叫大家怎么办呐。”玉桂拉着香茹的胳臂急求。

“嗯~她们说容姑姑上任这么久,从未查过药房的账目,要是被太医院先查出问题,容姑姑这失职之罪是铁定逃不掉的,才不管您是不是刚上任呢,直接贬了去大家都自在。”

听完香茹这一席话,容姑姑一时失神,脸色煞白地跌坐在椅子上,玉桂又是给她捶背又是揉胸给她缓气。

“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个该死的贱人真是祸害啊,自作孽不够还要害别人,该死该死啊!!”容姑姑缓过神来,拍着大腿破口大骂。

“姑姑先别管方姑姑死不死的了,先想想您要怎么办吧,老院使夏末卸任,新院使初秋上任,您还有大概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香茹提醒道。

“香茹好儿,教教姑姑,教教姑姑该怎么做?姑姑现在是六神无主啊~”容姑姑一生顺遂,哪想到刚上任才半年多就碰到人生第一大危机,这一想清楚利害关系,立马慌得就没主意了。

“姑姑莫急,办法是有的,就是您先发制人,先查药房账目,查出问题后上报太医院,把方姑姑和她的手下一并弄下去,换个人上来做掌事姑姑。您的责任就完全摘清楚了。”香茹把昨晚大家说的依样学了。

“啊对对对对,这办法好,就这样做,这几天就查账,这个死女人要死死她一家好了,想施别人一块陪葬门都没有。”

“但是…”

“还但是什么?”容姑姑瞪眼。

“这事要做得利索,快刀斩乱麻,查账、贬职方姑姑、安排柜上、安抚众人和指派新姑姑要在几天内完成,因为药房不能没有掌事姑姑,所以这新换上来的人必须得是很熟悉药房各种事务才行,这样才能尽快让药房重回正轨,不然太医院那边很可能会直接派公公来接管。您也知道,医婆是伺候娘娘的,药房一刻不能无人呐,到时候您这总管姑姑八成就是个架空的玩偶了。”

“哎哟哟,这不是给人出难题么!方木瓜事发,她手下亲信都要摘了去,柜上都要清个干净,哪里还有合适的人选接替?!底下丫头里连个会识药会抓药会用戥子的人恐怕都找不出来哟!这太医院真要派公公来我也不能拒绝呐。”容姑姑这下真的坐立不安了,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眉头都拧成了疙瘩,愣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

“香茹,昨晚医婆们谈起这件事时她们有没有讨论过什么解决办法?”玉桂也慌了神,可转头却见香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下又生出一线希望。

“医婆倒是说过个办法,可细想想又觉得是个玩笑,因为当时大家都已吃醉了,也可能是醉话,我还是不说了,姑姑自己拿个主意吧。”香茹欲擒故纵。

“香茹我儿,好孩子,姑姑想听,你给姑姑学一遍,是不是醉话姑姑一听便知。”香茹对此时的容姑姑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稻草一般了。

“这样啊,那行吧,我想一想。”香茹低下头,故意钓人胃口地沉默下来。

第55章

“医婆们说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让姑姑您去和方姑姑谈判,告诉她太医院有这事,而她干的龌龊事一旦曝光大家都讨不到好。给她选择,是你们俩悄悄把这事抹平了,还是由你先下手为强彻查库房,把方姑姑等人交太医院处置。方姑姑为了自保肯定只能选择与您合作,日后太医院查不到问题自然皆大欢喜,而方姑姑从此就被姑姑您拿到了软肋不敢再生事,大家过几年消停的日子,太太平平离宫回家安度晚年。”

既是钓人胃口,香茹自然不会钓太久,假装回忆了一会儿,就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口气讲完来,然后安静的望着容姑姑,静待她自己慢慢琢磨,想通这里面的门道。

容姑姑仔细琢磨了一下,渐渐醒悟,“这么说,就是要我和那个贱人讲合?”

