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籍上的那些病例搁在现代也都是难以治愈的顽疾,慢性病和亚健康患者是营养师门诊最常见的两类人群,各种膳方香茹自己都不记得写过多少,所以邵太医给她布置的这作业那根本就是小意思啦。

邵太医越看越诧异,心中一个疑团渐渐成型。从作业上看,香茹已经完全具备参考医婆考试的资格,而且膳方老道,根本不是初学者的水平,一定是以前曾经有过学习,这不是精通厨话能解释得过去的,昨天以为她是真天才,今天看来实在是自己看走眼,应该要打个折扣才对。

“香茹啊。”

“在,老师。”

“你家里是干什么的啊?”邵太医状似漫不经心地一问。

“呃…怎么了?作业写得不对么?”香茹立马卡壳,这叫她怎么回答。

一听香茹吞吞吐吐,邵太医立马抬起头严厉地盯着香茹,“说实话。”

“是…能不说么…?”

“嗯?”邵太医重重一哼。

“我家是开医馆的。”香茹赶紧老实招了。

“医馆?!那你怎么…”

“我也不知道。”香茹知道邵太医后半句要说什么,任谁知道规矩的人都会诧异奇怪有此一问的。

“你在家里曾学过?”

“零零碎碎偷学过一些,也不知道自己水平怎样,要不是谢医婆把我从厨房调出来,我这辈子恐怕都没翻身的机会。”

“你家医馆有名医坐堂?”

“没有,就我父亲一人,小小的一家医馆,养家糊口全靠它。”

“是么?你今天才接触疑难杂症的病例,开出的方子却老练得让我吃惊,以前的方子我还当你是跟着学诊脉时与病人们接触多了有些心得的缘故,今天这些方子你要怎么解释?”

“呃,这个,其实,也是断断读续有练习的。”香茹汗都吓出来了,自己只图一时痛快,却忘了隐藏真实水平,叫邵太医终于发现端倪,今天这关不知道能不能过得去。

“你哪来的练习机会?说!”

“厨房的厨子们,我经常去跟他们聊天,讨教一些厨活,作为回报,有时候我会给他们写一些膳方。”为了过关,香茹只有真真假假的编到底了。

邵太医明显不相信香茹的这番说辞,但语气上并未严厉,仍旧是那种不徐不急的语调,“你尚未出师就给别人开方这事我就不说你了,你到我手下学习不过几个月的工夫,就算他们天天给你疑难杂症的病例,也绝对练不到这种地步,这分明是已有几年经验的开方水准。你就是不说实话?”

“老师,我已经说了实话了,我承认我是在家里跟着偷学了一些东西,谁知进宫后不知怎的进了厨房做丫头,我所掌握的一切知识都是谢医婆收我为徒后学来的,我句句实话,没有撒谎,您非要说我开的方子老道,那也许…也许是…”

“是什么?”

“也许我真是个天才?老天看不过眼,才让谢医婆做了我的贵人救我出苦海,然后又转投您的门下学习?啊,若我有朝一日能出宫,我一定要大摆香案感谢老天的仁慈。”为了保住自己的私密,不被人当妖怪烧死,香茹豁出自己演戏演全套,装疯带癫的表演一把。

邵太医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向平静的表情有了裂痕,仿佛牙疼般的咧着嘴看香茹疯疯癫癫张牙舞爪。

“行了行了行了,别跟我面都演戏,我一把年纪看过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去了。”老油条就是老油条,一眼识破香茹的算盘。

“呃,邵太医…”香茹颓丧地放下胳臂,束手站立。

“我不是非要知道你的秘密不可,但我也不喜欢看到有人当我面耍我,拿别人当傻子的人才是可笑的傻子。”人老成精,人家的秘密只要不事关自己,邵太医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这才放了香茹一马。

“是,我知错了,请邵太医责罚。”香茹惭愧低头,她出此下策也实在是情非得已,心中紧张地祈祷邵太医别一个生气把她退回去。

“罢了,专业课就至此为止,明天开始我们恢复文化课,如果你是真的聪明,那么赶上明年的考试就不成问题。”

“是,香茹明白,香茹不会再耍花招了,请老师严格要求。”香茹立马转忧为喜。

“嗯,首先一个每天要做的功课就是好好练字,一手好字能让阅卷官给你加分不少。”

“是,我会每天勤加练习的。”

“时间晚了,回去吧,我回去好好想想怎么给你安排课程,你要是再隐藏真才实学,我就把你退回去。”

“再不敢欺骗老师,我的文化真的很差,写字都是在谢医婆手下学的,天天练描红,您要是看到我最初的功课,那一笔烂字一定会笑掉大牙的。”

“别尽耍嘴皮子,赶紧收拾东西走吧,我先走了。”邵太医收拾了桌上的书本,提上自己的物品甩袖走人。

“老师慢走。”香茹送走邵太医,这才觉得腿软,赶紧扶着椅子坐下,拍拍胸口,长出口气,先前她真怕邵太医会一直逼问下去,她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谎给编圆来。

本来还信誓旦旦地想让邵太医对自己刮目相者,现在可真是刮目相看了,完全刮过头了!