“姑姑,不是讲合,而是一起合作,不然你们俩人都危险。”香茹开始甩出感情牌,“姑姑一向待香茹不薄,香茹也不想看着姑姑受牵连,您好不容易才坐上这个位子,好日子才刚开始,犯得着么?玉桂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香茹说得是啊,姑姑您真犯不着为这事丢了一世清白啊。”玉桂跟着劝说,对她来说,她也不想容姑姑下台,换个她不熟悉的继任者上来。

“可是要跟那个贱人合作,我还真咽不下这口气。”容姑姑脸都扭曲了,心里总觉得不甘心。

“姑姑,这就要您自己拿捏了,不管您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是支持您的。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师傅那边还要人伺候呢。”香茹要说的话都已说完,剩下就是容姑姑自己的事了,她起身告辞。

“哎,你早些回去,你新拜了师傅大家都要跟你道喜,别让人家四处找不着你,你刚才说的事我再好好想想。”容姑姑也不留她,让玉桂送了香茹出去。

从角门回到曾经住过的药房后院,丫头子们都忙完了今天的洒扫任务回来休息,只要是晒不到太阳的地方乌泱泱地坐满了人,聊天的做针线的嬉闹的,一派过节的喜气乐和场面。

有人看到香茹,喊了她一声,结果引来了大家的注意力,一起奔到香茹身边向她道喜,天冬和麦冬拉着香茹的手就不放,言语里除了由衷的恭喜,还有不经意的炫耀——毕竟是自己曾经的同屋,短短半年就直上云霄,拥有了大家想都不敢想的身份,足以让她俩得意好久了。

跟这群曾经的同事们寒暄了好一会子,香茹才终于脱身回自己住的院子,先去见了谢医婆,把容姑姑的反应学了一遍。谢医婆听完也说这接下来她们就只能看戏了,容姑姑想怎么办那是她自己的事,她们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说完了正事,谢医婆叫香茹去看看床上的包袱,那是上午家里刚送进来的节礼,茜草已经挑了她看中的,她让香茹也挑几样,送她要好的姐妹去,上次她就听到门房上的似乎与香茹认识,明天开始她要每日往返,给门房上送点小礼联络一下感情也好。

香茹感谢谢医婆考虑周到,过去一看,那些节礼跟过年时送来的年礼一样,都是姑娘用得着的精致小玩意,另并一包桃花村的胭脂水粉。

香茹不敢挑多好的,只拿了两件水粉,这个桃花村一定是京城名牌,不然干嘛谢医婆家里总是给她送这个。

午饭时厨房送来香茹吩咐的菜色,虽然在口味上没达到香茹的预期,大家仍吃得很高兴,饭后中觉起来,茜草来陪谢医婆做针线,香茹抱着节礼去前面门房找丁香银花。

门房上不能无人,所以丁香银花一年到头只有过年那几天不必上工,可又闲得无聊,只能以针黹打发时间,香茹走进门房时她俩正给自己做中衣,见着香茹,两人赶紧起身相迎。

“香茹香茹,我们都听说了,你投在了太医门下,恭喜你了。”丁香银花围着香茹道喜,香茹能有今天她们也很激动。

“香茹你好厉害,才进药房半年,就从医婆徒弟变成了太医徒弟。天呐,幸好当初容姑姑把你调进药房补充人手,不然哪有今天,当时要是换了别人进来说不定现在还是个洒扫丫头呢。”丁香拉着香茹坐下,给她倒水。

“这自然是香茹命中注定的,厨房能调动的只有我们三个杂工,我们两个到门房上了,不就只有香茹一人能进药房了。有些事啊,真的是老天给你你才有,强求不来的。”银花高兴得就像是自己的喜事一样。

“对对对对,就是香茹应得的。”

听着丁香银花左一句右一句,香茹倒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仗着自己前世的医学基础,她也不敢保证她只用半年就完成基础课程并通过太医的考试,袁顾问出的那道考题又着实蹊跷,到底是怎么过关的,她至今也没想明白。

“好了好了,说那么多我都难为情了,昨天要不是袁顾问放我一马,我也是无法通过考试的。”

“管他的呢,他都放你过了,总不能又改口反悔,所以呀这还是你该得的。”丁香银花才不想那么多呢,只为香茹高兴。

“好了,别光说我的事了,我都差点忘了。”香茹从怀里掏出那两罐水粉塞进丁香银花的手心里,“呐,这是节礼,收好了,京城老字号的东西,可好用了。”

丁香银花大喜不已,拿着水粉翻来覆去地看,还打开盖子闻闻香味,“看这粉多细,肯定不便宜吧,香茹你哪来的?”

“师傅家里送进来的节礼,她给了我几个,我用不完就想到你们。呐,收了东西,可要好好干活哦,我明天开始可是要天天进出,要让我发现你俩偷懒,可别怪我向玉桂告状。”

丁香银花相视一笑,“哟,原来这礼还烫手呢。知道了,要是你下课回来晚了,我们会记得给你留门的,绝不让你关在外头。”

“嗯~这你们说的可别忘了,太医那里功课繁重,我基础又弱,只有加倍用功才能学得好,少不得还要从大书房搬些书来自己看。”

“知道了知道了,要我们帮忙只管说话,别的干不了,帮你搭个手拿点东西的力气总是有的。”

“大家姐妹一场,说实在话,我们俩也不稀罕你的节礼,你只要心里想着我们,日后考中医婆离宫还家后,要是有机缘去我们家里看看送个口信,我和丁香也就心满意足了,反正我俩是要在这里耗上一辈子了。”大过节的,银花这话未免有些伤感。

“嗯,我一定会的,待我日后离宫,我一定查访你们家人,不管是个什么情况,我都会写信进来告诉你们。”

“进宫来的多数都是穷人家的女儿,要不是家里穷得实在揭不开锅,谁家又会把女儿送进宫里做一辈子宫女呢,与其被家里人交给人牙子带走,在宫里还起码是个保障,真要祖坟冒烟混出名堂来,也是给家里长脸。我也不敢奢望家里过得好不好,只希望家人都在就是最大心愿了。”银花说得眼泪汪汪。

“行了,今天过节呢,别讲这些话。真想要混的好,得在娘娘们身边才有机会,在那里出人头地的机会多,可风险也大,谁知道哪天做错什么事,又赶上娘娘情绪不好,从人人羡慕的云头直落众人践踏的地狱也是常有的。”香茹能理解她的心情,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想念自己的家人,但她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抛弃过往,一门心思地向前看。

“做个小婢也这么难?”丁香银花听都没听过,有些不信。

“小婢?什么是小婢?只要是娘娘屋里的就没有小婢而是棋子。娘娘们之间争宠争得厉害,各种阴谋诡计你们想都想不到,万一漏了破绽,就是这些婢子当替死鬼,这就叫丢卒保帅。”

“呀,这说来说去,还是咱们这日子稳当。”胆小的银花终于被吓到了,不敢再妄想。

“香茹读了书就是不一样,讲的话都听不懂,什么叫丢卒保帅?”丁香不懂。

“见过人下来棋吧?为了保护老帅,有些时候就得故意牺牲几枚棋子。”

“好惨哦。”

“所以喽,出人头地没那么容易的,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稳当的过日子呢,门房上虽然闲得无聊,可也安全,别人斗别人的,好处轮不到你们,坏事也找不上你们。”无所事事的清闲日子过久了人会变傻,香茹可不希望看到有一天丁香银花莫名其妙的成了别人的棋子,她们没那智商在其中周旋。