香茹懊恼不已,怎么自己就那么沉不住气呢,乐极生悲是不是就是这样解释的?

又坐了会儿,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后,香茹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去,这时值守的小太监进来打扫卫生,看到香茹还未走,赶紧近前说话,说厨房那边找她有事。

一听厨房,香茹立马想起,自己似乎有一阵子没去厨房跟那些人套交情了,刚才还拿他们当幌子蒙邵太医呢,趁着马上过节,是该过去看看,联络一下感情,免得哪天又出纰漏。

第72章

香茹提着书箱赶到厨房,半夏已经等候多时,见了她立刻迎上来请她去了休息室稍坐,然后他又出去,片刻后刘大武和一个有些眼熟的胖厨子走进来,刘大武手上提着一个纸包,他后头的厨子则空着手。

“香茹姑娘,这是为了过节而做的秋饼,有各种口味,请姑娘试吃,要是姑娘喜欢哪种口味只管跟我们说,我们给您单做,吃个痛快。”刘大武把那一包东西搁在香茹手边的茶几上。

“哟,刘厨,这怎么使得,这些就可以了。”

“应该的应该的,您每次过来都要给开几个膳方,我们白得那么多膳方想想都不好意思,厨房别的没有,一点吃食总是不缺,我们都知道女医馆没啥好吃的,这个您就拿回去换换口味。”

“你这样说,我要是再不收就是不给面子了,那我只好却之不恭了,谢谢谢谢。”

“啊,对了,这位是金厨,他想请您给开个膳方。”刘大武把一直安静呆在边上的金厨推到前面来。

“哦,行啊,金厨请坐。”香茹客气让座。

“不敢不敢,姑娘面前我哪敢坐,只求姑娘给开个好方子。求方子的是我家亲戚的媳妇,再过些日子就要临盆了,可是大夫说她体质不好,怕日后家务操劳久了影响阳寿,所—想趁着坐月子的机会好好调理调理。”金厨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吊钱来放到茶几上,“这是给姑娘的开方诊金,姑娘别嫌少。”

“呀,这我哪能收,我还没出师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香茹完全没想到有这出,看着那吊钱直接傻眼。

“香茹姑娘,别推辞了,这是金厨家的亲戚,给诊金是应当的,若是我们自己的父母妻儿,我们腆着脸白得就白得了,亲戚不算在内的。”刘大武帮着劝道。

“刘厨说得是,姑娘就收下吧,等过个几年,姑娘离宫回家也要钱使不是,宫里那点份例就算全攒下来又够用到几时,您又是凭本事赚钱,应该的。”金厨接着道。

“你们这样说倒叫我不好意思了,实在是受之有愧,多谢多谢。”香茹拿起那吊钱与秋饼放在一块,又对金厨道,“大夫的方子带了么?那媳妇平常的饮食习惯写下来了么?”

“有有有,都备着呢,我们都知姑娘开方的习惯,人家一来求就嘱咐备好了,姑娘请过目。”金厨又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打开抽出几页纸双手奉给香茹,旁边刘大武则拿来纸笔备用。

香茹先看大夫的方子,从上面的药材上推断那位孕妇的体质,“哟,是寒底子呀。”

“是呢,寒得可厉害,天气一冷她就手足冰凉,人人都打扇子的季节她一点汗都没有,过门好几年吃了不少药这才好不容易怀上头胎,可就因为她体质关系差点滑掉,为了保胎我亲戚一家人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稳婆说她几时会生?”

“好像还有一个多月的样子吧,确切啥日子我就没问了,这很要紧么?”

“自然是的,不同月份的饮食各不相同,又要把她调理成健康的微热体质,这需要好好划算一下,还有,她寒成这样,光食疗方已经不顶用了,要开药膳方,但又不能和她月子里的饮食相冲突。这样吧,金厨,麻烦您回去再仔细问问,如果可以的话,我来开月子餐,如何?”