“也对,只有平平安安的才能活着回家,还有几十年呢,谁知道哪天晚上躺下之后,第二天还能不能按时起床。”银花又说丧气话。

“啊啊,又来了,不是说了大过节的别说这种话么,多不吉利。好了,我也该回去了,等下次来找你们聊天。”香茹边说边起身,丁香银花也不好久留她,一齐送她出去。

经过二进院时,在右耳房门外瞟到玉桂和白薇的身影,她俩肩并肩的坐在游廊栏杆上有说有笑,香茹经过她俩身边时,也友好的向她们微笑示意,然后跨过角门回了自己屋子。

玉桂和白薇既在门外,那屋里的必是容姑姑和方姑姑在密谈,这容姑姑看来已经想通了,她不想用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去与别人的错误一块陪葬。

话说回头,对医婆们来说,方姑姑这个人是个好用的下人,除了她自私自利和暗藏的猫腻之外,其他方面从不犯错,拉她下马另换新人对医婆们来说的确会有些不方便,新掌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面了解执掌药房一切,所以医婆们要保方姑姑是必然的,而保容姑姑在香茹看来那不过是顺带甚至是可有可无的。

就像师傅她们说的那样,只要容姑姑和方姑姑谈妥条件,两人悄悄地把猫腻抹平了,新院使查不到毛病,自然皆大欢喜,毕竟铁打的药房流水的医婆啊,既然在这药房呆不久,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这么拉倒了,真犯不着在这上头浪费时间。

香茹在圆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干,又想到玉桂和白薇那挨在一块坐的景象,不由自主的勾起一边唇角。

她占了这可怜的身体,让这本该是一辈子宫女的可怜人成了前途光明的医徒,但当初跳槽的基本筹码是一身厨活,没这厨艺她就不能适时表现她的职业特牲,也就不能意外获得谢医婆青眼从而跳槽。

而这厨活来自容姑姑对原香茹的磨练,所以从某一方面来说,她既要谢容姑姑的磨练,同时也要谢这原香茹,她若不是淋雨发烧而死,属于沙莎的灵魂就找不到容身之处。

想穿越刚来时对这陌生世界惶恐无知,借着这个身体原有的记忆才敢小心翼翼的踏足向前,容姑姑更年期脾气暴躁好打人的毛病她不敢也不能计较。但种下的因就要接受后面的果,她是不计较挨的那些打,却也不会真诚的事事帮忙。

她既要善待这来之不易的新生,更要与容姑姑做个了断,故才帮她坐上总管姑姑之位,自己也获得了好处。如今因为方姑姑的事,为怕太医院派公公来接管事务,不得不再帮她一次,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立场不同,视角不同,此一时彼一时,容方二位姑姑将来下场如何干自己屁事,就算药房事发,太医院下令撤换新姑姑,等自己获得处方权还有三四年,到那时再笨的总管掌事姑姑们也该能全面执掌各种事务了,换人所带来的不方便对几年后的自己根本不造成任何影响。

第56章

次日上午,早饭后,茜草在谢医婆房中做功课,三位医婆带香茹一起去太医院见院使大人,给她壮胆,如此阵仗引得多人围观,很多小医徒面露羡慕。

四人一起来到院使办公的书房,院使见这么多人觉得好笑,调侃自己师侄女是不是当这太医院是龙潭虎穴了,怎地如此紧张,以前又不是没有女医徒来学习。

“女医馆难得出个好徒弟,我们做师傅师叔的当然要陪同前来,免得她不懂规矩,冲撞了老师。”一贯泼辣的大夏医婆难得的露出乖巧女儿之态,此刻在院使面前她乖的就像只小兔子。

院使哈哈一笑,唤门外值守的小太监送茶水进来,招待她们四人喝水,边等袁顾问等人。

香茹前天来考试,一门心思只顾着紧张和答题,并未仔细看过这书房环境布置,难得来一趟,香茹端着杯子跟做贼似的四处打量,小夏医婆看她眼珠子咕噜噜四下乱转实在难看,拎着她的耳朵叫她坐正。

大概又过了两盏茶工夫,外面内侍进来禀报,袁顾问与邵太医来了,谢医婆四人赶紧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