“啊,原来还有这些讲究,我明白了,明天我不当值,我明天就去问个仔细明白。”

“行,那就这样说了,我等你消息。”香茹把方子放进信封,连同茶几上的饼子和钱一块放进书箱里并站起身,“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您二位忙着。”

“我们送姑娘出去,姑娘慢走,有劳您帮忙了,后天我就给您回消息。”

“这不急,女人坐月子是大事,人家想照传统习俗来也是情理之中,容人家好好考虑,别紧着催,毕竟我只是个未出师的医徒,人家信不信我还得另说呢。”香茹边说,边跨出了屋门槛,往小门处走。

“姑娘这是说得哪里话?别人不知,我们厨房这些人哪个不知姑娘本事,您这些日子开出来的方子谁吃谁好,不然我亲戚也不会求了我来找姑娘,人家相信您的本事呢,他家媳妇就指着坐月子调理身体,等我跟他们把利害讲明了,他们自然就知道怎么做的,后天一准给您消息。”

“行,那我等着。”这时香茹已经走到了厨房小门前,回声道别,“好了,你们也忙,就送到这吧,我先告辞了,后天见。”

“后天见,姑娘慢走。”

香茹回到女医馆,先回了自己屋把钱和东西各自归整好,又提了点心上楼分给谢医婆她们品尝,但她没说这收钱开方的事,怕引起她们的不满,毕竟属内廷的宫人与厨房外聘的男厨子接触频繁不是什么好事。

稍事坐了会子吃了几块点心,香茹就又出门去看望二位姑姑,如实记录今天一天的情况,玉桂和白薇都说今天谢医婆来看过,开了新的补益方子,叮嘱香茹再开膳方时记得也要做些变化。

香茹看了看药方,手下立刻写出明天一天的食疗方,叫玉桂白薇自行吩咐厨房预备。

晚饭时,香茹跟谢医婆报告了新的学习方案,听说邵太医要开始抓香茹的文化课了大家都很高兴,并在饭后给香茹拿来好些书给她看,鼓励香茹努力学习,食医的课程大家帮不上忙,这文化课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师傅师叔随时是她的后盾。

香茹和茜草一人一摞把这些沉甸甸的书搬回香茹房间,略略一翻,有讲述政教、纲常伦理、道德规范的教条,有历史著作,有诸子百家及释道宗教著作,有名家的散文、骈文、诗、词、散曲等的集子。

好嘛,经史子集全齐了。

“这些书都要看啊——”香茹瞪着堆了一桌子的各种书籍苦了脸。

“这还只是一部分呢,邵太医那里肯定还有更多的书给你看。”茜草笑道,“师傅说,只有读遍万卷书,才知道怎么做文章。

“那是考科举,不是考医婆,邵太医说医婆的考试是所有医家考试中最简单的一种,因为上头都知道,没几个医婆离宫还乡后还会继续行医,多数都直接嫁人,所以。对医婆的要求也就非常非常地低。”

“既然这么简单,那怎么每年考试只有几人能过?像今年的医婆考试,应考的有十人,竟然只有一人过关。这要是正经的医家考试,岂不更难?”

“这个问题就复杂了,事关上头决策我也不好跟你瞎说,只是告诉你,要改变这种现状不容易。”这事事关医婆自身水平,香茹的确不好跟茜草明说,以免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到众人耳里。

“唉,听你这样一说,我更没信心了,只希望到我应考时,别是落榜的那个就行了。”茜草垂下双肩叹气。

“别太担心,我会尽力帮你,你自己也要勤勉刻苦才行,别丢师傅师叔的脸。”香茹摸摸茜草的发顶,打发她回去休息,“天晚了,早些歇了吧,小孩子不能熬夜。”

茜草一面嘟起了嘴嘟囔一面乖乖往外走,“你才大我几岁也这样说我,我可是你师姐。”

“师姐大人,天色已晚,早些歇了吧。”香茹笑眯眯地立马改口,这才哄了茜草昂首挺胸高高兴兴地走了。

香茹回到书桌前,把满桌的书按照经史子集的分类重新整理一遍放到书架上,想想傍晚被邵太医那通吓,弄得现在没什么精力看书。于是也早早地洗洗睡下了。

次日早饭后照旧看过二位姑姑的情况,安排好今日的事,香茹匆匆赶往太医院。给邵太医请安问好后坐到邵太医身边,邵太医翻开一本诗集教香茹诵读其中第一首,那是首讲述一个爱情故事的长诗。

邵太医一点都不避讳这情呀爱的东西,只带着香茹反反复复认真诵读,教她认生僻字,解释诗中引用的典故及诗句含义,然后布置下当堂功课,写一篇读后感。

“你就依你的行文习惯去写,先不要管文法,八百字为限,我看看你平常的文章水平,中午以前写完给我。”

“是,老师。”

香茹拿了书走到后头墙下小桌旁,铺纸研墨,又将那首长诗仔仔细细读了几遍,思索一刻多钟,这才提笔将成型的腹稿落于纸面之上。

托了前头在谢医婆手下筑基的福,那半年写了各种体裁不同的文章,香茹已经养成了使用半文半白语法的习惯,虽然别扭,但句子读起来还算通顺,意思表达也清晰,到中午前香茹顺利完成这篇读后感交给邵太医审阅。

邵太医看完文章,拈须而笑,道:“若是把这文章再扩写一些内容,倒是篇可以卖钱的市井文章,遣词造句颇有些新意。来来,看我怎么给你改成规范文体。”

说罢,邵太医拿了支朱笔开始在香茹的文章上圈圈点点起来。

香茹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就佩服得五体投地,邵太医把她很多表述绕口的长句高度浓缩成精致短语,而含意一点不变,另外有很多字词被删除,换成别的同义字词,香茹想这恐怕是因为避讳的文法要求。

只要是写文章就有很多要遵守的规矩,香茹想她这门功课有得学了,她知道文字狱的厉害,可不想大好人生终结在这上头。

第73章

邵太医这一番七改八改,八百字的文章,经他手这么一改,就看到纸上满眼一片朱红色。

“照着这红字重新誊抄一遍,我再来给你讲解文法。”邵太医把文章还给香茹,香茹立马到后头抄去了。

全文抄完后,香茹与原文一对比,惊讶发现这篇读后感竟然被邵太医给压缩了一半,她很多长句一经浓缩提炼,整段话都没剩几个字了,而她原本所要表达的意思却全都在那几个字里完全体现出来,并且邵太医用了好些对仗的排比句,读起来朗朗上口,字里行间情感丰富,是篇佳作。

如果这就是考试时要达到的文章水准的话,香茹想她得练习写多少文章才能达到这个要求?

搔搔头,稳定住情绪,香茹把重新誊抄的文章交给邵太医。

“老师,我抄完了。”

“先放下吧,休息一下,马上就吃饭了,等下午我们再接着上课。

邵太医的计划是蛮好,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午饭刚结束,一盅新茶才端在手上,外面有小太监匆匆进来传话,宫外某家的老太君急招邵太医请平安脉。邵太医一听是自己的老病人,立刻放下茶盅起身准备,并直接放了香茹半天假。

“我下午可能回来得晚,今天就上课到这里,你回去把后面那首诗多读几遍,不懂的就问你师傅,再写篇读后感明天给我。”

“是,老师。老师慢走。”

邵太医提着药箱走后,香茹把环境收拾好,桌椅笔墨各归各位,诗集和文章收进书箱里,香茹随后走人。

回到女医馆时,医婆们都已在歇中觉,香茹不好打扰,回了自己房中也脱衣歇息,好好睡了个午觉起来,听到外面院子里有人说话走动的声音,估摸着谢医婆她们应该都起来了,于是拿上自己那两篇文体不同的作文和诗集上楼去找师傅。

谢医婆果然已经歇了中觉起来,正拿了以往的诊籍档案给茜草上课,见到香茹今天回来这么早顺口问了原因,得知是放假这才放了心。

“师傅,邵太医布置了读诗写读后感的功课,我看不懂,想请师傅给讲讲,师傅方便么?”

“什么诗?我看看。”谢医婆接过诗集随手一翻,颇为诧异,“哎哟,邵太医怎地拿这种诗集给你看?你这小小年纪怎能看这些?”

“因为这种诗写读后感比较容易,诗中描述的感情能引起读者的共鸣,激发创作灵感。师傅看,这是我写的第一篇读后感,这是邵太医给修改后我再誊抄一遍的文章。看,邵太医是不是很厉害,他说这就是我考试要用到的规范文体,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种水平。”邵太医根本没说过这话,香茹扯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给情诗写读后感这种事对她根本没啥不好意思的。

“邵太医那一把年纪,他的文章水准自然是年轻人比不了的,他改的文,你要记住的重点是文体格式和规范,尤其是文章中牵涉到纲常伦理道理规范的内容,在写文章的时候要特别注意,有避讳的字词都要避讳掉,比如说你父亲名讳中的那两个字,为了体现孝道,写文的时候一般都要少个一笔两笔。”谢医婆看到文章,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也就没管这课本的事了。

“师傅,家父名的笔画已经极致简单,而且又是常用字,再少一两笔,那就不成字了,万一让阅卷官误认是错别字,我岂不冤枉?”

“我且问你,四讳还记得是哪几个么?”

“国讳、家讳、圣贤讳和宪讳。”香茹顺口答来。

“这就是了,考试时的章主要避的是国讳和圣贤讳,你不避家讳也无太大关系,反正阅卷官又不知道你父名为何,日后回到家中再加多注意就是了。”

“嗯,我知道了,以后会更加注意的。等师傅待会儿有空的时候给我讲讲诗吧,我今天还要再写一篇明天给太医看呢。”

“讲诗我就不内行了,你去找小夏医婆,她更擅长诗词歌赋的东西,看的杂书也多,把你的文章也一起带去给她看看,请她给你说说。以前你启蒙时专攻专业,写的文章得过且过就算了,现在你开始专攻文章了,我们可就要对你严格要求了。”

“是,师傅,我这就过去,先行告退。”香茹拿起书本辞别谢医婆,去找小夏医婆。

“师傅,邵太医那样的文章好难写哦,我要是写不出来怎么办?”香茹和谢医婆说话的时候,茜草就在旁边看香茹的文章,邵太医改的那篇文章在她脑海里不停浮现。

“多写多练,记住文体格式规范,用词准确,把你要表达的意思表达清楚,通常过关就不难了。”

“师傅,这话谁都是这样说,可是您看今年应考的医徒,只有一个人过关,那些落榜的当中有好几人是最后—次机会,如此青黄不接,这样下去,没过几年,医婆的数量不就要大幅减少?”

“是啊,医婆本身良莠不齐,带出来的徒弟的水平自然也参差不齐,要解决这个难题除非太医们能介入进来,以他们高水平的学识来提高医婆的整体水平,但这事院使大人一个人做不了这个主,这后面牵涉的东西太多了。”没想到谢医婆原来也知道这一点,那么恐怕另二位夏医婆也是心知肚明的吧,说不定其他医婆都知道其中原因,只是无力改变现状。

“看香茹就知道了,她才在邵太医手下学了几个月,就能开始专攻文化做应考的准备,倘若她一切顺利的话,明年秋初她不就能进考场了?这比我们原先预想的提前了多少日啊。”

“要是真能这样那自然最好,我也希望在我走前能看到她通过考试,到时候你有了她的照顾,我就能安心地在外面等你们出来。而且相信以她从邵太医那里学来的本事,指导你应该不成问题。”

“嘻嘻,等我们出去了,师傅想必都已经儿女成群了吧。”茜草突然掩口而笑,促狭地望着谢医婆。

“好你个臭丫头,居然打趣你师傅来了,过来,看我怎么罚你。”冷不妨的被徒弟戏弄一句,谢医婆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顿时飞红满腮,小女儿脾气上来,追着茜草挠她痒痒。

茜草绕着桌子转圈,嘴上直讨饶,可还是没躲过谢医婆一双手,两人最后都滚在床上笑闹不休。谢医婆和茜草在屋里打打闹闹游戏的时候,香茹已经跟着小夏医婆学习新诗,谢医婆说的没错,小夏医婆对诗词方面了解颇深,讲解起来也通俗易懂,里面各个典故随口而来,没有半点磕绊。

讲完了诗,小夏医婆还给香茹讲解了那两篇文章的文法,正式教她写这种规范文体的行文技巧和注意事项,香茹一边听一边做笔记学得很认真。

小夏医婆粗略讲完了大概的文体格式要求,就让香茹拿邵太医修改出来的文章做范本,照着仿写出来,今晚不正好还要再写一篇读后感么。

“任何文章要想写得好,唯有下苦功去练,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很多人刚开始的文章写得犹如天书,还有刚拿到些皮毛就卖弄的,结果自然错误百出,尽惹笑话,可现在再看她们的文章,哪个不是条理清晰干净利落。你呀,只管用心练习,一天写一篇,时日长了,自然也就写得好了,医婆考试很简单的。”

“师叔,说是这样说,可今年才只过了一个人,我相信那些人平时也都有刻苦用功,落榜太可惜了。”

“她们的命运就不用你缲心了,如果她们的师傅机灵些的话,应该会安排个好路子,好歹师徒一场,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徒弟在这犄角旮旯里做一辈子下等宫人的。”

“对呀,医婆们能跟上头的娘娘说话,我听说曾经有医婆把自己的徒弟举荐到娘娘手下当差,她们要是能调走也是福气。”

“娘娘屋里使唤的上下替补自有管事的操心,能挤进娘娘屋里那得看运气,我在这么几年也没听说过几回这样的事,不过倒是有落榜的医徒被调到别处当差的。这当中是不是有医婆的活动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年龄到限又没考中的话就是普通宫人,人事重回内政监,被调去别处是正掌的调动,无人会说闲话。”